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蝴蝶的“复仇”》 第1章 第1章 一片昏黑。 一把刀泛出微弱光芒,戳进人的胸口旋转,血肉嗤嗤,最后心被挖出来,用一朵向日葵弥补空缺。 “不准你跟许宝铃在一起。”手里拿着心的男人说。 - “阳朗死了?”警理司的助手,这个少年不可置信地问:“我听说昨天阳朗刚结婚,怎么就死了?” “死了就是死了,尸体在那山上护都寺前,心都被挖了。”告知这些的人是警理队中一员,身穿深蓝色制服。 “没想到警理司昨天刚上任,马不停蹄就得上班了。”警员说。 少年皱着眉,听说和阳朗结婚的是占术风铃世家、许家的二儿子许宝铃,那可是个柔弱的美男子,年纪跟他一般大,刚结婚就死了伴侣,真是可怜。 “警理司不在?”警员问。 “在的在的,我现在就去告诉警理司。目击者是谁?” “一个清扫寺庙的人。只要警理司一声令下,我们就走谋杀程序。” 少年转头往里跑,晨光洒一些在棕褐色木地板上,脚步声咚咚咚。 少年虽才十八岁,已送走上一任警理司,迎来这新一任警理司,常被上一任唤作小吕。 小吕轻轻敲响新任警理司傅砚修的房门:“警理司,您醒了吗?” 门被傅砚修拉开,他俯视小吕,俊美脸上五官立体,但是眼尾微红,眼中有些红血丝,似乎没睡好或是一整晚没睡。 “昨天我们听说过的那个结婚的阳朗,死了!”小吕说。 “死得好。”傅砚修唇边扯开笑,鸦羽似的睫毛耷拉,衬得深黑眼瞳十分阴暗。 小吕低低地“啊?”一声,摸不着头脑:“难道警理司知道阳朗是个坏人还是?” 傅砚修向外走:“叫警理队的把案件相关人员聚起来。” “好,我这就去。”小吕跑过他身边,他背部一僵,黑衬衫下蝴蝶怨刺痛皮肤。 “许宝铃,终于要正式见面了。” - 许宝铃醒了,昨晚竟然做了个噩梦,梦中他和阳朗的婚礼仪式上,有个黑衣人盯着,眼神好像索命。 许宝铃是个还没开窍的占术风铃制作师,卧室里书桌上全是没做活的死风铃。 阳朗体谅他的性格也尊重他,新婚之夜同意让他先回自己家住。 五月的铃都足够温暖,他掀开薄被,下床转身,准备叠被子,发现床上有一团血糊糊的东西。 细看,像是心脏。 房门被敲响,妈妈燕黛问:“宝铃,睡醒了吗?” 姐姐许宝凤问:“弟弟,昨天你先生阳朗有什么不对劲吗?” 他未来得及回答,许宝凤和燕黛窸窸窣窣地讲起什么,一道男声猛地发出:“开门!跟案件相关人员都得进行问话。” 他不叠被子了,他的床上还莫名其妙多出一个像心脏的东西。 “你凶什么凶啊?我们宝铃跟案件可一点关系都没有。”燕黛说。 “弟弟,那我们——”许宝凤还没说完,许宝铃打开了门。 “早。”许宝铃虽迟钝点儿呆点儿,可天生丽质,白皙的小脸盘上澄澈的眼睛似鹿眼单纯着。 “什么味道?”站在燕黛和许宝凤身后的警员压低声音,鹰一般的眼睛往许宝铃房间里探。 “有什么味道吗?”许宝凤拉出许宝铃,顺手要带上门,警员一掌推上门:“按流程我们也要搜查。” “出什么事了吗?”许宝铃问。 燕黛和许宝凤面露难**言又止,警员说:“你还不知道吧?你的先生阳朗,昨晚被残忍地挖了心。” 以为这柔弱许宝铃会哇一声哭出来,没想到只是蹙了眉愣住了。 警员带着怀疑进了房,卧室是正方形格局,除了平常用具最多的就是各式各样的风铃,窗户上挂的也有。 警员拨一拨风铃再巡视,嗅到一阵味道从床上飘来,拉开一看,就是阳朗被挖的那颗心吧。 “长得那么漂亮,”警员转过身,“却是蛇蝎心肠。” 许宝凤拧了眉,燕黛见了那团血肉模糊要晕,只有许宝铃慢慢迎上警员的目光,“我不知道它为什么在我的床上。” 警员强行铐了许宝铃要带走,许宝凤说:“在还没查清楚之前就铐人吗?我们许家在铃都算有名,凶手绝不会是我弟弟,你们这是侮辱我们清白。” “我只知道死者的心脏在你弟弟床上。”警员瞧一眼许宝凤。 “盖住。”许宝凤把自己的外套取下来,遮住许宝铃双腕之间的烁烁手铐。 