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跃不知从哪拿出一包酒精湿巾,走到床头柜旁,拿起手机仔仔细细擦了遍,又抽了张纸巾擦干,解锁一瞧。
是胖丁的未接来电。
他按下回拨,走到男人同侧的床尾坐下,一条腿弯曲跨在床上。
男人双腿自然地交叉搭在被褥上。因为腿太长,所以脚丫子离床尾的蒋跃很近。两只脚的骨骼分明,轮廓清晰可见。蒋跃歪了歪头,又一次看向他的脚踝。
一阵嘟嘟声后,手机内传来粗糙的男性嗓音:“干嘛呢,现在才接电话……”
“刚去洗澡了。”蒋跃盯着男人脚踝,心不在焉地应答着。
“你他妈从九点洗到现在啊?”
试图糊弄过去的回复被胖丁阴阳怪气了回来,蒋跃像是被点了笑穴,咯咯咯傻笑几声。
男人抬眸看了他一眼,蒋跃仓皇将视线从男人脚踝上挪开,放下脚,侧身绷直直背,手指不好意思地刮刮鼻尖。
“……真是服了。跟你妈吵架了?婉姨电话都打到我这儿来了。”
蒋跃起身走向沙发,低声嘟哝:“没吵……”
“没吵就回个信息给她吧。都几点了……明早还要去看场地呢,你不要忘了啊。”
“没忘。我定个闹钟,明早会准时到的。”
“别赖床啊……”胖丁仍是不放心,又嘱咐了句。
“好的老板。”蒋跃说。
挂断电话后,他轻叹了一声,点开来自他母亲的未读消息和未接来电。随后把手机一扔,走到床尾,盘腿坐到床上。
蒋跃指了指男人的脚踝。
“你的脚踝,长得真好看。”
男人放下手机,看向蒋跃。
“你喜欢?”
蒋跃鼻音含糊地应答着一声,“很性感,我在酒吧就看到了。”
“你在酒吧一直看我?”
蒋跃试着用虎口握住男人的脚掌,食指指腹在脚踝处不急不慢地摩挲打转,一边回答男人的问题:“看了一会儿吧,我坐在那群搭讪你的人附近,他们认识。”
男人任由蒋跃抚摸着他的脚踝,视线游移到蒋跃的五官上。
“那你呢,你也认识他们?”
玩了一会儿,蒋跃俯身爬向床头,“不认识。”
男人的嘴唇在眼前无限放大。他的上唇是自带攻击性的。棱角分明,唇峰高耸,唇珠微微突起。可他的下唇却是莹润饱满,富有弹性。
清冷和欲又一次完美地结合在男人身上,如果嘴角没有淤青的话。蒋跃坐到男人身侧,视线定焦在他嘴角处的伤口。
他沿着伤口伸出食指,却在碰触到淤青的瞬间放下。转而抬起下颌,嘴唇往伤口处凑近。
男人眉毛微皱,下意识偏了偏头,小幅度避开了蒋跃的吻。
蒋跃垂下眼眸,抿了抿嘴唇,绕过对方的唇瓣,试图将未送出去的吻落在男人的脸颊上。
男人这次没有躲开,吻轻触在他的脸颊上。
亲嘴不行,但亲脸可以。蒋跃眨了眨眼睛,原本黯淡的眸光瞬间亮起,像是触发了什么开关小游戏。
他直起身,又试着用嘴唇轻触男人的眼睑,接着缩回床上,继续观察男人的反应。
男人还是没有躲开。温热的气息平稳从容,缓缓喷冲在蒋跃脸上,激起些许痒意。
亲眼皮也可以。
蒋跃挠了挠脸颊,嘴角上翘,继续得寸进尺趁热打铁。他将双手搭在男人肩上,鼻子往前探到对方耳边拱了拱,是沐浴露的香味。接着微张开口,牙齿往男人耳垂上咬上一口。
“嘶……”男人下意识倒抽一口气,手掌攥住蒋跃的手腕。
