公元305年
诗茯苓收到她三皇姐死在她父皇寿宴的消息时正在考虑这次要用什么姿势偷溜出皇宫。
其实也不是她有多八卦,主要还是身边有个八面玲珑的小侍女,堪称信息提取机。
暮雪鸢匆匆进来,神色慌张,眸中似还略含幸灾乐祸,抑不住的朝诗茯苓挤眉弄眼:“殿下,今儿我听金銮殿的紫莹姐姐说,三公主在陛下的寿辰宴上被人下毒毒死了,陛下脸都气绿了,命人封锁关卡,誓要找出凶手!结果东离三皇子不乐意了,怒气冲冲离殿,还说什么你们西蜀护卫不当,凭什么要我们陪你们浪费时间?哦哦哦,还有南陌六皇子一把掀桌子.......”
诗茯苓在听到诗听晚被毒死的时候,手里的书就已经看不下去了,差点没把杜若端给她的茶洒了。
虽说她跟诗听晚关系一般,准确来说是除了血缘关系就是没有关系,但还是忍不住揪心:“现在呢?”
“陛下封锁了皇宫,正在验仵作,不过仵作也没查出是什么毒,还挺吓人的。”暮雪鸢心有余悸,虽说是道听途说,但还挺细思极恐的。
这就有点微妙了,居然还查不出是怎么死的?
一下子勾起了诗茯苓的好奇心。
“好巧不巧的死在蜀帝的寿宴上,众目睽睽,反倒谁都有嫌疑了。”树上的楚言一听着这“令人惊悚的事件”忍不住插嘴道。
他今儿在树上眯了一会儿,还没跟周公有更深一步的交流,就被暮雪鸢那个麻雀吵醒了。
“确实。再说诗听晚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平时惹到不该惹的人,活该她遭罪。”暮雪鸢这个碎嘴的忍不住在一旁插话,声音低到只有她自己能听见。
诗茯苓撇了她一眼,她便匆匆跑开了。
诗茯苓:“.......”
眸子又转到楚言一身上,用眼神逼问:她怎么了?
楚言一也用眼神表示了他并不知情。
诗茯苓:“........”
诗茯苓敛眸沉思。
此事本身就很诡异。
诗听晚一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娇生惯养的小公主能惹上什么不该惹的人,就算有,何至于死。
可是如今大陆时局动荡不安,东离又吞并了几个小国,有命活着竟都成了妄想。
诗茯苓忍不住开口问道:“楚言一,你觉得,如果开战,西蜀打的起来吗?”
“打不起来。西蜀这几年连年降雨,多处地区发生洪涝,泥石流等灾害,为此不得不修建堤坝,开挖排水渠,国库亏损,劳民伤财。哪儿还有闲钱打仗啊。
“就算有,朝中还有能用之人吗?堂上的勾心斗角跟后宫中的争风吃醋一样上不得台面,你指望这一个玩惯了尔虞我诈的大臣去打仗?
“玉将军儿女双全,心系家中,这两年多少有点懈怠,张叔老了,他骨头再硬,也抵不过敌方百万雄师呀。”
楚言一语气坚定,没了往日那不正经的姿态,公公正正说着合理的事实,每说一句,诗茯苓心就凉一分。
她眼神放空,补了楚言一没说完的一句:“所以,如果真的要打的话,最容易吃掉的就是西蜀。”
西蜀帝的寿宴以诗听晚的死亡惨淡收场,各国使者自觉待着没意思,待的越久还越容易引起怀疑,纷纷拜别。
这次送别是皇后安排的。
皇后为表西蜀的诚意,命皇宫贵族前来送别。
当然,诗茯苓也在,她昨夜一夜未睡,精神萎靡,昏昏欲睡,正打算找个地方悄悄靠一下。
一声巨响划破天空,出弩的弓箭直直的朝诗茯苓射来,诗茯苓来不及躲闪,只敢闭眼。
利箭湛湛停在距离诗茯苓不到一寸之处。
一只瘦削而修长,骨节分明的手狠狠的握住弓臂,手背上的青筋暴起。
是楚言一,这种时候,只有楚言一会救自己。
楚言一把弓箭转了个方向,猿臂一挥,弓箭蹭的一下朝来时的方向射去。
当它停止轨迹时,一具尸体应声倒地。
众人有惊愕的,有无所谓的,有看好戏的,有幸灾乐祸的.....场面一度很安静。
太子诗凌宇最先反应过来,怒斥:“怎么回事!”
