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风了,警厅右面的绿衫林声响簌簌。
门口除了要来迎接许宝铃的燕黛外,多了三个许宝铃的兄弟姐妹。
乍眼看去他们和许宝铃一样穿得花花绿绿,只是没有戴铃佩,衣服上的花纹神秘古典,大都和风铃有关。这四人好像是从那绿衫林里走出来的。
“宝铃,你还好吧?”燕黛下着台阶,代表一大家子问候他。
“还好。”他说。
“警理司。”肤色黝黑的警员也开始下台阶,是打电话告诉小吕案子有了进展的杜皓。
“你昨晚在警理司处休息的吗?”燕黛问。
“嗯。”他说。
杜皓经过了他,跟在傅砚修身边低声说:“给许宝铃送花的跑腿找到了,这个跑腿跟死者有过纠纷。”
燕黛握过许宝铃的手,把新任警理司打量好几秒,脸上现出欣赏男儿英姿的表情,说:“多谢警理司亲自保护我们宝铃,希望没有给你添麻烦。”
傅砚修瞥来的眼光掠过了许宝铃的脸。
“哥!”许宝铛喊了声,愧疚地说:“是我对不起你。”
“哥,都怪许宝铛。”许宝儿噔噔噔地跑下来,埋怨:“妈,像许宝铛这么不学好的人,别让他做占术风铃了,这是一种亵渎!”
许宝铃听得云里雾里,没出声。
“把人集合了。”傅砚修对杜皓说。
“我这就去。”杜皓快步上台阶,和等着的许宝凤连成一条直线。
许宝凤没想到警理司会把弟弟许宝铃带到他那儿去,这时候打量猜疑起来。
站在宝凤身边的许宝铛差点儿跪下,稚气未脱的脸上满是负罪感。
“都跟我进屋吧。”杜皓扬声道。
许越把酝酿好的措辞对警理司说:“宝铛这孩子年纪还小,不是故意隐瞒,大早上他一想起来有那么件事好像跟案子相关,我们就赶紧来了。”
傅砚修没说什么,小吕说:“到屋里去说,别老站在这里。”
“好好。”许越转过身,瞧了两眼走到这边来的许宝铃。
杜皓走去押了专职做跑腿的男人,这跑腿嗓音粗犷:“老子可没杀人,你们看老子长得不像好人就污蔑老子是吧?”
人员集合完毕,杜皓要关门,何家的两位来了,何羡之还沉浸在失去阳朗的悲痛中,听说凶手找到了,于是来了。
何临是跟着何羡之来的,他不怎么关心杀害阳朗的凶手,是想来看看许宝铃。
“也让他们进来吧。”小吕高声对杜皓说。
杜皓打开门,何家的两位走进来后,向知渺也进来了。
“人真是到齐了。”小吕自言自语。
“凶手在哪里?”向知渺一进屋就问。
“是你?”何羡之指去。
跑腿没好气:“老子已经说过八百遍老子不是凶手,你们他妈找错了,凶手另有其人懂不懂啊?”
“都坐。”傅砚修沉声道。
小吕接着说:“请各位不要随意发言。”
跑腿看了看新任警理司,火气被压消了,拖了椅子坐下跷二郎腿,一个耸肩见警理司的眼神阴森森的,装作挠痒把腿放下来坐好了。
向知渺死死瞪着那跑腿,好像要把杀害阳朗的凶手给置于死地。
室内安静了,小吕说:“许宝铛,你可以开始说了。”
“哥,我对不起你……”许宝铛被小吕打断:“道歉回头再道。”
“好。”许宝铛吸吸鼻子,“事情是这样的,我哥和阳朗结婚那天的晚上,我偷摸喝酒了,后半夜我听到有人敲门,一开门,发现是常给我哥送花的跑腿,我那时候没想那么多,脑子也想不了那么多,阳朗确实每天都让跑腿给我哥送花到房门口,我就让他去送了,然后我就去喝酒了,今早上我突然想起这件事,绝对是这个跑腿借送花的理由把心脏放到了我哥床上。”
“说完了?”小吕问:“还有什么要补充的吗?”
许宝铛想了想,摇头说:“暂时没有。”
“许宝铃,说说那天晚上是怎么回事。”小吕一看许宝铃就想起了早上的事,差点走神。
“我不知道,我在睡觉。”许宝铃说。
许宝铛举了手,小吕说:“你说吧。”
“我哥的房间从来不锁门,都怪我喝了酒不知道是后半夜了,跑腿肯定是趁我哥睡觉的时候把心脏放到床上的。”
“许宝铛,那天你身边有没有什么不对劲的人?”傅砚修问。
“回警理司,好像没有。那天是婚礼,散场之后大家也都很开心,因为是哥的婚礼,所以我高兴,才想着试试看喝酒的。”许宝铛说完,收到了来自家人的责导目光。
“你再好好想想有没有什么不对劲吧。”小吕发现跑腿东看看西看看的,击掌说:“现在你说说吧。”
“谁啊?”跑腿指了自己,“我啊?”
“是的,刚才许宝铛说的那些你应该有在听吧?”小吕问。
“听是听了,但他说的又不是我,关我什么事?”跑腿说。
“怎么就不是你了,就是你啊,给我哥送花的不一直是你吗?你这个样子我不会认错。”许宝铛说。
“你不是喝酒了吗?你确定没认错?”跑腿站起来给许宝铛看,“是我送的?”