许宝铃说:“谢谢。” “你别怕,爸已经在回来的路上。”许宝凤扶着晕过去的燕黛,坚定地说:“我们一会儿去找你,你是清白的。” “好。”许宝铃便跟着警员上了车。 审问处在警理队办公的地方,警厅,上有警理司管辖。 许宝铃被推进一间大房子里,遮在外套下的手铐叮当一声,身后门被关上。 “宝铃。”何临从椅子上站起来,半是意外半是愤慨,“他们怎么还把你给抓来了?” 许宝铃看见阳朗的养父何羡之也在,颔首一下。 何羡之走到窗边去了,略显苍老的脸伤心欲绝。 “宝铃。”何临的手搭上他的肩膀,看了眼他手上的外套,“难道还把你给铐起来了?” 他点了点,何临怒道:“我现在就跟他们说去,让他们放你走,哥的死跟你一点关系都没有。” 话音刚落,又一个人被推了进来,何临看去,发现自己不认识这个畏畏缩缩的男人,问:“你是?” “我、我只是个卖花的呀。”卖向日葵的摊主用袖子擦擦眼泪,“跟我有什么关系呀。” 这时又一个人被推进来,这个人何临认识,向知渺,从小就和阳朗的关系不错,算是发小。 “你怎么也来了?”何临问。 “正好我来看看,到底你们谁才是那个杀害阳朗的凶手。”向知渺凶狠地一一瞪过他们,“你们个个都是居心叵测。” 何临问:“估计他们是查到你跟我哥的关系不错,才抓你来的吧?” “安静,警理司来了。”领头的警员走进来,门大开,身后跟着一长条警员。 “宝铃,既然警理司来了就先坐吧。”何临说,“反正你是清白的,等问完话说完不在场证明之后就可以走了。” “真恶心,我看就是你们两个联手杀的吧?等着牢里献殷勤去吧。”向知渺抱臂落座。 “嘘!”跑着经过他们的小吕把食指竖在唇前。 作为新任警理司的傅砚修最后出场,他来铃都只有一个目的那就是报复许宝铃,这职位不过是刚好空缺,因此用履历和金钱安稳坐上。 许宝铃坐在椅子上,身旁那个何临的一只手搭在他肩上。 察觉新任警理司目光不善,估计是新官上任三把火吧,何临把手收回,规规矩矩坐好了。 傅砚修边走边倨傲地看许宝铃的美丽侧面,其他人都在看他,除了这个许宝铃。 小吕等着跟警理司对眼神然后开始介绍情况,结果警理司一直盯着许宝铃看,还充满了恨意似的。 傅砚修在单人沙发上落座,正对坐在中央位置的许宝铃。 许宝铃一直垂着眼,视线落在膝盖上,他身穿天蓝色的睡衣,布料柔软得有点儿皱,坐在那儿如出水芙蓉,深栗色的发被风拂动,睫毛静静的,玲珑的鼻梁晶莹剔透一般,粉红嘴唇有些缺水干枯。 站在傅砚修身边的小吕不禁感叹,怎么警理司还在看许宝铃。 “警理司。”小吕弯腰,“可以开始介绍情况了吗?” “介绍吧。”傅砚修等着许宝铃抬起眼,沉声道。 许宝铃坐着,像是入定了,就是不抬眼。 “大家。”小吕响亮击掌,“现在我来介绍一下相关情况。” 许宝铃慢半拍抬眼看去,那个警理司目光如炬地盯着这边,他眨了眼看小吕。 “首先是死者阳朗,经打扫护都寺的人在今早五点被发现尸体,被挖的心脏出现在死者爱人许宝铃的床上。” 小吕发现了,他说这话的时候,在场的嫌疑人何临、何羡之、向知渺,包括警理司都瞬间皱了眉。 不过那个许宝铃倒是什么表情都没有,怪不得别人都说他是个迟钝的呆子。 “许宝铃与死者的关系不必赘述。何羡之,死者养父,据我们所知曾不想让死者结婚与死者有过争吵。死者弟弟,何临,与死者有争夺继承权的矛盾。死者发小,向知渺,算是死者唯一朋友。” “最后一位,卖花摊主,表示过并不知情向日葵为什么会出现在案发现场。” “死者是在一点到三点之间被杀害,各位说说那个时候都在干什么吧。”小吕说完这些,把警理司看了眼。 “警理司,我要补充。”向知渺说。 “说。” 向知渺不急着说,打量起这位新上任的警理司,身穿深黑制服,领扣耀眼如闪蝶,略长黑发遮盖半个冷冷黑瞳,一股极其幽深的气息溢出来,似某种蛊惑。 “你可以说了。”小吕提醒。 “在场除了我和卖花的,都有杀害阳朗的动机。”向知渺掷地有声道。 “向知渺,这里可不是你胡说八道的地方!”