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孕妾》
作者:小词姐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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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窈?若窈在哪?”
“原来在这呢。若窈,你把手里的活计放下,快去望月厅那边,给三爷侍奉酒水。”
掌管厨房的林姑姑急匆匆走进厨院,从铺满白细面粉的点心案上找着了正在揉面人。
厨院人多口杂,锅碗瓢盆声零碎不绝,人声嘈杂,林姑姑穿过重重厨子和厨娘朝着点心案这边走来。
见若窈不动,林姑姑恐她没听见,走上前敲了敲若窈手下的揉面案板。
“听见了没,要你去前院的望月厅侍奉三爷酒水呢,还不快去。”
揉面的姑娘抬起头,露出一张张娇柔妩媚的美人面,眸似秋水,眼波横横,这样娇媚的面容,谁见了都要感叹一声标志,只是那双眼里含着几分倔强刚强,顷刻就让人的关注点从容颜转移到眼中。
若窈道:“林姑姑,我是做点心的,不是去前厅敬奉酒水的。”
林姑姑笑:“我知道,不过三爷点名要你去,咱们厨院这么多姑娘,偏生你最伶俐,得上头主子青睐,三爷看重你,你就快去吧。”
主子指名要谁,这不是她们这群丫鬟能拒绝的,今日若不去,明日不知是什么光景呢。
可若去了,更不是什么好事。
若窈静静看着林姑姑,唇抿成一条直线。
林姑姑气得锤了两下若窈的胳膊,骂道:“小蹄子,我还指使不动你了,快换衣裳去,我给你找了件水红色褙子和同色纱裙并一些钗子,都在我房里,你去梳洗换上再出门,前院都是宾客,莫给主子丢脸。”
若窈不动,只一双浸了水的眸子望着林姑姑,满满的执拗倔强。
“磨磨蹭蹭什么,还不快去!耽误差事放心老娘扒了你的皮。”
林姑姑又骂几句,拉扯着若窈往外走。
回了婢女们居住的院子,林姑姑强硬压着若窈梳妆打扮好,看着镜中恍若神妃仙子的人,嘱咐道:“好生侍奉三爷,性子软些,日后少不了你的好日子,再差总比在厨房打转强,姑姑看你伶俐又勤快,这都是为了你好。”
若窈冷笑:“姑姑以为是富贵窝,殊不知是虎狼穴。”
她若进了三爷的院子,是连骨头都剩不下。
当今王府是大爷晋王掌权,太妃只有晋王一个儿子,其余几位爷都是晋王庶弟,暂未分家。
三爷魏云,最是风流花心,常常招惹年轻娘子,但他也最和善温厚,不为难下人,还待下人极好。
不好惹的是三爷正妻英氏,英少夫人管家,手段严格御下高明,如今英少夫人怀有两个月身孕,和三爷分房分室,这时若是有其他婢女借机插足,惹恼了英少夫人,当真是想找死了。
林姑姑没好气道:“这是什么话,你敢说主子的不是,当心你的小命,主子要你做什么还敢推三阻四的,也不想想你被人牙子嫌弃没人买时,险些被打死了,要不是王府买下你做丫鬟,你早不知道埋在哪个山头了呢!”
恩情大过天,虽是卖身的贱婢,但王府救她一命,食能果腹衣能蔽体,每月还有三百文的月例,已是大恩。
若窈垂着头,不在争辩,捧着托盘往外走。
此时东边檐下正有十多个丫鬟捧着玩吃饭,见若窈穿的这样好出门,有些羡慕有些鄙夷。
其中一个长相俏丽的嗤笑道:“瞧瞧,差事做的再好,不如生一张狐媚子的脸,哪怕偷奸耍滑不做正事,就光是往主子跟前一凑,就得了赏识了!”
这是霏雯,晋王府的家生子,父亲是管庄子的,母亲是王府里的绣娘,故而比其他丫鬟得脸些。
丫鬟们挤在一团调笑,又一人接话道:“可不是嘛,不过藏那些鬼心思有什么用呢,不会真以为自己能飞上枝头变凤凰吧,三爷的院子,可不好进呐。”
霏雯斜着眼盯着若窈身上穿上戴的,撇撇嘴:“这辈子没见过什么好东西吧,见了些好的就走不动道了,还在那得意呢,幸好是三少夫人还不知道,赶紧享两日福吧,不然……哼,三爷院子里可进不去狐狸精。”
王府上上下下几千口人,丫鬟婆子多的很,有些口角太正常不过了。
林姑姑不甚在意,喊道:“都闭上嘴,不干你们的事在这嚼什么舌根,都当差去。”
若窈淡定看着,倒也不生气,只是缓缓走向这群同龄姑娘,停在霏雯面前。
霏雯微扬下巴,得意笑着。
若窈问:“你凭什么说我是狐狸精?坏人名声,如杀人性命。”
霏雯回:“你勾引三爷,下贱!就是狐狸精!”