蒋跃低身往下,还想再试试脖子。男人显然已对他的小游戏丧失耐心,一把将他拢入怀中,双手固定住蒋跃腰侧,伸出舌尖,沿着蒋跃的耳轮舔.舐,缓缓打圈,一圈一圈往里深入。
口水浸湿后的耳朵发凉,蒋跃不安分的手开始乱动,混乱间松了衣带。
他们没有接吻。但蒋跃还是能感觉到口水泛滥成灾,大量分泌出来的快.感一点一点将身体填.满,轻飘飘的。
凌晨四点多,男人再次从浴室里出来,摇晃了下趴在床上的蒋跃。
“去洗洗。”
蒋跃晃晃悠悠起身,揉了几下惺忪睡眼,踉踉跄跄走进浴室。清洗完毕后拿起牙刷,挤了点牙膏,开始晚间刷牙。
蒋跃天生脸小,牙弓窄。牙齿发育的位置不够导致牙齿拥挤错位,甚至重叠在一块儿。以前给他补牙的牙医建议过他,换小刷头,用巴氏刷牙法,上上下下里里外外刷干净些,不然容易蛀。
蒋跃爱干净,也很听牙医的话,只是清洁起来费劲些。但他原本就是个磨磨蹭蹭的人,这几分钟不算什么。
刷完牙后,蒋跃又踉踉跄跄地走回床边,拉开被子一角,钻入被窝里。
睡意像潮水般袭来,他却猛然睁开眼。还没定闹钟呢!
蒋跃从被窝里伸出手,往床头柜一阵摸索。
怎么没有手机?
他又往枕头边探寻。
还是没有。
蒋跃胳膊肘下压,上半身越过男人身侧,往另外一边的床头柜翻找了一阵。
有一个。
点开屏幕一看,不是他的……
“在找什么?”
男人似乎被他的动静吵醒。蒋跃还在盲人摸象,“我的手机找不到了。”
男人拿过自己的手机,解锁后打开拨号键盘,将屏幕朝上对着蒋跃:“打一下试试……”
房间内一片漆黑,屏幕亮光蓦然闪在蒋跃脸上令他有些反应不过来。眼睛是,脑子也是。
他微眯着眼挡光,就着男人举着手机的动作,在上面输入自己的手机号。
沙发上传来一阵闷响,像是手机振动的声音。蒋跃翻下床,走到沙发旁掀开上面的浴袍。
“原来在这儿……”
他设了八点的闹钟,把手机放到床头柜上,蹑手蹑脚钻回被窝内,发自内心地说:“谢谢你。”
“不客气。”
蒋跃翻了个身,躺好,闭上眼睛。酒店的被子很舒服。
就是有些热。
还有些沉。
整个人迷迷糊糊地往下坠。
四周一片漆黑。
直到一束日光悄无声息从窗帘缝钻入。
再抬眼,蒋跃发现自己几乎睡到床垫边缘,打个滚就能翻到床底的那种。
但他打不了滚。
因为有个庞然大物像藤蔓一样捆住了他,毛茸茸的大脑袋正抵在蒋跃背上。
双脚似乎也被对方牢牢固定住,死沉死沉。
十分霸道的睡姿。
令人不舒服。
闹钟适时响起,蒋跃从男人怀里抽.出左手,使劲伸展腰肢,好让指尖够到床头柜上的手机,按掉闹钟。
回过头时,男人似乎还在睡梦中。背后空出一大片床位,还有一个空落落的枕头。
蒋跃挣脱开男人的禁锢准备下床,左腿却莫名使不上劲。
“……”
都被压麻了!
蒋跃小声骂骂咧咧,把左腿抬下床,一瘸一拐地走入浴室。简单洗漱一番后,走回房间换衣服。
此时男人已醒来,坐在床上,下床时左腿像是拐了一下。
他的腿也麻了吗?蒋跃眨了眨眼,仔细一瞧。
男人小腿上竟然又多了一处淤青。明明昨晚还没有的……
蒋跃疑惑地盯着男人的小腿出神。
昨晚起夜摔的?
