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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0-80

作者:心花狂流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第71章 five kill(3) 算了。等下……


    他们从墙角跌跌撞撞转到卧房。


    套房很大, 不止一间卧室。


    房内陈设相似,但处处干净整洁。除了方才弄乱的地毯一角。


    谢乐游腾出手,俯身拉开床头柜里的抽屉, 取出一袋四四方方的小伞。


    超薄标配, 葡萄味。金蔷薇酒店提供的贴心服务之一。


    阮鸣谦听到响动, 他放下挡在眼前的手臂, 手掌搭在腿际,瞟了眼:“不要这个。”


    房间内, 智能调成舒适睡眠模式的浅光柔和,不刺眼。高级面料床单上折射的一小块晶亮, 清晰可见。


    好吧, 确实没这个必要。


    谢乐游低头看了眼型号,不合适,便随手把拆开的四方塑料袋抛开。


    他轻轻吻上阮秘书长的喉结。


    宛如雕塑般优美的男性胸丨肌饱满结实,软热熨帖得指尖微微发麻。


    在许多时刻,谢乐游也会是一个温柔的合格情人。


    但这样的体贴,对蓄谋已久的阮秘书长而言,演变为了另一种形式的酷刑。


    谢乐游察觉到了隐晦的迫切邀请。他眯了眯眼,顺遂心意地掌控着节奏。


    连日来的憋闷,都消失在如洪水冲堤般的畅快中。


    阮鸣谦也扬起脖颈,啄吻着谢乐游柔软的嘴唇。细细密密的吻落下。看似轻柔, 却不给人留喘息之机。


    难怪说人类释放压力的方式无非几种。


    酒精,暴力, sex。


    他们就像是爆米花大片里死里逃生的主角们, 尽情纠丨缠。当下无需多想,享受此刻便好。


    心情亢奋,飞扬。


    最后不知道闹到什么时辰, 等谢乐游药性散尽,才倒头沉沉睡去。


    第二天醒来,谢乐游还有些喘不过气。


    他睁开眼,眼眸里还带着朦胧,很快迷茫变为清醒。


    昨天发生的事,他虽然当时混乱,现在却记得清清楚楚。


    谢乐游偏了偏头。他脑袋枕在秘书长变得柔软的胸膛上,手臂环在腰肢,被阮鸣谦叠上来的另一只胳膊夹住。


    阮鸣谦闭目时面容沉静,带着高知精英的斯文气质。胳膊上夹紧的力气可一点没松懈,锻炼有素,宛若铁钳。


    好一个能文能武。


    简直像生怕他醒来就跑路。


    谢乐游倒没有想过跑路。跑路也没用,公司里抬头不见低头见。他们俩这关系变化,总得当面掰扯清楚。


    只是他们没有明显身高差。


    现在谢乐游像个洋娃娃一样被揉进胸怀里,平白低去一头,接受洗面奶的钳制,挤得他怪别扭。


    谢乐游动了动腿,试图移动身体抽出胳膊。


    他才用了不到两分力,动静比蚊子都小,阮鸣谦就醒了。


    也不知道是真醒,还是潜意识。


    阮鸣谦闭着眼睛,把要挪动的谢乐游强硬地重新捞进怀里。


    呲溜!滑落一小半的,倏地回到了原本的位置。


    前功尽弃的谢乐游:“……”


    谢乐游:“你就拿这考验干部?”


    阮鸣谦把脸贴在谢乐游肩膀,被咬得红肿的唇瓣,摩挲着肩膀上的红红痕迹。他没睁眼,声音沙哑,还带着倦意:“嗯,就这。再来一次。”


    搁这玩瓶盖抽奖,把他当奖品是吧。


    不过,睫毛扫过肩膀,弄得怪痒痒的。


    昨夜愉快的记忆碎片倏然涌出。


    也许是有了明确的肢体接触。现在谢乐游能够用另一种眼光来看待阮秘书长。不得不说,剥离下属这一层关系后,秘书长无论是身材还是气质,都很符合谢乐游的龟毛挑剔口味。


    不然,他也不能一吃再吃。


    谢乐游不是委屈自己的人。天生的反骨铮铮,没法改。换个角度而言,当他在体验中获得了享受与快乐,符合他自主的心意,他就挺好哄,懒得当下去想那么多。


    所以谢乐游也没抗拒阮鸣谦身体力行的引诱,他用鞭子与糖,“报复”了回去。


    兵荒马乱的早晨,结束于卧室外一声明显的脆响。


    “地震了?”谢乐游在穿浴袍,头发湿淋丨淋的,往下滴水。


    他昨天的衣服彻底报废不能穿了。打开衣柜,发现只有酒店标配款的白色浴衣。


    谢乐游就知道,他昨天认错了。酒店给他常年预留的套房里,都会准备好换洗衣物。即使他不来住,也会定期应季更换。


    把吹风机拿过来的阮鸣谦,闻言看向紧闭的卧室门:“我给忘了。昨天情况紧急,那些人都被我扔在另一间卧房。”


    阮鸣谦补充道:“放心,房间隔音很好。”


    谢乐游意有所指:“该担心的人,好像不是我。”


    面对调侃,阮鸣谦显然没有正常人该有的羞涩,他特别坦然地点头:“因为太爽了。我控制不住。”


    谢乐游哽了下,不太习惯像是换了种画风的秘书长。昨晚发生的一切,让某种薄如纸糊的界限被打破了。


    他眨了眨眼,眼球还有点干涩。前半夜丢人的流泪画面再度浮上脑海。一边哭一边被哄什么的……


    论黑历史程度,能排上他人生历史前三。


    又不是小鬼头,吃不到奶就哇哇大哭。


    谢乐游赶紧打住回忆,果断转移话题:“那些人是谁?”


    阮鸣谦把谢乐游按住,给他吹头发:“单家的二公子,单嘉诺。单家安排看守房间门的手下。还有这间套房的原主人。”


    阮鸣谦说了个名字,谢乐游有印象。


    也是个富家子弟,嗜好比较特别,他还开了家小玩具公司,自己亲自上任露脸当diy主播,推广公司产品。由于太特别,虽然身家一般,但在圈子里相当出名。浴室里那一地小道具总算有了解释。


    阮鸣谦说:“他是被卷进来的。本来是在这间房拍视频工作。单家安排的手下也是个人才,怕你被人提前找到,把2201和2202提前换了门牌号,准备你们进房间后再换回去。”


    也就是说,他们现在在的套房,实际上是2202。


    “结果2202里有人住。他们就把人打晕了,藏在其中一间卧房的衣柜里。也就是隔壁。”


    谢乐游回想了下依稀听见的絮叨,浴室里那人估计就是单嘉诺。


    他嗤笑:“单家也是挺厉害。两头哄。”


    骗单嘉诺是谢乐游盯上了他,又给谢乐游下药。在自家旗下的酒店里遇到这事,简直是对他明晃晃的打脸。


    更别提,昨晚还是他给老妈举办的欢迎宴会。


    谢乐游问:“单家和单嘉诺有仇?”


    “单家和谢氏集团子公司有合作,但因为经营不善,现在资金链断裂被银行催债。还没交付给谢氏的订单,是他们最后的希望。”


    阮鸣谦迟疑了下,难得用不确定的语气道:“他们指望你……一笔勾销?”


    白日梦做得挺好。


    谢乐游无语。


    既然老爹都发话了,单家就交给他处理。单嘉诺,哪凉快哪待着去吧。


    单家的手下,待会该扭送警局的送警局。下药这事,没那么容易过去。


    单家的事暂且告一段落。


    谢乐游让阮鸣谦先去隔壁。紧接着他呼叫了酒店经理和安保处理这件套房,以及房间里多出来的人。


    单家派来的手下,一个个的鼻青脸肿,惨不忍睹。可见昨晚阮秘书长拷问他们消息时的愤怒。


    他们宁可主动去警局。


    谢乐游目睹他们情况,沉默片刻,给家庭律师打了电话。


    虽然防卫过当了些,但还是事出有因。有好律师周旋,谢氏又不差钱,能让他们安安分分进去待好些年。


    单嘉诺被带走时,失魂落魄,他企图扑上来解释:“对不起,对不起,可我真的没有办法……”


    “无可奈何。”谢乐游,“既然你说你在月城大学成绩优异,还拿出过不少成果,为什么不凭本事赚钱,要走这条路?”


    “太慢了,时间上根本来不及。”单嘉诺眼眶通红,“我父亲的病,还有银行的催债……”


    “单家还能来参加晚宴,还能指示手下做事。说明没到山穷水尽的地步。”谢乐游冷淡道,“你不如回家好好问问你的好家人们,家中究竟还有多少资产,能不能变卖。动动脑子,别老想着献身走捷径。”


    “你的身体,在外人看来没那么金贵。但对你来说,无可替代,应该珍惜。”


    “什么都舍不得,既要又要,还把代价建立到别人的付出上。世上容易走的路,多是陷阱。”


    “我……”单嘉诺哑口无言。


    他怔怔被保安拖走。


    谢乐游回到自己的私人套房。阮鸣谦已经换好了衣服。


    他穿的谢乐游的备用衣服。天生的衣架,穿什么都合适。就是衬衫略微紧绷,毕竟是量身定制款。


    一向把衬衫纽扣扣到最顶端的阮秘书长,这回解开了两粒纽扣。


    遮掩在立领下的痕迹一览无余。


    谢乐游穿着浴衣过来时,阮鸣谦已经给他挑好了一套搭配,摆在床上。


    “你了解他不少。”阮鸣谦说,“还会提醒他。”


    这种吃醋一样的语气……


    “是他自己昨晚絮叨的。”


    谢乐游手都放在浴衣腰带上了,却顿住,滑了两次:“我要换衣服了。”


    “嗯。”阮鸣谦注视着谢乐游,没有扭头的打算。


    他微笑着,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牢牢拽住了谢乐游。


    谢乐游:“……”


    “衣服我去衣柜拿。”


    “已经挑好了。在床上。”


    “我自己穿。”


    “——喂!”


