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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第2章

作者:小词姐姐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晋王大步踏入,身姿挺拔,行走带风,身后跟着两名提刀侍卫,亦是人高马大,身形威猛。


    “弟弟给兄长请安。”魏云迎上去作揖请安。


    其余人则是齐声见礼,恭敬慎小,不如魏云叫的那般亲近。


    晋王来了,魏云将主位让出,退到侧边的坐席上。


    若窈也拿着酒壶退开,一直垂着眼没有抬头看。


    厅内气氛瞬间冷肃起来,有晋王压场,没人敢调笑逗闹。


    若窈低着头,看不见晋王长相,只听见那道冷肃冰沉,又有些好听的嗓音开口对魏云问话。


    许是有外人在场,晋王并未说什么严厉的话,看似平常地询问两句,问是今夜给谁接风洗尘,又问那人官差办的如何,两句家常带着两句公务,看似随意,却让满屋子世家子弟冷汗淋淋,提心吊胆应答着。


    说话间,又来一人进入望月厅,来人一身水绿长衫,袖口处却绣着竹叶,气质儒雅,笑容温和。


    这是晋王身边最信任的心腹谋臣,众人都称呼何先生。


    何先生一来,三两句话打圆场,让场面重新轻松了些。


    “三公子宴饮怎忘了何某,何某酒量不多,讨一两杯美酒尝尝鲜而已,三公子可莫要吝啬。”


    “岂能呢,想着何先生忙于正事,不敢打搅呢,有下次,何先生再忙我也要喊你,可不能推脱。”


    “哈哈哈,不推脱,那何某就等着三公子的佳肴美酒了。”


    魏云跟着笑,喝了两杯酒给自己压惊。


    酒樽空了,若窈眼疾手快斟满。


    何先生坐在魏云对面,目光落在这娇柔多姿的绝色佳人身上,笑道:“三公子好兴致,去哪都不忘带着美人,这又是哪寻来的,这般标志模样?”


    魏云当着兄长的面不敢造次,连连否认。


    “什么美人,先生说笑了,这是府中的丫鬟呀,后厨安排来侍候酒水的,我福薄,哪里寻得到什么美人呢,方才我也惊叹府中藏龙卧虎,竟有如此仙女呢。”


    “原来是这样,倒是我误会三公子了。”


    何先生笑而不语。


    魏云暗暗擦汗,连忙对身侧的若窈吩咐:“你这丫头好没眼力见,我用不着人伺候,你别愣在这干站着了,还不快给王爷斟酒!”


    “……是。”


    若窈无奈起身,端着酒壶走到主位旁,缓缓抬眼看去。


    主位上的男人一身玄色长袍,玉带金冠,华贵威严。


    晋地民间都说二爷清雅,三爷俊逸,但若论长相,当属晋王第一。


    晋王不过弱冠之年,生的一双丹凤眼,清冷倨傲,俊美绝伦。


    他不言不语,只一眼扫过来便让人心生怯意,双腿泛软。


    若窈抬眼这一瞬,正好撞进这双冰冷淡漠的眸子里。


    她心中一紧,面上却不显,恭恭敬敬往男人手边的酒樽里斟酒。


    清澈的佳酿倒映着男人冷漠审视的眸子,望一眼遍体生凉。


    魏珏没碰这杯酒,目光在这女子脸上停了一瞬,而后冷眼看向魏云。


    “魏云。”


    他淡淡一声,魏云瞬间挺直了背,紧张站起来。


    大哥寻常唤他三郎,生气时才叫大名。


    魏珏捏起酒樽抿了口。


    “三弟媳有孕,这是父王孙辈的第一个孩子,魏云,你可知道轻重?”


    魏云头冒冷汗,应道:“弟弟知晓,母亲吩咐过,弟弟知道轻重,请兄长安心,院中一切事物均以莲娘为先,安胎为重。”


    三少夫人英氏闺名一个莲字,亲近者皆称之为莲娘。


    魏珏才不信魏云的鬼话,要真知道轻重,就不会和这种长相狐媚的婢女不清不楚。


    他平素就知道魏云花心爱鬼混,但没想到这种时候还守不住。


    魏珏懒得看魏云这副样子,不爱管,若不是昨日太妃提了一嘴,英莲不止是他弟妹,更是舅舅家的表妹,他也不会特意敲打。


    “知道就好。”


    说着,魏珏目光转到旁边的婢女脸上,眼神冷漠,仿佛在看一个微不足道的蚂蚁。


    他重重放下酒樽,在桌案上砸出砰地一声。


    “府中的花花草草该修剪了,那些招摇不安分的,该剁碎了做花泥。”


