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历了一整天喧庆熙攘的马尾巴胡同终于在入夜时分恢复了沉寂,亲友宾客次第退潮,月色如凝,静谧恬和里依旧涌动着吉庆的余韵。6号的新房里,红烛将尽,一对新人默然无语,并坐帐中。时予寰懵然凝视着摇曳起舞的烛焰,眼睛一眨不眨,目光却是空洞无物。来宾散尽后,这对新缔结的小夫妻已然枯坐了很久,仿佛过了一个世纪般漫长,时予寰依然没有要揭盖头的意思。
“予寰哥,这是我大姐托我转交你的。”顶着红盖头的新娘不知从哪里摸出来一个信封,讲话喵喵儿跟小猫儿似的。时予寰一个激灵,赶紧起身接过信封,就着已有些晦暗的跳动的烛火拆开读了起来。
“亲爱的予寰,展信佳!(虽然我亦明白你在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是不可能“佳”的。)
我们两个终究还是情深无缘,此生一别,必将不复再见,我唯有将满怀牵挂不舍,眷恋情思都凝聚为浸透血泪的真挚祝福,祝愿予寰,我这一生里最爱的人可以平安康泰,余生无忧。予寰,请你带着淑凤永无绝期的挚爱勇敢继续自己的一生,还要替淑凤活得精彩,充实,意义非凡。
我这一生是全无指望了,从此后每一个日子都将如朽木衰草,一团死灰。恳求你不要忌恨我的双亲,你我眼中陈旧荒谬愚不可及的一切,之于他们却是不容置疑至高无上的天条,任何人都无法要求旧世界的遗民须臾一步就迈入了新的世界,那同样是不公平的。也恳求你善待淑珍,她自始至终是无辜的,她是任人摆布的羔羊,也是自小与我亲爱和睦的二妹,我从心底里切望她能拥有幸福平顺的一生。予寰,拜托你!请你务必答应淑凤最后的请求。
予寰,今此一别,天涯永诀。请你记得无论淑凤是生是死,身在何处,都会每日为你祈祷祝福,望珍重勿念!
凤
予寰将信来来回回看了好几遍,只觉心上多了一把尖利的锥子,不停穿刺来回翻搅,直要将他的一颗心彻底捣碎。蓦然发觉信封里还有一张相片,身着扭袢布衫的淑凤挽着两个麻花辫,整齐的刘海儿下面,一双秀美莹亮的大眼睛正保饱含爱意地凝望着他,一如往昔。予寰在泪眼迷离中瞥见身披锦绣嫁衣的新娘亦自抽噎悲泣,头上犹自顶着鲜红的盖头。
时予寰油然萌生巨大的不忍,上前轻轻揭开了盖头,一张梨花带雨的清秀面庞在摇曳生辉的烛焰下颇有些意外地凝望着他。予寰见淑珍秀眉入鬓,一双丹凤眼中凝泪含羞,粉面微红,丹唇轻启,别具一番娇艳妩媚。“你是淑凤的二妹吧?之前,都没怎么见过你。”
“爹没让我进过学堂,平日里也几乎不叫我待客出门。大姐……倒是时常与我说起予寰哥。”淑珍语音温柔缱绻,声音不大,却自带一股楚楚动人之感,予寰突然觉得自己长久以来似乎太苛待她了,恰如淑凤在信中嘱托的,淑珍始终是无辜的,亦是茫然无措的。她十七年人生里一直别无选择地被父母安排支配,自己又有什么权利对她发脾气使性子呢?
“你大姐……她是什么时候嫁去的?”予寰小心翼翼试探着问自己的妻。“大姐出门子有半个月了,她一直被爹关在房里,我和娘怎么哭求都是徒劳。直到姐丈一行上了门,爹怕夜长梦多,急急忙慌让他跟大姐成亲圆了房。第二天一早,姐丈就带着大姐回四平任上去了。那信封是大姐临行前密托我交给你的,我…………予寰哥……我好想念大姐啊!”说到后面,淑珍已经泣不成声。
予寰无言地揽住淑珍肩膀,心下百感交集,不觉间也已经泪流满面。他几乎是在一瞬间下定了决心,去完成淑珍信里的嘱托,接受命运安排给他的妻子,也不再心中怨愤固执的岳丈。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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般皆是命,半点不由人。命,命啊!
红烛燃烬,夫妻二人在无边夜色里相拥而坐,各自咀嚼着苦涩的心事,无言垂泪良久,予寰方才轻声问道:“你那姐丈……你看他人怎样?”黑暗中只听闻淑珍幽幽一声长叹,静默了一会儿回答说:“我很不喜欢那个人,粗鄙暴躁,愣是连爹都不放在眼里。我们一家送大姐启程时,姐丈粗声瓮气地说他娶了个丧门星,洞房花烛整夜的哭丧,也不是她爹死了还是她妈死了,真是晦气!爹听到气得脸色都变了,也无可奈何。”予寰不觉间捏紧了两拳,他大抵预感到淑凤在异乡的艰难前景,心痛难抑,又不知该将这满腔焚心蚀骨的悲愤向谁发泄。
“淑珍,我想同你商量件事情。你大姐的这张相片,我想就摆在我们房中,你的意思怎样?”予寰几番犹豫,最终还是将心中所想坦诚说出。淑珍深吸了一口气,抽了抽鼻子,对予寰正色说道:“予寰哥,这也正是我心中所愿,如此甚好,我也想念大姐,你这样儿,倒仿佛她还同往常那般日日陪着我似的。”两位新人如此这般且哭且诉,一言一语不知不觉,天色竟已由青转白,次第亮了起来。微明的晨光里,一夜未眠的小夫妻看着对方渐渐清晰的脸庞,不约而同地绽出了微笑。
天光渐明,早起的鸟儿们叽叽喳喳争相鸣叫,仿佛为北平城里的老百姓们奏响崭新一天的序曲。乱世如烟,这里的人们带着世代传承的乐观与韧性,热热闹闹地操持起一整天的柴米油盐酱醋茶。在马尾巴胡同里,还有一个人同样辗转反侧,彻夜未眠。打从6号的喜宴上回来,晏开泰的眼前心里就总徘徊浮现着聂晚秋温婉可人的倩影,要是能娶到这么一位传统典雅的老派儿淑女当太太,那在皇军长官跟前够多来劲儿,多有面儿!
想着想着,躺在床上的晏开泰忍不住又乐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