    阮鸣谦按住谢乐游的肩膀,居高临下,不让他起来。


    谢乐游扶着他的腰,心中沉吟。


    算了。等下再说。


    ……


    一耽搁就到了快中午。


    两人懒洋洋地躺着,谁也不想动。叫了酒店客服部送餐。本来计划中午回老宅,看来得回去吃晚饭了。


    也好。把问题先解决了。


    谢乐游慢条斯理道:“阮秘书长,咱们谈谈。”


    阮鸣谦早有心理准备,抢先道:“那我先说。”


    “好。我也想知道你的想法。”谢乐游没争抢。


    说实话。如果阮鸣谦说的是真的,上个世界他只是遭到波及,被卷入事件。依照谢乐游对秘书长的信任程度,他并不介意开启一段新的恋爱。


    他现在是单身状态。


    抛开其他的不谈,至少在床上,他们彼此确认过了。相当合拍。


    但谢乐游的恋情从来都不长久。


    用一段几个月的恋情,取代长久稳定的合作关系。这笔交易,并不划算。


    第72章 five kill(4) 是我不好睡……


    “给你。”


    “这是什么?”


    “银行卡。”


    谢乐游看着阮鸣谦强行塞进他手里的银行卡, 默了默:“我还没到缺乏常识的地步。问题是,你给我卡做什么?”


    变魔术一样。连衣服都没穿,他从哪摸出来的?


    阮鸣谦严肃地道:“我这些年的工资都在里面。还有一些合法外快, 投资所得。”


    阮鸣谦又快又轻说了个数字。九位数, 有零有整, 精确到小数点, 没有一丝卡顿。显然他事先练过。而且除了工资以外,他所说的外快并非小数目。


    谢乐游惊讶地注视着阮鸣谦, 像是头一天认识他的秘书长。他倒不觉得阮鸣谦赚外快有问题,而是觉得阮鸣谦谈恋爱很容易被骗, 还没怎么就把老底交了, 这令他不禁忧心忡忡。他并不希望他干练的下属是个容易上头的恋爱脑。


    虽然目前他上头的对象是谢乐游。而谢乐游并不缺钱。


    但被人忽然送这么一大笔现金,那种微妙的心情,很难描述。没人嫌钱多,就算是首富也不例外。


    可这银行卡捏着,烫手。


    “至于其他的一些资产,期权……”阮鸣谦还在严谨地列清单。


    “停一下。”谢乐游揉了揉额头,“你不觉得有点问题?我是你的老板。”他加重语气强调。


    阮鸣谦柔声道:“你是我的追求对象。”


    “我给你发工资。你把积蓄全给我,岂不是这么多年都在打白工?”见阮鸣谦冥顽不灵,谢乐游有点痛心疾首了。


    何止是打白工,简直是自带干粮还倒贴的天生牛马圣体。


    这一刻, 连客观上属于大资本家出身的谢乐游都看不下去。做人不能这么剥削,会遭天谴。


    别说还没谈, 就算真谈了, 依照谢乐游的身家地位,也不需要恋爱对象给他钱。他倒是挺乐意花钱给恋人。但这还是第一次,有暧昧对象上来就上交工资卡给他。


    也是……也是挺新鲜的。


    阮鸣谦诚恳地说:“不用担心, 我不缺钱,自用够了。我能给你买礼物,不用给我零花钱。”


    谢乐游大受震撼。


    不是哥们,你就这么谈恋爱的啊?万一碰上个爱捞缺钱的,岂不是啃得骨头都不剩!


    工作上的雷厉风行、严谨果决都跑哪去了。这还是谢氏集团的大魔王吗?


    “和这没关系。”谢乐游狠狠皱眉,抓住阮鸣谦郑重其事道,“钱你自己留着。不管是什么人,都不值得你这么损害自己的利益。防人之心不可无。”


    谢乐游对恶意敏感,他太了解人性的阴暗面。


    钱帛动人心,唾手可得的钱财,更是如此。在货真价实的金钱面前,情感常常脆弱得不堪一击。


    “没有值不值得,只有乐不乐意。”


    阮鸣谦的声音沉稳,自信:“我知道你不缺钱。在人类社会里,情感常常用金钱来挂钩衡量,我并不这么认为,但我乐意给你花钱。这是追求的第一步,表明我的决心。我不是在和你开玩笑,也不打算随便玩玩。”


    第一步也没有上来就放大招的。这是纯纯送钱,典型人傻钱多速来。


    谢乐游深感对上头状态的人说不通,他决定另找突破口:“即便如此,我也不能接受。”


    “为什么?”阮鸣谦看起来很费解,他扬了扬眉毛。


    该怎么说?这话有点难说出口。


    谢乐游抓住阮鸣谦的手掌紧了紧,他语调拖长几分,让自己显得漫不经心:“我不想失去你。作为下属的你。”


    大概是觉得这样的话过于专制,他并不是什么限制下属人身自由的奴隶主,谢乐游补充道:“你已经有了足够的原始资本。如果你想单飞创业,我不会阻止。我们可以继续成为合作伙伴。我还会为你提供相当程度的支持,表达对你忠诚多年的感谢。”


    “但是,如果你变成我前男友,我们就得老死不相往来。这很麻烦。对谢氏集团是一笔极大的损失。”


    阮鸣谦脸上的笑意加深,他翘了翘唇角:“是吗?老死不相往来?”


    略带深意的话语,唤回了谢乐游过往的记忆。


    好吧,从弹幕降临的酒吧那晚开始,他单方面定下的规则就早已打破。这事阮秘书长也知道。他们甚至还讨论过。他再用这条理由,委实没有说服力。


    谢乐游脸庞一热。


    他的思维,忍不住飞到过去阮鸣谦和他讨论他的前任们,是怀着何等诡异的心情。


    “我知道你的顾虑。也知道你的原则。”阮鸣谦注视着谢乐游,缓缓说,“分手以后我不会纠缠,咱们还能继续做上下级,我没有单飞的打算。”


    和聪明人直白说话就是省事。


    但……


    “没有但是。”阮鸣谦打算谢乐游还没出口的话,异常强硬,“你总得给我一个机会,不能擅自判我死刑。”


    阮鸣谦反手抓住谢乐游空着的手,往自己痕迹肆虐的胸膛上放,目光里沁出惊人的执着:“是我不好睡?还是你有其他地方不满意?你说,我改。”


    谢乐游:“……满意,挺满意。”


    他收拢手指,揉捻拨弄,如同整理一株浓艳山茶,忽而垂眸:“只是我心里有个疑问,你不能骗我。否则我们就完了。”


    阮鸣谦听出假设背后的态度松动,他挺直腰杆,没有丝毫犹豫:“你说。”


    “你是不是做了什么错事,对不起我,心虚。”谢乐游指尖用力,将花蕊逼出更加秾丽的色泽,如同话语一般锋利,直击中心。


    阮鸣谦的言行的确真诚,令人心动。可谢乐游的直觉,总隐隐觉得哪里不对。


    甜蜜的糖果内芯,仿佛藏着某种他暂时还无法确认的东西。这令谢乐游总是无法全心全意地投入到享受里。


    阮鸣谦低低喘了一声,脊背没有丝毫松懈,依旧挺拔:“我有错。”


    他答得坦白,迅捷。


    如此态度,出乎谢乐游的意料。


    “你错哪了?”他眉眼微抬,神色淡淡,瞧不出明确喜怒。


    “我错在爱上了一个人,那就是……”


    “停!”


    谢乐游冷不丁抬手竖起食指压住阮鸣谦的嘴唇,他原本的淡然之色如冰雪消融,眉毛压抑不住耸动:“太土了哥,我八百年前追人就不说这么老土的情话了。”


    这种土到抠脚的渣男表白语录,和斯文俊雅的阮秘书长半点不搭调。


    到底谁才是弹幕郑重认定扣一顶大帽的渣攻啊。


    谢乐游沉思。


    阮鸣谦张口,含住了谢乐游的指尖,他眼中波动,笑意盎然:“唔。”


    第73章 five kill(5) 他真亲了……


    送餐机器人的到来, 让谢乐游倏地收回手。


    他抽了一张湿纸巾擦手。


    被舌头软软拂过的触感仿佛还残留在指尖,刺挠。


    “收拾收拾,先吃饭。”


    谢乐游披上衬衫, 穿好衣服去开门。他把餐车推进来, 顺手开始摆盘。


    高强度体力活干久了, 难免饥肠辘辘。谢乐游点得挺丰盛。


    六菜一汤。主食是清水面条, 不刺激,容易消化。


    谢乐游在桌边坐下。阮鸣谦也收拾好了, 他动作迅速,却从头到脚都打扮得十分妥帖, 发丝顺伏地贴在脑后, 棕色牛皮鞋面锃亮。


    西装革履,人模狗样的精英范十足。


    就是没了眼镜遮掩,略微上挑的锋锐眉眼显露无疑。微笑时温文尔雅,稍一挑眉,就是个典型的坏胚子长相。


    那词该怎么形容?斯文败类?


    一对比起来,谢乐游就太松弛了点。他还穿着酒店的拖鞋。衬衫也因为懒散坐姿,有些皱巴。


    “光彩照人。”


    谢乐游也没憋着,大大方方地打量一番,矜持点评道。


    阮鸣谦回以他微笑,凝望着谢乐游, 温声道:“弗如远甚。”


    ……?兄弟你滤镜是不是太厚了点。


    谢乐游低头扯了扯衬衫,颇感匪夷所思。但这不重要, 重要的是干饭。


    “坐。”谢乐游言简意赅。


    阮鸣谦拉开椅子坐下。甫一落座, 他身体动了动,往外坐了点。


    “没事吧?”谢乐游问。


    他对自己的技术相当自信,毕竟实战练出来的。但昨晚药性挺猛, 不久前又来了一回……


    “没事。”阮鸣谦回答得相当淡定。


    他也没说谎。早就熟门熟路的,再加上他体魄强健,不疼。就是昨天到今天使用过度,挺久没这么激烈,得适应适应。


    阮鸣谦要给谢乐游布菜,刚拿起公筷,谢乐游用筷子敲了下他筷子尖:“你不饿?”


    “……饿。”阮鸣谦眨了眨眼,乖乖回答。


    谢乐游把少辣的菜往阮鸣谦的方向推了推,努了努嘴:“饿就别折腾了。诺。要不要加份粥?”


