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夏看到晏方重的手语后,突然愣着,牙关紧闭,喉咙处传来断断续续又很沙哑的呜咽声,将双手紧紧抱在胸前,整个身子又开始不自觉地颤抖,身上的伤口源源不断渗出鲜血,从眼眶到侧脸的擦伤,再到她的牛仔裤。
一点一点,淹没她整个身躯。
她整个人好像是陷入了莫大的痛苦中,即使是成为了鬼魂,也无法摆脱人类本身的应激反应,但是又能看出她想要极力克制。
因为双手无法放松,她只能张嘴“说”着什么。
可是出口的也是沙哑的呜咽声,根本说不出清晰的字句。
晏方重立刻停止了询问,沉默了很久,知道他还是唐突了。
他给女孩留下足够的空隙,从沙发上起身,直接单膝跪在了李夏的面前,将双手展开,示意李夏可以把手放在他的掌心。
李夏就算是把手放在了晏方重的手心,依旧是不自觉地用力蜷缩,整只手因为过度用力而发抖。
晏方重没有任何责备李夏的意思,只是将手掌轻轻合上,用大拇指轻轻摩挲着女孩有些粗糙的手背,一点点抚慰着她的不安。
即使晏方重的双手已经沾满了女孩的鲜血。
鲜血淌落在他的腕骨,腕骨处的煞痕又开始微微躁动。
骤然,李夏坠落的场景从晏方重的眼前闪过,但是不是昨天晚上的场景,而是有一些不一样,但是他捕捉不到这个不一样的点。
所以跳楼这个节点应该是李夏的执念。
无论是这个女孩的经历,还是手腕上的煞痕,晏方重没有理由不带这个女孩走。
荀净生将那双洁白修长的手尽收眼底,包括它轻轻回握女孩的动作,他没有说话,垂下睫毛,不夸张地笑了声,只是暗自又掐了个字诀,在女孩和晏方重身上留下难以察觉的痕迹。
直到李夏开始慢慢缓解,晏方重也开口了:“我把这个女孩先带走了,你去调查一下这个废铁轨,查到了就给我打电话。”
赵晨虽然一口答应了,但是还有有一些犹豫,说着:“虽然这个女孩看起来身世确实凄惨,但是贸然带回家也不是很合适吧。”
晏方重将李夏的手安稳放好,又轻轻摸了摸她的头,朝他扬起一个温柔的笑,用手语说了句“稍等”,然后回头对赵琛说着:“难道留你这里晚上给你‘演奏’一下?”
听到这里,赵琛还是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开口道:“那……还是不必了……只是你会照顾这个女孩吗?而且你也不是特别精通手语,平时性格又不咋地,让别人不爽的事情,你顺手就做了,你这个性子能照顾好孩子?我可不信。”
晏方重一听倒是又来劲了:“我只要想学什么,没什么我学不会的,难道你不记得大学的时候是谁拿了全额的奖学金?就算我性格不咋地,那我也比你在小孩子面前穿红秋裤强多了,你还是先把你自己捅出来的篓子解决干净吧,而且——”
他又把荀净生拉过来,表情得意地说着:“我这儿也有个现成小孩,那可听我话了。”
荀净生瞟了一眼赵琛,随即便没有分给他任何视线,又开始粘着晏方重。
赵琛无语地扯了扯嘴角。
听不听话不知道,这个目中无人的脾气倒是和晏方重一模一样。
回复完赵琛,晏方重又蹲下身来,仰视着李夏比划着:“你愿意跟我回家吗?”