    话音落下,魏云打了个寒颤,厅中众人都紧张地咽了咽唾液。


    这不是说笑,不是吓唬人,而是晋王当真有这样的狠辣手段。


    晋地在大燕边界,与蛮夷做邻居,之前先王在世时,常与蛮夷有摩擦,双方你来我往不胜其扰。


    后来魏珏袭爵掌权,雷霆手段震慑蛮夷,就再没有蛮夷敢来挑衅了。


    这话说谁,在场众人都听出来了,目光汇聚在那个安安静静低着头没有反应的女子身上。


    是人都惧怕于晋王的威势,偏偏这个小女子没有反应。


    要么是见识过大场面大人物,无波无澜,要么是……


    她没听懂。


    众人了然,这婢女不是个聪明人,脑袋不灵光啊,这么明晃晃的敲打都听不懂。


    仿佛应了众人心里的猜测,这婢女面色如常,真是没听懂,这时又靠近晋王身侧倒酒,将半空酒樽满上。


    厅中静了几瞬,无人言语,气氛尴尬起来,幸而何先生及时张口,说他有公事要对王爷禀报,请晋王离开了。


    之后魏云也没了继续宴饮的心思,散了宾客结束宴席,离开时目光复杂地看了若窈一眼,颇有些可惜之色。


    这边宴席结束,若窈回到厨院后面的婢女房。


    王府规矩森严,婢女小厮也有上下之分。


    一等婢女两人住一间屋子,二等婢女四人一间,三等婢女八人一间。


    也有一人一间屋的,要么是伺候主子多年,很是得脸体面的,要么是男主子的通房之类,准备提拔为妾室的。


    若窈是三等婢女,进府一年,属于最下等那类。


    她的差事在大厨房里,专门做女眷们常吃的点心。


    因着容色姣好,做点心的手艺也好,得管厨房的林姑姑看重,这一年里被许多婢女们针对。


    回到八人同住的婢女房,其余人都躺下歇着了,只有一个长相清秀亲和的姑娘坐在桌子旁,就着微弱的烛灯缝补衣裳。


    若窈快走过去,抢过轩玉手中被撕烂的衣裳,冷声问:“谁干的?”


    轩玉惊起,拉着若窈的胳膊嘘了声,弱弱道:“是我不小心撕破了,不是谁干的。”


    “窈窈你不是去望月厅侍奉酒水了吗,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往常三爷在望月厅喝酒请客,都要玩到子时,甚至彻夜长欢,鲜少有这么早就散席的时候。


    “今天提前散了。”


    若窈解释一句,翻看这件衣裳被撕裂的口子,说:“这衣裳结实得很,你力气这么小,怎么撕得开,轩玉你说实话,谁把你衣裳撕了?”


    轩玉是她在王府里唯一的朋友,若窈常被针对,也经常连带轩玉遭殃。


    “没谁,是我方才不小心摔了一跤,衣领勾在柜子的把手上给撕破的。”轩玉对若窈笑笑,将衣裳拿回来继续缝补。


    若窈:“阿玉,受了委屈不要忍,我不想连累你。”


    轩玉摇头笑着,“哪有,没人欺负……”


    “好大的口气啊,还不要忍,你个从外面买来的贱籍奴婢,哪来的口气说这种话,若窈,不过见了主子几面,你就得意忘形不知道自己是贱奴生的了!”


    轩玉话没说完就被打断,说话女子同在屋中,是与霏雯关系要好的三等婢女春雨,从小被卖进王府来的。


    春雨和霏雯同在厨房做奶皮子乳酪之类的吃食,俩人是同一个鼻孔里出气的。


    若窈看着轩玉,温声问:“阿玉,你的衣裳是春雨撕的?还是春雨和霏雯合伙来欺负你了?”


    轩玉低头不语,紧紧握住若窈的手,小声道:“窈窈你别为了我和她们冲突,霏雯她爹是庄子上的管事,你斗不过她们的。”


    若窈挣脱轩玉的手,拿起桌上剪刀一步步走向春雨的床榻。


    几人说话间,屋中其他的婢女都醒了,众人看若窈拿着剪刀走来,表情阴沉,都抱着被子往后缩。


    “若窈你要干什么?”


    “你快把剪刀放下,大晚上你要干嘛?”


    “若窈你冷静些,别乱来。”


    婢女纷纷出声劝她,但都是动动嘴皮子,无一人敢下床去拦着。


    若窈表情那样可怕,万一真动起手来捅人可怎么办。


    春雨见若窈走开,惊恐后退,放声大喊:“走开!你个疯子!你要做什么!”


    若窈冲上去,一把捏住春雨的手腕将她按在木板床上,她力气大,轻松挟制住,春雨用尽全身力气都不能挣脱一分一毫。


    那把剪刀直直刺下去,钉在春雨眼前。


    “你、你……”


    春雨哆哆嗦嗦,牙齿发颤,怕到极致。


    尖锐的剪刀横在眼前,恐惧席卷全身,怕得要死。


    若窈骑在春雨身上,一手掐住脖子,一手握紧剪刀,平静开口:“轩玉的衣裳是你撕的?”