    “不用。没那么娇贵。”阮鸣谦适应速度很快。


    他倒是考虑过要不要装一下可怜,博取更多关注。但多年用马甲套路谢乐游的经验证明,谢乐游并不太吃装可怜这一套。


    偶尔用用还行。多了,过犹不及。


    毕竟装出来的,迟早有被拆穿的一天。


    阮鸣谦垂眸,拨弄着碗中漂浮的碧绿青笋,显然没什么胃口。


    食不言,寝不语。谢乐游的用餐礼仪一贯极佳。用餐时,他对品尝食物有一种异样的专注。因此等他干完两碗面条,随意瞟了眼,才发觉阮秘书长垂着头,碗里的素面都吸吮汤汁变得干稠。


    他在等待审判。


    命运悬而未决的时刻,等待最叫人难熬。


    谢乐游恍然,他还没有给予一个明确的答复。其实,也不是故意忽视。


    他心中的确在思量。一端是理性在进行直觉似的提醒,他并没有完全相信阮鸣谦的解释。一端是感性在说,试试也不坏,抓住当下。


    你又不讨厌他。


    喜欢吗?


    能够相处这么多年,毫无疑问是喜欢的,无论是何种意义上的喜欢。与阮鸣谦的相处,与他的关系。现在只是更进一步,产生些许变化。


    谢乐游不习惯纠结太久。他放下碗筷,用一种十分平和的语气道:“我们试试,在一起。”


    就像是说今天天气真好一样自然,随意。


    没有制造任何压力。也没有给出其他承诺。喜欢,就在一起。不喜欢,就散了。大家都不必有什么负担。


    成年人之间的关系,就是如此简单。


    但阮鸣谦忽然抬起头,他眼神变得很专注,像大型捕食者的眼眸,牢牢盯上了早就预定好了的猎物。


    明明他表现得十分冷静,却让人能够感受到冷静下强自压抑的激烈,他在挣扎。


    谢乐游读不懂阮鸣谦眼中翻涌的情感。


    他的心口,却莫名一沉。


    “如果,你觉得不合适……”谢乐游难得在斟酌字眼。


    “没有不合适。”阮鸣谦摇头,“也没有如果。”


    “你这有点太霸道了。”谢乐游顿住未尽之语,哑然失笑。


    “我一贯如此,只是从前不对你展露。”阮鸣谦说完,又变得紧张,他睫羽飞快颤动,“你会讨厌我吗?”


    “不讨厌。”谢乐游说。


    就是这霸道秘书爱上我的剧本,拿得挺新鲜。他以为,他应该是说出这种话的角色。不达目的不罢休。


    看来两人待在一起太长时间,的确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了。


    “我可以尽量改。”阮鸣谦补充说。


    “不用。”谢乐游把阮鸣谦面前已经稠掉的面碗移开,拿了个新的小碗拨菜,他手腕极稳,声音清淡,“我喜欢最真实的你。”


    谢乐游把小碗放在阮鸣谦面前,打趣道:“男朋友,晚上陪我回家见父母,可别怯场。”


    阮鸣谦明知道谢乐游是随便说说的玩笑,他仍然呼吸加速了片刻。


    有种被巨大惊喜砸到,而反应不过来的空白感。


    “我要准备什么礼物?”他脱口而出。


    谢乐游诧异,随即道:“不用,又不是正式见家长,放轻松啦。和以前一样,你跟着我就好。”


    虽然这话听起来过于冷酷无情。


    但他们才刚刚决定试一试,怎么可能跳到见家长的程度。再说,谢乐游很难想象自己会和谁走到这一步。


    如果真的有必须结婚的那一天,阮秘书长或许是最合适的选择。


    但谢乐游不喜欢合适。


    他追求的是,是最灿烂的瞬间,最真挚的体验。


    至死不渝,此生不换的爱情,存在于童话里。童话不会讲述之后的故事。谢乐游不相信永恒,他只要当下一刻。


    阮鸣谦耸耸肩,并没有多少被打击的神色:“好吧。”


    “我会努力奋斗的,让你认可我。男朋友。”他开始用餐,食欲重新返回身体,来得汹涌异常。


    谢乐游饱了,懒散地往后倚,就这么看着阮鸣谦吃饭,倒也不觉得厌烦。


    静谧安详。一时无话。


    晚上他们开车回谢宅,中途,谢乐游接了个电话。


    说了没几句,谢乐游皱眉,还是报了个电话给那头的人。


    “怎么了?”阮鸣谦在他身边,扭头问。


    “没多大事,派出所的电话。”谢乐游把手机放下,就感受到贴面扑来的温热气息。


    距离近到只要一抬头,就能亲上。


    所以他真亲了。


    原本的浅尝辄止,很快变成激烈的交锋。


    谢乐游和阮鸣谦一起,都在后座,开车的是专职司机。


    本来阮鸣谦说他坐驾驶位,但谢乐游阻止了他。又不是秘密行动,有司机,干嘛不用。


    再说,隔板放下以后,后座就是给老板和小蜜准备的。


    虽然他们这关系,和世俗意义上的想象差得挺远。但不得不说,在黑暗中的后座接吻,有种偷情般的刺激。


    第74章 five kill(6) “你猜。”……


    夏末的月城, 暑气还没有完全消退。


    车辆缓行驶入蓊蓊郁郁的园林。


    虽然主人并不常来,但谢宅里负责打理各项事务的工作人员却并不少。只是新换了一批人,几乎都是生面孔。


    “我母亲在哪?”下车后, 谢乐游询问引路的管家。


    “仰月湖的湖心亭。”管家回答, “谢女士交代过, 晚上在亭中用餐。”


    亭中。谢乐游咀嚼片刻, 又问:“父亲也到了?”


    “是。谢先生到得很早,午饭过后便到了。”


    说完, 便到了通往仰月湖中心的廊桥。谢乐游能看见他们早就坐在亭中——他的母亲还活着——活生生地,冲他招手。


    即使早就从阮鸣谦那知道了结果, 也与母亲通过话。到这一刻, 亲眼见证了起死回生的奇迹,谢乐游的胸膛才终于感到宽松。


    但他压抑着的情绪同涌动着的暑气一样,并没有立刻消散。只是藏得更深了一点。


    至少在关心他的人面前,谢乐游的回应也十分轻松。


    他难得活泼地回应母亲,朝她也挥了挥手。


    亭中的四方石桌上早就摆上了丰盛的晚宴,纱帘落下,将这场家宴圈在亭中,遮去闲杂人等的窥视。


    谢父和谢母各自坐了一方,还留了两个空位,谢乐游和阮鸣谦便依次落座。


    显然这是一场对谈局。而对老爹老妈要找他的理由, 谢乐游也有了心理准备。


    既然阮鸣谦记得清清楚楚,这一次, 用梦境之类的理由再想蒙混过关, 他就太小瞧了他的父母。


    “阮秘书,很久不见了。”谢母坐在阮鸣谦对面。


    她审视地打量着出现在这场家宴里的“局外人”,却没有对他的出现表示质疑。


    阮鸣谦微微一笑, 应对得体:“感谢凤董对我的一向关心。您的气色瞧上去比昨晚还要雍容。”


    “是吗?该感谢的人,应该是我。”谢母说,“如果不是乐游和你,我今天就不会坐在这,能享受湖面晚风。”


    “乐游是我的儿子。所以,我得单独感谢你。”谢母看向阮鸣谦,问他:“你想要什么补偿?我的命,还没那么廉价。”


    阮鸣谦摇头:“您是小谢总的母亲。您能平安无事,最好的消息。”


    “况且,也不全是为了您。这是自救。”阮鸣谦回答得够直白,也够坦诚。


    谢母若有所思:“什么都不要?这可难办了。”


    她眼神在谢乐游与阮鸣谦之间转圜片刻,哼了声:“也罢。吃菜。”


    食不言寝不语的优雅礼仪,在众人心思浮动的局面下很快被打破。


    谢乐游给母亲夹了一筷子松鼠鳜鱼,他压低声音:“老妈,你还记得多少?”


    谢母在谢乐游面前倒是不顾及形象,白了他一眼:“这么有想象力的离谱剧情,就算是做梦,我想忘记都难。”


    什么男男生子,什么星际帝国,什么omega小妈,还有一大堆乌七八糟的词汇……她老人家的小心脏被刺激得扑通扑通,算是开眼界了。


    谢乐游:“……”


    在老母亲面前被重复羞耻经历,这和当面拉shi还惨遭围观转播有什么区别!


    足够和临死前浏览记录没删除共列史册,以儆效尤。


    “虽然但是,我也是受害者,妈。”谢乐游以他被弹幕围观锻炼出来的强大心理承受能力,镇定道:“能不能别笑。就算忍着,也太明显了。”


    他已经不敢去想象老爹的心情了。一进来,连眼神都没敢对上。


    世界末日,天崩地裂,大概也就这种程度。家庭内部的社会性死亡。


    谢母:“噗嗤……行。”


    过了会:“噗嗤……哦,不是,我想起一件高兴的事。”


    谢乐游:“……”


    世界毁灭吧!


    谢乐游和母亲聊得其乐融融,另一头,谢父和阮鸣谦在聊关于谢氏集团的内部管理。


    谢父问得很快,阮鸣谦答得也流利,对谢父略带刁难的问题显然胸有成竹,肚里有货。这场面,变成了半年度工作汇报总结。


    “阮秘书,我对你的工作能力很认可。”谢父眼中浮现出欣赏,随即话锋一转,“以你的能力,何苦走这条路?”


    “要是有什么苦衷,你说出来,有问题我给你解决,需要补偿,你随便提。”


    这场面有点像那什么,开支票带着钱离开我儿子的经典百分百一幕。


    阮秘书毫不犹豫掀翻剧本,他面露微笑,却软硬不吃:“龙董,是我先起的心思。我很庆幸,能有说出口的这一天。”


    谢父:“……”


    谢父大惊失色!


    什么?谢乐游才是那株水灵灵的小白菜?被野男人盯上了?


    依照他对自家儿子的了解,这不可能!


    谢父脑门血液上涌,他拍案而起,怒斥道:“禽兽!他当年才高中,还未成年啊!你盯他多久了?是不是你蛊惑他喜欢男人?”


    “我就不该选你去他身边当秘书!”


    忽然被提到的谢乐游:“???”


    这都什么和什么。老爹忽然破防,和阮鸣谦聊炸了?


    “停,stop老爹!”谢乐游把谢父摁下,“我和阮秘书在一起才一天,你别乱吵吵瞎想。我喜欢谁是我的自由。”


    “……在一起?”


    “你们认真的??”


