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孕妾》 第1章 第1章 《孕妾》 作者:小词姐姐 晋江文学城独家首发,请大家支持正版,感谢。 ——————正文—————— “若窈?若窈在哪?” “原来在这呢。若窈,你把手里的活计放下,快去望月厅那边,给三爷侍奉酒水。” 掌管厨房的林姑姑急匆匆走进厨院,从铺满白细面粉的点心案上找着了正在揉面人。 厨院人多口杂,锅碗瓢盆声零碎不绝,人声嘈杂,林姑姑穿过重重厨子和厨娘朝着点心案这边走来。 见若窈不动,林姑姑恐她没听见,走上前敲了敲若窈手下的揉面案板。 “听见了没,要你去前院的望月厅侍奉三爷酒水呢,还不快去。” 揉面的姑娘抬起头,露出一张张娇柔妩媚的美人面,眸似秋水,眼波横横,这样娇媚的面容,谁见了都要感叹一声标志,只是那双眼里含着几分倔强刚强,顷刻就让人的关注点从容颜转移到眼中。 若窈道:“林姑姑,我是做点心的,不是去前厅敬奉酒水的。” 林姑姑笑:“我知道,不过三爷点名要你去,咱们厨院这么多姑娘,偏生你最伶俐,得上头主子青睐,三爷看重你,你就快去吧。” 主子指名要谁,这不是她们这群丫鬟能拒绝的,今日若不去,明日不知是什么光景呢。 可若去了,更不是什么好事。 若窈静静看着林姑姑,唇抿成一条直线。 林姑姑气得锤了两下若窈的胳膊,骂道:“小蹄子,我还指使不动你了,快换衣裳去,我给你找了件水红色褙子和同色纱裙并一些钗子,都在我房里,你去梳洗换上再出门,前院都是宾客,莫给主子丢脸。” 若窈不动,只一双浸了水的眸子望着林姑姑,满满的执拗倔强。 “磨磨蹭蹭什么,还不快去!耽误差事放心老娘扒了你的皮。” 林姑姑又骂几句,拉扯着若窈往外走。 回了婢女们居住的院子,林姑姑强硬压着若窈梳妆打扮好,看着镜中恍若神妃仙子的人,嘱咐道:“好生侍奉三爷,性子软些,日后少不了你的好日子,再差总比在厨房打转强,姑姑看你伶俐又勤快,这都是为了你好。” 若窈冷笑:“姑姑以为是富贵窝,殊不知是虎狼穴。” 她若进了三爷的院子,是连骨头都剩不下。 当今王府是大爷晋王掌权,太妃只有晋王一个儿子,其余几位爷都是晋王庶弟,暂未分家。 三爷魏云,最是风流花心,常常招惹年轻娘子,但他也最和善温厚,不为难下人,还待下人极好。 不好惹的是三爷正妻英氏,英少夫人管家,手段严格御下高明,如今英少夫人怀有两个月身孕,和三爷分房分室,这时若是有其他婢女借机插足,惹恼了英少夫人,当真是想找死了。 林姑姑没好气道:“这是什么话,你敢说主子的不是,当心你的小命,主子要你做什么还敢推三阻四的,也不想想你被人牙子嫌弃没人买时,险些被打死了,要不是王府买下你做丫鬟,你早不知道埋在哪个山头了呢!” 恩情大过天,虽是卖身的贱婢,但王府救她一命,食能果腹衣能蔽体,每月还有三百文的月例,已是大恩。 若窈垂着头,不在争辩,捧着托盘往外走。 此时东边檐下正有十多个丫鬟捧着玩吃饭,见若窈穿的这样好出门,有些羡慕有些鄙夷。 其中一个长相俏丽的嗤笑道:“瞧瞧,差事做的再好,不如生一张狐媚子的脸,哪怕偷奸耍滑不做正事,就光是往主子跟前一凑,就得了赏识了!” 这是霏雯,晋王府的家生子,父亲是管庄子的,母亲是王府里的绣娘,故而比其他丫鬟得脸些。 丫鬟们挤在一团调笑,又一人接话道:“可不是嘛,不过藏那些鬼心思有什么用呢,不会真以为自己能飞上枝头变凤凰吧,三爷的院子,可不好进呐。” 霏雯斜着眼盯着若窈身上穿上戴的,撇撇嘴:“这辈子没见过什么好东西吧,见了些好的就走不动道了,还在那得意呢,幸好是三少夫人还不知道,赶紧享两日福吧,不然……哼,三爷院子里可进不去狐狸精。” 王府上上下下几千口人,丫鬟婆子多的很,有些口角太正常不过了。 林姑姑不甚在意,喊道:“都闭上嘴,不干你们的事在这嚼什么舌根,都当差去。” 若窈淡定看着,倒也不生气,只是缓缓走向这群同龄姑娘,停在霏雯面前。 霏雯微扬下巴,得意笑着。 若窈问:“你凭什么说我是狐狸精?坏人名声,如杀人性命。” 霏雯回:“你勾引三爷,下贱!就是狐狸精!” 若窈道:“口说无凭,证据呢?” 