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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 第二十二章

作者:遥屿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月上枝头,孙家的小院被月华镀上一层朦胧的影纱,更显神秘幽静。说话就到五月节了,空气里已有些许按捺不住的躁意,意意思思地撩拨挑逗着春眠不觉晓的北平人。赶上了兵荒马乱的恶年景,老百姓们已然被折腾得没什么心绪过节庆祝了,孙太太倒是难得好兴致,坐在灯底下拿五彩绳线缠编着一串儿纸叠的粽子,一边儿还轻哼着《凤凰于飞》。欢愉的神情使她骨感紧凑的眉眼儿极难得地舒朗开来,更平添出几分明丽妖娆。


    晏开泰光裸着肥白臃肿的膀子,只在腰腹上搭了条锦被,一边回味着刚刚销魂蚀骨的极乐欢爱,一边用指头短粗的小白手儿摩撮爱抚着床里侧背向他躺着的胴体。秀美白皙的背部象牙般莹润,在被指尖触及时剧烈颤动了一下,仿佛那不是手指,是燃着的烟头。两个微微凸起的肩胛骨若隐若现,仿若冰洋里沉浮的雪山,引人遐想。一头如瀑的黑发海藻般铺散开来,微微汗湿的发丝犹有暗香浮动。


    “说起来我还真得谢谢时予辰啊,要不是他,我晏某人能有这等艳福?”晏开泰点起一支纸烟,心满意足地吸了一大口,喷云吐雾间聊发感慨。梓莼不语,亦早已无泪,只泥塑木雕般躺着等这场浩劫赶紧过去。“怨不得大佐让你伺候得言听计从,直接下令让我们放人。孙小姐,你简直是一件无与伦比的艺术品,为了救时予辰你心甘情愿让我白玩儿了这些日子,我得知足啊你说是不是?”晏开泰说着话儿将梓莼硬扳向他,但见那双猫儿一般滚圆晶亮的眸子里蓄满泪水,幽幽闪着清冽的寒光。


    晏开泰一对上梓莼的目光,登时犹如大火炉子浇冰水,嗤啦一个机灵,兴致全无。他懒殃殃地坐起来穿衣裳,拿眼窥着瑟缩进被里的梓莼,不咸不淡地说:“你这番舍身相救的情义,我猜时大少爷应该还蒙在鼓里呢吧?你说他要是哪天知道了,又该当如何呢?”梓莼闻言一骨碌翻转过来,刚还凛若玄冰的双眸迸射出灼人的烈焰,看定了晏开泰一字一字说道:“你胆敢透露一个字试试?我定叫你那日本长官要了你的狗命!”


    晏开泰并不着恼,且悠哉悠哉地穿戴停当,打开折扇涎皮涎脸地摇着,向梓莼调笑道:“孙大小姐息怒,息怒。晏某人我怕了你了,您就是那巾帼的英雄,女中的豪杰。如今全胡同的人全知道时予辰跟聂晚秋是天造地设的一对,我呢,自然也乐得成人之美,大佐已经在替我张罗大日本帝国的花姑娘了,要真能娶上一房尊贵典雅的日本太太,嘿!那不比聂晚秋体面多了?”


    “你无耻!”梓莼眼中的泪到底决了堤,顺着象牙细瓷般的脸颊绵延而下。“我无耻?哈,哈哈!”晏开泰仿佛听到了一等一滑稽逗趣儿的笑话,不阴不阳地打起了哈哈儿:“孙大小姐,您说时予辰哪天真要是知道了,敢情您是这么一位千人骑万人跨的花魁暗门子,他会觉得咱们俩人谁更无耻呢?”梓莼精致如画的容颜在满腔怒火的烘炙下彻底扭曲得走了型儿,两腮僵颤,死死咬着后槽牙吐出一个“滚”字,音量不大,力道十足。


    晏开泰倒像被这声儿“滚”给惊着了似的,往后一闪,挤眉弄眼儿冲梓莼说:“大小姐发话让我滚,那晏某人就先走一步了。哪天我想大小姐了,咱俩人再好好儿论论!回见吧,孙大小姐!”他才出得屋门,孙太太早立在院儿里送客了,一行笑着对晏开泰说:“晏大局长走啊这是?不跟这儿歇一晚上啦?”晏开泰满面堆笑,俨然是最礼貌周到的体面先生般:“不敢劳动孙太太大小姐费神照顾,走了走了,明儿一早儿还得赶着给大佐办差去,大佐素来神往咱们中华文明,但凡老祖宗传下来的老玩意儿,他都稀罕。这不,又张罗着要坐轿子逛北平,体验一把民生之乐呢。得了得了,孙太太留步,早些儿安置了吧。”