    阮鸣谦诚恳解释:“我是认真的。但我还在追求中。”


    这样的解释无异于火上浇油。


    谢父憋得慌,瞪着谢乐游说不出话,谢乐游跟他大眼瞪小眼,也没弄明白自家封建老爹欲言又止想说什么。


    眼看着饭是吃不下去了,干脆去廊桥散步吹吹风。


    谢父一个人背着手,在前面闷头走,瞧着十分郁闷寂寥。


    谢乐游悄悄问阮鸣谦:“你们说什么了?”


    阮鸣谦思索片刻,迟疑道:“他是不是误会了?”


    “误会什么?”


    “我说是我先对你起的心思。”


    “……行。我明白了。”谢乐游略带无语,“在我爸的思维里,他理解同性恋是按最典型的异性恋去理解的,也就是俗称的男追女。”


    女方追男方,0追1,按照谢父的思维,那是不正常,排除在正常逻辑考虑以外。提起10,他想起的恐怕是计算机语言,而非被他视为洪水猛兽的同性恋。


    谢母说:“咳咳,插播一下,当年是我睡的你爹。”


    她补充道:“虽然后来受不了他这烂脾气,我脾气也不好,就掰了。”


    谢乐游:“??后来呢?”


    谢母:“后来我找了个小白脸沉溺温柔乡,他把小白脸开瓢了。我一生气和他打架,揍进了警察局。”


    谢乐游:“……”


    谢母感叹:“还是温柔点嘴甜的会哄人。你爹这瘪犊子玩意,太不可爱。你以后结婚找老婆不能找这样的。”


    谢乐游难以插进对父母情史的炸裂八卦中。


    他也不附和,干脆落后几步,与阮鸣谦并肩。


    阮鸣谦看向他,思索片刻,沉声道:“严格意义上,我对男性或女性或其他生物都没有太大兴趣。”


    这个其他生物又是什么鬼!


    谢乐游语气微妙:“你不会真的……一开始就预谋不轨?”


    阮鸣谦莞尔一笑:“你猜。”


    第75章 five kill(7) 我向您保证……


    谢乐游不猜。


    他要是非得追根究底过往, 就不会答应现在和阮鸣谦试试。


    谢乐游快走几步,追上前方背影萧瑟的老父亲,哥俩好似的拍了拍他的肩膀:“爸, 别伤心了, 给你说个好事。”


    谢父瞥了下小兔崽子撩虎须的行为, 断然喝止:“不行, 我不同意你俩结婚。”


    对谢父的应激,谢乐游表示无奈:“您想太远了。和我的私生活无关, 是关于新技术的。”


    “是梦里弄来的?”谢父神情变得严肃。


    说实话,他到现在也没弄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只知道最近连续做了几个怪梦。梦里的情节记得一部分, 但细节很朦胧。再者,他也不情愿去回忆,他拒绝承认梦里的白痴是自己。


    但这不妨碍一位老谋深算的商人,敏锐地嗅到梦中超出时代的科技,能够为现在的谢氏带来多大利益。


    就算谢乐游不提,他也会关注梦中超前发展的某些领域,说不定这就是未来发展的风口之一。


    当然,六种性别就大可不必。精神状态过于超前。


    “对。是能够制造出某种高分子新材料的设备。这种材料能用于快速制造轻型模块,比现存技术能效高出起码30%-40%,配合现在发展迅速的3d打印技术, 我们就能在现实里复刻很多梦里见过的东西,尤其是应用于智能家居。”


    比如说更轻巧的扫地机器人, 更便携的随身浴室, 以及诸如此类能够将人类从家务劳动中解放出来的器具。


    让人类从繁重的体力劳动中解脱出来,才是真正解放生产力。但谢乐游并不考虑立即将这类技术放出,这会引起国内就业市场相当程度的震荡。


    宏观上而言, 转型期引发的阵痛是必须要付出的代价。


    但这份代价落到个体头上,很可能造成一个个家庭的支离破碎。


    这种新材料能够制造出的轻型模块,强度无法应用于军事武装,正适合批量化民用。又因为必须用专用设备制造,天然为谢氏与其他公司设下了一道技术壁垒,把专利攥在手心的同时,还能避免因其泛滥带来的劳动力价值大跳水。


    在均衡利益的同时,尽量惠及民众。要想控制事态发展的前提,要求核心技术必须被牢牢掌握。


    谢乐游在挑选时,经过了严格的风险考量。社会责任感,也是不可或缺的其中一环。


    他好不容易才把世界救回来,万一毁在他带来的先锋技术手里,岂非白干?


    而且,这次就真没有后悔药可吃。


    所以在与谢父探讨如何推进新技术的研究与应用时,谢乐游一改往日随心激进的机会主义者作风,措辞颇为中肯稳重,很有阮秘书长代为起草的应用文风。


    谢父听完谢乐游的阐述,默默点头。


    “前景,市场和细化落地的具体步骤,以及后续带来的其他影响,正面负面你都考虑得很清楚,我没什么多余补充。”


    谢乐游笑了笑:“不全是我一个人的智慧。阮秘书长也提了很多建议。其中原理还是他给我讲解的。”


    谢父踱步,冷哼道:“你现在就替他说好话了。”


    谢乐游说:“哪有。我是实话实话。您不也觉得他很优秀?”


    谢父摸了摸下巴:“你是为了笼络人才?”


    谢乐游说:“您儿子是那种卖身求荣的人嘛。这两件事不相干。”


    也是。谢父一想,谢乐游一脉相承自他们夫妻俩的犟脾气,吃什么,都不能吃亏。


    他心里顿时舒坦不少。看远处正和谢母聊着什么的阮鸣谦也顺眼了。


    能创造巨大利益,且兢兢业业工作的忠诚人才,哪个资本家不喜欢。


    谢父道:“用婚姻绑定共同利益,未尝不可。他在谢氏待得太久,不能放他走。”


    谢乐游停下脚步:“不。”


    他偏过头,望向露出微微笑意的阮秘书长,拒绝了父亲理性而冷酷的提议:“我不会把婚姻,压上天平作为筹码。”


    谢父轻微叹息了一声。


    婚姻是爱情的坟墓,这话是真的。


    他和谢乐游的母亲曾经有过心动,但萌芽般的爱情,不足以冲垮两人的理性衡量,让他们放弃自我。


    所以才变成了今天的模样。


    他们各自拥有情人,无论是为了钱,为了名,为了利,还是为了身体,总之对方得低头照顾他们的强烈个性。


    对两个位高权重的繁忙成年人而言,这就够了。他们无暇去突破边界,磨合拉锯。


    “你从小就很聪明,看待人心阴暗面,不用提点,比我们还通透。”


    谢父说,“现在你早就成年,有什么想做的,尽管去做。我放心你的选择。”


    家庭环境,会造就人,也会培养人。


    谢乐游的家庭,不属于世俗意义上的幸福美满家庭。但他很幸运,有一对重视他的父母。


    他并不缺乏爱,因此才能细腻地感知到,真挚热忱的爱,与短暂虚假的情感慰藉之间,有着怎样鸿沟般的区别。


    这才是他决定和阮鸣谦试一试的真正理由。


    谢乐游不曾畏惧开始,但他也很好奇,何时会迎来结束。


    未知的挑战,总会令人血脉贲张。未来,因莫测而迷人,产生期待。


    谢母和阮鸣谦的聊天也差不多迎来了尾声。


    他们竟然在聊一些关于谢乐游的童年往事,比如谢乐游从小脾气倔,说话毒,小小年纪就能嗖嗖发刀,杀得想靠近和他玩的小屁孩儿一个个抹眼泪,戳成年人死穴更是一个比一个精准。


    在谢乐游小学的时候,就没人敢把他当小孩对待了。


    都觉得他多智近妖,畏怯不敢靠近,怕心中阴暗秘密被冷不丁提起。哪怕只是一瞬间地产生恶意。


    在许多类型故事里,侦探会找到唯一的真相而获得崇敬。在现实生活中,没有人想被讨厌的侦探角色看透剖析。


    世上有两种东西不可直视。一是太阳。二是人心。


    年少的谢乐游,是个直视人心的笨小孩。


    年纪小还能说童言无忌,等到上了初中,遇上叛逆期,他想说什么就说什么,毫无顾忌,留下了很坏的名声。


    所以他没有朋友。


    直到他学会如何控制住自己的傲慢,知道什么能说,什么不能说,什么没到说的时候,什么时候非说不可。


    “那时候,他也拒绝和我们沟通。我们工作也忙,更多提供的是物质基础。”谢母说,“我想是有人帮助了他,从旁指点。”


    “您认为是我?”阮鸣谦疑惑。


    “只是随口提到的一个猜想。”谢母弯了弯眉,她的眼型与谢乐游颇为相似,都是眼窝深邃,眼尾多情上挑的菱形眼,夹在桃花眼与丹凤眼的标准之间,十分特别。


    “我记得的事情,要更多。”她用食指抵在嘴唇,压低声音,“这是我第二次活过来,是吗?自从想起来以后,我总觉得你给我一种熟悉的气息。”


    阮鸣谦露出惊讶神色:“小谢总没有和我提过。”


    谢母说:“他好像不记得了。我儿子的失忆,与你有关吗?”


    她放下手,语气变得强势:“没关系,你不必回答。”


    这只是一个警告。


    一头母狮为了护崽,而发出的呲牙威胁。


    阮鸣谦垂眸,他轻轻道:“我向您保证,我会保护他。”


    “我很想信任你。我的第一念头也告诉我如此。很神奇。”谢母道,“但我不会替你隐瞒。至少我会告诉他,他救了我两次。”


    “我不知道,他究竟付出了怎样的代价。”


    谢乐游不喜欢进医院,也不喜欢医院的气味,或许就是那时候留下来的潜意识。


    虽然他不记得了。


    谢乐游和谢父散步回来,他走向母亲,好奇道:“你们在说什么,气氛这么严肃?”