霏雯气恼道:“还要什么证据,你要不是狐狸精,怎么三爷就找你不找别人!” 若窈平静道:“你也说了,是三爷找我,不是我找三爷,你这话不是骂我狐狸精,是骂三爷自甘下贱,霏雯,你是这个意思吗?” “我我我当然不是这个意思!我是在骂你狐狸精!”霏雯急了,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回怼。 若窈:“所以你是空口无凭地骂我,恶意诬陷,毁人名声。” 霏雯气道:“我没有,你就是狐狸精!” 若窈笑:“大家都听见了,霏雯无凭无据故意诬陷于我,国有国法,家有家规,府中有规矩,林姑姑,按府中的规矩,刻意诬陷污蔑他人,要怎么罚?” 林姑姑翻了个白眼,说:“轻者罚三个月的月钱,重者,发落到庄子上做活去。” 霏雯急了,慌张道:“我没有,我没有污蔑她,她……” 林姑姑瞪了霏雯一眼,软声对若窈说:“好了若窈,霏雯随口一说,无心之失,你且放她一回,快些去前院吧。” 她不愿在自己管辖的院子里生是非,霏雯被罚她也轮不到好处,只能说明她管不住这群年轻丫头,能力不济。 霏雯这时也改了口,气囊囊说:“好嘛,我就是随口一说,若窈你心眼子这么小,干嘛这么斤斤计较,你这么在意,只能说明你心里有鬼罢了,不然身子正影子直,你急什么。” “无心之失就可饶恕一回?讲道理就是心眼子小?好。” 若窈话落,劈手抢走霏雯手里的饭碗,反手将饭碗扣在霏雯脸上。 那一整碗的稀粥,正正好好盖头而下。 霏雯尖叫一声,旁边的婢女们也跟着尖叫后退。 饭碗碎在地上,浓稠的粥黏在霏雯头上脸上,淅沥沥地滑落,狼狈不堪。 若窈平静开口:“手滑了,无心之失而已,霏雯你不会和我计较的吧。” “而且无凭无据的,你在这里传播谣言,污蔑我就算了,还诋毁三爷,英少夫人有孕,你这些话污蔑我没什么,若是传到英少夫人耳朵里,伤了英少夫人养胎,那就是要命的事了。” “啊啊啊!贱蹄子你敢打我!我和你拼了!”霏雯声音尖细地喊着。 林姑姑连忙上前拦着,推了霏雯一把,然后使唤小丫鬟们将霏雯拉住,指着霏雯的脸骂道:“疯什么闹什么!若窈说得没错,都给我把嘴闭上,再乱说一句你们知道后果!若窈要去伺候三爷,霏雯你若拉扯脏了她的衣裳妆容,耽误三爷的时辰,仔细你的皮。” 骂完,快步拽着若窈出门去。 林姑姑将若窈送到望月厅外,推着若窈进去,嘴上有嘱咐几句,目送若窈进去了才离开。 若窈跟在几个端着托盘送菜的侍女后面进去。 望月厅外侍女进进出出,手里端着各式各样的托盘瓷器,乘着美酒佳肴,玉盘珍羞。 其中舞乐靡靡,隔着好远都能听见厅中传出的丝竹琴声。 婢女小厮从望月厅后面的小门进去,均低头垂肩,恭谨守己。 今日是晋王府的三爷魏云为好友举办的迎风洗尘宴,厅中宾客都是和三爷一处玩的朋友,出身晋城望族世家的同龄子弟们。 简而言之,游手好闲的三爷,和他的一群狐朋狗友。 宾客分坐两侧对饮,主位是晋王府三爷魏云。 若窈端着托盘从侧面垂头走过去,只见此时有一个身着华服的公子哥举杯向主位敬酒,不知是说了什么逗笑的话,惹得魏云朗声大笑,举杯回敬。 三爷身侧跪坐一名身着去桃红色留仙舞裙的女子,看装扮应是今日献舞的舞姬。 舞姬柔媚,指尖捏着一颗晶莹剔透的葡萄剥着。 “三爷,吃个葡萄。” “好好好。” 魏云怎会拒绝美人的献媚,大手一揽,将娇柔的舞姬搂紧怀里。 正笑着,他抬眸瞧见角落里的婀娜身影,顿时双眸一亮,连忙起身朝着下面走去。 “我正想着若窈姑娘,不成想转眼就瞧见了,怎么在下面站着,来来来,到爷身边来。” 魏云笑着往下走,同时牵动厅中所有人的目光偏移到角落里,瞧见了一名半边身子隐藏在暗色里的女子。 展眼望去,众人先是疑惑,后又眼前一亮。 这女子端着托盘垂首侍立,应是王府中的侍女,怎能让三爷这般殷勤? 可等她一抬头,露出那张秋水芙蓉面,妩媚窈窕的身段,展露肌肤无一处不是白皙无暇,温润胜玉,众人方知晓三爷阅过百花精准毒辣的眼光。 怪不得,原来是个容色惊艳的大美人。 这般女子,岂是凡人! 若窈躲不开,只得屈膝见礼,“若窈见过三爷。” 魏云一见到她,三分的酒意成了八分,整个人飘飘欲仙,浑然忘己。 