    孙太太眼瞧着晏开泰出了院门,又回身儿瞭了一眼梓莼住的南厢房,眉间一凛,一朵自上而下的冷笑随即在唇边绽放。梓莼这小骚蹄子可以啊,不声儿不响儿的便叫太君跟前的红人儿迷了神魂,隔三差五就得奔我这小院儿里来一趟。好,甚好。她自顾打着如意小算盘扭回房去,自然无暇听见南厢房里压抑低沉,饱蘸了血泪的饮泣之声。


    惊蛰早过了月余,时候是不早了,夜的静谧里却不觉平添了些许夏的前奏。应时而生的蛐蛐儿尚有些怯生生的,想唱又不敢唱地初试啼声,人们刚想寻声觅去时,它们又好像心照不宣似的,一起收声不响了。油葫芦也在看不见的黑地里小声儿哼哼着,倒像是在为蛐蛐儿和音。月光里有薄荷的清香,为躁动喧嚷了一整天的马尾巴胡同撒下一地清晖,老街坊们大多就着月光酣然入梦,剩下些心里头乱哄哄不干净的,白瞎了这夜色好月光,实难解忧。


    贾太太记不清这是第几个望天儿相月的深夜了,她愣怔着一双水汪大眼,一动不动地靠坐在堂屋的圈儿椅上,不留神看,还以为是坐着坐着睡着了。头天下午,贾世桢拣了铺子里新制的手包粽子,两口子一块儿奔了7号。晏开泰满口道乏,尝了一颗蜜枣儿粽子后赞不绝口,当即拍板儿,叫铺子里按着豆沙、蜜枣儿、腊肉、蛋黄儿四种馅儿的各备出五十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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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按十六个一盒装点妥当,等节下了叫大佐发给各部门当做节礼。


    “贾先生,贾太太,这回可瞧您们的啦!太君,就喜欢咱中国的老玩意儿!”“晏先生您就踏实地把心隔肚子里,别的不敢说,点心吃食上咱们管保叫太君可心满意!”贾太太把眼睛都笑成了下弦月,夫妻俩又同晏开泰坐着胡乱扯了会子闲话,方才告辞出来。贾世桢出了7号大街门就要出门,被贾太太一把拉住,问他道:“哪儿去?大下午的!”贾世桢一把甩开了手,边头里走着边说:“哪儿去?铺子里去!太君今儿个才订下两百个手包粽子,你是聋了还是傻了?我不得赶早儿预备着弄起来了,要耽误了日本人的节礼,咱俩的脑瓜子全得挪窝儿!”


    贾世桢这一走就没着家,贾太太也这么干坐了一宿,月亮陪着她。一大早儿起来,贾太太便去了胡同口上。站了不大会儿功夫,远远儿地瞧见张力生拉着水车挪进了胡同,活像一只蜿蜒蠕动的大水牛儿。等张力生到了跟前,贾太太亮出小甜嗓儿招呼道:“力生送水回来啦?如今天儿可是热起来了!”


    张力生放下水车站定,拿脖子上搭的一条看不出本色儿的手巾抹了把头脸上的汗珠子,含笑答道:“贾太太今儿个早,博宇兄弟上学去了?”“哪儿啊!你博宇兄弟这会儿还跟被窝儿里呢。力生,上午劳驾你跑腿儿帮我办趟差事去啊?”贾太太将张力生唤到阴凉地里,压低声音说。


    回来打发博宇去了学堂,贾太太才刚坐定,张力生便复命来了。贾太太瞧他未及开言脸先红成了熟西瓜瓤儿,心下早猜着了八九分,强自镇定道:“怎样?”张力生嗫嚅半晌,方才出声儿:“我……我照您说的拉着水车奔了铺子,跟掌柜的说老板叫我给小公馆送新制的酸梅汤去,我是新来的伙计地址没记清,那掌柜的竟真告诉我这个鲜鱼口小公馆的地址。”贾太太听着张力生一气儿说完,一颗心却让凉水拔了似的,一寸寸地冷下去了。她将那个鲜鱼口的地址暗自在心里记牢,又取了几张大钞交给力生,正色叮嘱他说:“你今儿也受累了,我叫你办的这个事情,跟谁都不准提起,连你爸也别说,知道吗!”那张力生起初不肯要钱,禁不住她再三推让坚持,才接了钱去了。


    人一旦溺入胡思乱想的漩涡里,时候就总过得飞快。破晓的晨光将西天悬月映漂得渐次透明。贾太太照旧在堂屋里端坐着,紧捏成拳的指甲在掌心里刻下斑驳渗血的记号。微明的天光下,那一双碧水含波的明眸正自寒光四射,犹如最深不见底的幽潭,全无一丝涟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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