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阳河南岸。
一个临时由法术搭成的二层木楼里,祝明烽正在发脾气。
威名赫赫的龙祖大人此刻风度全无,砂锅大的拳头捶在三寸厚的石板桌面上,桌面应声而裂、竟然直接碎成几部分、塌了。
“岂有此理!三番四次来催,这就是他们求人的态度?!他们惹的麻烦还不够多吗?已经足够忍耐了!你拦我作甚!他们这是威胁神族,岂能放任!!!”
山妖王刚刚又联络了祝明烽,意思是:自己实在是没办法了,拼尽全力也抓不到叛徒、叛徒手里又掌握着至关重要的宝贝,法力强大。现在各地都可能被安插上了与莽原类似的阵眼,求龙祖大人为了天下安定一定要帮他们追拿逃犯。
祝明烽对山妖王的不作为早就有了意见,如今已经火冒三丈,这会儿更是要直接打过去替山妖族换了妖王,被花熔璋竭力拦下,这才有了刚才的一幕。
“伯父,且先冷静,盛怒之下山妖族恐难承受。您且坐下……”花熔璋早已好话说尽,但祝明烽在气头上,根本听不进去。
“铎儿啰嗦,你不要拦我!谁来说都是一样,莫劝!”祝明烽的怒吼传出二里地,“卫兵!!!传令回旭炎窟,给应龙上战甲!点兵!!!”
花漫野和祝陌归刚到附近,原本还不知道大家的位置,听见这几声暴喝、循着声音便找来了。
祝陌归拦下了门外正不知该如何是好的卫兵,示意他先退下。卫兵见自家少主回来了,又激动又庆幸,如蒙大赦、退至一边。
祝陌归拉着花漫野走进木楼,一进门便差点被地面散落的石块绊倒。
木楼一层有一半空间被留出来、作为会议室,此时已经碎石遍地、木头散落,茶水、瓷片都混在一起,实在是凌乱不堪。
两人小心翼翼地绕开杂物走近,花熔璋先看见他们,对祝陌归递了个眼神,意思是:你爹暴走,交给你了。
祝陌归清了清嗓子,祝明烽听见熟悉的声音,转回头,意外道:“烟儿?你怎么回来了?”
“父亲,孩儿见您信中所言,心中惦记,不回来看看无法心安。”
“胡闹!你回来了,留璨儿自己在魔族?你快回去,草率!”祝明烽说着便抓了祝陌归的胳膊把人往回推。
花漫野站在门口处,祝明烽一时没看见她。
她开口道:“伯父安心,璨儿目前很安全,您别赶寒烟走了。”
祝明烽本来就气得直冒烟,听见有人在这“说风凉话”更生气了,“一派胡言!你们养尊处优,怎知她在魔族净化瘴毒的凶险?走走走,没有一个省心的!”
他不再推祝陌归,改为拉着他往门口走,终于余光瞥见了因为刚刚“一派胡言”被训斥、噤声立在一侧的花漫野。
她憋着嘴、搓着手指,一双大眼睛眨巴眨巴、好像受了很大委屈似的望着祝明烽。
龙祖大人当即松了抓着自己儿子胳膊的手,瞪了他一眼,道:“璨儿一起回来,你怎么不说!”
祝陌归无辜道:“您也没给我机会张口啊……”
祝明烽白了他一眼不再理会,自己走到花漫野身边,先上下打量了她一遍、确认她身体无恙,才道:“璨儿,净化可顺利?身体吃得消?你回来干嘛啊、折腾这一趟!”
花漫野道:“都顺利、我现在可厉害了!”她环顾了屋里的一地狼藉,继续说,“而且还好我回来了!我不回来,怎么能知道伯父发了这么大的脾气、要骑着应龙去把人家夷为平地啊!”
祝明烽对着花漫野一向会温柔些,此刻他压下自己的脾气,解释道:“山妖族要挟咱们,几次三番!出了问题不但自己解决不了,还要言语上绑架别人来帮他们收拾烂摊子,不教训只会变本加厉。”
“嗯!我听寒烟说了,从海妖王与他们讲和时、他们就开始了,”花漫野点头应和,“先是自己的叛徒自己抓不到、求咱们还给他们,结果押送回城时居然看守不力还能再被人给跑了!现在更厉害了,他们的叛徒到处惹祸、身为妖王解决不了居然就直接摆出一副无能认命的样子、理直气壮地求着神族来帮他们追逃!这真是我见过最无耻的领袖,妖族的子民有这种王还真是可怜。”
祝明烽吹胡子瞪眼睛,“正是!不打不足以平愤!”
花漫野道:“是啊!而且这个节骨眼上一直催,简直就是挑衅,就好像谁稀罕打他们似的!那山妖族的破地方、光派几头应龙就能解决,现在居然还气得我家龙祖大人亲自带队去打!咱们自己莽原的阵法还没解决呢!真添乱!”
花漫野拉过一张幸存的椅子,扶祝明烽坐在上面,嘴里继续振振有词,“要我说,他们就是存心找不痛快。该打。”
花熔璋和祝陌归听了这话,都从彼此眼中读到了一些忐忑、但两人十分默契地选择了不说话、继续听。
“原本山妖族的事就闹得人尽皆知、已经很难看了,这次如果咱帮了他们就相当于更加做实了妖王昏聩无能这点,到时候那三个之前弄丢叛逃者的妖王在妖族会更加不得民心。另外两个妖王本就没什么势力,自然也不会与神族对抗。原本咱们不费一兵一卒就能把山妖全族化为同盟,可现在他们非要逼咱们动手,既浪费咱们的时间又给自己找了不痛快,可恶且愚蠢!”