若窈道:“口说无凭,证据呢?”
霏雯气恼道:“还要什么证据,你要不是狐狸精,怎么三爷就找你不找别人!”
若窈平静道:“你也说了,是三爷找我,不是我找三爷,你这话不是骂我狐狸精,是骂三爷自甘下贱,霏雯,你是这个意思吗?”
“我我我当然不是这个意思!我是在骂你狐狸精!”霏雯急了,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回怼。
若窈:“所以你是空口无凭地骂我,恶意诬陷,毁人名声。”
霏雯气道:“我没有,你就是狐狸精!”
若窈笑:“大家都听见了,霏雯无凭无据故意诬陷于我,国有国法,家有家规,府中有规矩,林姑姑,按府中的规矩,刻意诬陷污蔑他人,要怎么罚?”
林姑姑翻了个白眼,说:“轻者罚三个月的月钱,重者,发落到庄子上做活去。”
霏雯急了,慌张道:“我没有,我没有污蔑她,她……”
林姑姑瞪了霏雯一眼,软声对若窈说:“好了若窈,霏雯随口一说,无心之失,你且放她一回,快些去前院吧。”
她不愿在自己管辖的院子里生是非,霏雯被罚她也轮不到好处,只能说明她管不住这群年轻丫头,能力不济。
霏雯这时也改了口,气囊囊说:“好嘛,我就是随口一说,若窈你心眼子这么小,干嘛这么斤斤计较,你这么在意,只能说明你心里有鬼罢了,不然身子正影子直,你急什么。”
“无心之失就可饶恕一回?讲道理就是心眼子小?好。”
若窈话落,劈手抢走霏雯手里的饭碗,反手将饭碗扣在霏雯脸上。
那一整碗的稀粥,正正好好盖头而下。
霏雯尖叫一声,旁边的婢女们也跟着尖叫后退。
饭碗碎在地上,浓稠的粥黏在霏雯头上脸上,淅沥沥地滑落,狼狈不堪。
若窈平静开口:“手滑了,无心之失而已,霏雯你不会和我计较的吧。”
“而且无凭无据的,你在这里传播谣言,污蔑我就算了,还诋毁三爷,英少夫人有孕,你这些话污蔑我没什么,若是传到英少夫人耳朵里,伤了英少夫人养胎,那就是要命的事了。”
“啊啊啊!贱蹄子你敢打我!我和你拼了!”霏雯声音尖细地喊着。
林姑姑连忙上前拦着,推了霏雯一把,然后使唤小丫鬟们将霏雯拉住,指着霏雯的脸骂道:“疯什么闹什么!若窈说得没错,都给我把嘴闭上,再乱说一句你们知道后果!若窈要去伺候三爷,霏雯你若拉扯脏了她的衣裳妆容,耽误三爷的时辰,仔细你的皮。”
骂完,快步拽着若窈出门去。
林姑姑将若窈送到望月厅外,推着若窈进去,嘴上有嘱咐几句,目送若窈进去了才离开。
若窈跟在几个端着托盘送菜的侍女后面进去。
望月厅外侍女进进出出,手里端着各式各样的托盘瓷器,乘着美酒佳肴,玉盘珍羞。
其中舞乐靡靡,隔着好远都能听见厅中传出的丝竹琴声。
婢女小厮从望月厅后面的小门进去,均低头垂肩,恭谨守己。
今日是晋王府的三爷魏云为好友举办的迎风洗尘宴,厅中宾客都是和三爷一处玩的朋友,出身晋城望族世家的同龄子弟们。
简而言之,游手好闲的三爷,和他的一群狐朋狗友。
宾客分坐两侧对饮,主位是晋王府三爷魏云。
若窈端着托盘从侧面垂头走过去,只见此时有一个身着华服的公子哥举杯向主位敬酒,不知是说了什么逗笑的话,惹得魏云朗声大笑,举杯回敬。
三爷身侧跪坐一名身着去桃红色留仙舞裙的女子,看装扮应是今日献舞的舞姬。
舞姬柔媚,指尖捏着一颗晶莹剔透的葡萄剥着。
“三爷,吃个葡萄。”
“好好好。”
魏云怎会拒绝美人的献媚,大手一揽,将娇柔的舞姬搂紧怀里。
正笑着,他抬眸瞧见角落里的婀娜身影,顿时双眸一亮,连忙起身朝着下面走去。
“我正想着若窈姑娘,不成想转眼就瞧见了,怎么在下面站着,来来来,到爷身边来。”
魏云笑着往下走,同时牵动厅中所有人的目光偏移到角落里,瞧见了一名半边身子隐藏在暗色里的女子。
展眼望去,众人先是疑惑,后又眼前一亮。
这女子端着托盘垂首侍立,应是王府中的侍女,怎能让三爷这般殷勤?
