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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首辅嫡女

作者:一梦青柠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下一秒,帐幔轻晃,香炉升烟,屋内的光影重新流动起来。


    小丫鬟依旧跪在床边,紧揪着她的手,哭得一塌糊涂,泪水鼻涕糊了一脸,语不成句。


    江念怔怔地望着她,脑中仿佛弹出一个搜索框,人物信息自行浮现:春杏,十五岁,性情忠厚,原主自幼贴身丫鬟。


    江念试探性地唤了一声:“春杏?”


    春杏猛地一愣,随即哭得更厉害了,语无伦次道:“吓死奴婢了!您这一睡就是一整日,怎么都不醒,外头都传遍了……呜呜,小姐快救救白芷姐姐吧!她在晖华院,夫人说要施家法,呜呜……”


    脑中信息再次浮现:白芷,十八岁,贴身大丫鬟,性情沉稳,处事周全。与春杏一同,是原主最为信赖之人。


    江念迅速将系统提供的记忆,与春杏口中的讯息结合在一起,逐渐理清前因后果。


    原主因不满青梅竹马,五皇子姬兰容熙被赐婚西域公主,愤而于夜半翻墙欲私奔,谁料失足坠地,头部撞伤,当场昏迷。她昏睡之际,未遂私奔的流言便在迅速在京中传开,满城皆知。


    主母柳如晖闻讯震怒,偏又有一名小厮出面作证,声称亲眼所见白芷于深夜协助小姐翻墙。柳如晖勃然大怒,便要以家法论处白芷。


    江念再次检索原主记忆,可系统所提供的多为长期记忆,近几日所发生之事,却模糊不清。


    她依稀记得醒来前仿若身处梦中,情景虚实难辨。究竟那夜发生了什么,她并无头绪。


    虽然仍觉头痛欲裂,江念却清晰地感受到原主身体深处那股急切焦躁。她暗自咬牙:“不管了,先去看看再说!”


    临近晖华院厅堂,便听见屋内传来年轻女子的哭喊声,夹杂着鞭梢抽打在身上的沉闷响动,叫人闻之心惊。


    江念和春杏心头一紧,快步入内。只见白芷跪在堂中,面色惨白,手脚被麻绳牢牢绑住,一名粗壮婆子正扬鞭抽打,背上已是血迹斑驳。


    “住手!” 江念脱口厉喝,眼前的私刑场面让她这现代人震惊愤怒。春杏早已扑倒在白芷背后,用身子死死护着,二人泪流满面,令人揪心,白芷看到上官星澜,眼神中充满了哀求。


    “澜儿,你醒了?春杏这死丫头,竟把你折腾来。” 正座之上,端坐着一位身着月白织金对襟长衫的女子,眉目端庄,年约三十出头,带着笑意。她正是上官府当家主母、上官星澜老爹上官峰的正妻柳如晖,也是上官星澜的…后妈。见此设定,她心中暗自吐槽:” 这剧情也太现实了吧……换了个马甲,原生家庭还是熟悉的味道。”


    江念望着厅中的一众女眷,跟着记忆中的样子,微微躬身,规规矩矩行了一礼:“回母亲的话,已无大碍,劳您挂念。”


    这时,林姨娘娇笑一声,话语里似夸实贬:“大小姐这气色倒是养得好,只是前日那动静……连府墙都敢翻,真是惊才绝艳,旁人可学不来。


    “澜儿年纪小,性子倔,若有失礼之处,还望诸位多担待,是我这个做母亲的没教好” 柳如晖打看似打圆场,实则一边自责,一边顺水推舟地把“大小姐不懂事”四字落了实锤。


    江念心里翻了个白眼,腹诽道:“难道我拿的是宅斗的剧本…”


    她眼神平静,面上却不见恼怒,不卑不亢地回道:“多谢姨娘挂念,病愈初醒,方知从前任性妄为,徒惹母亲伤怀。”


    厅中又是一静。


    这话说得滴水不漏。


    林姨娘被噎得一滞,笑容僵了片刻,掩唇低头饮茶,不再作声。


    江念的目光扫向仍跪在地上的白芷:“白芷还需回院照料女儿,烦请母亲高抬贵手,免她受罚。”


    柳如晖未作声,只是淡淡地看了身旁的杜妈妈一眼。那杜妈妈心领神会,立刻上前一步,语带劝诫道:“大小姐,夫人都是为了您好,作为贴身丫鬟,白芷原该好生劝着您,可她未尽本分,反倒任由您做那越矩之举,夫人此举也是想给个教训。”


    江念无语,古代人的语言艺术,学习了…


    这时,春杏哭得说:“夫人明鉴,奴婢与白芷姐姐虽未劝住小姐,是我们失责,可当晚之事……奴婢二人实在不知情啊。”


    “胡说!” 杜妈妈冷声打断,语气里已带上了几分逼迫之意,“当晚当值的是白芷,人在院中怎能毫不知情,谎话连篇!”


