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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 第 15 章

作者:面麻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那些伤痕在温暖的路灯下泛着不同的色彩,显得那样诡谲。


    有的结了黑褐色的痂,有的只剩下浅浅的一条微凸的白线,有的可能刚长出新的肉,还是粉色的。


    何若楠盯着这些伤痕看了好久,久到季凌希有些不自在地动了动手臂,好像被烈日灼烫般甩了甩,将护腕再次套上,不自然地藏于身后。


    何若楠的脸上流露出了她自己都没察觉到的心疼,她眼尾微微垂下,眼神看向比自己高了一个头的季凌希,声音轻柔到仿佛害怕会伤害到他一样,“疼吗?”


    季凌希闻言有些恍惚,记忆如潮水般涌来。


    当初凌秀云发现这些伤痕的时候,第一时间想到的不是问他疼不疼,而是满脸愤怒地质问他是谁伤的。


    他承认那是母亲关心的一种方式,可如今真正有人将他的感受放在第一位时,倒是让他有些不自在起来。


    “上一次还是四个月前,太久了,都有些忘了,也许还不够疼吧。”季凌希的声音很轻,好像在自言自语,又好像在努力说服自己。


    不够疼,所以很容易就忘了。亦或是太疼了,只有这样自我催眠,才能忘记呢?


    何若楠轻咬着下唇心想,怎么会不疼呢?脸颊上玻璃碎片轻擦而过的伤口,都会疼上两天,那么长的刀片划下去,怎么会不疼呢?


    她有些难过地想着,恍惚间,自己左手手腕处似乎也有些隐隐作痛了。


    季凌希见她拧着眉,轻轻一笑,“是不是吓到你了?”


    他仰头看着远处的天空,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似乎在回忆着某些美好的记忆,“有时候觉得自己像一具躯壳,浑浑噩噩的,等下一秒清醒过来时,手腕上已经划开了一道口子。桌上都是血,看到这些血就有一种原来自己还活着的感觉。这种感觉……令人着迷,不知不觉就有十几道伤口了。”


    说罢他朝何若楠看了一眼,不好意思地笑笑,“至于这些伤口和每天的早操有什么关系嘛……血流得多了,身体总是会差一些,所以我妈找了个医生给我调理。其实我都好得差不多了,但是我妈……”


    季凌希苦笑道:“她觉得我弱不禁风,早操也不让我去。”


    何若楠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在她的认知里,季凌希家境好,成绩好,父母爱他,老师夸他,同学也都喜欢他。


    好像和割腕自sha这样的行为,永远都沾不上边。


    她欲言又止,内心挣扎了许久,最后还是没忍住,指了指手腕处,犹豫道:“……为什么?”


    季凌希脸上露出痛苦的声色,但随即便消失了,片刻后他有些苦恼地抓了抓头,“不知道该怎么向你解释,也许我的痛苦根源,在你看来没什么大不了。甚至觉得我懦弱,觉得我小题大做。”


    “我时常觉得自己是一个傀儡,任人摆布,不能有自己的思想,也不能做出超出控制者心理边界的任何行为。每一天对我来说都是一场表演,每一天都在压抑自己。我就像一个气球,每天都会变大一些,也不知道能撑到什么时候。”


    他的脸上有迷茫,也有痛苦,下一瞬便都被藏得好好的,继续露出他得体的笑容,“是不是有点难理解?”


    何若楠摇摇头,“我能理解。我不觉得你懦弱,死亡这么可怕的事情你都不害怕。这不是懦弱,只是让你痛苦的人或事,让你觉得死亡反而是一种解脱,对吗?”