花漫野越说越来气,说到最后几个字的时候气得想摔东西,但见屋里实在是没什么东西可摔,便作势跺了跺脚。
祝明烽坐在椅子上听完,没马上接她的话。
他大剌剌坐着,目视前方,铜铃般的双眼转向花漫野的方向又转回来,重重出了口气。
“你这丫头,就数你最会说!”
他终于忍不住,转过头来伸出手指点着花漫野的头、把她的头点得一晃一晃。
花漫野这一通搅和,看似是在拱火,实际上她在表达自己十分理解祝明烽的愤慨的同时、也梳理了山妖族现在的处境,提醒了祝明烽:神族其实完全可以用更加聪明省力的方法去将优势扩大、把山妖族已经逐渐崩坏四散的民心笼络到神族这边。只需要忍住一时的气愤,待事情解决完整个山妖族都会是神族的附庸、且因受到了神族多次庇佑届时必然民心所向,绝无二心。
其实这些祝明烽怎么会不明白,但他接连受到妖族无耻叨扰、又惦记着莽原的阵、又担心身在魔族的两个孩子,一下子被气得上了头,暴脾气上来哪还顾得上谋划?
他只恨不得将山妖族那三个罪魁祸首全都杀了干净!
经花漫野这么一番梳理,他冷静下来不少。
事情原本也该是那样办的,孩子们想得没错、拦得也对。
祝明烽总算是消了气。
“铎儿,”他开口唤花熔璋,“方才我在气头上,不知有没有说什么重话,你拦得对,这仗若是打了才是赔了。”
花熔璋松了一口气,忙摇头道:“伯父消气就好,也怪铎儿只会拦、不会劝。”
“嗐,合该这仗打不成。”祝明烽用手朝花漫野比划了一下,一拍大腿,道:“这不,回来个能搅和的,她长篇大论、看似一直在帮我说话、其实句句透着劝谏,你们看,最后劝得我没话说、没脾气了。”
花漫野见缝插针,“我可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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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我是真心实意地和伯父想到一块去的,明明是伯父自己生气生到一半、突然一下子收起了委屈把大局摆在了最前面,我可不敢居功。”
“呦!诶呦诶呦!还捧我呢?还‘居功’,你不挨打就不错了你!”祝明烽语气夸张,话音里带着笑意和溺爱,说完还抬手在花漫野头上轻轻敲了一手指头。
花漫野乐呵呵地挨了这一下,像小时候一样蹲下身子、伏在祝明烽膝头撒着娇。
祝陌归叫了人进来收拾一屋子残局,花漫野趁此时问起那无名阵现在的情况,祝明烽给她指了无名阵的方向,道:“那阵上面有妖族和魔族的气息,但破不开,现在万俟家二小子应该还在那里研究呢,你们也去看看吧,注意安全。”
花漫野应了,起身暂别祝明烽出了门。
花熔璋这下也终于可以放心离开木楼,带着妹妹和祝陌归去阵法所在的地方。
路上简单聊了几句后,他问花漫野:“璨璨,胆子大了不少啊。刚才,你和伯父一通瞎搅和,就不怕哪句话火候没掌握好、他真的被你一通拱火挑唆去打山妖?”
花漫野道:“伯父多英明一个人啊!他心里有数,生气归生气,但他只要听进去我说的什么、必然不会置之不顾。”
祝陌归在旁边添乱:“那可未必哦,父亲动了真气的时候也会什么都不顾,哪怕真是天道来了都没用。你这回确实是下了一步险棋,就真的没想过万一劝不住怎么办?”
花漫野停下脚步,看着面前以一贯思虑周全著称的两人,反问:“还能怎么办?陪伯父打过去啊!!!总不能真让他自己去收拾烂人吧!多可怜啊,太孤寡了!”
“啊??你真要打啊?”
“蛤?!你认真的??”
两人异口同声的反应倒把花漫野吓了一跳,但她马上摆出一贯的戏谑样子,粲然一笑,道:
“不用这么吃惊~难道你俩不想痛打山妖王族吗?伯父只是说出所有人想做的事罢了,真劝不住就打呗,反正是他们早该被揍。
“正好可以打着清佞锄奸、为妖族正风的旗号,痛击山妖王族那些不作为的废物!再换上来的妖王怎么都会比这几头烂蒜强。咱们呢就当是秣马厉兵演习一场,总不能真让那几个扶不上墙的给伯父气坏了。”
花熔璋对祝陌归道:“看没看见,这才是真的混不吝,进可买妖族人心、退可出神族恶气,怎么都不算亏。合着就她里外都是人。”
祝陌归却笑了,“兄长,依我看,真打起来她确实一定会跟去,不然谁去给山妖族人撑保护结界呢?有的人怎么好像只有嘴上说得自己冷酷顽劣、进可攻退可守,实际上可舍不得在意的人背上‘残害异族生灵’的骂名呢?”
“唉……谁知道呢?反正不是我,我是真的不管、不是口是心非。”花熔璋意有所指,摇头晃脑迈开步子继续走在前面。
“唉……也不是我,我是真坏人、从不装恶棍。”祝陌归说完目光飘过来落在花漫野脸上,直到见到她的耳朵都有点红了才心情不错地移开。
这世界上的人三教九流,什么样的都有。
对于善事和好意,有的人付出了一分、要说三分,做了五分、要说十分。
还有人恰恰相反:
明明心细如发、前思后想做足了二十分的打算,偏偏要装作自己什么都没考虑的样子,生怕别人念着自己的半点儿好、好像被人夸一句自己就能掉块肉似的。
好在,这第二种人实在是太少了、少到只有这么一个,方便被他们发现,并且……像对待稀世珍宝般好好保护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