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风吹过,下山路上的一片落叶被吹起,露出了下面被遮盖的坑坑洼洼。
何若楠歪着头想了想,如果季凌希摘掉了面具,变成了自己不认识的模样,真的会被他吓跑吗,还会喜欢他吗?
她不确定,但她确定的是,此时此刻,她喜欢眼前这个笑着说“怕把你吓跑”的少年。
能有多吓人呢?她了解他完美的一面,也知道他手腕的伤痕,知道他年少时日记里的彷徨和孤独,知道他讨厌姜,知道他不爱吃玉米牛奶苹果,知道他有些厌烦凌老师的管束,甚至知道他瞒过了所有人把丁奇乐打了一顿,可这样还是喜欢。
季凌希见她呆呆地看着前方,似乎在思考什么,问道:“在想什么?”
何若楠回过神笑笑,“在想真正的你究竟是什么样的,我会不会被吓跑。”
“想明白了吗?会被吓跑吗?”
何若楠摇摇头,“不知道。但如果戴着面具生活让你感觉痛苦,我希望你能做真正的自己。”
季凌希一愣,看着何若楠的眼睛半晌没有说话,很久很久,久到何若楠被他看得耳根发红,才转过脸,轻笑一声,“不愧是我们H县未来的作家,说话都这么有艺术。”
整个寒假期间,何若楠都窝在季凌希外婆的空房子里。吃饭时去一趟老师家,大多数时候还是在外婆家看书做题。
季凌希有时候也会来,来了却不好好学,总是撑着修长的双臂放在脑后垫着,背靠在椅子上,无所事事地看着何若楠前后晃着,晃得何若楠心烦。
“你能不能别晃了?你要是没什么事就回去吧,或者找别人去玩儿?”何若楠放下笔叹了口气,心想,以前怎么没发现季凌希这么烦人呢?
“你看看,还说希望我做自己,才这么一会儿就开始嫌我烦了。”
季凌希嬉笑着将椅子挪得离何若楠又近了些,手掌撑在脸侧问道:“有什么不会的题吗?随时问我。”
还真有,本来打算开学了去问问祖老师的,毕竟是初三上的题。
“这题……但是初三上的,你会吗?”
季凌希翻了个白眼,将习题册拿过来,“瞧不起我?六年级毕业的暑假,我已经把初中的内容全部学完了。”
???
何若楠瞪大了双眼,喃喃道:“真的假的。”继而就笑了,凭季凌希的智商,怎么可能是假的呢?有时候再努力,在天赋面前真的不值一提。
开学前两天的那个晚上,何若楠在家里收拾着第二天的书包,和她的行李。
学校那里凌老师已经帮忙申请好了住校,明天便要提前搬过去了。
原本空荡荡的蛇皮袋如今鼓鼓囊囊的,凌秀云给她塞了许多洗头洗澡洗脸的日用品,又给她新买了宿舍要用的床上用品。
何若楠本想自己花钱买下来,可凌秀云每次都摆摆手,“家里多出来的,用不上也是放着浪费,你拿着吧。”
正想着,门铃声在安静的黑夜里骤然响起,何若楠吓了一跳。
打开门时,季凌希站在门外朝她眨了眨眼睛。
何若楠一愣,“你怎么来了?”
季凌希进门后,看到客厅里放着的蛇皮袋,沉默了片刻后说道:“明天就搬走吗?”
“嗯。这段时间谢谢了,打扰了你们一个寒假。”
季凌希无所谓地摆摆手,“和我就别这么见外了。都整理好了吗?理好了带你去个地方,我爸妈去学校开会了,就咱俩。”
这也许是离他最近的一个夜晚了,何若楠想了想,点了点头。
她好奇地问,“我们去哪儿?”
季凌希却抿着嘴不说,“到了你就知道了。”
她觉得季凌希今晚有点奇怪,好像没了平日里的机灵,不是走反了方向,就是台阶踩空了一个,带着一股子傻憨劲儿,让她忍不住想笑。
两人有说有笑闲聊着,从小区走了出去,鼻尖飘来熟悉的劣质香烟味儿,何若楠忽然脚下一顿。
她用余光瞟去,看到了个佝偻着的侧影,将烟头丢在地上,用鞋底碾了碾。
她疯了似地拉起季凌希的手就往小区外河边的绿化道跑去。
绿道窄窄的,旁边种了一排高大的树木,冬天了,依旧枝繁叶茂。
树冠影影绰绰,将路灯的光亮遮挡了大半。
何若楠边跑边往后瞧,直到确认没人跟过来,才停下脚步,撑着膝盖弯腰喘气。
季凌希不明所以,笑着问道:“干嘛?”
何若楠直起身,眼里的惊恐不像是装出来的,她缓缓摇头,“我好像看到何家宝了。”
季凌希一愣,“何家宝?你爸?”
接着笑笑,“不可能吧,他怎么会知道你住在这里。而且这都过去多少天了,现在找来?你会不会是太紧张看错了?”
何若楠被他这么一说,也有些不确定。
事情发生得太突然,她只余光瞟了那人一眼,肾上腺素便急剧飙升,后来跑得急也不敢再回头多看几眼确认。
抽劣质香烟的人多了去了,佝偻背的人也多了去了,何若楠沉默了片刻说道:“兴许是看错了吧。”
两人正说着,有人牵着狗从绿道入口走进。
何若楠看了一眼,是个带着鸭舌帽的高个子年轻男人,身后还跟着个人,似乎认识,在说着话。
她忙退到一边让路,低着头看着扭着屁股走来的柯基,喃喃说了句,“真可爱。”
再抬头时,何家宝站在她面前,把她手腕一拽,“总算被我找到你了!”
