覆巢之下的北平人犹自强打精神猛杀裤腰带,庆祝那变了味儿的端午佳节。可是有一群年轻的人们却总也忘不掉那沉重的国仇家恨侵略之耻,他们合力扛起救亡的旗帜,以星火般炽热的文字灼痛民众麻木的体肤,唤醒民族奋发图强的希望。
夜色四合,闷热了一整天的暑气却丝毫不见退散,窗外嫩青的杨树叶儿纹丝不动,一场大雨将至,正仿佛屋内一众青年师生倾尽心血创办的爱国刊物《初萌》,由于思想激进,投枪般迸射出抗日救国的决心与热忱,除了引发巨大的爱国共鸣,激励越来越多的青年举身赴国抵御外侮,也引来军政当局的高度关注与警觉。
“端午增刊还是要借着屈原的历史典故启发读者扪心自问,到底何为气节?当此国破家亡的千钧一刻,我四万万五千万同胞的气节何在?”骆凡讲到激愤处,不禁一挥袖口高高挽起的大手猛击桌面,砰然一响,举座默然。“骆凡兄稍安勿躁,我倒觉得咱们的《初萌》自创刊至今,已蔚然成风初见成效了。北平高校的学生们竞相传阅自不必言,如今这股春风已悄然吹入了寻常百姓家。就拿我知道的说,我二妹予珺,还有与我住一条胡同儿的发小儿晚秋,两位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旧式小姐,全抱着《初萌》一期不落字斟句酌。他们此时入眼入心的每一个字,日后都将凝聚成还击日本侵略者的坚实子弹。我们只需坚持不懈假以时日,待质变之时星火燎原万弹齐发,全体同胞上下一心,定能将日寇打得丢盔卸甲滚出我华夏之地!”予辰的星眸闪烁着熠熠神采,一席话说得同仁们拍手称快欢欣鼓舞。梓莼在对首含笑望着他,一双琉璃妙目里满是藏抑不住的欣赏与钦敬,微微上勾的嘴角儿含情带笑。
“你妹妹我是没见过,上回你入狱赶来报信儿那个,可是你的小弟弟?”骆凡突然想起上次匆匆见过予隆一面,他们兄弟两人长得很是相像。“对,予隆是我最小的弟弟,眼下也在燕大念书,研究数学的。他是真正的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一头钻进了数字逻辑的桃花源里自得其乐,哪怕日本人的枪炮都打到自家大门口了,他照旧能心无旁骛地演算定理。”予辰若有所思地叹了口气:“予隆在数学上确是很有天赋,倘若他是生在我们理想中的黄金时代,兴许真能有所作为,报效中华。可眼下的形势,覆巢之下安有完卵?在这点上,我与他始终隔膜……”
“时先生的小弟可以埋首题海不问世事,倒也是难得的福气与境界了。”许久不曾开言的梓莼幽幽叹道,“这两年来,日本人的势力耳目无所不在,各科先生教授们讲授的知识内容无不要经他们审核批准才能去讲台授课,据我所知所有课目全部充斥着大东亚共荣圈的理念。我们眼看毕业在即,可那些新入学的年轻学子,从小学中学便开始接受这一套洗脑教育,长此以往下去,怕真要认侵略者的暴行做理所应当的义举了。”
“所以才迫切需要像《初萌》这样的刊物,时时在无边夜色里吹响尖锐的号角,唤醒麻木沉睡的国民,只有那些醒来的人们才会拿起武器勇往直前。说到日本人强制推行毒化国民思想的教育,可真向往国立北大,清华园的师生们,挺起胸膛南下出走,如今在昆明已经建成了国立西南联大。”予辰的向往之情溢于言表,他端起方桌上早经凉透了的盖碗儿,酣畅淋漓地猛灌了一气儿,意犹未尽愤愤道:“我父亲典当行的老主顾钱先生,早先是国民政府教育部的官员,前不久才跟两个儿子同去云南投奔了西南联大,以毕生所学报效国家。他原本有意向父亲提亲,为小儿子求娶我二妹与他们同行的,可父亲却断然回绝了钱先生。父亲的身心思想都注定要遗留在僵死的旧时代了,可我担心他的固执守旧会害珺儿错过一生的幸福……”
几人一时都没了话,各自发呆琢磨起了心思。梓莼起身烧了开水进来,逐一为在座诸人添换热茶。“予辰,有个文教口儿上的日伪走狗,好像是姓晏的,是不是就住在你家那条胡同儿里?”骆凡抿了一口新添的清茶,突然想起什么似的随口问道。予辰尚未及答言,只听“叮当”一响,众人慌忙看时,却见梓莼脱手了茶壶,新灌的开水洒得满桌儿都是,连着梓莼嫩藕般白皙的玉手也被烫红了不小的一片。
“梓莼,你这些日子太累了。呦!咱们东拉西扯的不觉着时候,竟都已经过了子时了!”予辰关切地起身向前,很自然大方地拉起梓莼的手查看伤情,梓莼却如遭炮烙般悚然一颤,极速抽出手来,强自镇定道:“不碍事儿的时先生,咱们接着对稿子吧,敲定以后我来排版,明儿个一早付印出刊。”骆凡立起身来活动活动筋骨,接过话儿说:“到底还是梓莼小姐心底有数,来吧,继续过稿子!”
