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院那天,温岁然没告诉言宴,但言宴还是来了。
他正躺在病床上指点护工把药装起来,剩下的什么牙刷和被子都留在这儿。
“你请的?”
这一瞬间温岁然竟然有点心虚。
“是啊。”
温岁然坐着电动轮椅,要是言宴再对自己图谋不轨,那就按下遥控开溜。
言宴没再说话。
温岁然看着护工忙前忙后收拾好东西后推着自己下楼。
上车的时候还要先挪进车里,然后再把轮椅折叠放进后备箱。
言宴要抱他,被他拒绝。
真男人才不需要被抱!
“没人看见,你的护工还在后面装轮椅呢。”
温岁然拗不过言宴,被对方直接公主抱抱进车内。
还好司机在发消息没看后视镜。
因为温岁然骨折也没法上楼,所以只能住一楼的客房。
温岁然这时候已经开始有点后悔,这意味着自己没有护工的帮助下不能出门兜风了,不像言宴家,一拉开推拉门就是室外小花园。
客房很久没人住,虽然都披着防尘布,但避免不了一股尘土味。
护工在收拾房间,言宴进厨房做饭。温岁然自己一个人玩游戏也玩不动,手柄要两只手,连打鼓棒和棒球棒也是两只,根本玩不动,更别说lol和吃鸡了。
只能玩消消乐和抓大鹅打发时间。
厨房里飘出饭香,温岁然遥控轮椅进厨房看着言宴穿着围裙颠勺。
芦笋虾仁
温岁然偷偷尝了一口虾仁。
比医院的病号餐做的好吃多了,怪不得言宴那天不吃。
“这是什么,闻起来味道好奇怪。”
“西洋菜生鱼汤”,言宴打了下温岁然偷吃的手,“洗手了吗?就偷吃,馋猫。”
温岁然确实没洗,他又遥控这轮椅去洗手。
吃完饭,言宴把碗留给护工去洗。
言宴检查了一遍护工收拾好的客房,然后又给他发了一大长串的注意事项,温岁然觉得他未免过于唠叨。
“好了好了”,温岁然用自己还能用的左腿蹬了一下言宴,“别唠叨了,护工都护理过这么多病号了,肯定比你有经验。”
言宴一言不发的看了温岁然几秒,温岁然被言宴看的有点害怕。
“拜拜”,温岁然主动和言宴告别,然后遥控着轮椅一溜烟跑走。
骨折愈合初期要等着产生骨痂,只能静养,温岁然躺在床上特别无聊,只能刷低脂小视频玩低脂小游戏。
护工忙完之后要给温岁然按摩。
男护工明显之前是从事体力活的,手指上一层粗粗的茧子,言宴的手指上也有薄茧,但是没这么扎人。
刚捏了温岁然小腿一下,他就说算了。
护工还以为自己哪里做的不好,“怎么了?是我力气太大了吗?”
“不是”,温岁然让护工把自己的裤腿扣好。
“先不用按了。”
都怪言宴。
温岁然心里愤恨道。
搞得他现在和同性有轻微的身体接触就风声鹤唳的。
骨折确实会导致手脚冰凉血液不同,护工带了热水袋给他暖脚和手。
没了上课约束,温岁然恢复到咸鱼状态,放飞自我,玩游戏玩到眼酸就睡,一觉睡到饭点,护工做好饭端给他。吃完又继续玩,温岁然一玩起来没人叫停就停不下来,热水袋的热度只能保持两个小时左右,三个小时过后脚又开始冰凉,他看了眼时间,已经凌晨三点了,再说热水袋凉了也不是什么大事,温岁然不想为这点事叫醒护工,于是只能以一个别扭的姿势蜷缩着玩手机,玩到天际泛白再入睡。
护工做好午饭叫他起来吃也根本叫不醒,只能等温岁然醒了再说。
言宴来的时候温岁然还沉浸在睡梦之中。
护工看见言宴直接输密码进门吓了一跳,老实巴交的坐在沙发上扣手。
“饭我已经做好了,放在保温箱里了,温先生还没起来。”
言宴拎着保温桶打开保温箱里看了一眼,“他不吃香菜,不吃熟芹菜梗。”
“啊,是吗?那我...那我去重做一下。”
“没事,不用了”,言宴撸起衬衫袖子,“我来做就行。”
他去客房看了温岁然,温岁然睡的四仰八叉。
言宴按下遥控按钮,遮光帘缓缓自动打开,刺眼的阳光让温岁然皱眉翻身,又牵动了还打折石膏的腿。
“该起床了”,言宴掐住温岁然的鼻子,“小懒猪。”
温岁然用嘴呼吸难受,睁开眼还以为自己是做了个梦中梦。
言宴?
