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若楠没想到他会回来,一个激灵,咳了一声,被嘴里最后一口鸡蛋噎到了。
季凌希快步走来,给她打开水杯递过去,语气似乎有些埋怨,“我有这么吓人吗?”
何若楠摆了摆手,脸咳得通红,半晌都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片刻后,迟疑的掌心在何若楠消瘦的背脊处上下轻抚,“这样会好点吗?”
好不了一点儿。
掌心隔着两层校服布料传递进来的温热,若有似无带着痱子粉的味道,让何若楠感到脸红。
只是这种红,与前头咳嗽造成的红晕融合在一起,她可以大方地展示,却又不必担心被人发现自己小小的心思。
“我没事了,谢谢啊。”何若楠微微倾了倾身子,后背上的手才堪堪拿开。
“你不回家吗?”
“我……马上就回。”
“那我等你,等会儿天黑了不安全。反正我们顺路。”
何若楠哭笑不得,最不安全的就是你了。
“要不你还是先走吧?我可能要一会儿?”何若楠小心翼翼建议道,希望这位好同学能理解自己的意思,让自己安心做会儿作业。
季凌希却没有回答,也没有要走的意思。
他在谢小洁的位置上坐下,想了想,“因为丁奇乐的事你在怕我吗?”
何若楠一愣,见他眼神中似乎有些受伤,慌忙摆手,“不是的不是的,你想多了。我只是想在教室做完作业再回家。”
季凌希若有所思点点头,站起身,“走。”
何若楠一愣,头一歪,张着的嘴半晌挤出一个字,“啊?”
走去哪儿?
“啊什么?一起去吃晚饭啊,吃完回来自习。”
“啊?”
季凌希突然笑了,“何若楠,你小小的脑瓜里有很多疑问吗?”
“不吃饱怎么有精力学习?脑子会不转的,题会做不出来的。”
又是可怜和施舍吗?她不想要。
“我刚吃过了,不饿。”何若楠越说声音越小。
怎么可能不饿呢?十几岁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可她手里就那些钱,何家宝也不知道下一次什么时候给生活费,能省一点是一点吧。
“你管那一个鸡蛋叫晚饭?都不够我塞牙缝的。我要去吃晚饭,正愁一个人点不了几道菜,就当帮我个忙?走吧?”
他也不等何若楠再说什么,将她桌上的书本纸笔和水杯收拾好,“书包给我。”
何若楠怔怔看着他,被下了蛊似地将书包拿出来递给他。
只见季凌希将东西一股脑装进书包里,甩在肩膀上,“走啊。”
何若楠看着他,叹了口气,心里想着,哪有人这样的,强盗一样。
她有些无奈地跟在季凌希身后,走到楼梯口时,季凌希忽然朝她说了句“你等我一下”,一溜烟便跑到了老师办公室里。
再出来时,肩上已经没有了何若楠的书包。
“我的……”何若楠指了指季凌希的肩,那里空空如也。
“你不是要在学校自习吗?吃完回来自习。”
“那你的……”
“我和你一起回来啊。”
一起?何若楠明明记得很清楚,他和凌老师说过的要回家做作业。
留下来会是因为我吗?
心底小小的雀跃几秒钟后就被按下了。
怎么可能?我们从来都不是一路人,这兴许只是他的心血来潮罢了。
何若楠,别妄想。
季凌希带着她往学校门口走,外头糖炒栗子的香气弥漫在空气中。
何若楠跟着他,熟稔的步伐从学校旁的小巷中穿过去,拐了又拐,终于在一家毫不起眼的小餐馆前停了下来。
“就是这儿了。”
何若楠抬头看了看,饭馆门的玻璃上贴了四个大大的红字——陈记饭馆。
饭馆虽看着又小又简陋,但走进去之后,无论是地上还是餐桌,都很干净整洁。
“这家店东西做得好吃,环境也卫生。你放心,你的季老师和凌老师有洁癖,经过他们严选的餐馆,卫生方面是不可能有问题的。”
听到声音,餐馆的老板——一位顶着大肚子的中年男人从后厨中走出来。
“这不是小希吗?”
“陈叔,好久不见啊。”
“诶哟,听凌老师说你回来了,是好久没见了。又长高长帅了。”
“看看吃些什么?”
老板抬手随意指了指餐桌上塑封的菜单,又抬眼看了看何若楠,“小姑娘,第一次来?想吃些什么?有汤面也有饺子。”
季凌希找了张靠里的桌子,拖出板凳坐下,“何若楠,你也坐吧。”
说罢他朝老板笑了笑,“她是我同学,我们一起的。”
何若楠迎着陈叔带着隐隐笑意的目光,有些不好意思,朝他点点头,“陈叔。”
下一瞬,便被季凌希的声音拉了回去。
“葱油扁鱼吃吗?”
何若楠点点头,轻轻地“嗯”了一声。
“番茄鸡蛋呢?”何若楠又点了点头。
她想了想,认真地看着季凌希的眼睛说道:“我什么都吃的。你按照你的喜好点就行,我不挑。”
季凌希抬头看了她一眼,倒也不与她客气,“行,那我就按照自己的喜好点了。”
说罢,他将菜单放下,朝陈叔说道:“陈叔,我要葱油扁鱼、番茄鸡蛋、炒青菜,再来一盘小炒鸡块。”
“这么多?你小子吃得完吗?”