    “你也许觉得我说的这些都是假大空的话,只是在安慰你,但请你相信,我真的在努力理解。因为……我妈妈也是。我知道人与人之间永远都无法感同身受,就算是父母和孩子之间,也无法感同身受,但我真的在努力理解,如果我早些明白,她也许不会做出这样的选择……”说着说着,何若楠的声音带着颤音,渐渐小了下去。


    季凌希突然有些后悔提起这个话题了,他无意去戳别人的痛处,只是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鬼使神差地,突然想要告诉何若楠这个秘密。


    她将会是第一个知道这个秘密的同学,或许也会是唯一一个。


    还没等季凌希说些什么,何若楠吸了吸鼻子,抬眼笑道:“不好意思,扯远了。”


    她努力收敛情绪,问道:“我可以问问,手上的伤痕是什么时候开始的吗?”


    季凌希一愣,“半年前陆续开始的吧。我想逃离,但却意识到无法逃脱,就变成这样了。”


    季凌希微微举起那只手臂,转了转手腕,无奈地撇撇嘴,仿佛在展示一条无法摆脱但已经习以为常的枷锁。


    “凌老师有带你去看吗?”何若楠关切地问道。


    对于汪小梅的身体,何若楠虽然了解得不算透彻,但多多少少也知道一些。


    她知道母亲自己去医院查了心理问题,想要自救;她知道母亲确诊了抑郁症,吃了一段时间的药;她还知道情绪的调节对病情的控制很重要。


    但这样的家庭,这样的环境,只能让汪小梅越陷越深,最终万劫不复。


    季凌希的种种表现,也许就是抑郁症的症状,如果去医院检查,配合情绪的调节,配合吃药,多少能有些改善。


    “我爸妈?当然有。”季凌希语气中暗藏了一丝讥讽,可惜何若楠并没有听出来。


    她悄悄松了口气,心里想着,上一条疤痕已经是四个月前了,季凌希也说了,凌老师带他去调理了身体,应当是在积极治疗了。


    可她没有看到,季凌希隐在灯光的阴暗处,脸色变了变。


    他的语气近乎自嘲,“只不过我妈觉得我只是身体受了伤害,带我去调理了身体,并不觉得我的心理有什么问题。她不信是我自己划伤的,非说是有同学欺负我,用刀伤了我。她甚至跑到学校,就是南大附中,闹了一顿。可是根本就没有所谓的加害者,我在学校也待不下去了,所以转学回来了。”


    声音越来越低沉,似乎充斥着绝望,“我爸只觉得是学业压力大,说我抗压能力太差了,好不容易考到南大附中,结果学了些不三不四的东西来。”


    没有人真正想要去了解他到底为什么要这样做,也没人关心过他的心理健康。


    空气一瞬间的凝固,压得人喘不过气。


    “那……”何若楠刚要开口,便被季凌希打断了。


    “你想说,为什么这四个月我都没再做伤害自己的事了吗?”


    “嗯。”


    “我妈整天管着我,我这也没找到机会啊。”季凌希哈哈笑道,笑声有些刺耳,好像在说什么有意思的事情。


    何若楠并不觉得好笑,她头皮发麻,想到了汪小梅的结局,想到了自己的处境。


    她的内心涌起一股强烈的冲动,她想帮帮他。


    这样的帮助会是一种可怜,一种施舍吗?她自己也不清楚。


    又或许只是想要从帮助季凌希的过程中获得一些些慰藉。毕竟汪小梅死后,何若楠常常在自责,要是当初多关心关心妈妈,是不是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了?


    她鼓起勇气抬头,看向季凌希。


    那眼睛里泛着路边亮起的星光点点,目光坚定又温柔,让季凌希一个晃神,不由自主地深陷了下去。


    她说:“季凌希,答应我,不要伤害自己。”


    “我记得你日记里写过,阳光的刺眼和灼热,能让你感觉到自己还活着,能让你觉得自己不再是一具空壳。”


    “或许这种感觉和划伤手腕,看着鲜血流出的感觉有些相似。如果,我是说如果,下次你还有这样的念头,请抬头看看太阳。”何若楠声音不大,但语气却坚定有力,“别伤害自己。”


    “虽然我不算什么,但就当是为了我,好吗?”