“小懒猪赶紧起来吃饭。”
温岁然眨了眨眼,整个人一副迷迷瞪瞪的样子,“你之前还叫岁岁公主,现在我又变成小懒猪了。”
“岁岁公主,该用膳了。”
温岁然想用手撑床做起来,发现右手打了石膏。
不是梦。
“你怎么来了?”
“我不能来?”
言宴提着温岁然的腋下直接把人提起来靠在靠枕上,温岁然的头正对着言宴的腹肌,差点一头直接埋进去。
经过一晚上,温岁然已经开始想念言宴的腹肌了。
还是恒温的。
言宴没发现温岁然眼馋的盯着自己的腹肌。
“我不来谁给你画重点?到时候复课怎么跟得上?”
“骨折了还要学习....”
温岁然眯起眼睛,语音遥控让白色的纱帘挡上阳光。
“不能等复课前一个周再画吗?”
“不能。”
言宴拒绝了温岁然。
“到时候你又会说复课前三天再画。”
温岁然哦了一声,这确实是自己能干出来的事。
“吃饭吧”,他挪到轮椅旁边,然后直接被言宴公主抱了起来。
身体骤然悬空,温岁然吓了一跳。
“你下次抱我的时候直接说一声啊,吓死我了。”
“好好好,我给你做饭。”
“做饭?”
温岁然记得护工中间来叫过自己一次。
“护工不是给我做了吗?”
“香菜,芹菜,你不是不吃吗?”
温岁然思索了一阵,其实非要吃也能吃,但最好不要吃,但是如果真吃了也没什么事。
“不用重做了。”
他没等到言宴的回答,进了浴室刷牙。
用左手刷牙可比用左手吃饭难多了,稍有不慎就会泡沫乱飞刷到脸上。
温岁然只能放慢速度慢吞吞的刷牙。
因为洗脸也费劲,所以他一直都是用洗脸巾打湿擦脸。
等出浴室的时候,言宴已经重新做好了两菜一汤。
虾仁滑蛋、番茄牛腩煲和乌鸡汤。
温岁然看了喉结滚动咽口水,在心里给言妃记了一笔,赏!
和护工做的饭相比,确实是言宴做的更色香味俱全。
“他不吃香菜,不吃熟芹菜,不吃茼蒿,茄子要去皮....”言宴看着护工,发现护工扒拉着手指已经快记不下来了。
“算了,我一会儿写下来给你。”
温岁然在一旁大快朵颐,听的十分不好意思,“我也没那么多要求...很好养活的。”
“下午你是不是要去打血栓针?”
因为长时间的静卧会产生血栓,温岁然已经打了快一个周的肝素钠注射液防血栓,肚皮都打青了,今天是最后一天。
“对....”
温岁然生无可恋,他是不怕打针也不晕血的,但是连着打了一个周的针,挂了一个周的吊瓶,就算是铁人也被针扎的千疮百孔到处漏水了。
护工不会开车,他只能打车,因为坐轮椅,上车也是个问题。
“我陪你去。”
“你下午没事吗?”
“下午没课。”
温岁然觉得自己护工白雇了,要是住言宴家完全可以直接白嫖,不用花钱,而且使唤起来还不用不好意思,反正从小使唤到大。
言宴的车是AMG,底盘高,温岁然上去都费劲,只能被言宴抱上去,不过好在空间也大,让他的石膏有地方舒展。
“对了,一会儿帮我买个电热水袋。”
正在左打方向盘倒车的言宴停了下来,“怎么了?”
“帮我买个电热水袋”,温岁然以为言宴没听清,又提高音量,“给你转账。”
“是因为手脚冰凉吗?”
温岁然不好意思的嗯了一声。
车内寂静了一阵,言宴开车出了小区,温岁然看着窗外的行道树往后驶去。
“不是有护工吗?”