    说话间,厅中几个女眷都露出看热闹的神色。


    可白芷既在廊下当值,自己当晚又是如何避开她的呢?江念心下也隐隐纳闷。偏在此时,瞥见白芷似有话欲言,便当机立断,朗声道:“白芷,你且将当晚你在院中所做之事细细说来。”


    白芷有些虚弱地把当晚的经过复述了一遍。


    她当晚当值时,原本已有些困倦,可小姐房门一有响动,她自是能听得分明。忽然,身边来了一个小丫鬟,急声禀告说春杏突然发热,急需热水。白芷一时有些纳闷,春杏平日里身子向来健朗,怎的都春日了反而发起烧来?


    想着小姐应当安歇无恙,便打算去取柴烧水。谁知平日里堆得满满的柴火架上,当晚竟一根也不剩。那小丫鬟又道自己新入府中,认不得别院路,只得请白芷亲自去取。


    白芷原想顺手提灯前去,怎料放置外出灯具的位置也是空空如也。她以为是有人用了却未归还,只好硬着头皮,在无灯照明的情况下摸黑前往府中厨房。偏又天色多云,月光时隐时现,路上因此耽误了不少时辰。


    回来后烧好热水,送去春杏房中,谁知春杏却满脸困惑,称自己并未发热,之前那名小丫鬟也早已不见踪影。二人以为是新来的小丫鬟认错了人,才闹了乌龙。


    白芷回到廊下后,忽然发现小姐房门虚掩,心下一惊,还以为有贼闯入。她鼓起勇气进屋查看,这才发觉小姐不见了,顿时大惊失色,连忙唤醒春杏找人一同去寻。最后众人在围墙之下,寻到了手抱包袱、摔晕在地的小姐。


    “奴婢所言,句句属实!” 白芷哭诉道。


    听了白芷的讲述,江念俞发觉得此事蹊跷,太多巧合都同时发生,这种概率太低了。


    “白芷,你好好想想,有谁可以为你作证?” 江念低声问道。


    白芷努力回忆,但那晚传话的小丫鬟她根本没看清面容,四下又无人,深更半夜,哪来的旁人作证?她神色黯然,缓缓摇了摇头。


    杜妈妈见状,立刻向婆子使了个眼色,示意继续动手。


    就在此时,挡在白芷身前的春杏猛然开口:“林管事!林管事可以为我们作证!当时我们发现小姐不见后,第一时间便去找他,让他带人一同寻人。他还问我们天这么黑,怎么连灯都不提!”


    白芷闻言,眼神一亮,似是也想起了什么:“对!那时奴婢急着去厨房取柴烧水,因为没有灯,一着急还摔了一跤,擦破了手。”


    她立刻抬起手掌,只见掌心果真新添了几道擦伤。


    春杏也连忙补充:“白芷姐姐平日最是谨慎,从不冒失,怎么会平白受伤?这分明是真有急事才会慌乱!”


    柳如晖闻言,眉目微动,不动声色地向杜妈妈递了个眼色。


    杜妈妈立时换了口风,语气一沉:“就算你去烧水、去取柴,那也并不妨碍你随后回去助小姐翻墙啊——”


    “那你又有何证据,说我翻墙时白芷就在场?” 江念冷不丁反问,一步逼上。


    厅中气氛陡然紧绷。


    这时,一个年轻的小厮被人带了进来,正是先前声称“目击”的那人。


    “小的那晚起夜,亲眼瞧见这位姑娘在围墙根处徘徊,也不知在做什么……” 他信誓旦旦地说道。


    江念却不动声色,嘴角缓缓扬起一抹淡笑:小哥,依我辩论赛满分辩手的经验来看,你这证词,逻辑漏洞百出啊。


    她声音平稳地发问:“既然你说白芷是帮我翻墙,那我摔下之后,她为何不把我拖回屋,而是后来又找人去寻?”


    小厮一怔,勉强答道:“可能她害怕事情败露,想…想撇清关系吧。”


    “那你半夜看到有人在围墙处鬼鬼祟祟,怎么不禀报管事,让人去查看?”


    “我、我是新来的,想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他声音已渐低。


    这不过是开胃小菜。


    “哦?” 江念微微挑眉,语气不紧不慢,“茅房在东院,我摔下的围墙却在西厢,你半夜起来方便,竟绕了大半个上官府散步去了?”


    “我……我那晚头晕眼花,月黑风高,不小心就走偏了……” 他声音已然发虚。


    “既然月黑风高,白芷又没提灯,你怎就能认得清她的脸?莫非你夜视惊人,还是梦里看见的?”


    这一问,直击要害,小厮脸一下子涨得通红:“我…我……”


    殿内顿时响起一阵低笑。


    杜妈妈脸色铁青,柳如晖也难掩尴尬。


    “夫人,这小厮怕不是暗恋白芷,做梦都见着人家呢。”一旁的魏姨娘捂唇一笑,适时递了个台阶。


    杜妈妈立刻喝斥道:“满口胡言,误导夫人!罚俸三月,还不快滚!”