他自诣风流,阅女无数,晋地有名的美人他都见过,却没有一位如眼前的女子般,容色潋滟,体态婀娜纤弱,看似柔媚成天,纯情柔弱,眼中却又是另一番风情,不卑不亢,天生一股神女不下凡尘的清高脾性。 就要如此,才惹人喜爱,若真温和柔顺有什么意思! 魏云笑着伸出手,想拉着若窈的手走回主桌,结果若窈侧身行礼,不动声色地躲开了他的触碰。 他并不生气,反而眼中意趣更甚,笑语悠然:“不必多礼,爷身边正好缺个人侍奉酒水,你来吧。” 若窈垂头不接话,跟在他身后走到主桌旁跪坐下,恭谨斟酒。 三爷魏云左一舞姬,右一美婢,这一场面有些荒诞,放在寻常世家公子身上,早就丢光了脸皮,被家里打个半死,偏偏晋王府的三爷是个富贵闲人,出了名的浪荡子,他这副样子大家早已习惯。 当今晋王名唤魏珏,是先晋王的嫡长子,高祖皇帝的亲册的晋王世子,先晋王封地晋州,就藩五年便病逝了,世子魏珏七岁袭爵成了晋王,撑起整个晋州。 晋王有两位弟弟,均为侧夫人所出,分别是二爷魏宁和三爷魏云。 兄长威势太盛,这就导致下面的两位都无心权势,只好风花雪月,二爷魏宁爱好音律香道,是个文雅闲人,三爷魏云风流花心,是个纨绔浪子。 晋王善待弟妹,只要不是特别过分,王府几位爷和娘子都可恣意而活。 盖因如此,魏云才敢觊觎府中婢女。 魏云身边有了若窈,就忽略的另一边的舞姬。 舞姬脸色渐差,恶狠狠地瞪了若窈几眼,若窈只当自己是只会倒酒的木头人,除了酒樽什么也不看,丝毫接收不到舞姬不善的眼神。 有一位国色天香的大美人,男人们的视线总会有意无意瞥一眼,魏云见此更加得意,笑盈盈看着若窈,亲手剥了个葡萄递过去。 “自在些,斟酒而已,不必如此认真谨慎,今夜宴席轻松,没那么多规矩,来,尝尝爷亲手为你剥的葡萄。” “尊卑有别,奴婢不敢。” 魏云不强求,转手将葡萄扔进案上的鲜果篮子里,他脸上还是笑着的,颇有耐心和若窈说话。 “若窈你是今年新进府中的吧,从前你若在,爷必定认得你。” 如此国色,见之难忘。 魏云问:“你家在哪?还有亲人吗?为何会卖身为婢?” 他想着若是有亲眷,便接过来一同来王府安排个差事,恩惠她全家,到时美人自然念着他的好。 若窈眸光一紧,眼中闪过短暂的泪光,不过许久就恢复如常。 “奴婢从前的家在云州,家人都找不到了,两年前云州战乱,乌蛮人侵占了家乡,一家人逃难出来,路上走散了,我一个人逃来了晋地,因没有户籍身份,又被人牙子拐骗,就成了贱籍。” 这番话天衣无缝,既说明她原本是良籍,是无奈落为贱籍,又让听的人寻不到错处,家乡倾覆,逃难百姓众多,无从探究她的来历。 小女子哪会说谎,众人没有半分存疑,魏云信以为真,叹她可怜,而后又控诉乌蛮人残暴可恶,和她同仇敌忾。 这一番话下来,气氛松恰许多。 然而没多久,门外有侍卫通传,“王爷来了。” 众人皆惊,尤其是魏云,忙不迭起身迎接。 第2章 第2章 晋王大步踏入,身姿挺拔,行走带风,身后跟着两名提刀侍卫,亦是人高马大,身形威猛。 “弟弟给兄长请安。”魏云迎上去作揖请安。 其余人则是齐声见礼,恭敬慎小,不如魏云叫的那般亲近。 晋王来了,魏云将主位让出,退到侧边的坐席上。 若窈也拿着酒壶退开,一直垂着眼没有抬头看。 厅内气氛瞬间冷肃起来,有晋王压场,没人敢调笑逗闹。 若窈低着头,看不见晋王长相,只听见那道冷肃冰沉,又有些好听的嗓音开口对魏云问话。 许是有外人在场,晋王并未说什么严厉的话,看似平常地询问两句,问是今夜给谁接风洗尘,又问那人官差办的如何,两句家常带着两句公务,看似随意,却让满屋子世家子弟冷汗淋淋,提心吊胆应答着。 说话间,又来一人进入望月厅,来人一身水绿长衫,袖口处却绣着竹叶,气质儒雅,笑容温和。 这是晋王身边最信任的心腹谋臣,众人都称呼何先生。 何先生一来,三两句话打圆场,让场面重新轻松了些。 “三公子宴饮怎忘了何某,何某酒量不多,讨一两杯美酒尝尝鲜而已,三公子可莫要吝啬。” “岂能呢,想着何先生忙于正事,不敢打搅呢,有下次,何先生再忙我也要喊你,可不能推脱。” “哈哈哈,不推脱,那何某就等着三公子的佳肴美酒了。” 魏云跟着笑,喝了两杯酒给自己压惊。 酒樽空了,若窈眼疾手快斟满。 