    谢母摇摇头,顿时绽开笑容。


    她示意谢乐游低头靠近,抬手摸了摸他的脸颊:“瘦了。”


    “没有,是你的错觉。妈,你最近变温柔好多,我有点不习惯了。”谢乐游说。


    但他乖乖低头,没有挣扎。


    谢母说:“因为妈妈爱你。”


    谢母说:“谢谢你,能够成为我的孩子。我很幸福。”


    第76章 five kill(8) “好好锻炼……


    两个月后, 秋季的风染上凉意。


    单嘉诺走出实验室,迎面正遇上导师。


    “老师。”他主动打招呼问好,“您今天怎么亲自来了?需要数据说一声就是, 我让小陈去送。”


    小陈比单嘉诺低一届, 大四, 他是单嘉诺原本师门的预备师弟, 当下在实验室做实习助理,给众人记录实验数据, 当外勤跑跑腿。


    单嘉诺就读于高分子材料与机械工程系,硕博连读, 但他与原本的导师关系相当恶劣, 以至于辛辛苦苦做出的成果不仅被谋夺专利,论文也变成了导师的一作。


    单嘉诺对一心钻研的学术事业丧失信心,再加上家里公司破产,父亲重病,母亲与姐姐连番电话哭诉……屋漏偏逢连夜雨,绝望与无助在他心里油然而生。


    但两个月前,他跌落人生谷底后,却迎来了新的转机。


    校务处忽然打电话来通知他,他提交了很久没动静的更换导师申请已经通过,有新导师愿意接纳他进入师门。


    这位导师在业界是位低调的大佬, 成果颇丰。他不需要靠夺走学生的成果给自己添砖加瓦。


    不仅如此,导师还指点单嘉诺转向了另一个更加合适的尖端方向, 并将他推荐到了月城大学与校外企业合作建立的研究所工作。


    和旁人想象中拿几百块津贴补助不同, 跟着大佬干真能吃肉。研究所为研究员们提供的待遇相当优渥,还包吃包住,只需要他们专心搞研究。大大缓解了单嘉诺和家庭闹翻后的燃眉之急。


    毫无疑问, 单嘉诺对现在的导师充满感激。


    再生之恩,不过如此。


    “小单呀,你在更好,来给我当助手,这个电脑投影怎么调?”


    “等下谢氏集团的老总要过来,我得把近期成果做一个汇总。”


    单嘉诺一怔:“谢氏……集团?”


    “嗯,咱们研究所的大金主,这次启动的新项目,就是谢氏主导的,找了我合作共同开发。”


    单嘉诺调试好ppt投影仪,他装作不经意问:“老师,您当初愿意收我,是不是有人打过招呼?”


    导师还在翻阅准备好的资料,确认数据,随口道:“是有人和我提了一句。”


    “我看你资料的确优秀,是个人才,又刚好和我最近感兴趣的方向对口,就决定把你要过来。”


    单嘉诺应了声,手上在帮导师整理材料,心思却飞得远了。


    *


    不久后,谢乐游抵达了预定的汇报厅。


    这次汇报耗时约两小时。项目开发工作进展得很顺利,期间宾主尽欢,交流气氛空前热烈。


    这也得益于金主的大方。在研究所展示初步成果后,谢乐游毫不犹豫追加了投资,并给全体研究人员发了一笔奖金。


    而代价是,所有人重新签署了一份新的保密协议与竞业协议,条件相当严密,违约金也十分高昂。


    但其他人没什么不满意。


    汇报结束后,谢乐游婉拒了留下用餐的邀请。他独自乘坐电梯到地下停车场,走出电梯,却发现有个人在电梯门旁等他。


    是刚才汇报时在台上辅助的助理。


    “江教授找我有事?”谢乐游以为是临时出了什么变故,需要联系。


    月城大学的地下停车场信号一向不好,错过电话也是常事。


    单嘉诺从阴影里走到灯光下,他说道:“谢总,我是代表我自己,专程向您道谢。”


    “道谢?”谢乐游颇感诧异。


    单嘉诺脸上多出羞愧之色,但他仍然挺直脊背,坚持说道:“您忘了,两个月前,在金蔷薇酒店……警察告诉了我实情,给您下药的那些人,是我母亲与姐姐派去的。”


    金蔷薇酒店。


    听见关键词,谢乐游记起来了。这两个月事情多,日程排布密集,他早把单家抛到了脑后,没再关注过。


    再瞧眼前的单嘉诺。


    和那天神色苍白,眼神躲闪畏缩的青年相比,他的精气神有了很大的变化。


    谢乐游对他相貌印象很模糊,无从谈具体变化。论气质,却觉得单嘉诺变结实了不少,那股风一吹就会碎掉的脆弱劲,没了。


    “哦,小事而已。”谢乐游说,“既然你也是不知情的受害者,不知者无罪。”


    “该付出代价的另有其人。”


    顿了顿,谢乐游说道:“如果你想替家里求情,不必开口。我不会同意。”


    单嘉诺急切地摇头:“真的只是道谢。不止是警局那边感谢您,还有江教授……”


    “谢氏和月城大学存在深度合作关系。作为合作方,它有义务肃清败类,证明它首屈一指的学术作风,与严格守序的管理能力,避免丑闻引发社会事件,影响双方后续合作。”


    “至于江教授的其他决定,我无从得知。”


    谢乐游的回复不近人情,但滴水不漏。他显然没有展开话题的意图。


    经历过人生中最耻辱最惨痛的滑铁卢,单嘉诺已经不再是那个谁说都信的单纯书呆子。他握了握拳,鼓起勇气道:“我明白您的意思。谢谢您。”


    谢乐游懒得问他明白了什么。


    他摁了下车钥匙,听见阿斯顿马丁在不远处亮车灯回应:“你还有事?”


    单嘉诺声音很低:“我很羡慕您……能够自由自在地做想做的事,追求想过的人生。我不知道该怎么做,才能继续往前走。有很多东西在拖拽我,很沉重。”


    “我没法解决你的人生课题,给你量体裁衣。我也有你无法理解的许多苦恼。”


    谢乐游抛了抛车钥匙,倏地收拢五指,握成拳头抓住。


    他越过单嘉诺,抛下一句话:“你不是已经站在路上了么?”


    “好好锻炼身体。”


    *


    单嘉诺离开停车场,手机信号一下子恢复通畅。


    他从口袋里掏出不停震动的手机。划开屏幕,好几条延迟发送的新消息跳出来。


    【江教授:我让小陈去谢氏总部送文件了。嘉诺,你今天的表现很棒[大拇指][大拇指][大拇指]】


    【妈:嘉诺,你爸今天意识好转了……什么时候来医院看看?医院在催,费用得缴了。】


    【姐:单嘉诺你别太过分!爸留给我的东西,他早说了都是我的,你凭什么争?!这些年你给公司做过什么?】


    【姐:你想读书深造就读书深造,家里养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喝酒应酬全是我在干,业务是我陪爸在跑,喝到胃出血你问过?】


    【姐:你一个既得利益者,凭什么站在干岸上嘲笑我?配吗?都是成年人了,奉劝你别太天真。】


    【以上三条消息已撤回】


    【AAA王律师198xxxxxxx:单先生……】


    【贱人:白眼狼,枉我辛辛苦苦培养你,你作为学生居然举报恩师!】


    【贱人:你等着,我活不了,你也别想在业界待下去。】


    【以上两条消息已撤回】


    【xx银行:您尾号7789的银行卡,于x月x日xx:xx:xx转入37,809,备注为预发工资,奖金。】


    划过无数条消息,直到看到最后一条,关于工资转入的信息。


    单嘉诺抬起脸,视线掠过校园里金黄的银杏树,直视太阳。


    清澈的一轮圆日,光晕边缘散开,扎进眼眶。


    他的眼睛发涩。他低下头,揉了揉眼睛。


    第77章 five kill(9) 干我,就现……


    “见到单嘉诺了吗?”


    “你早知道他加入了研究所?”谢乐游摁下车窗键, 关闭车窗。


    他坐在驾驶位上,单手点了下车内屏幕,调高通话音量, 并没急着启动车子。


    “我兼任研究所的秘书长, 人员名单是我和江教授一起负责敲定。他是江教授推荐过来的人。我同意了。”电话那头的男声说, “我以为你见到他会高兴?”


    “亲爱的阮秘书长, 这样的试探很无聊。”谢乐游放了首起调很安静的小语种歌。


    在异国歌手略带沙哑的低声哼唱里,谢乐游往后靠在软皮座椅上, 他抱着手肘,懒懒拖长声调:“我都忘记这个人了。当初的见面并不愉快。”


    谢乐游对不愉快的经历, 向来不愿让其占用内存。


    阮鸣谦短促地轻笑了声:“抱歉, 看来是我多事。”


    他并没有否认自己的私心,但还是解释道:“我只是有点好奇,你帮助他的理由。”


    谢乐游并非圣母心泛滥的角色。况且,这个世界上有远比单嘉诺处境更加悲惨的人。虽然比惨毫无道理,事实如此。


    单嘉诺已经享有足够优渥的条件,并非真的毫无退路。


    单嘉诺的脑子与学术能力,倒的确存在价值。用商人的话来说,是笔以小博大的投资。但也可能遭遇中途退市的风险,回报率清零甚至变负数。


    看起来谢乐游没期待过对方的回报。否则也不至于转头就把人全然忘记。


    不求回报的随手投资,放在成年人尔虞我诈的利益世界里很不可思议。放在谢乐游身上, 却不是不能自圆其说。毕竟他以前玩天使投资也很随心所欲,看他高兴, 看他心情。


    “没什么特别的理由。”被忽然问起, 谢乐游还真仔细回忆了一番当初随手做出决定的心情,“我比较欣赏有勇气想要主宰命运的人。”


    “这是我的投资法则之一。”


    如果单嘉诺是完全自暴自弃的状态,自己都不能爱惜自己, 他争取不到江教授挑剔的青眼。同为门下弟子,被大佬放养的人不少。大佬的精力与关注度,相当有限。


    而最开始,那通派出所打来的电话,也是单嘉诺争取来的。他在电话中向谢乐游为曾经的误解道歉,听上去冷静了很多,并说他愿意配合作证,不会袒护家人。


    所以谢乐游给他了谢氏代理律师的电话,同意出具了针对他个人的谅解书。


    至于单嘉诺的导师,是谢乐游在敲定与月城大学合作时,想起了单嘉诺絮絮叨叨的抱怨。他不允许一个学术蛀虫参与进他的项目。单嘉诺算是提前给他排了个雷。


    “我并不认为在这件事上,我帮了他什么。他能够抓住机会改变处境,是他自己的事。”谢乐游总结道。


    低低环绕的吟唱陡然拉高——


    空灵而纯净的女声插入,形成具有史诗感的二重奏,循环往复。


    “这是什么歌?”阮鸣谦的注意力被忽然放大的歌声转移,


    “北欧某个部落的民族歌谣。”谢乐游说,“翻译过来叫《命运》。”


    “很特别的发音。”阮鸣谦跟着轻哼了几句,竟然学得像模像样,“你不相信有命运的存在?”