    春雨此时再也硬气不起来,颤颤巍巍说:“我我我,都是霏雯让我干的,不是我,不是我!”


    “那就是你干的。”


    若窈收紧手,用了点力气。


    春雨死命扒拉若窈的手,窒息道:“疯婆子,杀了我,你也活不了!”


    “不过一死,有什么大不了的,我亲人都死了,就剩我一个,反正也没什么好活的,佛活一炷香,人争一口气,我活不痛快还不如去死,死前带走一个,也算够本。”若窈平静说。


    春雨听她说话不像作假,惊恐万分,连忙求饶:“我错了我错了,快松手,若窈,我真的知道错了。”


    若窈不说话,一手拿着剪刀从春雨的领口往下剪开,三两下就剪成几块破烂的布条。


    春雨吓哭了,眼泪糊了一脸,“我错了,我再也不欺负她了,她破掉的衣裳我用钱补,我拿钱给她补上,好不好?若窈你放开我吧,我真的知道错了……”


    听到这话,若窈才终于放开她,起身还拎着剪刀从其他婢女脸上一一扫过,看得其他人也怕了才收手。


    春雨跌跌撞撞站起来,换了身干净衣裳,连忙取了一串钱放在放在轩玉面前的桌上。


    这一串是一百多文,足够轩玉扯半匹粗布做衣裳了。


    轩玉盯着钱看,眼中含泪。


    她自小被父母卖入王府为婢,受过的欺负委屈多了去了,可从没有人给她出头,为她抱屈。


    震慑住这群人,若窈扔了剪刀,拉着轩玉出门了。


    “窈窈,谢谢你。”轩玉呜咽哭着,抬手抹了两把眼泪。


    若窈叹气,拂了拂轩玉鬓边的发,“有什么谢的,你是因为我才受欺负,这都是我该做的,是我连累你了。”


    轩玉摇头,“不,不是,窈窈,真的谢谢你,她们向来如此,我早习惯了,你是第一个护着我的人。窈窈你好厉害,我从没见过你这样厉害的人。”


    “傻阿玉,这有什么厉害的,被欺负了就要反抗回去,不然她们会觉得你好欺负,一直欺负你。”


    轩玉担忧道:“可是霏雯是家生子,她爹娘都在府中当差,在主子面前得脸,她爹娘要是对付我们可如何是好。”


    若窈微微一笑,“霏雯爹娘要是真厉害,霏雯还能在厨房打转啊,王府里主子不少,长辈有太妃和三位侧夫人,年轻的有三位爷,一位少夫人,三位未出阁的小姐,还有许多投奔来的姨太太和表小姐,这么多主子,随便调去哪个院里不比厨院轻松,真厉害的早走了。”


    轩玉恍然点头:“对呀,是这个道理。”


    若窈继续说:“而且我打听过了,霏雯的爹是庄子管事不假,可他未必得主家青眼,霏雯她爹好赌打牌,而太妃最不喜下人赌博,你且看那些掌勺老厨工们对霏雯的态度就知道了,并无任何忌惮。”


    “是,窈窈你说的对,我们本是一样的人,不该这样被欺负!是我太懦弱了。”


    若窈握住轩玉的手,“阿玉,你不懦弱,只是谨慎而已,我们都想好好活着罢了。”


    “嗯,我们要好好活,好好过。”


    两人相对而笑,消弭了身处深宅大院中的孤寂无助和如履薄冰。


    “咕咕……”


    轩玉的肚子叫了一声,她窘迫地捂住饥饿的五脏庙。


    “没吃晚饭吗?”


    “吃饭时正好赶上德荣院里要一份撒糖莲子糕,做完后再去饭堂,已经没饭了。”


    若窈叹轩玉太老实,她们在厨房当差的,还能饿着自己不成,哪怕做点心的时候借着尝味吃一两个,一天下来也能给自己喂饱。


    “你等着,我去厨房看看,找点吃的过来,正好我晚上也没吃饭,饿死我了。”


    若窈说完就往厨房跑去,嘱咐轩玉在廊下等她回来。


    厨房晚上会锁门,闲杂人等不能进入,除非主子要吃东西,管事的才会给钥匙开门,不然一整晚都是锁着的。


    若窈知道厨房锁着门,但她自有办法。


    她头上插着根木簪子,簪子的一头缠着一根银丝,看似是装饰,实际用处很多。


    例如撬开厨房后窗的小栓。


    若窈摸黑进入厨房,凭借记忆走到她干活的点心案旁,在橱柜最底下的小箩筐里拿出两个白胖胖的馍馍。


    这是她白天藏的,怕晚上吃不到饭,特意给自己留的口粮。


    若窈用干净的碎花粗布将馍馍包好藏在衣裳里,正要起身走,突然听见门外有脚步声。


    吧嗒一声,厨房正门的锁被打开了,门被推开,门轴转动的吱呀声传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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