何先生坐在魏云对面,目光落在这娇柔多姿的绝色佳人身上,笑道:“三公子好兴致,去哪都不忘带着美人,这又是哪寻来的,这般标志模样?” 魏云当着兄长的面不敢造次,连连否认。 “什么美人,先生说笑了,这是府中的丫鬟呀,后厨安排来侍候酒水的,我福薄,哪里寻得到什么美人呢,方才我也惊叹府中藏龙卧虎,竟有如此仙女呢。” “原来是这样,倒是我误会三公子了。” 何先生笑而不语。 魏云暗暗擦汗,连忙对身侧的若窈吩咐:“你这丫头好没眼力见,我用不着人伺候,你别愣在这干站着了,还不快给王爷斟酒!” “……是。” 若窈无奈起身,端着酒壶走到主位旁,缓缓抬眼看去。 主位上的男人一身玄色长袍,玉带金冠,华贵威严。 晋地民间都说二爷清雅,三爷俊逸,但若论长相,当属晋王第一。 晋王不过弱冠之年,生的一双丹凤眼,清冷倨傲,俊美绝伦。 他不言不语,只一眼扫过来便让人心生怯意,双腿泛软。 若窈抬眼这一瞬,正好撞进这双冰冷淡漠的眸子里。 她心中一紧,面上却不显,恭恭敬敬往男人手边的酒樽里斟酒。 清澈的佳酿倒映着男人冷漠审视的眸子,望一眼遍体生凉。 魏珏没碰这杯酒,目光在这女子脸上停了一瞬,而后冷眼看向魏云。 “魏云。” 他淡淡一声,魏云瞬间挺直了背,紧张站起来。 大哥寻常唤他三郎,生气时才叫大名。 魏珏捏起酒樽抿了口。 “三弟媳有孕,这是父王孙辈的第一个孩子,魏云,你可知道轻重?” 魏云头冒冷汗,应道:“弟弟知晓,母亲吩咐过,弟弟知道轻重,请兄长安心,院中一切事物均以莲娘为先,安胎为重。” 三少夫人英氏闺名一个莲字,亲近者皆称之为莲娘。 魏珏才不信魏云的鬼话,要真知道轻重,就不会和这种长相狐媚的婢女不清不楚。 他平素就知道魏云花心爱鬼混,但没想到这种时候还守不住。 魏珏懒得看魏云这副样子,不爱管,若不是昨日太妃提了一嘴,英莲不止是他弟妹,更是舅舅家的表妹,他也不会特意敲打。 “知道就好。” 说着,魏珏目光转到旁边的婢女脸上,眼神冷漠,仿佛在看一个微不足道的蚂蚁。 他重重放下酒樽,在桌案上砸出砰地一声。 “府中的花花草草该修剪了,那些招摇不安分的,该剁碎了做花泥。” 话音落下,魏云打了个寒颤,厅中众人都紧张地咽了咽唾液。 这不是说笑,不是吓唬人,而是晋王当真有这样的狠辣手段。 晋地在大燕边界,与蛮夷做邻居,之前先王在世时,常与蛮夷有摩擦,双方你来我往不胜其扰。 后来魏珏袭爵掌权,雷霆手段震慑蛮夷,就再没有蛮夷敢来挑衅了。 这话说谁,在场众人都听出来了,目光汇聚在那个安安静静低着头没有反应的女子身上。 是人都惧怕于晋王的威势,偏偏这个小女子没有反应。 要么是见识过大场面大人物,无波无澜,要么是…… 她没听懂。 众人了然,这婢女不是个聪明人,脑袋不灵光啊,这么明晃晃的敲打都听不懂。 仿佛应了众人心里的猜测,这婢女面色如常,真是没听懂,这时又靠近晋王身侧倒酒,将半空酒樽满上。 厅中静了几瞬,无人言语,气氛尴尬起来,幸而何先生及时张口,说他有公事要对王爷禀报,请晋王离开了。 之后魏云也没了继续宴饮的心思,散了宾客结束宴席,离开时目光复杂地看了若窈一眼,颇有些可惜之色。 这边宴席结束,若窈回到厨院后面的婢女房。 王府规矩森严,婢女小厮也有上下之分。 一等婢女两人住一间屋子,二等婢女四人一间,三等婢女八人一间。 也有一人一间屋的,要么是伺候主子多年,很是得脸体面的,要么是男主子的通房之类,准备提拔为妾室的。 若窈是三等婢女,进府一年,属于最下等那类。 她的差事在大厨房里,专门做女眷们常吃的点心。 因着容色姣好,做点心的手艺也好,得管厨房的林姑姑看重,这一年里被许多婢女们针对。 回到八人同住的婢女房,其余人都躺下歇着了,只有一个长相清秀亲和的姑娘坐在桌子旁,就着微弱的烛灯缝补衣裳。 若窈快走过去,抢过轩玉手中被撕烂的衣裳,冷声问:“谁干的?” 轩玉惊起,拉着若窈的胳膊嘘了声,弱弱道:“是我不小心撕破了,不是谁干的。” “窈窈你不是去望月厅侍奉酒水了吗,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往常三爷在望月厅喝酒请客,都要玩到子时,甚至彻夜长欢,鲜少有这么早就散席的时候。 “今天提前散了。” 若窈解释一句,翻看这件衣裳被撕裂的口子,说:“这衣裳结实得很,你力气这么小,怎么撕得开,轩玉你说实话,谁把你衣裳撕了?” 轩玉是她在王府里唯一的朋友,若窈常被针对,也经常连带轩玉遭殃。 “没谁,是我方才不小心摔了一跤,衣领勾在柜子的把手上给撕破的。”轩玉对若窈笑笑,将衣裳拿回来继续缝补。 若窈:“阿玉,受了委屈不要忍,我不想连累你。” 轩玉摇头笑着,“哪有,没人欺负……” “好大的口气啊,还不要忍,你个从外面买来的贱籍奴婢,哪来的口气说这种话,若窈,不过见了主子几面,你就得意忘形不知道自己是贱奴生的了!” 轩玉话没说完就被打断,说话女子同在屋中,是与霏雯关系要好的三等婢女春雨,从小被卖进王府来的。 春雨和霏雯同在厨房做奶皮子乳酪之类的吃食,俩人是同一个鼻孔里出气的。 若窈看着轩玉,温声问:“阿玉,你的衣裳是春雨撕的?还是春雨和霏雯合伙来欺负你了?” 轩玉低头不语,紧紧握住若窈的手,小声道:“窈窈你别为了我和她们冲突,霏雯她爹是庄子上的管事,你斗不过她们的。” 若窈挣脱轩玉的手,拿起桌上剪刀一步步走向春雨的床榻。 几人说话间,屋中其他的婢女都醒了,众人看若窈拿着剪刀走来,表情阴沉,都抱着被子往后缩。 “若窈你要干什么?” “你快把剪刀放下,大晚上你要干嘛?” “若窈你冷静些,别乱来。” 婢女纷纷出声劝她,但都是动动嘴皮子,无一人敢下床去拦着。 若窈表情那样可怕,万一真动起手来捅人可怎么办。 春雨见若窈走开,惊恐后退,放声大喊:“走开!你个疯子!你要做什么!” 若窈冲上去,一把捏住春雨的手腕将她按在木板床上,她力气大,轻松挟制住,春雨用尽全身力气都不能挣脱一分一毫。 那把剪刀直直刺下去,钉在春雨眼前。 “你、你……” 春雨哆哆嗦嗦,牙齿发颤,怕到极致。 尖锐的剪刀横在眼前,恐惧席卷全身,怕得要死。 若窈骑在春雨身上,一手掐住脖子,一手握紧剪刀,平静开口:“轩玉的衣裳是你撕的?” 春雨此时再也硬气不起来,颤颤巍巍说:“我我我,都是霏雯让我干的,不是我,不是我!” “那就是你干的。” 若窈收紧手,用了点力气。 春雨死命扒拉若窈的手,窒息道:“疯婆子,杀了我,你也活不了!” “不过一死,有什么大不了的,我亲人都死了,就剩我一个,反正也没什么好活的,佛活一炷香,人争一口气,我活不痛快还不如去死,死前带走一个,也算够本。”若窈平静说。 春雨听她说话不像作假,惊恐万分,连忙求饶:“我错了我错了,快松手,若窈,我真的知道错了。” 若窈不说话,一手拿着剪刀从春雨的领口往下剪开,三两下就剪成几块破烂的布条。 春雨吓哭了,眼泪糊了一脸,“我错了,我再也不欺负她了,她破掉的衣裳我用钱补,我拿钱给她补上,好不好?若窈你放开我吧,我真的知道错了……” 听到这话,若窈才终于放开她,起身还拎着剪刀从其他婢女脸上一一扫过,看得其他人也怕了才收手。 春雨跌跌撞撞站起来,换了身干净衣裳,连忙取了一串钱放在放在轩玉面前的桌上。 这一串是一百多文,足够轩玉扯半匹粗布做衣裳了。 轩玉盯着钱看,眼中含泪。 她自小被父母卖入王府为婢,受过的欺负委屈多了去了,可从没有人给她出头,为她抱屈。 震慑住这群人,若窈扔了剪刀,拉着轩玉出门了。 “窈窈,谢谢你。”轩玉呜咽哭着,抬手抹了两把眼泪。 若窈叹气,拂了拂轩玉鬓边的发,“有什么谢的,你是因为我才受欺负,这都是我该做的,是我连累你了。” 轩玉摇头,“不,不是,窈窈,真的谢谢你,她们向来如此,我早习惯了,你是第一个护着我的人。窈窈你好厉害,我从没见过你这样厉害的人。” “傻阿玉,这有什么厉害的,被欺负了就要反抗回去,不然她们会觉得你好欺负,一直欺负你。” 轩玉担忧道:“可是霏雯是家生子,她爹娘都在府中当差,在主子面前得脸,她爹娘要是对付我们可如何是好。” 若窈微微一笑,“霏雯爹娘要是真厉害,霏雯还能在厨房打转啊,王府里主子不少,长辈有太妃和三位侧夫人,年轻的有三位爷,一位少夫人,三位未出阁的小姐,还有许多投奔来的姨太太和表小姐,这么多主子,随便调去哪个院里不比厨院轻松,真厉害的早走了。” 