    “恰恰相反。”谢乐游道,“某种意义上,我是个宿命论主义者。”


    “什么意思?”阮鸣谦提起兴致。


    无论从什么方面来判断,谢乐游都属于精力旺盛,与天斗其乐无穷的范畴。


    一个从死神手里夺命,并能从中感受到乐趣的人,认命这个词,与认输无异。但谢乐游只想赢。


    他从来没有屈服过命运。


    “人终有一死。”谢乐游开玩笑道,“任尔贫富贵贱,总有面临结束的那一天。”


    “就算是神,也会有诸神黄昏。”


    “诸神黄昏,也代表新的开始。”阮鸣谦说,“北欧神话里,诸神在末日战役中丧命。世界毁灭后沉没在水底。然而存活下来的神与人类一起,在无人抵达之境,重新建立了新世界。”


    “总有一些东西会永恒存在。”


    谢乐游说:“我不相信永远。”


    这句话很耳熟。他以前似乎也这么说过。


    他从小聪明,又对人心恶意敏感。读透了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年少读《石头记》,烈火烹油,鲜花着锦,最后落了一片白茫茫大地真干净,人最后都会有这么一天,他也不例外。


    “正因如此,相较于结果,我更追求当下的感受。我相信依靠人力,能够扭转过程中的体验。我会尽量让短暂的人生,度过精彩的瞬间。”谢乐游把调节车载曲目的旋钮调小。


    他的语调颇为轻松,并不像他的观点一样,透着清醒的悲观底色。


    阮鸣谦坐在落地窗前,转了下座椅。他看向窗外的蓝天白云,掌心捏紧手机:“……你觉得我们能长久吗?”


    “……”


    沉默了大约几十秒,电话那头始终一片死寂,忽然传来嘟——嘟——的忙音。


    办公室门被敲响,阮鸣谦收敛心思,转回座椅:“进。”


    研究所的实习助理小陈抱着一堆文件盒进来,门虚掩着,大概是上一个离开的人忘了关。


    “阮秘书长,这是江教授让我特地给你送来的项目数据纸质文件存档。”和研究所里的其他人一样,小陈也叫阮秘书长。


    阮鸣谦用眼神示意了办公桌不远处的矮茶几:“放下就好。辛苦了。我看完会转给秘书处,交给相关部门存档。”


    说完他便低头翻开一份桌面上的文件,批改后签字,再在桌面oa系统里点击同意。


    批改完,他骤然抬头,眼神变得锋利,扫向一脸欲言又止的小陈:“你可以走了。”


    小陈动了动腿,没走。


    他脸上还带着学生的稚气未脱,眼睛瞪得滴溜圆,愤愤不平道:“阮秘书长,那个渣男不能这么对你。”


    “……什么?”乍一听,阮鸣谦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荒谬到着实可笑。


    “你别担心,我也是同性恋,还是纯0。”小陈说,“我不会对其他人乱说出卖你。是有一回,我在停车场,撞见你和谢总在车上亲吻,知道了你们的关系。”


    “然后呢?”阮鸣谦转了转笔,瞥了眼已经合拢的办公室门,不动声色问道。


    “刚才我在门口听到了电话……只是不小心听到的!”小陈飞快地看了眼微笑的阮鸣谦,有点慌乱的心思得到安抚。


    他对兼任研究所秘书长一职的阮秘书长印象很好。他第一次来总部送文件,阮秘书长顺带捎了他一程,虽然也是因为文件比较紧急。


    后来他在研究所跑腿的时候,阮秘书长也常常在。有几次,他们还说过话,阮秘书长问他一些研究所的情况。


    带金丝眼镜,相貌清俊文雅,又不乏男性魅力的阮秘书长,正好是小陈的梦中情1口味。


    他自诩偷偷观察阮鸣谦很久,还抱有几分妄念,也许……阮秘书长对他也有好感?


    直到这份滤镜,被他在停车场偷窥到的一幕彻底打碎。


    “原本我心里安慰自己,如果你有了那么优秀的恋人,我与他是云泥之别,我就该默默祝福你们,不该打扰你们的恋情。”


    小陈眼眶微红:“可谢总只是想玩玩你。他根本没有认真!”


    “公司都在传,他在考虑下一任秘书长的人选。这种薄情寡义的渣男,你何必在意他。真正喜欢你的人,是我啊!”


    “——闭嘴。”阮鸣谦彻底冷下脸。


    他摘掉眼镜,放在桌面。


    阮鸣谦不笑时,有一种摄人的冰寒,拒人千里之外。小陈原本还在喋喋不休,被饱含不屑的眼眸讥笑睥睨,登时被吓得住口,内心油然而生一种后悔感。


    “偷听电话,违反保密原则,在公司内传播谣言。”阮鸣谦面无表情,“恭喜你,同学,你被解雇了。这事我会和江教授,以及学校好好沟通。”


    “希望以后,你能学会管好自己的碎嘴。别让我再听着恶心。”


    小陈气得嘴唇颤抖:“你!你不识好人心!就没见过你这么恋爱脑的!吃什么亏,都是你活该!”


    “口出狂言,你算个什么东西。”


    阮鸣谦讥诮地勾起唇角:“只有一个词你说对了,还算有自知之明。的确是云泥之别。”


    “单嘉诺的导师,之所以那么厌恶他,除去这家伙本身人品有问题。你使了多少劲,自己心里没数?”


    一瞬间,小陈面无血色。


    “不……不可能。”他像一条被踩了尾巴的狗在狂叫,“你怎么可能调查到……你如果调查了我,为什么先前对我的态度还那么温和!”


    阮鸣谦的确没兴趣调查这么一个小角色。


    但他撞枪口上了,还几次三番触犯他逆鳞,花费一点力量搜寻他过往的信息,并非难事。


    阮鸣谦眯眯眼微笑。眸子里的阴影,却挥之不去。


    擦干净平光镜片后,他重新戴上眼镜,架在鼻梁:“你和单嘉诺导师的上床视频,我会单独发给你。放心,打过码。”


    “希望这个视频无.码高清版,不会出现在警局,或者某些更广泛的平台。”他轻声道,“别惹毛了我。管好你的臭嘴。”


    办公室的门再度被敲响。


    小陈还头脑如遭重锤,浑浑噩噩站在原地,一步不得动。


    他只见恐吓自己的恶徒忽然换了一副嘴脸,如沐春风般起身,快步跑去开门:“你怎么自己来给我送文件?”


    谢乐游被把他拉进门,然后忽然扑进怀里的阮鸣谦吓了一跳。


    他习惯性按住阮秘书长的后腰,退了半步,靠在关闭的办公室门背面:“最近秘书处太忙,人手不够。甄秘书忙得都快脚不沾地了。”


    “我帮他们送你的总裁正式任命书过来。需要你签字,一式两份,纸质存档。……对了,这人是谁,你把人骂哭了?”


    发现了小陈的存在,谢乐游下意识松手。


    他还没有考虑过在公司内公开恋情的打算。


    办公室恋情,就是这点麻烦。无论公开还是发生变故,都会在方方面面引发剧烈风暴。


    “他知道我们的事,是个外人。我已经处理好了。”阮鸣谦抬手遮住谢乐游要看向小陈的眼,搂住他的脖颈,顺势转了个方向,让谢乐游背对室内。


    “哦。刚才我在月大的地下停车场,那边信号太差了,电话忽然没声音。我干脆直接回公司问你。”谢乐游说,“你是不是有话没说完?”


    阮鸣谦说:“没事。”


    他主动贴近谢乐游,吻上他干燥的嘴唇,低声喑哑:“我是说,我想你了。干我,就现在。”


    他直白热情粗俗地求欢,让谢乐游微微脸热。


    倒不是纯情,而是他记得身后还有个大活人杵着当柱子呢!


    歹势。这不是影响他发挥嘛。办公室play可以,围观play绝对不行!


    “别太离谱。”谢乐游恼羞成怒,推了推阮秘书长西装革履下鼓囊的胸膛。


    手感太好,没忍住多摸了两下。


    事情就变味了。


    好在还是堪堪保住底线,停留在了热吻的场景。


    小陈被前暗恋对象搂住男友热吻,还不忘瞪过来的凶恶威胁视线吓得小腿一软。


    他哭着越过这对秀恩爱的狗男男,跑出独立办公室。


    难得试图洗白上岸,纯情一次的脆弱少男心,啪叽,被成年人的凶猛画风,震碎了一地。


    释然?释然不了一点。


    第78章 five kill(10) 兔子就该……


    谢氏集团内部的权力交接平稳过度。


    在阮秘书长从副总一职升任总裁的正式任命出来后, 某些小道流传的无根谣言不攻自破。


    与月城大学研究所合作开发的新材料项目,已经造出了用来制作轻型塑模材料的初号机。与3D打印技术厂家的专利洽谈,与生产线收购案, 进展得也颇为顺利。


    谢氏集团的动向, 引起了外界部分关注。


    继半年前谢氏与阮氏的合作后, 谢氏集团向来平稳的股价再度有了波动上升。


    像谢氏这种做实业更多, 在许多领域稳打稳扎的老牌公司,股价波动一般不大, 小幅稳定上升居多。持股人,会将其作为长持股储备。


    如果出现较大波动, 就说明谢氏有了大动作。


    目前看来, 市场对谢氏的信心颇足。


    即使只是放出一个收购案讯号,在权力结构剧烈变动的前提下,股价不跌反升。


    市场都反应如此,两位前董事长又甘愿放手让权,面对谢乐游的上位,集团内部更是无风无浪。从上到下,早就接受了迟早有更朝换代的这一天。


    谢乐游自个儿也是一回生,二回熟,无非是名片上的头衔职务发生了变动。


    人么,还是那么些人, 都是老黄瓜刷绿漆。不存在一朝天子一朝臣,上任先大刀阔斧进行一番人事大换血, 引发内部地震。


    事业发展欣欣向荣的同时。


    谢乐游和阮鸣谦的地下恋情, 也从热恋,迅速跨入了平稳期。


    不能怪他们热恋期太短,实在是两个人待在一起的时间太久, 对彼此太熟悉。


    再加上两个人近期工作都忙,见面都是忙里偷闲,没空玩太多花活找刺激,除去每天定期会电话联络聊聊各自的动向外,莫名又回到了原本的相处模式。


    虽然平淡,却有一种稳定的踏实感。


    谢乐游以为自己会因为缺乏新鲜感而很快腻掉,但他没有,反而还挺习惯这样舒适安心的关系。


    就像他以为迟早会破裂的办公室恋情,却意外维持到了现在。


    难道他其实更适合细水长流、日久生情的老土恋爱?兔子就该吃窝边草?