新一期的《初萌》增刊最终拍板定稿交付印刷时,早夏的燕园天光微明虫鸟交唱,日军统治下的北平又迎来了新的一天。予辰胡乱用凉水冰了冰彻夜未眠的脸,微笑向梓莼道:“没成想拖了你一宿,累坏了吧?昨儿还是端午节呢,伯母要知道你被我们拉着推稿子办刊物,定要大动肝火地怪罪了。”梓莼笑笑,淡然道:“时先生说笑了,那我这就回去了,再会!”“梓莼不忙,你爽性与我一同家去用个早餐,吃完我再送你回去,你看如何?”
“这……大清早起冒然登门……恐怕有些不妥……”梓莼沉吟,一时也拿不定主意。“也算求你帮个小忙吧,原本我答应父亲端午回去过节,结果为了出增刊的事情完全忙忘记了。这会儿我要是独个儿回家去,老爷子肯定少不了一顿牢骚管教,他那一套明哲保身的老古板儿理论,我听得耳朵都生老茧啦!有你在场可就不同啦,梓莼小姐,肯不肯出手搭救就看你的啦!”予辰一番半真半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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求救言论,说得梓莼倒不好再推脱了,只得低了头满腹心事地随他一同走出校园。
晨风悦爽,沁人心脾,恼人的暑气尚未氤氲蒸发。两人一路浅谈轻聊,梓莼照旧对她的家庭三缄其口,眼看毕业在即,她对未来似乎也并无一个清朗分明的打算。“时先生,您以后真的会去西南联大支教吗?”梓莼声音不大地问出这句话,那双的猫一样的大眼睛死死盯着予辰。“老实说我还没想好。”予辰抓抓头发,朝梓莼桀然一笑,继续说道:“或许是受几千年传统里中庸保身等思想观念影响太深,我们的国民始终缺乏破釜一战的魄力与自我牺牲的精神。咱们的刊物震醒了一部分国民的迷梦,但还不足以激励他们拿起武器,以血肉之躯与列强敌寇生死相搏。因此,等《初萌》的工作告一段落了,我想逃出北平去当兵。”“时先生,你要去参军?”梓莼大感意外,看向予辰的目光更加复杂。
“对,去参军,我坚信血与火的战场最能淬炼一个人的意志,也最能唤起民族的血性,就仿佛西方宗教里的献祭。眼下卖国求荣向侵略者摇尾乞怜谋取私利的汉奸比比皆是,倘若我因为贪恋家庭亲人而畏葸不前,偷生于敌寇盘踞的死城,那与这群苟且偷生的民族败类在本质上又有何不同呢?”两人只顾说着话,马尾巴胡同已在视线可及的不远处。“就比如我们胡同7号住着的晏开泰,靠着给日本人溜须拍马,推行奴役民族思想自觉的毒化教育而坐到了文教局副局长的高位,成日价衣冠禽兽般趾高气扬,这样的人早已不知羞耻为何物,也不配为人,他们令我感到抑制不住地恶心!”
梓莼骤然停住了脚步,脸色煞白魂不守舍,仿佛已近在眼前的马尾巴胡同里,埋伏着什么令她闻之色变恐惧不已的怪物。“时先生,我不舒服要先回去了,对不住,我们……改日再谈吧!”没容予辰做出回应,梓莼便已掉转身去,急匆匆消失在行人渐多的街道上。予辰愣在当地沉思良久,却始终琢磨不透梓莼何以变得越来越奇怪了,他总有种隐隐不安的预感,抓心挠肺,难下心头。
及至予辰在胡同口遇上了予珺,兄妹二人同进了胡同,迎面一个光鲜迤逦的娇小身影早已向他们发出了甜腻亲切的问候:“大少爷二小姐一大早起的这是打哪儿来啊?”予珺见贾太太一袭精工考究的玫瑰紫真丝短旗袍儿,用料裁剪尽皆上成,恰到好处地衬托出她丰腴白润的成熟韵致,那紫色儿在朝阳底下散射出悦目缤纷的华丽色泽,一望即知是东洋贵妇夏日里常穿的缫丝嵌锦闪光绸。一头青丝油光水滑地归拢脑后,悉心挽成一个麻花盘龙宝髻,项上一串莹白溜圆的珍珠项链迎着阳光熠熠生辉。
予珺没应贾太太的茬儿,予辰见状招呼道:“贾太太早!我才打学校回来,您这是要串门儿去?”贾太太笑得眼波流转:“是,出门儿看个朋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