轩玉恍然点头:“对呀,是这个道理。” 若窈继续说:“而且我打听过了,霏雯的爹是庄子管事不假,可他未必得主家青眼,霏雯她爹好赌打牌,而太妃最不喜下人赌博,你且看那些掌勺老厨工们对霏雯的态度就知道了,并无任何忌惮。” “是,窈窈你说的对,我们本是一样的人,不该这样被欺负!是我太懦弱了。” 若窈握住轩玉的手,“阿玉,你不懦弱,只是谨慎而已,我们都想好好活着罢了。” “嗯,我们要好好活,好好过。” 两人相对而笑,消弭了身处深宅大院中的孤寂无助和如履薄冰。 “咕咕……” 轩玉的肚子叫了一声,她窘迫地捂住饥饿的五脏庙。 “没吃晚饭吗?” “吃饭时正好赶上德荣院里要一份撒糖莲子糕,做完后再去饭堂,已经没饭了。” 若窈叹轩玉太老实,她们在厨房当差的,还能饿着自己不成,哪怕做点心的时候借着尝味吃一两个,一天下来也能给自己喂饱。 “你等着,我去厨房看看,找点吃的过来,正好我晚上也没吃饭,饿死我了。” 若窈说完就往厨房跑去,嘱咐轩玉在廊下等她回来。 厨房晚上会锁门,闲杂人等不能进入,除非主子要吃东西,管事的才会给钥匙开门,不然一整晚都是锁着的。 若窈知道厨房锁着门,但她自有办法。 她头上插着根木簪子,簪子的一头缠着一根银丝,看似是装饰,实际用处很多。 例如撬开厨房后窗的小栓。 若窈摸黑进入厨房,凭借记忆走到她干活的点心案旁,在橱柜最底下的小箩筐里拿出两个白胖胖的馍馍。 这是她白天藏的,怕晚上吃不到饭,特意给自己留的口粮。 若窈用干净的碎花粗布将馍馍包好藏在衣裳里,正要起身走,突然听见门外有脚步声。 吧嗒一声,厨房正门的锁被打开了,门被推开,门轴转动的吱呀声传来。 第3章 第3章 两道人影走进厨房,踮着脚往东边的橱柜走,边走边小声说着话。 “你确定这法子能行?这要是被查出来,可是要命的事。” “怕什么,咱们只要将这药放在汤圆里,做好送过去的又不是咱们,到时候上面怪罪下来,只能找到那小贱人头上,跟咱们有什么关系。” “这汤圆丸子明日真会送到蒹葭阁吗,万一送去别的地方呢?” “不会,这就是三少夫人点名要的,我今晨都看见了,蒹葭阁的芷心姑娘亲自来吩咐的,那小贱人包好之后单独放在橱柜了,就是为三少夫人准备的,明日一早蒹葭阁的人就会来取,只等三少夫人吃了,定然弄死那小贱人。” 两人在橱柜前倒腾一番,止不住得意,偷笑了好一会,弄好后轻手轻脚出去,重新将厨房上了锁。 厨房恢复寂静,须臾,若窈缓缓从案板下面的杂物堆里爬出来,站到橱柜前,将那碗包好的汤圆拿出来。 刚刚的两人一个是霏雯,一个不熟悉没听出来。 这两人鬼鬼祟祟,大半夜来厨房给她做好的汤圆包里下药,等着她将这着碗带着不知名药物的汤圆送到蒹葭阁,然后被三少夫人治罪。 能让三少夫人气到弄死她的药,会是什么呢? 三少夫人有孕,难道…… 霏雯今日被她打了,想弄死她不奇怪,那和霏雯一同下毒那人是谁?除了霏雯应该没有其他人和她有大过节了,用这样恶毒要人命的手段,难不成另一个人针对的不是她,是三少夫人和她肚里的孩子? 若窈不知另一人是谁,暂且不想了,她将手上的汤圆丸子处理一番,放回原处,把橱柜恢复原样,翻窗出了厨房。 回到婢女院,轩玉连忙迎上来,问:“怎么去了这么久,是被人看着了吗?” “没有没有,天太黑了,走得慢些。” 若窈拿出馍馍和轩玉分享,一人一个吃起来。 两人边吃边闲聊,若窈问:“阿玉,三爷院里除了三少夫人,有什么通房妾室吗?” 轩玉进府很多年,对府中情况很是了解。 “现在没有,之前是有两位通房丫鬟的,后来三少夫人嫁进来就给了身契和一笔银子,放出府去了,三少夫人认她们做妹妹,又给找了好人家,都嫁人做正头娘子去了,去年那两个娘子回来,带了好多礼物上门,对三少夫人千恩万谢,算是结了两门好亲戚,太妃和几位侧夫人都夸三少夫人贤惠仁德呢。” “听说三少夫人是太妃的娘家侄女,那太妃既是三少夫人的嫡母,又是亲姑母,两人关系应是亲厚的,那三少夫人和亲婆母徐夫人呢?” “主子们的事,我们哪能清楚,单从外面看,是一团和气的,不过我觉得啊,徐夫人应是不太喜欢三少夫人,徐夫人的侄女也在府中住着,据说当年三爷娶妻,徐夫人是想要自己的侄女嫁过来的,但没成,三爷最后娶了太妃的侄女,三爷成婚一年多了,那位徐姑娘一直住在府里没走,估摸着是不甘心吧,徐夫人中意自己的侄女,和三少夫人私下里的关系指定不好。” “这样啊……” 轩玉啃着馍馍,狐疑地看着若窈,问:“窈窈你打听这个干什么?