“吃得完。这不是好久没来了,想多尝几个菜,特地找了同学来帮忙吗?”
陈叔哈哈笑道:“好好好,知道了。陈叔给你们上绝活!”
何若楠趁着季凌希和陈叔说话的间隙,偷偷看了看菜单上的价格。
在她的记忆里,从出生到现在,几乎很少在外头吃饭。
她想象中这样隐藏在一个小巷中的普通餐馆,价格总不至于太贵。
可菜单上的价目还是让何若楠咋舌。
算不上太贵,但也称不得便宜。甚至今天两个人吃的这一顿饭钱,足够何若楠一个月的所有生活开销了。
她吐了吐舌头,有些不好意思地说:“这会不会太贵了?”
她本来都想好了,要平摊今天的饭钱。可是口袋里皱巴巴的几十块钱,压根就覆盖不了今天的晚餐。
季凌希摇了摇头,“在这家我都吃霸王餐的。”
在看到何若楠那一脸震惊的表情后,季凌希笑道:“跟你开玩笑呢。就是赊账,我爸妈过几天会来把钱付给陈叔的。我一个初中生,身上哪来的那么多钱?”
何若楠懵懵地点头,心想:这样也可以?
看来季凌希一家和陈叔之间确实有着深厚的信任和友谊。
季凌希继续说道:“你凌老师要是看到我今天加这么多菜,得高兴死。”
“为什么?”居然有父母会为孩子能吃会吃而开心的吗?在何若楠的经历里,吃得多是要被何家宝教训的。
无非就是骂她饭桶,骂她整个家都要被她吃穷了。
“我妈总嫌我吃得太少。你也看到了,每次课间的时候,她都要给我加餐。”
“所以啊,今天真的谢谢你愿意陪我过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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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到课间,何若楠忍不住问道:“你是身体不舒服吗?为什么这几天都和我一起,没有去做早操?”
笑脸从季凌希的脸上慢慢褪去,何若楠意识到自己似乎问了个不该问的问题,慌忙接了一句,“对不起,我不该问的,你就当没听到好了。”
一时间,空气中有些沉默。
幸好陈叔的到来打破了这个尴尬的气氛。
“番茄炒鸡蛋来咯!”
紧接着,陆陆续续几道菜都上齐了。
季凌希递给何若楠一双筷子,说道:“快吃吧。”
仿佛刚才的一切其实都没有发生过。
“嗯。”
陈叔的手艺确实不错。何若楠夹起葱油扁鱼尾巴上的一小块鱼肉,小心翼翼地将绿色的葱花挑开,一根根小刺剔除,又放在嘴里眯着眼慢慢抿。
她没有说话,安静地享受着这下一次不知道什么时候再能吃上的美味晚餐,心里是感激是虔诚。
时间仿佛静止,美食带来的快乐似乎能治愈此前遭受过的所有难过和痛苦。
季凌希也沉默着,专心地吃饭,但何若楠却不觉得尴尬,有一种莫名的安心感在心底蔓延。
不知过了多久?对面突然伸过来一双筷子,夹着一片细腻肥厚的鱼肉。
“你吃这块肚子上的,没有小刺,葱也给你剃了。”
何若楠手中筷子一顿,抬头看了看季凌希,又迅速垂下头,小声道:“谢谢。”
她心中有感激,更多的是一股酸涩。
以前在家里,何家宝好像从来都不允许她吃鱼肚子上那块肉。背上和尾巴上的肉能剩下来给她两块,她就已经很知足了。
其实在鱼上桌的时候,何若楠便有些眼馋,但一想好像自己从出生就不配,那一瞬间便失去了欲望,放下了拥有的念头。
可是季凌希好像看出来了。
从来没有人这样对过自己。
想到这里,何若楠眼眶红了一圈,头埋得更深了。
季凌希笑了笑,“你觉得陈叔烧的菜怎么样?”
何若楠猛地点头,“好吃。”
“那就好。下次……有机会再一起来吃吧。”
下次,还会有下次吗?
饭后的校园亮起了灯,快到六点半了,老师们早就在礼堂集合,等待着大会的开始。
操场上很安静,晚间的风缓缓吹过,带着太阳的余温,扑在脸上。
“走走?”
何若楠脑子里闪过一个念头,但很快便甩了甩脑袋将之驱赶。
“好。”
天色越来越暗,跑道旁的路灯将两个人的身影投射在地面上,又慢慢拉长,时而分开,时而重叠在一起。
两人一路无话,季凌希的球鞋踩在塑胶的跑道上,发出微弱的声响。
何若楠数着他的脚步声,有一瞬间,甚至大气都不敢喘,生怕自己的一丝丝动静,破坏了这份宁静。
身边的人侧过头来,忽然靠近,放慢了脚步。
校服的袖子无意识擦过,手背碰撞在了一起。
仿佛有柳条拨弄着池中的清水,激起一圈圈涟漪。
何若楠慌忙将手臂抬起,假装拢一拢耳后的头发,也试图掩盖胸膛里那颗不安分的心,发出的剧烈跳动声。
还是季凌希打破了这宁静。
“刚才你不是问我,为什么课间不去做早操吗?”
何若楠错愕地单手凝滞在半空中,静静听他说完。
“因为这个。”说罢,他将左手黑色护腕脱下,顶着路灯暖调的亮光,将手腕上十几条狰狞的伤痕,赤裸裸展示在何若楠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