    小厮慌忙跪地告罪,被人带了下去。


    厅中笑声未歇,这场闹剧也终于就此落幕。


    江念一行人顺利回到自己的院子。白芷泪流满面,连连叩首,声音哽咽。那一顿家法若真打下去,轻则重伤,重则丢命,她心中再清楚不过。


    江念俯身亲自将她扶起嘱咐她好好休息,并吩咐春杏寻郎中来为白芷治伤。


    目光落在白芷血迹斑斑的后背时,江念心中忍不住泛起一阵愧意。她来自那个讲人权、**制的现代世界,如今却眼睁睁看着一个无辜之人在鞭下皮开肉绽。


    二人退下后,江念眉头紧蹙,思绪纷乱。


    这场所谓的“私奔风波”,表面上看似一场任性妄为的闹剧,可她心中却隐隐觉得,其背后似有隐情。


    她垂眸时,忽然发现自己手腕处隐隐泛青,赫然是被人捏出的指痕,尚未散去。指甲上还残留着几丝深红,本是寇红脂彩,却隐约混着皮屑与凝固的血痕。她凑近细嗅,只觉一股淡淡腥臭扑鼻而来。


    这具身体究竟经历了什么?


    她原还想梳理一下前后疑点,奈何脑中仍阵阵刺痛,一动念便乱如麻丝。好在白芷心细,已嘱咐春杏去请一直替上官星澜看诊


    的黄老郎中。


    这位黄老郎中医术确有几分真本事,江念这具身体外伤虽轻,却昏迷多日不醒,他束手无策,倒也情有可原。


    说到底,那场昏迷……八成是系统的锅。但如今她醒来之后,黄老郎中也算顺利接手,渡了几道灵息,果然让她神清气爽,头痛也缓解了不少。


    回过神来,江念这才想起打量四周。


    雕花紫檀衣柜一排,玉石鎏金妆台一角,屏风上还画着天女散花,空气里弥漫着浅浅的檀香。


    这是她想都不敢想的居住条件。


    自幼家中争吵不断,碗碟摔碎声几乎成了日常。五岁那年,父母离婚,她像个没人要的皮球,被踢来踢去。十岁后终于“安顿”下来,住进爸爸家。


    但那是后妈的地盘。


    生了弟弟妹妹之后,更是把她当隐形人看。大房间自然是留给弟弟妹妹的。


    她最开始睡在客厅边角那个用帘子隔开的“临时过渡区”,后来她和他们大吵了一架,才把杂物间清了清,说是“给你腾了个房间”。其实哪算房间,不过是一间勉强能放下一张单人床和小书桌的逼仄空间。


    收起另一个世界的悲惨回忆,江念慢慢踱步至那张玉石妆台前。


    首饰匣子里,珠翠琳琅,光芒耀眼得差点晃瞎了江念的眼。


    虽方才已觉原主在府中处境颇为不易,但她毕竟是当朝首辅上官峰的嫡长女,自幼锦衣玉食,娇生惯养。


    这时,她忽然想起了那个系统所说的 “人生答案”。


    可到底是什么答案?这是一个太抽象的问题,她毫无头绪。


    自己在之前的世界会不会一直昏迷不醒?江念缓缓收敛思绪,低头望了眼这具借来的身子,心中默念:罢了,既来之,则安之。


    那边,晖华院。


    众人散去后,柳如晖方才料理完今日诸般家务杂事,独坐于榻上歇息。杜妈妈便端来一盏新泡的龙井,茶香氤氲,悠悠飘散在厅堂间。


    “大姐儿,有些变了。” 她含着几分未明的沉思,“没想到竟被她当众解了围。”


    她本是慈爱后母的模样,将上官星澜娇养多年,旁人皆称她仁厚有方,实则一步步把她推成了盛京人尽皆知的“草包嫡女”。


    “夫人不必忧心。” 杜妈妈轻声回道,替她添了些茶水,“大小姐不过方才醒转,偶有反常,也属常情。”


    “唉……” 柳如晖轻叹一声,指腹微微摩挲茶盏, “原想着处罚白芷,一是给老爷一个交代,二来也算个姿态。现在私奔一事京中已人尽皆知,也不知是谁传出去的,老爷说时局敏感,不宜在风口浪尖啊。”


    “老爷入朝为官这么多年,自有应对之法。”杜妈妈接着劝慰道,“夫人可往好处想想,这次流言全冲着大小姐,我们二小姐无事的。”


    柳如晖捻起茶盏轻抿一口,龙井入喉,微涩回甘,她紧绷的神经稍微放松些。


    “希望如此吧。” 她喃喃地说,毕竟出身高门,贵女最重要的便是声名二字。


    片刻后,她似想起什么,又低声吩咐道:“对了,把那名小厮打发走吧,越快越好,省得留下尾巴。”


    杜妈妈点头应下,悄然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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