你不会是想进三爷的院,给三爷做妾吧?” “我跟你讲,这指定是不行的,三少夫人管家,是个多厉害的人呢,府里府外那么多女子想进三爷的院,最后都没得到好果子吃。” 若窈笑了,“林姑姑跟我说,攀上三爷就是去过好日子呢,阿玉为什么不这么想?” 轩玉:“哪有什么好日子啊,三少夫人看着贤良温和,但我每次看见她,都吓得头也不敢抬,在三少夫人手下做妾,日子一定很难过,说不准不如做厨娘。” 若窈无话,抬眸望着天边高悬的明月,神色平静。 是啊,轩玉能看出来的事,许多婢女都能看出来,霏雯和春雨机灵过了头,难道会看不出来吗,谁都知道给三爷做妾不是什么好日子,可就算大家心里清楚,还是要嫉妒,还是忍不住嫉妒。 一边嫉妒她被主子多看了两眼,一边幸灾乐祸,等着她被三少夫人收拾。 人心啊,比刀子还可怕。 从天上落到泥里,不过如此。 从前的烟华富贵,软玉金罗,好似都是一场梦,高台坍塌只在一瞬间,尚未从梦里醒来,就浑浑噩噩走到了这。 浑浑噩噩的活着也是活,有什么的,至少她没上断头台,只是进了贱籍而已。 * 天蒙蒙亮,鸡还没打鸣,厨院的锅碗瓢盆声就响起来了,开火冒烟,厨工厨娘们敲敲打打忙活一个时辰,终于将整座王府的早膳端上桌。 若窈和轩玉同是做点心的,每个早上都是如此,忙得脚打后脑勺。 早膳需要的点心是最多的,点心案共有十多名厨娘忙活,分别负责不同的院子和主子。 王府最要紧的几位主子中,三位爷都不爱吃甜食点心之类,这几位的早膳中可以只上一两样点心,长辈里,太妃和屏夫人喜甜食,每日早膳至少要端上去八样点心,英少夫人那样也要端上去六盘。 府中还有三位小姐,都爱吃甜食点心,每日早膳要端上去四盘点心,另外还有许多借住的表小姐和亲戚也要送点,外加主子额外点的。 里里外外,一顿早膳光是点心就要预备近百盘。 早膳预备好,各个院子的丫鬟来取食盒。 忙完早膳,轩玉收拾用过的碗盘,若窈清点今日用过的材料上报。 轩玉抽闲说:“窈窈,你有没有感觉到,方才霏雯往咱们这看了好几眼,好像一直在盯着你。” 若窈:“太闲了吧。” 轩玉:“我觉得不对劲,她会不会在琢磨着对付你,昨天你把那碗粥扣她头上,这事都传遍了,好多人看笑话,你让她丢那么大的脸,她肯定不会善罢甘休的,窈窈,你一定要小心啊。” “那我就等着瞧,看她怎么不善罢甘休。” 忙完早膳,管事检查过厨房各项食物损耗,众人歇上一个时辰,然后就要开始准备昼食了。 昼食多为正经饭菜,不上点心,故而这段时间做点心的人就可以歇着了。 若窈和轩玉闲着的时候会干些清闲的活计,为了夜膳和明日的早膳做准备,二人坐在院中拿着两个大木盆清洗刚采摘的桂花,洗到第三遍时,霏雯经过她们面前,幽幽笑了声。 “洗桂花呐,这么清闲啊,呦呦呦,有这种清闲功夫,不琢磨琢磨攀高枝,做这些下等丫头的事干什么,小心伤了若窈姑娘的手,到时候惹三爷疼惜。” 轩玉放下手里的水盆,站起来和霏雯理论,“霏雯你胡说八道些什么,你再污蔑窈窈,我就告诉林姑姑去!” 霏雯双手掐腰一脸不屑,“我说什么了?有人听见我说了什么吗,空口白眼,你才是污蔑。” “你……” 两人正争吵,突然有几个气势汹汹的姑娘走过来,林姑姑和几个厨房管事都跟在其后面。 为首的姑娘桃李之年,容色不出彩气势却沉稳,进院扬声道:“今晨给三少夫人做汤圆的是谁,站出来我瞧瞧。” 轩玉脸色一变,转头看向若窈,担忧道:“窈窈,那是三少夫人身边的蔻丹姐姐。” 对面的霏雯捂嘴窃笑,低声道:“等着瞧吧,要命的来了。” 众人看向正在淘洗桂花的两人,若窈起身走出去,说是她做的汤圆。 蔻丹视线落在若窈脸上,略微惊讶。 这个小丫头生的太标致美貌了,府中竟有如此姿色的婢女。 “你叫什么名字?” “若窈。” 蔻丹目光又是一怔,显然是听说过若窈这个名字,目光顿时变得厌恶起来,说:“原来你就是若窈,三少夫人喊你过去,随我走一趟吧。” “是。” 