李夏用手扣着衣服的下摆,有些沉默。
晏方重丝毫没有不耐烦,只是指了桌上的糖和纸,又拍了拍胸口,比了一个“OK”的手势。
李夏盯着那张纸许久,又看了看晏方重,犹豫了片刻,然后轻轻地点了点头。
收拾一下,晏方重便拖着“一儿一女”准备回家,随手又在门口处的柜子处拿着自己的遮阳伞,临走前又留给赵琛一句:“多买几条裤子吧,不然这个天气小心屁|股捂出痱子来。”
在赵琛又一阵骂街声中,晏方重关上了门。
站在赵琛家门口,晏方重看着自己一左一右两个小孩,有点头疼。
他一没谈过恋爱,二没结过婚,但是现在要来照顾两个孩子,一下子从黄金单身汉变成“单亲父亲”。
钱不是问题,孩子是不是人也无所谓,主要是他不知道怎么样和这种年龄段的女孩相处,这个女孩和他的轮回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同时经历悲惨。
他平时目中无人的,嘴巴也随时随地跑火车,他真的怕自己的言语对女孩造成二次伤害,或许现在其他的做不到,只能尽全力给女孩安全感。
他转过头来,对扯着他衣角的荀净生说着:“别扯了,这件衣服限量款的,你变回来吧。”
话音刚落,荀净生的身形瞬间变大,变成平时的模样。
李夏虽然自己就是个鬼魂,但是看见荀净生这种气息很不一样的鬼魂,但是有些害怕的躲在了晏方重的身后。
她知道红衣服的是厉鬼。
晏方重站在了李夏和晏方重之间,用自己的身给他们留下一个相对安全的距离。
他蹲下来,对李夏柔声说着:“没事的,这个叔叔没有你看着的这么吓人,他不吃鬼。”
刚刚说完,他又扯了扯荀净生脖子上的血线,示意他也要蹲下。
荀净生垂眸看了看身形瘦小的小女孩,伸手抚摸着她的一缕头发,毫无血色的脸上看不出任何情绪。
李夏觉得他有一种莫名的可怕和威严,浑身都僵住了,无法动弹。
但是荀净生却蹲下来了。
即使是蹲下来,荀净生也高出李夏很多,依旧是没什么情绪的脸看着她。
晏方重勾起荀净生的一簇头发,在手中把玩,说着:“你要是有什么事情也可以跟这个叔叔说,他可不一般啊……”
“是啊娘子。”
说完又在晏方重的耳垂上咬了一下。
看到这个场景,李夏的大大的眼睛中充满了她这个年纪远远不能理解的东西。
晏方重几乎是瞬间捂住了荀净生的嘴巴,眼神里满是不可置信,他没想到他对一个未成年的孩子也能不害臊地做出这种举动来。
做出格之事的能力相比与晏方重简直是过犹不及。
李夏的视线一直在晏方重和荀净生之间徘徊。
晏方重打哈哈地笑着,找补道:“啊哈哈……叔叔们是一个家庭……家庭嘛……称谓不是最重要的,比如我甚至可以叫他‘奶奶’是不是啊?”
晏方重转过头来看着荀净生,脸上的笑容已经快要绷不住了。
荀净生没有情绪的脸上,显现出几分戏谑来:“是啊。”
李夏反正也听不见晏方重在说些什么,依旧是看着晏方重和荀净生“卿卿我我”。
为了避免事情进展到解释不清的地步,晏方重只是拉着他们直接坐电梯来到地下车库,油门一踩赶紧回家,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的讨论。
回到自己的家中,晏方重将李夏和荀净生安置在客厅的真皮沙发上,李夏刚开始对于这种豪华的公寓非常好奇,视线在客厅的每个角落里打转,但是荀净生坐在他的旁边,她莫名就不太敢到处看,只是一个大人一个小人互相看着对方。
反正晏方重已经嘱咐了荀净生去照顾这个女孩,虽然按照荀净生这个做事不按套路出牌的鬼来说,不太指望他会带孩子,不过他也不苛求什么,因为他也不会。
只要是不伤害这个女孩就行。
因为昨天在赵琛家里睡的,没有地方好好洗澡,也没有带换洗的衣服,感觉整个人都极其难受,立刻去浴室洗了个澡。
晏方重洗完澡出来后,荀净生和李夏还是坐在沙发上互相看着对方,但是不同的是,荀净生的手上只是拿着个很破旧的拨浪鼓轻轻地摇。
看到这个场景,晏方重莫名想到了他的母亲,小时候也喜欢摇拨浪鼓逗他。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惆怅的情绪浸润他,他整个人变得有柔软。
他穿着家居服走到客厅,打开客厅的电视,给李夏挑了部还不错而且带字幕的的综艺,顺便又通过手势说明:你们先看电视,我先去吃饭。
临近中午,他请的阿姨会来家里做饭,还好阿姨看不见有两只鬼坐在家里。
加上他这个短命鬼,简直是三鬼之家。
不过晏方重突然想到一个问题:鬼需要吃饭吗?如果要吃饭的话,是应该插根香供起来吗?