    谢乐游蓦然冒出一个很不符合他人生美学的念头。


    有什么画面在脑海里一晃而过。


    他想起来了,七年前,在树下穿过人流而来,向他告白的人……记忆中模糊不清的面容,一刹那变得清晰。


    是阮鸣谦的脸。


    *


    一场秋雨一场凉。


    细细密密的雨丝,把整个月城笼罩在水帘般的雨雾中,仿佛仙境。


    阮鸣谦收起伞,随手抛进玄关旁的雨伞晾干筒,他穿着雨靴,套上鞋套,径直走进了公寓里。


    没有脱鞋的必要。这间他名下的私人高级公寓,很快要被秘密处理,转手他人。


    在谢乐游找到这,引爆地雷以前,他得先下手为强,把隐患率先排除。


    阮鸣谦没有在这间公寓留下多少居住痕迹,但书房密室里有关身份信息的东西,必须找个合适时机逐一销毁。


    阮鸣谦带上一次性白色橡胶手套,口罩,开始给公寓亲自做从头到尾的大扫除,清理角落里的毛发、指纹等信息。


    他已经在考虑安排各个身份的“退场”。


    短期内全部死亡,有点过于显眼。


    虽然名义上都早已成为谢乐游的前男友,没什么多余联系,但万一谢乐游想起探究阮鸣和阮谦的身份,再联想到其他前任……高频率的非自然死亡,肯定会让怀疑转移到他这位现任的身上。


    无论是令谢乐游萌生退意,觉得他是个心狠手辣、不惜痛下杀手排除情敌的偏执狂,还是在他们的关系中插入不必要的杂音,引发争吵,都是阮鸣谦所不希望看到的走向。


    所以,身份“退场”的方式必须多样化,且足够合理。


    有的一次性身份,可以安排突发恶疾,或飞来车祸。


    用过次数较多,谢乐游印象可能更深的身份,可以安排出国,或行踪不定。


    至于阮谦、阮鸣这几个最初使用,且近期和谢乐游有过深度联络的身份……阮鸣谦也早有考虑。


    他给阮氏安排的是隐世家族的设定。


    事实上,阮氏旗下的企业,主要交给职业经理人在打理,从上到下都是依靠外人在维持,阮鸣谦一直都是通过远程在遥控。


    得益于阮鸣谦的力量,他能获知许多不为人知的信息。处理过几次吃里扒外的蛀虫以后,其他人都以为顶头Boss在公司里安插了无数密探,浮动的小心思顿时停止。


    但现在,他得省着点使用力量。


    阮秘书长的身份,在谢乐游面前也过了正牌男友的明路,费劲维持阮氏独立性的理由已经不再必要。


    阮鸣谦很严肃在考虑把阮氏当做陪嫁,干脆合并入谢氏集团的事情。


    比如他野心大爆发,决定从旁支上位,夺走了家主之位,其他在争斗中落败的阮氏子弟,也就是他的马甲,就能顺利成章选择心灰意冷,避世退场。


    届时他再提及合并一事。有了阮氏当做嫁妆,就算是谢乐游的父母,也很难抗拒这份送上门的诱惑。就算恋情暴露,外界阻力也会大大降低。


    省得他还得费两份心思,管理两家集团公司。


    整天996当牛马,哪有时间和谢乐游培养感情。他要是不在谢乐游眼前刷脸,万一某些妖艳贱货趁虚而入怎么办?


    也许是因为阮鸣谦就是这个习惯利用不同身份趁虚而入的人。他贼喊捉贼,心虚。


    阮鸣谦总有一种不安全感。


    他已经在尽量克制自己装定位器,装监视器,无孔不入注视谢乐游的念头。毕竟他现在已经是正牌男友。


    即使他了解谢乐游,在恋情正式存续期间,谢乐游的精神洁癖程度高得可怕。是一旦察觉到恋爱对象可能暗中默许换人,就会宁可直接提分手,把相关对象全部单方面宣告断联的地步。


    阮鸣谦动作迅速,细致妥帖,已经把除了书房以外的地方都打扫完毕。


    颅内思考抉择,不影响他手脚麻利。


    来到书房,有种恍若隔世之感。最近发生了太多意料之外的变故。尽管也收获了意想不到的成果。


    还是和以前一样。公寓主卧有整整一面樱桃木制的书架。


    阮鸣谦启动机关。


    占据整面墙的书架缓缓分开,露出藏在里面的密室。


    密室内灯光明亮。


    衣服、配件、证件……整整齐齐排成五排五列的不同型号手机,放置在靠墙的金丝楠木玻璃柜里。


    数个玻璃柜旁,多出了一个巨大的福尔马林培养皿。


    里面漂浮着一具闭目的成年男性身体。


    阮鸣谦盯着培养皿,眸色加深。差点忘了,这具多余的身体也是个麻烦,得找地方处理掉。


    这种现代都市社会,常杀人的都知道,最麻烦的不是杀人,而是如何毁尸灭迹。


    正当阮鸣谦思索是先把培养皿暗中运走,还是就地解决时,忽然有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


    嗡~


    放置手机的玻璃柜里,其中一台手机屏幕亮起,发出震动。


    来信人……是谢乐游!


    一瞬间,如同有冰桶从头顶浇下,阮鸣谦脊背寒气丛生,如坠冰窖。


    短短几分钟后,嗡嗡起伏声构成了多声部大合唱。


    所有手机的屏幕,同时点亮。


    第79章 five kill(11) 度过不后……


    一键群发。


    完成。


    通讯录全选——


    谢乐游手指搭在屏幕, 点击完毕。


    他忽然察觉到不对劲。抬起头,眼前景色就变了模样。


    又来?


    好在这次不再是0帧起手搞突然袭击。谢乐游站在云顶天的山峰之巅,面对熟悉的无面石像深深叹了口气。


    “和上次见面相比, 你的头发变短了很多。”谢乐游绕了绕垂落前胸的顺滑发尾, “石像也能剪头发?”


    由于头发不自然疯长, 被迫成为长发帅哥, 全靠脸和骨架在撑的谢乐游,对此显然颇有微词。他第一时间注意到了石像显著的外观变化。


    不按常理出牌的问话, 让石像的播报出现卡顿。


    “欢……迎来到云顶天,此世新晋的猎杀者, 你再度拯救了属于你的世界。”


    “目前击杀记录:4。”


    “小世界试炼通关级别:F级、A级、E(D)级、E级。”


    上一次试炼的级别竟然只是E级。


    也对, 除去翻天覆地的世界背景外,绑定海王系统的任务者表现实在过于弱鸡,一见面就遭遇了单杀。


    谢乐游放下手,看向石像:“喂,问你话呢。”


    他语气很不客气。


    这些天谢乐游一直表现得平和淡然,直到见到石像,他的情绪才爆发出来。


    “头发长短,代表神的力量。”


    石像说:“这代表此世的防护在不断削弱,接下来入侵的剧情与考验,接连来袭的任务者, 会更加强大,请猎杀者务必当心。”


    顿了顿, 石像继续道:“在试炼开启前, 我无法提前得知‘剧情’。因此波及到猎杀者现世的家人,非吾所愿。”


    “整个过程中,你一直在在注视我的行动?”谢乐游眯起眼。


    “你在世界内。”石像答非所问。


    “明白了, 所谓的全知……”谢乐游若有所思,“这次你好说话了不少,是对我上次的表现很满意?”


    “猎杀者的力量,已经提升至半神位格。”石像恭谨回答,“拥有法则的部分庇护,世界无法再随意窥破你的行踪轨迹。”


    “譬如,我并不知晓,你方才在做什么。希望没有在重要关头打断你。”


    这就半神了?听上去很是离谱。


    谢乐游忽然有一种身处廉价大卖场,周围被喊着“今日清仓跳楼价,今日不撤店主是狗”大喇叭环绕的极度荒谬。


    “重要关头倒谈不上。我在给前男友们群发互删联系方式的通知短信而已。”


    谢乐游轻轻松松说出了不得了的话。


    这不是重点。


    重点是——“世界末日要降临了?”


    谢乐游一脸严肃:“你给我一种清仓大甩卖,跑路前能坑一个是一个的草率感。”


    如此随便的成神,能信的人,都成了系统红线下的傀偶。


    天上没有白掉的馅饼。就算有,馅饼里也包裹着刀子与毒药。


    “你母亲告诉了你,你救过她两次。”石像平静地解释,“第一次,你用救回母亲作为愿望,向神明许愿,接受了成为猎杀者的资格考验。”


    “第二次,也就是上一次试炼。”


    “……不错。”谢乐游倏地哼笑一声,“我母亲的确告诉过我。正因如此,我才确认,我的确失忆过。”


    石像说:“单纯通过试炼,并不会增长你的力量。和任务者不同,猎杀者的一切能力,都要靠自己去获得。”


    “因为失忆,属于你自身的力量和残余神格都被封印在体内。但它们并没有消失。”


    “你的头发变长,说明你的力量在逐渐解封。你应当能够清晰地感知到自身的变化。”


    变化。


    除去外观与身体上直观的转变,更明显的一个变化,是【弹幕】的变化。


    继弹幕分列、部分弹幕屏蔽、搜索弹幕关键词后,谢乐游在回到原本世界的第一时间,就发现了新的能力。


    经过不断尝试,谢乐游将变化出的新能力,总结为免打扰、查看弹幕坐标、筛选位面三大功能。


    没错。这些天外弹幕,竟然来源自不同的世界。


    谢乐游最初把它们当作高维生物。


    但当他发觉,这些“高维者”们,其实也同样身处不同的小世界,只是自己不得而知之时,原本对弹幕的厌恶,不由得消散许多。


    他现在更能以平常心去看待弹幕上的各种言论。偶尔还觉得挺有趣。


    “也就是说,我拿的其实是满级大佬重回新手村剧本?”谢乐游用了个弹幕上看来的时髦词,他在说冷笑话。


    “我是得罪了人?”谢乐游摸下巴推测,“犯了天条,所以封了我的记忆和力量,把我打下天台?”


    山峰之巅外席卷的风,一瞬间呼啸声加剧。


    白云卷成的烟雾,在直插云霄的山刃外猎猎狂舞,随时随地能伸出爪牙将人捉走,却始终被挡在云顶天的结界以外。


    “不!”