这样子将人喊走,不说是为什么了,只因为一碗汤圆,厨院众人都看直了,待走了后议论纷纷,虽不知若窈因为什么招惹了三少夫人,不过看蔻丹的态度,是不能好好的了。 蔻丹带着四个小丫头走在前面,若窈紧跟着,一路上没有半句话。 直到进了蒹葭阁,蔻丹让若窈在正屋廊下等着,她先进去通报。 几息后,蔻丹出门,对若窈说:“三少夫人让你进去。” 若窈随蔻丹进去,从正屋前后门穿过,又过了一个花团锦簇的内庭院,进了后罩房改成的茶厅。 进门先行礼,若雅欠身见礼,说了句三少夫人好,垂头侍立,没听到回话前不曾抬头。 余光里扫见花厅中的装饰摆放,面前是一张长方的檀香木罗汉床,床下是梨花木雕花脚踏,旁边放着两个梨花木圆凳和镂空花几,花几上摆放着细腻纯白的经瓶,里面插着几株秋海棠。 再往里去,摆着许多盆栽海棠,大片盛放,明媚艳丽。 “你就是若窈?抬起头来,让我瞧瞧是什么模样。” 娇俏动人的声音落下,优雅慵懒。 若窈缓缓抬头,站直了身子。 眼前这位三少夫人容貌如海棠般娇艳,气质华贵明媚,巧笑嫣兮。 发髻高挽,梳成多环髻,身着水红如意纹锦襦,湖蓝色绢裙,袖口裙边绣着牡丹海棠,一整套翡翠镶金头面,颈上金玉琳琅项圈,手腕上两个红玛瑙金镯。 早听说晋王府两代戍守边疆,将晋地治理得繁荣昌盛,富贵堪比皇宫。 今日一见,果然如此。 英莲打量着眼前的女子,约莫十七八岁的年纪,生得仙姿玉色,更难的是气质清高沉稳,眼中藏着许多东西,让人忍不住探究。 “真是生得美极妙极,好颜色。” 英莲夸赞一番,接着问:“你可知我叫你来是为何?” 若窈低头不吱声。 旁边的蔻丹端来一碗汤圆放在罗汉床的小方桌上,质问道:“大胆婢子,竟然给三少夫人送来一碗未煮熟的汤圆!你未煮熟也就罢了,这汤圆竟还是苦的,你怎么当的差!” 若窈低声认错:“今晨差事太多,婢子一时疏忽,没将汤圆煮熟,请三少夫人饶恕。” 蔻丹气道:“你还敢讨饶,你说,这汤圆为什么是苦的,你往里面放了什么,是不是成心想要三少夫人吃着不顺心!” 主子爱吃汤圆,特意吩咐了要一碗甜甜的桂花果酱馅的冰汤圆,结果早膳一入口就吐出来,这汤圆不仅没熟,竟然还是苦的! 若窈不再辩解,躬身道:“婢子知错,请三少夫人责罚。” 屋中静了一瞬,英莲审视着她,眼中十分不解。 她不明白这个丫头存心这么做是为了什么,要说没煮熟可能是疏忽,但再加上苦味就很刻意了,说明这丫头存心不想让她吃下这碗汤圆。 英莲久久不说话,蔻丹靠近主子耳边,小声道:“夫人,她就是三爷看中的那个小丫头,长得一副狐媚样子,看着就不老实,夫人不如借此机会,给她点教训。” 即便是贱籍,主家也不能随意打杀下人,做什么都要有理有据,不然王府上上下下几千人,不能服众。 今日正巧得了由头,这丫头自己撞上来找抽,何不借机惩戒一番,让她知道三少夫人不是好惹的,以后安分些,别想着勾引男主子。 英莲思索片刻,说:“若窈,我问你,这汤圆是如何变苦的?” 要想甜的食物变苦,必定是刻意加了什么进去。 “我……加了黄连煮的汁水。”若窈说。 厨房常备一些药材给主子做药膳,她认得药材,从药柜里偷了黄连出来。 英莲问:“为什么这样做?” 若窈沉默,似乎在斟酌着怎么开口。 就在这时,一个身着绿衣的小丫头慌张跑进来,急忙喊道:“少夫人,不好了少夫人,徐夫人方才用完早膳后上吐下泻,府医诊断后说是中毒了。” 蔻丹扶着英莲站起来,跪下来帮英莲穿好鞋。 英莲:“可禀告太妃了?” 报信的小丫鬟回:“太妃不在府中,出门去上香了,徐夫人喊少夫人过去呢,说定要彻查下毒之人,重重惩罚,徐夫人的陪房张姑姑已经将厨院的人都喊去徐夫人的碧安院了,只等少夫人过去了。” 王府后苑是少夫人管着,如今出了这样的事情,英莲必须得去管一管。 “走,我这就去看看。” 英莲走到花厅门帘处,脚步一顿,回身看着若窈,说:“你也是厨院的人,正巧了,这事有你一份,走吧,一起过去看看。” 若窈垂头应了声,跟在英莲后面出了蒹葭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