离诗茯苓最近的诗梦莱低声询问:“没事吧?”
诗茯苓定了定心绪:“没事,别担心。”
两个护卫抬着那给放箭的护卫来到太子诗凌宇面前,可惜,他现在是一具尸体,想问也问不出什么了,再在门口摆着,只会让别国看笑话,诗凌宇做了做样子,把场面压住了。
“这位兄台好臂力,这么远的距离都能射杀成功。”东离三皇子姬亦辰不知何时绕道楚言一身后,语气间藏着难以抑制的兴奋。
“无他,唯手熟尔。”楚言一头都没回,毫不在意对方的调侃。
诗茯苓看着他们的氛围开始僵硬,怕楚言一惹事,匆匆向姬亦辰行礼,便带着楚言一离开了。
殊不知身后的姬亦辰眸子紧紧盯着楚言一 ,散发着按耐不住的精光,唇角扬起,对着楚言一的背影呢喃:“一别经年,殊深驰系。”
两人一前一后缓步走在行宫内,还未见霜霖殿,远远便看见宋公公持拂尘站在殿外。
诗茯苓眸子一眯:“这是父皇要宣我?”
“哈哈是啊,小殿下,陛下正在养心殿等您呢。”宋公公甩着拂尘行礼。
走进养心殿,发现不止诗知钺,四公主诗梦莱也在,诗茯苓向二位行礼。
诗知钺这才开口:“今日叫你们来,是想告诉你们,朕打算将你们两个送去东离与北冥和亲。”
此话一出,两人双双怔住。
然而诗知钺并没有向她们解释什么。
也是,人家是皇帝,做什么事情干嘛要多嘴多舌向她们这些女儿家解释什么。
诗茯苓接下旨意后便告退了,徒留诗听晚一人跟她父亲博弈。
也是,毕竟人家母亲是皇后,底气简直不要太足。
诗茯苓回到霜霖殿,让杜若去收拾东西。
暮雪鸢在听完和亲事后,有点害怕:“殿下,那不是很危险吗。”
“怕什么,咱们多叫些厉害的,谁要是敢欺负你,本公主定替你还回去。”诗茯苓有些想笑,她还没说害怕,这丫头竟先胆怯起来了。
“放心了,你家殿下厉害着呢,实在不行,给他毒回去。”
当然,还有命用毒。
诗茯苓转身进屋收拾自己的医具,她从床头的暗格里取出一个布包,布包里装着大大小小的针和一张人体结构图,图中密密麻麻的标记着各种穴位。
这是她母亲神农雨歌留给她的遗物,临走之前对她说,这可以帮助她更好的研习医术。
如今诗茯苓已将医术和针法相结合,练习的炉火纯青。
辗转成歌,流逝如花,再回眸,悄然入冬。
诗茯苓轻点朱唇,装扮好之后,她看着镜中陌生又艳丽的自己,心中似乎很平静,又似乎百感交集。
她静静坐着,直到外面有人轻声提醒,吉时已到——该出发了。
一条红色的车队穿行于风雪中,马脖子上挂的铜铃不时传来响声,清远悠扬。
是以,和亲队伍正式出发。
繁贵富丽的马车踏雪而行。
冷风将丝绸所织的精美帘子掀起,离得近了,浅浅飘出淡淡的芍药香。
车帘被白净的芊芊素手掀起,暮雪鸢隔帘而望,被吹来的冬风冻了个哆嗦:“殿下,我们马上就要出西蜀了。”
坐在马车里的,正是诗茯苓,因嫌饰品繁重,便散下青丝,未着粉黛,垂目不语。
她的和亲对象是东离大皇子姬沐行,封号齐王,府中姬妾成群,行事狠厉,手段毒辣。
诗茯苓是真的不愿嫁给他。
她可不觉得和亲会阻止战争,人家铁了心的想打你,她一个女子又怎么阻止?