    石像似乎变得激动起来,谢乐游凝神去听,却只能听见裹挟在风声里的细微话语。


    风声过去后,石像的声音一如既往平静,它贴心地重复了一遍刚才的话:“放弃成神,变回普通人类,是你本人亲自做出的选择。”


    这不是更糟糕了吗?


    宁可变回普通人,丧失全部记忆和力量也要避开,大隐隐于市。


    究竟是得罪了何等不得了的强敌?


    谢乐游危机感陡增!


    石像似乎瞧出谢乐游的不解,它忍不住发问:“你看起来不太高兴?”


    “我当然高兴不起来。”谢乐游吐槽,“对过往一无所知,全靠我自己凭空摸索,却要接手一堆乱子。”


    “既然变回普通人,还是得走上老路,我当初何必自讨苦吃放弃力量与记忆。”


    谢乐游的疑问,石像也不能回答。它陷入沉默,


    “也许你就是不愿意成为冷冰冰的神。”石像说,“成为神明,不止代表掌握法则与力量,更意味着执掌维持天地秩序的权柄。”


    “不能行差踏错,随意插手干涉万事万物,责任重于千钧。你会面临很多挑战,你得学会无视与放弃。”


    “所谓大道无情,便是如此。”


    “冷冰冰是个具有感情温度的形容词。”谢乐游,“你用得很熟练。”


    “你是说吾不够称职?”


    “不。”谢乐游耸耸肩,“我想说你猜测得很对。如果成神代表维持秩序的绝对理性,就算再来一次,我还是会选择放弃。”


    “哪怕成神可以令你获得全知全能的力量,可以让你掌控自己的命运,彻底跳出时间长河,获得永生?”


    那可是永生不死!


    从古到今,多少人的梦寐以求。


    “我对力量很感兴趣。但为了长生,很无聊。”


    “石像,你这么厉害,看过人类的修仙小说吗?”谢乐游笑吟吟问。


    “没有。我知道你说的概念。”


    “很好。我用修仙打比喻。”谢乐游说,“修仙,在我看来,修的是一个心。”


    不是为了抢夺资源,不是为了功名利禄,不是为了长生。


    是大自在大逍遥,是从心所欲不逾矩,是得道超脱。


    长生,只是求道路上的附加产物。


    他看向山峰外飘摇的云雾。白云苍狗,世事无常。


    “为了长生而长生,没意思。踌躇不前,浪费生命,更没意思。”


    “我就要顺应自己的心意。”


    谢乐游笑得肆意而张扬,阳光照亮他俊美到妖异的面容,熠熠生辉。


    “小石头,既然曾经的我做出了决定。我选择相信自己。”


    “就算重来一次,我也宁愿作为一个人,度过不后悔的一生,堂堂正正死去。”


    第80章 five kill(12) 虚假的火……


    人无法独立于环境以外生存。


    想要度过不后悔的一生, 孤立独处,只谋求内心的逻辑自洽,是不够的。


    如何处理与环境的关系, 如何处理与人之间的关系, 是所有人都无法避免需要面对的人生课题。


    比起犹豫不决的碌碌庸人, 谢乐游的可恨之处, 在于他纯粹而强大的自我。


    谢乐游的可贵之处,更在于他纯粹而强大的自我能动性。


    他如一柄钢尺, 行事逻辑看似只为自我高兴,实则自有一套准则, 无法被外物磋磨轻易改变。他是为了达到目的, 不撞南墙不回头的人。


    这样纯粹的,无论是物质还是精神,都具足完备,无所他求的人,一旦为了某种理念陷入偏执开始作恶,就会是危害甚广的大魔头,大反派。


    反过来,如果他的理念是为了守护,他的准则能够与周围环境融洽共处,他就会变成一个能够顶天立地的圣人。


    也许谢乐游自己还没有发觉这一点……


    从他决定接受成为猎杀者的考验开始, 他就已经一点一滴地开始承担起守护他人的责任。


    他不愿意因为母亲过世无可挽回而后悔,所以他承担起了保护家人的责任。


    他不乐意生活边界被系统和剧情入侵打搅, 在与任务者的对抗中, 他数次挽回了遭受入侵的世界,受他影响庇佑的范围越来越广。


    一开始谢乐游或许是觉得生活平淡无趣,找点乐子看看戏也不错, 逐渐地,他已经认真起来,不再将这些当做一场儿戏。


    所以他会因为另一个世界遭到毁灭,而触景生情。


    所以,他会对不甘命运,渴望改变的人,出手相助。


    有时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一直在注视着他的石像,从事实中,看到了谢乐游的成长与变化。


    他不后悔,并非由于他认输妥协,而是因为他拥有足够能力和意愿,去改变他不愿接受的结果,实现自我与环境的和解。


    这样的谢乐游,与它记忆中的冷酷果决而强悍的半神,更为相似。随着记忆的解封,二者形象迟早会重合。


    正因如此,石像才无法容许谢乐游再度走回老路,做出和先前一模一样的选择。


    人类的一生,譬如蜉蝣,譬如朝露,太过短暂。


    它要谢乐游长长久久地活下去——他不能死,也不会死。


    命运就喜欢开这样矛盾的玩笑。


    追求自我的人,走上了守护他人的超脱之路。


    不可偏颇的神,却沾染人性,有了私心。


    谢乐游离开后,无面石像静静矗立在狂风与云雾笼罩的山峰之巅。


    良久,它默然长叹。


    一辈子太短。只争朝夕。


    这是年幼的谢乐游,曾经教会他的第一件事。


    *


    谢乐游回过神时,手指顺应惯性已经摁下确认。


    备注为前任的通讯录分组,联系方式一键清空。连个进回收站还原的机会都没给他留。


    如果把手机送去数据复原,说不定还能抢救回一大部分。


    所以,谢乐游换了台新手机,新卡——连手机号都一并换掉。


    倒不是因为别的,比如说决定海王收心,就这么和阮秘书长要过一辈子——才两三个月的正经谈恋爱,不至于。


    纯粹是谢乐游龟毛的恋爱期精神洁癖,又在犯病!


    他深刻反思,一定是因为他睡了太多同一个家族的人,最近碰见的阮姓男子又太多。


    太可怕了,他的脸盲,俨然反向进化,已经加重到会自动替换记忆中的脸了。


    他现在倒是能认出阮秘书长的容貌,但记忆里的前任们,怎么看来看去都是一张脸?


    有一种被富江诅咒环绕的毛骨悚然。


    恐怖漫画照进现实。


    谢乐游两眼一黑,当机立断决定物理隔离影响源。而且他打定主意,如果这次和阮秘书长分手了,他绝对不会再和阮氏家族里的人搞上。


    姓阮的,统统不行!


    *


    啊湫!


    阮鸣谦掩住口鼻,打了个喷嚏。


    他放下清扫灰尘的鸡毛掸子,把一台台关机的手机,按照“身份”,扔进不同编号的黑色袋子。


    这些罪证,会在阮鸣谦依次安排的“退场”后,被焚化炉彻底销毁。


    一袋物品,就是一次葬礼。


    谢乐游群发互删短信后,阮鸣谦最后一丝顾虑也消失了。这宣告了那些前任马甲的彻底死亡。


    死去的前任,才是好前任。哪怕前任也是他自己。


    阮鸣谦毫不留情地做了一番大扫除,该烧的烧,该粉碎的粉碎,最后他把从福尔马林培养皿里弄出来的身体,塞进一个巨大的手提箱。


    很有一股连环杀人凶手毁尸灭迹的既视感。


    阮鸣谦的确在考虑毁尸灭迹。


    这栋公寓要转手,很快有一家三口会住进来,把这里当做处理现场不合适。


    世界的防护仍在削弱,下一次试炼就在眼前,还不知道会变成什么样。不能在这种地方浪费力量。


    所以最合适的处理方式,是把多余的身体拖回他位于月城西郊外的独栋别墅。


    别墅地处荒僻,是一处烂尾的半开发区。开发商资金不足,建筑群建了一半就跑了,导致那片地方,只有阮鸣谦一个怨种产权业主。


    阮鸣谦看中的,就是那地方荒凉,周围地况复杂,一般人进来想找都找不到地。


    毕竟他明面上,还是需要一个固定的居住地,荒凉之地省得外人前来拜访,却发现他常年不在家。


    别墅里有地下室,有焚化炉。这具身体本来也属于他,在这个世界里是个多余的黑户,在焚化炉里烧掉方便快捷,直接物理火葬。


    阮鸣谦换了身与来时不同的衣服,将两个巨大的行李箱放进车子后备箱,随后驱车离开公寓。


    离开城区,进入西郊,周围景色越来越荒凉偏僻,杂草丛生,甚至穿越两旁护栏,蔓延到柏油马路。


    如血的残阳消散,被夜幕所取代,星星点点挂在夜空。


    期间阮鸣谦变换声线,处理了来自三个不同身份的七个电话,显然他忽然要出国、要闭关、要收拢阮氏股权的消息,引发了不同程度的人仰马翻。


    电话又一次响起,阮鸣谦随意瞥了眼,忽然警钟大作。


    是阮秘书长的手机号。


    谢乐游的来电。


    “喂,阮秘书长,你现在在哪?”电话那头传来尾调缱绻的声音。


    就算确定了恋爱关系,还升职成了总裁,谢乐游也习惯了叫他秘书长。不过,现在倒是记得加个姓氏了。


    阮鸣谦思考了片刻,谨慎地如实回答:“小谢总,我在开车,准备回家。”


    “是你在西郊的这栋别墅?”


    阮鸣谦沉默。他有种想要掉头就跑的冲动。


    但已经来不及了。他一路上都保持顶速,已经可以用肉眼看见不远处的别墅轮廓。


    电话里传来谢乐游的声音,他挺高兴:“我看见你的车牌号了。”


    “很久不见,我想给你一个惊喜。想我吗,男朋友?”


    惊喜?


    可太惊喜了!


    阮鸣谦一想到后备箱里的两个大手提箱,尤其是那具藏在手提箱里被扭曲成面团的身体,就忍不住脊背冷汗直流。


    云朵把星星藏在夜幕之后。今夜星光暗淡。


    他低声回答,声音温柔:“很想,今晚留下来陪我好吗,男朋友。”


    谢乐游十分愉快:“好,第一次在你家留宿,值得纪念。”【你现在阅读的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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