可等她一抬头,露出那张秋水芙蓉面,妩媚窈窕的身段,展露肌肤无一处不是白皙无暇,温润胜玉,众人方知晓三爷阅过百花精准毒辣的眼光。
怪不得,原来是个容色惊艳的大美人。
这般女子,岂是凡人!
若窈躲不开,只得屈膝见礼,“若窈见过三爷。”
魏云一见到她,三分的酒意成了八分,整个人飘飘欲仙,浑然忘己。
他自诣风流,阅女无数,晋地有名的美人他都见过,却没有一位如眼前的女子般,容色潋滟,体态婀娜纤弱,看似柔媚成天,纯情柔弱,眼中却又是另一番风情,不卑不亢,天生一股神女不下凡尘的清高脾性。
就要如此,才惹人喜爱,若真温和柔顺有什么意思!
魏云笑着伸出手,想拉着若窈的手走回主桌,结果若窈侧身行礼,不动声色地躲开了他的触碰。
他并不生气,反而眼中意趣更甚,笑语悠然:“不必多礼,爷身边正好缺个人侍奉酒水,你来吧。”
若窈垂头不接话,跟在他身后走到主桌旁跪坐下,恭谨斟酒。
三爷魏云左一舞姬,右一美婢,这一场面有些荒诞,放在寻常世家公子身上,早就丢光了脸皮,被家里打个半死,偏偏晋王府的三爷是个富贵闲人,出了名的浪荡子,他这副样子大家早已习惯。
当今晋王名唤魏珏,是先晋王的嫡长子,高祖皇帝的亲册的晋王世子,先晋王封地晋州,就藩五年便病逝了,世子魏珏七岁袭爵成了晋王,撑起整个晋州。
晋王有两位弟弟,均为侧夫人所出,分别是二爷魏宁和三爷魏云。
兄长威势太盛,这就导致下面的两位都无心权势,只好风花雪月,二爷魏宁爱好音律香道,是个文雅闲人,三爷魏云风流花心,是个纨绔浪子。
晋王善待弟妹,只要不是特别过分,王府几位爷和娘子都可恣意而活。
盖因如此,魏云才敢觊觎府中婢女。
魏云身边有了若窈,就忽略的另一边的舞姬。
舞姬脸色渐差,恶狠狠地瞪了若窈几眼,若窈只当自己是只会倒酒的木头人,除了酒樽什么也不看,丝毫接收不到舞姬不善的眼神。
有一位国色天香的大美人,男人们的视线总会有意无意瞥一眼,魏云见此更加得意,笑盈盈看着若窈,亲手剥了个葡萄递过去。
“自在些,斟酒而已,不必如此认真谨慎,今夜宴席轻松,没那么多规矩,来,尝尝爷亲手为你剥的葡萄。”
“尊卑有别,奴婢不敢。”
魏云不强求,转手将葡萄扔进案上的鲜果篮子里,他脸上还是笑着的,颇有耐心和若窈说话。
“若窈你是今年新进府中的吧,从前你若在,爷必定认得你。”
如此国色,见之难忘。
魏云问:“你家在哪?还有亲人吗?为何会卖身为婢?”
他想着若是有亲眷,便接过来一同来王府安排个差事,恩惠她全家,到时美人自然念着他的好。
若窈眸光一紧,眼中闪过短暂的泪光,不过许久就恢复如常。
“奴婢从前的家在云州,家人都找不到了,两年前云州战乱,乌蛮人侵占了家乡,一家人逃难出来,路上走散了,我一个人逃来了晋地,因没有户籍身份,又被人牙子拐骗,就成了贱籍。”
这番话天衣无缝,既说明她原本是良籍,是无奈落为贱籍,又让听的人寻不到错处,家乡倾覆,逃难百姓众多,无从探究她的来历。
小女子哪会说谎,众人没有半分存疑,魏云信以为真,叹她可怜,而后又控诉乌蛮人残暴可恶,和她同仇敌忾。
这一番话下来,气氛松恰许多。
然而没多久,门外有侍卫通传,“王爷来了。”
众人皆惊,尤其是魏云,忙不迭起身迎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