“是你啊。”许宝铛皱了皱眉毛。
“老,”跑腿顿了顿,“我从两个星期前就没给许宝铃送向日葵了,你不知道就把那人认成是我是吧?”
“我确实不知道。”许宝铛有些没了底气。
“许宝铃,你知道送花的换人了么?”傅砚修问。
“我以为没换人。”许宝铃说。
“是啊,我也努力地想了,那天晚上给哥送花的跑腿,就算不是他,也跟他几乎是一模一样啊。”许宝铛狐疑,“难道是双胞胎?”
“我是独生子。”跑腿坐回了椅子。
“杀了人还那么悠闲?”向知渺锐声道。
“我说了我没杀人!”跑腿说。
“你说你没杀人。”何羡之问,“那究竟是怎么回事?”
“你们都是傻的吗?”跑腿说,“有人借我之前给许宝铃送过花来伪装是我啊。”说罢看向警理司。
“继续说。”傅砚修说。
跑腿很是得意:“我看这个凶手是把我和许宝铃当替罪羊,知道我跟阳朗曾经有过矛盾,那天晚上就伪装成我给许宝铃送花,然后再嫁祸给许宝铃对吧?”
“你跟死者什么矛盾?”傅砚修问。
“小矛盾,都不至于大到我杀死他。”跑腿说,“就是有一天我在追求我喜欢的人,结果呢不小心把她给惹哭了,阳朗出现用英雄救美那套,夺走了她的芳心。”
“后来呢?”小吕问。
“后来。”跑腿不甘心地说:“她喜欢上阳朗更是对我爱答不理。”
“警理司你快看啊。”许宝铛指跑腿的脸,“这种表情,杀人之前也会出现的吧?”
小吕问:“阳朗夺走了你喜欢的人的芳心,你没想过教训一下阳朗吗?”
“阳朗都要跟别人结婚了,就算她再怎么喜欢他也没办法了啊,我知道她,她不会上赶着当小三什么的。”跑腿自我安慰,“女人多得是,我那么尽力地追求她,她不跟我在一起是她的损失。”
“死者是怎么叫你给许宝铃送花的?”傅砚修问。
“还能怎么叫,有钱人家都傲得很,打电话说一两句就完了呗。”跑腿说。
“死者怎么说的?”傅砚修又问。
“我想想,有那么几个月了。”跑腿转了眼珠子,回答:“死者就让我每天给许宝铃送束向日葵去,送花的时间随我定。”
傅砚修:“他说他是阳朗?”
“从何家打来的电话嘛,不是何临的声音,也不是老头子的声音,那就是阳朗了啊。”跑腿说。
傅砚修:“阳朗怎么给你付的钱?”
“钱还没到手他就死了!”跑腿看何家的两位,“你们哪位得帮忙付我该得到的工资啊。”
傅砚修:“阳朗死前两星期你就不为许宝铃送花了,怎么钱没到手?”
“电话打不通,我忙着呢,懒得上他们家要钱去,我心想总不可能这点钱不给我吧,他又不缺钱。”跑腿说。
傅砚修看住了何临,后者连忙说:“前段时间家里有部电话是坏了,也很老旧了基本没什么人打了,就懒得修,丢了。”
“你们反正记得给我钱。”跑腿插嘴。
傅砚修:“家里来过其他人?”
“那段时间阳朗备婚,来的人多了去了。”何临说。
“在场的谁去过?”傅砚修问。
“这个嘛。”何临看一圈,“阳朗和向知渺是发小,向知渺应该来过的。”
“怀疑我?”向知渺说,“我可没有动机。”
“你真的没有动机吗?”傅砚修似笑非笑。
向知渺抱起双臂不看他,说:“我不会杀阳朗,我想把杀掉阳朗的人杀死。”
“向知渺。”傅砚修问,“你不喜欢阳朗?能忍受阳朗跟别人在一起甚至结婚?”
向知渺笑一声,玩味称呼傅砚修为“警理司大人”,说:“如果你认为我就是凶手,证据呢?”
“你真是凶手?”何临蹿起来,离向知渺远远的,“你……”
“我没说我是凶手,如果警理司觉得我是的话,也不能在没有证据之前就污蔑我吧?那警理司跟真正的凶手有什么区别啊?”向知渺说。
“不准这样说警理司。”小吕变了脸色,不是维护傅砚修,而是这个职位不能被冒犯。
“我看在这里的除了何临,还有一个人喜欢许宝铃吧?”向知渺说,“警理司,就是你。”
除了许宝铃,所有人纷纷看向傅砚修。
“警理司大人。”向知渺站起身,双手背后,“你不喜欢许宝铃?能忍受许宝铃跟别人在一起甚至结婚?”
小吕心惊胆战,难道傅砚修——那天他说:“昨天我们听说过的那个结婚的阳朗,死了!”
傅砚修唇边扯开了笑说:“死得好。”
死得好。死得好?
小吕手指颤抖后退半步,傅砚修这次也笑了,不过唇角弧度浅浅的。
向知渺抬起下颚,“你不是在阳朗和许宝铃的婚礼上出现过吗?那是个很不好受的夜晚吧?你拿了什么样的一把刀,把阳朗的心挖出来,放到许宝铃的床上用以惩罚许宝铃吧?”
何羡之不敢相信地护住胸口:“什么……会是警理司……”
“警理司大人,刀被你放在哪儿啊?”向知渺说,“不如把证据交出来吧?”
这时,许宝铃抬起眼,懵懵地和傅砚修对了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