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羽,不是这样的。”
“就是这样的。”
两双相似的琥珀色眸子对视着,谁也不肯退让。
安羽尚少年,见山是山,见水是水,纯粹又带着莫名的坚持。黎柯度过重重关山,早已见山不是山,见水不是水。
这日不欢而散之后,两人就再也没有说过话,同住一屋檐下,却是相顾无言。
知道这天,安羽被安排到值日,和她搭档的同学早早回去,留下她一人。这种事情她早就习惯了,没由来的针对她,排挤她。
按照往常,安羽肯定直接离开了,她不是什么的圣母,谁对她好,她就对谁好。既然这么不愿意做值日,那就都别做好了,别指望她一个人把两个人的活干了。
这两日和黎柯冷战,她心里也不好受,只是她真的不能理解黎柯的做法。
对她来说,爱是爱,恨是恨,就凭乔斌曾经的所作所为,她一辈子都不会原谅他,也不可能接受他。与其回去难受,
倒不如借着值日的名头晚些时候回去,好好调整心态,和黎柯好好聊聊。
她们之间,不该是这样的。
只是,没等她找到机会和黎柯好好聊聊,意外先发生了。
在教室里多待了半个小时,安羽才回家去,回到家里屋子黑漆漆的,只能隐约看到外面微弱的灯光。
从前安羽回家也是这般模样,黑漆漆的,像站在永不见天日的深渊里,她只能借着不认命一步步走下去,相信总有一天会走到有光亮的地方。
然而,有一天,这深渊里出现了光线,照亮了她的黑夜,仅仅三天,就让她放下警惕,习惯那个人的存在。
可是现在,那个人不见了。
黎柯不见了。
安羽又从家里找出来,几乎找遍了附近的几条街上都没有找到黎柯的身影,街上人来人往,都与她路过,而她只想找到那个人。
来回找了好几遍,街上还是人来人往,她的内心却从慌乱变为平静。
是走了嘛啊?
回到家里,安羽在椅子上坐了很久很久,脑海里不断闪过天台初遇到黎柯的模样。
从见到黎柯的第一眼,她就知道那个人是她自己,她们从出生开始就陪在彼此身边的,她们共同度过无数个白日和黑夜,她们是彼此的一部分,她们是天底下最亲近最了解彼此的人。
所以,第一眼,她就认出她了。
父母爱情的失败,让她明白只有自己才是世界上最爱自己的人,没有人比自己更爱自己,且绝不背叛。
她曾经在无数个日夜自己安慰自己,期盼着有一天相见。所以在天台时见到黎柯,她是开心,又害怕的。
害怕只是一时恍惚。
可是黎柯离开时,告诉她“一会儿见”,一会儿后,真的再见了。
她们成为了同桌,她把她拉出垃圾堆的座位。
她是自己,她永远会在她身后给她依靠。
安羽曾经在网上看到过,幻想一个人,是一种病。可是那个人是她自己,如果是她自己的话,不算病。
是爱,是自己给自己的爱。
不对。
安羽脑海里闪过黎柯上楼时说的话,她会修电灯泡,可是她从来不会,因为小时候她玩灯泡被电到手指,她对灯泡一直有些阴影。家里用的也是灯管,而不是灯泡。
可是黎柯说,她会。并且在第二天就把灯泡换下来了。
不是幻想的……是真的存在的另一个自己,不一样的自己。
当时察觉到这个事情,安羽的心情是复杂的。
自己就该是自己,应该是一样的,怎么能不一样?她们本应该是最了解彼此的,黎柯了解她的一切,熟悉她的一切,特意放凉的橙汁,恰到好处送来的卫生巾……可是,她却不完全了解黎柯。
黎柯的眼里总是带着她看不懂的情绪,经历过很多事情看穿一切的复杂和平静。
她怀疑,黎柯是未来的自己。今天的不欢而散的交流也印证了这一点。
黎柯就是未来的自己。
可是,还是不对劲,直接告诉她,还是不对,还差一点点。
这差的一点点,她怎么也猜不透。
现在黎柯如来时那样,又莫名其妙消失了……她所有的疑惑都无从得知。
她甚至都不知道该如何找她。
她到底该怎么办?
此时夜色已经降临,刚刚出去找黎柯时她就和烧烤店老板请假了,今晚不过去了。从回家,发现黎柯不在,到出去找人,她滴米未进好几个小时了,又饿又累又急,迷迷糊糊之中,安羽靠在椅子睡着了。
恍惚之间,安羽做了一个熟悉的梦,黎柯没有出现之前,她总是时不时梦到一个人,一个和那人有关的场景。
现在依旧是迷迷糊糊的身影 ,陌生又熟悉的声音。
梦里一次次出现一个人影,穿着白大褂,嗓音温柔坚定 ,知性理智。在梦里那个人影总是在她要掉下悬崖时拉她一把,在她伤心难过时默默给她靠着肩膀……可她就是看不清楚那个人。
“阿羽……你是我的阿羽……”
“阿羽,有些事情,我经历过就好了。”
……
这次的梦,除了那个白大褂姐姐,还出了其他人的声音。
“还是不行,机器不太稳定,风险太大了。”
“实验,又失败了……”
“这个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情,即便回去了,改变了,可是结局真的会发生变化吗?”
“安主任,这样不行,风险太大了……”
“可是你改变了她的轨迹,你还是你吗?”
梦境里,安羽竟然因为这句话感觉一瞬间的窒息。
什么意思?到底是什么意思?她在梦境里挣扎着,想要听清楚那些声音到底是怎么回事,可是那些声音越来越小,她的梦境快要清醒了。
在清醒的最后一秒,一道温柔坚定的声音落到她耳朵里。
“轨迹改变了,她依旧是我,我也依旧是她。她是我的过去,我是她的未来。轨迹再如何变,不可否认的是,她的未来都是我。”
安羽猛然睁开眼睛,入目的是收拾得干干净净的屋子,墙壁和家具有些陈旧,视线下移,落到桌上的闹钟,已经晚上十一点多了,她这一觉睡了三个小时。
晃了晃有些发晕的脑袋,安羽起身走到餐桌前想要倒水,一张银行卡落入她琥珀色的眸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