“什么?”
温岁然没听清言宴说了什么。
“你请的护工呢?”
“热水袋很快就凉了”,温岁然有点不好意思,“我玩手机玩到半夜不好意思叫他。”
言宴冷哼一声没再说话。
打针一回生二回熟,更别说他打了八次了,熟的已经够摊鸡蛋了。
温岁然肚皮上挨了一针后医生给他棉球,让他按压止血。
他不想让言宴等太久,压了一会儿就松手了。
“到时间了吗?”
“不管了”,温岁然一个投篮把带血的棉球扔进黄色的生化垃圾桶里。
言宴推着温岁然出了就诊室。
坐着轮椅进电梯很不方便,下来的电梯不是人太多,就是里面有担架床,等了好几班才等到多余的空位。
温岁然余光注意到旁边的人从他和言宴进电梯的时候就开始低头狂敲手机键盘,打字音效噼里啪啦的响,跟他找言宴聊八卦时一模一样。
三甲医院国际部人也不少,每隔一层都有人进来。他和言宴被挤到了电梯角落。
言宴一点一点挪到了温岁然前面。
温岁然只觉得身前落下一片阴影。
结果一抬头就是言宴的裆部。
“你干嘛?”温岁然侧过脸,尽量避免呼吸隔空触碰。
言宴低头看着温岁然耳朵尖开始泛红,睫毛不自然的眨动了几下。
“想什么呢?”
温岁然感觉自己耳朵被言宴拨弄了一下,“怕你的腿被挤到。”
言宴话音刚落,就听见旁边手机的听筒读出语音条。
“什么?你看见俩帅哥从肛肠科那层出来?”
语音条被掐断。
“有一个帅哥还坐了轮椅?!啊哈哈哈哈哈哈!!!这么劲爆??!!快给我拍....”
语音条再次被掐断。
明显是因为太慌乱而按了好几次暂停,一截语音条被卡的断断续续。
言宴盯着那个人,看着她慌乱的调低音量直到静音。
温岁然简直无地自容。
他想开口解释一下他俩不是从肛肠科出来,是从骨科出来的,嘴张了又合,合了又张,最后还是无力的闭上。
这么慌乱的解释难道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吗。
电梯内的视线都聚集了过来,幸好言宴挡在自己前面,反正天塌下来有言宴在自己前面顶着。
到达一楼,除了要去地下一层做磁共振检查的,大部分人都鱼涌了出来。
温岁然安慰自己,人这么多,走出医院根本没人认识自己。
“你是不是不好意思啊?”
“我肯定不好意思啊!”
温岁然今天穿了件白色的T恤,言宴看着他情绪激动的锤了下轮椅,再加上作息昼夜颠倒熬出来的黑眼圈,跟只愤懑的海棠兔一样。
“我才没进肛肠科!全世界的人都知道我进肛肠科了!”
虽然温岁然勉强安慰自己出了电梯,这么多人根本没人认识自己,但是根据七度理论来讲,通过七个人就可以认识到世界上任何一个人,那简直等于全世界的人都进了肛肠科啊。
言宴噗的一声笑出声来。
“我说的不是这件事。”
言宴弯下腰来,温岁然往后靠了靠,结果靠在轮椅背上。
“血都流出来了。”
“哈?”温岁然低头,顺着言宴的目光看到自己衣服上的一小块血迹,因为是白T,所以还未氧化的血迹格外明显。
“你干嘛?”
温岁然看言宴要掀开自己的衣服,手疾眼快的捂住。
“这儿是停车场,没什么人。”
“血流一会儿就止住了,死不了人。”
又不是动脉破了,哔哔哔的往外放射状喷血。
明明可以多止一会儿血,但又提早把棉球扔掉,明明可以让他住过来照顾起居,但又找了护工。
“你是不是不好意思麻烦我?”
言宴蹲下,平视温岁然。
那是肯定的啊,温岁然在心里回答,谁会再一再二的麻烦一个觊觎自己屁股的“好兄弟”啊。
他还没想好如何回答,言宴的一句话直接让他哽住。
“我当你男朋友,这样就不会不好意思了吧。”
“麻烦男朋友,理所应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