这么不小心?
“你昨晚睡觉踢的。”
男人走向浴室,以一种陈述事实的口吻,面无表情地解释。
蒋跃的下巴像是脱臼,嘴一下就张开来,天都塌了。
他确实有这个臭毛病……睡觉感到太热会下意识抬腿咔咔砸床,侧睡的话会踢来踢去。从小脚劲又贼大,他的妈妈孟婉深受其害,并为此感到担忧。
而他的父亲蒋毅却很乐观,因为他有个足球梦。
蒋毅觉得这孩子天赋异禀天降奇才,是个踢足球的好苗子,打小就带着他去球场。尽管蒋跃从小内敛斯文清秀,蒋毅还是坚定地认为他会是下一个马拉多纳。
甚至给他报了个昂贵的国际幼儿足球班,队里的孩子都是巴西阿根廷德国法国西班牙的。
可是足球,光脚劲大是不够的。
蒋跃记得他有天下课,非常沮丧地跟他爸说——踢不过队里的同学。蒋毅心大,安慰他:“没事儿子,咱虽然球踢不过,踢人的话那可就不一定了。”
蒋跃笑了,接着被妈妈拉过去普及了一番道德与文明与足球不重要。
所以关于睡觉踢人这件事,蒋跃也只是小时候听家人提起过,他本人对此毫无意识,久而久之连自己也忘了。
蒋跃合上了惊讶的嘴巴,还是感到难以置信。
简直不可思议。
竟然把人家腿给踢伤了??
他像只热锅上急得团团转的蚂蚁,小碎步在原地转了一圈。手不停地上挠下挠,扣扣脖子再扣扣裤子,扣扣脑袋再扣扣口袋。
此时男人已洗漱完毕,从浴室里走了出来。蒋跃吸了吸鼻子冷静一下,走到男人边上,蹲下去查看他的伤势。
和男人嘴角边的伤口一样,青中泛紫。
“疼吗,严不严重?”蒋跃抬起头问。
“还好。”许是昨晚没睡好,男人声音有些沙哑。
“可能是太热了,我一热就会蹬被子,对不起阿……”蒋跃双手抓在膝盖上,向男人解释。
“没关系,你早上还有事儿?”男人问。
“嗯。”
“那你先走吧,我一会儿也要去上班。”
“好。”蒋跃换上自己的衣服,拿起手机,走到门口穿好鞋。倏然想起什么,放下原本已经搭在门把上的手,小碎步向后转,看向正在换衣服的男人。
“对了。”
“怎么了?”男人逆着光,修长的手臂穿过衬衫袖,抻了抻衣领,衬衫下的腹肌线条一览无余。
“杰克挺乱的,下次喝闷酒选个别的地吧。”蒋跃提醒道。
杰克是昨晚那家酒吧的名字,男人系纽扣的动作停顿了下,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那我……”
“你经常去?”男人打断了蒋跃的道别。
“不算吧。”蒋跃说。
“经常约?”男人问。
蒋跃食指刮了刮拇指指腹,想起那个被回避的吻,心里空了一秒钟很快又恢复正常。
“想约的时候会去。”
“那你一般多久去一次?”男人又问。
“我吗?”蒋跃眼神瞟向上回忆着,“没什么特定,看心情,一般酒吧周末人多些。”
男人嘴唇翕动,还想说些什么。蒋跃适时加快语速:“我真的要走了。”
男人低头,继续系下一颗纽,“嗯好,路上小心。”
蒋跃推开房门离开,又轻轻关上。
电梯下行,蒋跃靠在一旁看了下手机,15分钟前收到了孟婉的回复。
Mom:跃仔,下个月母亲日给你煮打卤面,就我们俩。
下方还有一句补充。
Mom:上次说好的吴主任面诊,你别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