但是他又想到荀净生骚扰他这么久,除了舔他的血,没有吃过什么东西,那应该就是不需要吃饭。
于是他给阿姨发了条消息,说依旧是和按照之前的菜谱来,但是手指点上发送键的前一刻,他犹豫再三,还是加了一道糖醋里脊。
这个应该比较和小孩子的口味。
不一会儿,阿姨就提着一堆菜来了。
晏方重知道外面天热,他把冷气开高了一点,给阿姨提前倒了杯温的菊花茶,顺便也接过了阿姨手中的菜。
等阿姨去厨房忙活的时候,晏方重就走到了客厅,对李夏打着吃饭的手势:“要吃饭吗?”
没想到李夏居然点了点头。
晏方重这时庆幸自己叫阿姨多做了点菜,可是他还是很好奇鬼是怎么吃饭的。
因为只是简单做一些家常菜,不出一会儿阿姨就端着三道菜出来了,她看着那盘糖醋里脊,有些奇怪地问着:“晏先生,你不是不怎么吃甜口的菜吗?怎么突然要吃糖醋里脊了?”
晏方重面不改色地编着理由:“夏天天气热,想吃点酸甜口的开开胃。”
阿姨也没有多问什么,只是点头,然后转身走到厨房,处理着一些厨余垃圾,然后做着今日份家务。
等阿姨走远了,晏方重让荀净生带着李夏走到餐桌前,又把那盘糖醋里脊推到李夏的面前,示意她可以吃。
李夏看到这盘让人食欲大开的糖醋里脊,一下子眼睛就直了,一直咽着口水,两只手垂下,不断扣着手心,但是却迟迟没有靠近这道菜,只是打着手势:“我真可以的吃吗?”
李夏的过分拘谨全部映入晏方重的眼帘,他只是默不作声地又将那盘糖醋里脊向李夏的方向推了一下。
然后他看着荀净生问着:“你们鬼可以吃饭吗?还是说只能烧给你们?”
“一般来说是不吃的,但是想要她‘吃’到人类的东西也很简单,她能化为实体就行,不过他吃进去的东西也只会变成灰烬,”荀净生看着十分想吃饭的女孩,大概理解了晏方重的意思,“我可以让她保持一段时间的实体。”
说罢,他长袖一抬,李夏有些透明的身体立刻显现出实感。
荀净生轻抚李夏的头,声音低沉好听:“吃吧。”
李夏惊喜地看着自己的身体,立刻大快朵颐起来。
从昨天晚上荀净生让赵琛一个普通的凡人看见鬼魂,从二十层的高楼接住他,再到今天让一个鬼魂吃凡人的饭,晏方重感受到荀净生这个“凶神”没有他看起来的这么简单。
更不提他单手杀死走尸,随意控制实体虚体转换的能力。
正在他坐在餐桌前思考着荀净生的能力之时,晏方重感受到自己腿上一凉,荀净生直接坐在了晏方重的身上,又一次用那如同大提琴般低沉好听的嗓音说着:
“其实夫君比娘子你想象的厉害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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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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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单亲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