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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 第二十一章

作者:遥屿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飞来横祸的第三天一早,时家人正愁云惨淡地枯坐揪心呢,予辰回家来了。他还是穿着被带走时的那身衣裳,灰头土脸摇摇晃晃地飘进家来。屋中的每一个人都大睁了双眼,难以置信般望着予辰不语。也过了不知多久,顾氏头一个醒过闷儿来,她挣扎着自床上扭下来,赤着两脚跑到予辰跟前,又含着泪上上下下打量一番,方才一把将予辰搂进怀里,撕心裂肺地哭喊了出来:“予辰!我的儿……你……你可吓死你妈妈了啊……”


    予辰微笑轻抚母亲的背脊,柔声说着:“妈,不哭,您看您,我这不是全须全尾儿地回来了嘛!来,您好好看看我,可不是好好儿的么!”一转脸儿正对上时庭林悲喜交集的目光,里面似有泪光明灭闪烁。“我又没做什么伤天害理违法乱纪的事体,日本人能奈我何?还不是老老实实把我放回来了?爸,妈,让你们受惊了!”予辰动情劝慰道。时庭林换做严肃状冷哼一声,板脸说道:“都吃亏了还如此狂妄!这次是你福大命大祖宗照拂,再要由着你胡作下去,小命儿不保!”


    予珺早吩咐了李婶给大哥下碗清汤面,这会儿又端了一大盘子点心送到予辰跟前。予辰点星般的眸子登时放出欢愉渴望的光,笑向予珺道:“还是珺儿最心疼我嘛,这两天可是亏了我这五脏庙啊!”说罢用手捏起点心,狼吞虎咽地享受起来。予珺把茶盘向予辰手边上推了推,接着又像突然想起什么一般,叫予隆过来说:“劳驾你去趟聂老家,告诉晚秋大哥平安回来了。”予隆得了姐姐的令,临走还不忘打趣予辰道:“大哥,你是没瞅见啊,晚秋姐这两天魂儿都急飞了,人也是眼见着瘦。”予辰只顾得往嘴里填点心,由着予隆去了。


    时庭林刚想问问予辰狱中情形时,打院儿里传来贾太太尖利清甜的小嗓儿:“可是大少爷回来了么?我的天老爷呦!大少爷吉人自有天相!时先生时太太,您们这回可安了吧!”说着话儿人早已进得屋内,后头还跟着贾博宇。贾太太拉着予辰一只手,嘘寒问暖不住地说着:“瘦了,瞧显着眼睛都更大了些,可到底是为了什么呦!”时庭林吩咐予珺给贾太太沏茶,予珺却没言语,只慢慢踱了出去,兀自立在厨房里侯着。


    “我那天刚巧儿去了铺子里,到晚上回家来才听说大少爷叫警察拿了去。吓得我这一颗心噗通噗通足足跳了一宿,我们老爷有饭局,醉猫儿似的后半夜才着家,您说我一妇道人家,我也拿不了主意不是。”贾太太说着说着话儿,径自红了眼圈儿,饱满丰盈的泪花儿储在精光四射的大眼睛里蓄势待发。时庭林夫妇连并予辰顿觉一股于心不忍的暖流自胸中腾起。


    “妈,咱们下午跟家呢啊,珺姐姐还有…………”“你这小小儿的孩子家怎么脑子也糊涂上了?前儿下午你在学堂里学画儿,不是天黑才进家么!”贾太太飞快打断了博宇的话,粉白水嫩的小脸盘儿瞬间赤红了一会子,旋即又复白如初,笑向时庭林道:“得啦时先生,我就带博宇过来道个喜,瞧瞧大少爷平安无事,我这心里头也算踏实了。您几位歇着,我带博宇家去练字儿了。”说完带了博宇自去不提。


    才一出得15号街门,贾博宇便迫不及待闹将起来:“妈,您怎么总说瞎话。辰哥哥被逮走那天咱娘俩明明都在家,珺姐姐跟晚秋姐还来敲了半天门,您楞说是我记差了。还有那天,咱在大栅栏碰见爸了,他领着个婶子逛大街,我想过去让他给我买糖人儿,您也愣说是我看错人了,那分明就是爸爸!”贾太太的面色迅疾阴沉下来,一双大眼冷若寒潭,放射出夺魂摄魄的冷光。她捋了一把博宇的脑袋,嗔怪道:“小孩子家家,哪儿来那么些话!以后别那么碎嘴子,妈没让你说话,你就甭言语!”


    晚秋几乎是踉跄着一头撞进予辰怀里,只来得及呜咽了一句:“予辰哥,我这不是在做梦吧!”予辰才刚吃喝舒坦了,冷不防被一向内敛温和的晚秋这么一闹,竟有些不知所措地局促起来。他颇有些别扭地轻抚晚秋的脊背,柔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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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着:“晚秋,你别难过了,你看我不是好好儿地回来了么。”晚秋伏在予辰怀里,依稀还能闻见些许混杂在泥垢气里的茶墨清香,那是她自小闻惯了的予辰的气息。晚秋连日来悬着的一颗心终于妥帖安稳了,只为予辰平安无事地回来她身边了。


    待到情绪平稳了,晚秋才觉出不好意思来。她通红着一张小脸儿起身坐定,双眸低垂,不敢对接任何人的眼光。顾氏笑呵呵地看向晚秋道:“予辰这一劫,可是把晚秋吓得不轻,这就是你们自小儿青梅竹马的情分,心意相连,情比金坚啊!”晚秋更觉面若锦霞,一路滚烫地直烧到心里。予珺含笑进屋,才倚着晚秋站定。时庭林就问她道:“刚叫你给贾太太沏茶,这半天是跑哪儿去了?”予珺并不回答,只向予辰道:“大哥,昨天早晨梓莼来过了,她还不晓得你出来了吧?”


    “梓莼?你们见过面了?她可有对你说过什么?”予辰的双眼瞬间迸射出温柔的异彩,那光芒欢欣纯粹,任谁也看得出其中饱含的深情厚谊。时庭林夫妇觉着奇怪,尚未及开言,晚秋竟自抢先问道:“梓莼是…………?”“哦,她是大哥班上的学生,现在跟着大哥一起办刊物。”予珺答道。晚秋闻言若有所思,两颊上翻涌的红霞渐次消隐,不消多时竟变得有些苍白起来。


    “刊物刊物,你往后少弄这些个招灾惹祸的劳什子!姑娘家家的也跟着议论时政,如今的女学生,实在越来越不像话!”时庭林起身背手,一边来回踱步一边对予辰愤愤地说。“爸,事到如今您怎么还这么执迷不悟,姑娘小姐们都像晚秋一般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两耳不闻窗外事就是好了?”予辰话音刚落,晚秋就腾地站起身来,向时庭林夫妇告辞回去了。予辰也自觉失言唐突了她,正自起身劝她留步时,晚秋已然闪身出了堂屋,头也不回地去远了。


    予珺看得出了神,不晓得为什么,她突然想起那年除夕晚上淑珍说过的话,晚秋与大哥,委实不是一个世界里的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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