何若楠吓得腿一软,尖叫声卡在喉咙里,心脏仿佛坠入了冰窟,冷到发抖。
她听见自己颤抖的声音,“你怎么找到这里的。”
“我是你爸,我怎么会找不到?!走,跟我回家!”
何若楠挣扎着大喊,“我不回去!”
这一切发生得太突然,季凌希愣在了原地,等他反应过来,慌忙冲过来将何家宝的手拉开。
“放开她!再这样我报警了!”
何家宝手上的动作顿了顿,放下,他借着微弱的光线上下打量着季凌希,“是你吧?那天就是你报的警吧?”
说罢转头盯着何若楠质问道:“他谁?男朋友?要不要脸啊你?有家不回住到男人家,贱!”
“他是我同学,你别血口喷人!”
何家宝冷笑一声,“同学?我看就是他撺掇的你继续读书。小东西,我告诉你,我何家的事你少管。报警我也不怕,警察根本不管。上次也就教育教育我,屁事没有。但是我要是报警说你对我女儿不轨,到你学校说你耍流氓,你看看自己还能不能好好读完中学。”
何若楠不可思议瞪大双眼,她推搡着何家宝,“你疯了?这是我们俩的事,为什么要牵扯别人?”
何家宝用手指指了指何若楠,“诶,说得好。我们何家的事,让这个小赤佬别管。你跟我回去,把学退了,我已经给你联系好一个服装店了,过几天就可以去上班。”
何若楠害怕何家宝真的做出些什么来,微微偏头,对季凌希说道:“你先走吧。”
可季凌希却不动,拳头攥紧又松开,后槽牙咬了又咬,“我不会走的。我说过不会让那天的事情再发生了。”
何若楠害怕他做出些傻事,只得让他先退到不远处的一边,自己和何家宝聊两句。
“你到底怎么找到这里的?”
“喏,这两天学校要开学了,我找你们行政老师要的信息。听说你要住校?”
行政老师并不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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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何若楠家里的情况,只是以为父女二人关系不太好,在何家宝的哄骗下,将住宿申请单给何家宝看了看,上头的紧急联系地址便写的是这个小区。
何家宝可能已经蹲点一两天了,就算不是今天,下次在学校也会被他逮到。
“我不会回去的,读书也不用你出钱,你走吧。”
何家宝好像听到了什么笑话,哈哈大笑,“你以为不花钱就行了?老子养你个赔钱货养了十五年,你不应该挣钱回报我吗?”
“如果你老老实实跟我回去,去厂里上班,之前的事情我都可以不计较。”
何若楠抬起头,直直地盯着何家宝的眼睛,一字一句道:“如果我不呢?”
何家宝也是没想到,从来都低着头话不多,最多被打急了跳脚的女儿,此刻没有大吼大叫,也没有用装出来的恶狠狠的眼神看着自己,而是平静无波,但坚定无比,那眼神,比任何时候都要明亮。
他没来由地从脚底升起一股惧意,一时间脑子一片空白,不知道该如何接话。
何若楠笑了笑,笑中带着轻蔑,“傻子才跟你回去。回去继续被你打?你既然这么看不惯我,我走就是,你和你的老相好过日子生儿子,为什么一定要拉上我?”
“我成了什么?你们想打就打想骂就骂想嘲笑就嘲笑还要无怨无悔挣钱给你们用的奴隶吗?!”
不知道是气急败坏,还是戳到了痛处,何家宝指着何若楠“你”了半天没说出一句话,他急得在原地打转,看到身后的大树,转身从树上扯下一把枝条,便要朝何若楠打去,“看我不抽死你!”
季凌希慌忙跑过来,挡在了两人中间。
枝条很细,上面的叶子薄的像刀刃,抽在了季凌希的脖颈后面,羽绒服上。
衣服被划出一个大口子,脖颈上也缓缓渗出了血。
季凌希发出闷哼声,但却一动不动,死死护在何若楠身前。
他将手机递给她,说道:“报警。”
何家宝倒是没想到季凌希居然会冲过来挨抽,第一下可以说是误伤,第二下第三下呢?这没亲没故的,算不得家务事。
他愤愤地丢下枝条,指着何若楠和季凌希,留下一句“给我等着”,便骂骂咧咧走开了。
耳边还残留着何家宝说话的嗡嗡声,和枝条抽过空气发出的爆裂声,何若楠的呼吸渐渐变重变急促,慢慢地她蹲在地上,眼泪不受控制落了下来。
季凌希安静地陪在身边,任由她发泄着心中的痛楚。
但很快,呜咽声便渐渐小了下去,何若楠抹了抹脸上的泪痕,朝他露出一个安慰的笑容。
他想到了以前何家宝也是这样抽打着何若楠,一定比自己这一下要重、要疼。
她是怎么忍过来的呢?季凌希忽然觉得自己好软弱,也许爸爸说得没错,活在蜜罐里太久了,连一点点微不足道的压力都能压垮自己。
自己心里那些伤痕,和何若楠身上的伤痕比起来,又算得了什么呢?
她能够扛过来,为什么自己不可以?
下一瞬,温暖的手心在她头顶轻抚着,“都怪我,今晚不该出门的。”
何若楠笑着摇摇头,“不怪你。不是今天,也会是明天后天。我总要上学的。”
她微微仰头,双眼通红,“你的脖子受伤了,疼吗?”
季凌希手指伸到脖颈后摸了摸,带下来一抹鲜红,他“嘶”了一声,龇牙咧嘴道:“有点疼,但不严重,回家贴个创口贴就好了。”
何若楠起身,抱歉道:“本来要一起出门玩的……对不起啊,被我搞砸了。”
季凌希一愣,摇摇头,“还有机会。等你调整好情绪,等你想去,我一直都会在。”
“走吧,我们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