正胡思乱想着,一声有力的马嘶鸣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紧接着马车剧烈的晃动着。
诗茯苓吓了一跳,心脏瞬间被提到了嗓子眼,正想撩开帘幕,便听到了楚言一的声音:“有敌袭,别下来!”
杜若抄起配件俯身下了马车,暮雪鸢紧紧护着诗茯苓。
原本安静如寂的场景瞬间充满了喊叫声,嘶鸣声,刀剑碰撞声,以及重物落地的声音。
剑风吹起帘布,诗茯苓刹那间捕捉到箭矢如雨点般袭来......
楚言一猛的掀起帘子:“暮雪鸢,把那个红色外褂穿上,一会儿我带着你引开他们。”
“哦哦哦,好的好的。”暮雪鸢慌乱之中无法思考,听话照做。
诗茯苓听出了他的意思,忍不住问:“那我呢?”
楚言一闻言狞笑了一下:“诗茯苓,你不会真的觉得和亲能阻止战争吧,东离皇唯一的心愿就是统一大陆,恨不得碾碎所有阻断他宏图伟业的伎俩。还有那个姬沐行,他就是个畜生,你要嫁给他你就死了!”
他的话里透着欢快悲伤与落寞的刺激,带着嘲讽的语调噼里啪啦的打在诗茯苓的脸上,让她不由得慌了神。
这种感觉很奇怪,楚言一在她身边的时候她从来不会有这种情绪。
但是它现在就是不可控的冒出头来,让她重新将目光落在楚言一身上,好似他们第一次见面时的样子。
楚言一头也不回的抹了身后试图偷袭杀手的脖子,诗茯苓在他的眼中看到了憎恶,凶残,难过。
她不理解为什么什么都不在意的楚言一,好像全世界都跟他无关的楚言一,会露出这么......这么让人心疼的眼神。
楚言一把抓住暮雪鸢,带她翻上马,随后跃身做到她身后。
他转头笑着冲诗茯苓说:“快走吧,战争要开始了。西蜀本来也跟你没多大关系,五公主欠下的责任,你柳哥儿全还上了,你不欠谁的。”
“诗茯苓,善养己身!”
说罢一夹马腹,带着暮雪鸢踏雪驰行。 偷袭者们一见那人带着挟着一红衣女子向东奔去,不做多想,朝他们追去......
杜若松了口气,等人走远了,搀着诗茯苓下马车。
大地重归于静,诗茯苓这才发现,护送自己的队伍已经全部阵亡,尸横遍野,鲜血洒在雪地上,混着泥土,昭示着不久前发生的一场激战——宁死不降。
“殿下,趁着这会儿,我们快走吧。”杜若解开缰绳,牵出另一匹马,让它自己跑远。
诗茯苓深吸一口气,平静了下心绪,将马车内的盘缠收好,跟着杜若离开这混乱之地。
还没等她们跑多远,山斜间出有跑出五六个身穿黑色劲装的杀手,亮出刀剑就向诗茯苓砍过来。
被身边一看就是头儿的人踹了一脚,破口大骂:“没心眼的,主子要活的!”
诗茯苓绷起身子往后退,将战场留给杜若。
可杜若再厉害也不是这几个男人的对手,渐渐落了下风。
诗茯苓都在认真考虑要不要自己也加入战场帮助(添乱)一下。
可机会没给她时间考虑,一支利箭擦着她的耳朵飞过去,精准捕捉到了头儿的右眼,疼的他满地打滚。
他们看居然有人不讲武德放暗箭,立马打起精神审视周围。
“在我的地盘上撒野,你主子最好是皇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