    季凌希脸上自我调侃的表情慢慢褪去,有些讶异地看向何若楠。


    这一瞬间,他感觉到了内心的震动。右手抬起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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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胸腔处,那里有一颗真实存在的心脏,在有力地跳动着。


    第一次,有人那样理解自己。第一次,有人愿意认真倾听自己内心的声音。


    不需要鲜血,不需要灼热的阳光,只要心里默念你的名字,心脏跳动时,便是活着的感觉。


    他喃喃道:“好。”


    操场两旁的路灯,天上掠过又落下觅食的麻雀,夜晚的风和空中皎洁的明月,它们只看到了两个孤独又破碎的身影,绕着操场,走了一圈又一圈。


    但只有他们自己心里知道,两颗年轻的心,正如同重叠在一起的倒影一般,渐渐靠近。


    远处礼堂里传来会议开始的声音,打破了操场里的宁静。


    何若楠被吓了一跳,浑身一颤,脚步一停。


    她“啊”地尖声倒吸了一口气,连带着一旁觅食的两只麻雀,也被吓了一跳,簌簌振着翅膀飞到了高处。


    “完了,忘记正事儿了。”


    “啊?怎么了?”季凌希一愣,被她一惊一乍弄得也有些紧张。


    “作业啊,作业还没写呢!”说罢她原地转了个180度,低着头快步往教学楼走去。


    走了几步又忽地停下,转头疑惑地看向季凌希,“你不去吗?”


    季凌希失笑点点头,跟在后头。


    也许在别人看来,不过是再平常不过的对话,可就是这样的“日常”,让他恍然意识到,自己也不过就是个普普通通的初中生,会为作业发愁,会被突如其来的事情吓一跳。


    他其实可以不用当一个孤独者,也不用被锁在痛苦的牢笼中,因为有人朝他伸出了手,日常琐碎的温柔,正在朝他缓缓靠近,努力与他相拥。


    办公室里的灯亮着,当何若楠看到自己洗得有些泛白的旧书包,和季凌希的新书包依偎在一起时,脸上有些发烫。


    她快步走过去,拿起自己的书包,找了个离得有些远的桌子坐下,嘴里嘟囔着,“我要写作业了。”


    似乎在宣告,从现在开始,别影响我,别和我说话。


    可惜有这份心,却控制不住自己的脑子和五官。


    何若楠余光瞧见季凌希将书包往肩上一甩,拖着步子走来。


    她祈祷着季凌希能选个离得远一些的位置,别让自己分心,可惜季凌希偏偏拉开了她旁边的椅子坐下。


    “怎么?这题不会吗?需要我提示一下吗?”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季凌希凑了过来,笑着看向何若楠只写了一个字的化学练习册。


    哪里是不会,只是心里想的都是他,心不在焉的,就连他是什么时候发现自己在发呆,把脑袋凑了过来都不知道。


    何若楠假装不在意瞥了一眼季凌希,镇静道:“不用,我已经想出来了。”


    说罢,打开水杯喝了两口水,稳了稳心神。


    很快,何若楠便进入了状态,她埋着头,认真写着今天老师布置的作业。


    办公室里很安静,只有笔写在纸上的沙沙声,和均匀的呼吸声。


    外头礼堂里远远传来的声音模糊不清,对何若楠丝毫起不到打扰的作用。


    擅长的科目总是写得很快,一到数学,她的脑子便像糊了层油,开始咬笔杆。


    磕磕绊绊写到最后一道,想了二十分钟还是没想出来,何若楠泄了气般,准备找外援。


    她一转头,只见季凌希趴在桌上,脸朝向自己,合着双眼,脸上的笑意平淡又安宁。


    ??!!


    不是吧,这人什么时候睡着的?


    何若楠想将他叫醒,却又担心叫得太突然吓到他。


    她犹豫了半晌,猫着腰走到季凌希身边,气声道:“季凌希。”


    没反应。


    她戳了戳季凌希的胳膊,“季凌希!别睡了!”


    那双黝黑的眸子忽地睁开,含着笑意看向何若楠,“我醒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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