何临腾地起身,“警理司,不如先听听许宝铃说不在场证明,他身子弱一早就被抓来水都没喝一口,他必定不是杀害我哥的凶手!” 傅砚修看不惯这个何临,“啧”了声。 向知渺冷哼一声:“凶手是谁不是你说了算。” “那么……”小吕看过警理司脸色,冲向知渺说:“你先说说看他们的动机是什么,各位等他说完之后再解释也不迟,我们不会没有证据就随便听信的。” “关于他们动机的证据更是确凿无误,你们叫人去证实。”向知渺说了起来,“首先就是何临,相信你们不难看出,他喜欢他哥的爱人许宝铃吧?他的动机有两点,一是继承权,二是许宝铃。” “至于这个许宝铃,他是个占术风铃制作师,但是没开窍,卖出去一个死风铃,欠了笔巨款,急着跟阳朗结婚就是为了阳朗的钱,但阳朗没给他。” “阳朗的养父何羡之,实际上对阳朗有那种情愫吧?所以先前拒绝过阳朗结婚一事。” 何羡之掩面,肩膀痛苦地抖动。 “警理司,我认为极可能是何临和许宝铃他们两个暗中勾结杀害了阳朗。”向知渺一只手指一个人。 “警理司!”门外一道十万火急的呼唤,出自许宝铃父亲,许越。 许越风尘仆仆赶回铃都,携三子来为许宝铃证明清白。 “这是许宝铃的家人。”小吕看着出现在门口的一行人,冲警理司说。 “抱歉,他们人多,一下就闯进来了。”一个警员说。 “没事。”傅砚修说。 “谢谢警理司,因为宝铃这孩子不太会说话,我们来帮忙,好让案子早点水落石出。”许越再冲蹙着眉的许宝铃低声说:“你妈妈在家里,已经好多了。” 许宝铃点头。 “先说说死者的心脏为什么在许宝铃的床上吧。”小吕说。 第2章 第2章 许宝铃说话了,声音像小铃铛清清脆脆的:“我不知道心脏为什么在我床上,我起床叠被子的时候才发现的。” “哥。”他的妹妹许宝儿冲他说,“你先别说话,我们来说就好。” 弟弟许宝铛跟着严肃地点头。 “许宝铃你确定吗?没有说谎吧?”向知渺追问道。 “警理司您听我说,我家几个孩子当中,就属宝铃不会说谎,这孩子单纯无比,有时甚至有些傻,绝不可能做出这样的事,如果这事真是——当然了我只是打个比方,宝铃是不会做出这样的事的。”许越摊开一只手,“那宝铃为什么还要把心脏放在自己的床上呢?” “警理司,还有各位想想,如果你们杀了人,会把这个人的心脏放在自己旁边引起怀疑吗?”许宝凤反问。 “我哥虽然有些迟钝,有时让别人觉得有点傻,但还不至于傻到不明事理的程度,只是体现在反应慢和感情上而已。”许宝儿说。 “我记得哥哥小时候被公鸡啄伤了,反倒还安慰上受惊的公鸡,哥哥切菜总是笨手笨脚切到皮肉……”许宝铛越是绞尽脑汁地想越是想不起来,“反正诸如此类的事情数不胜数了,警理司,总之我哥哥是绝对没有能杀人的这个聪明才智的。” 许宝凤跟着总结:“我弟弟一定是被人给陷害了,那人看我弟弟单纯迟钝,正好拿来当替罪羊,真是可恶,简直该死。警理司,请您一定好好调查,还我们许家一个清白!” 小吕看了眼傅砚修脸色,安慰这一大家子:“这一点几位大可放心。” 傅砚修却在想这一家子口中的许宝铃是真的单纯迟钝到有点傻么?前世辜负他的时候干净利落,现如今又把他忘得彻彻底底,竟然还跟别人结婚。 背部的蝴蝶怨隐隐作痛,这小寡夫——傅砚修眯起眼看许宝铃,咬咬牙。 “我怎么听说许宝铃偶尔有梦游症?”向知渺说。 许宝铃静默着,听家人的话不说话。 “向知渺你别太过分了,你针对宝铃做什么?”向临说。 “我可没有只针对他一个人,只是现在提出问题而已不行吗?倒是你一直维护他,你们之间就是有鬼吧?”向知渺说。 “好了向临,我知道你是相信宝铃的,但现在少说几句吧。”许宝凤说。 向临压下气焰点了头。 “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们是一家人呢。”向知渺瞅了眼何羡之。 “许宝铃,你有梦游症?”傅砚修问。 “警理司,我能帮他回答吗?”许宝凤问。 “你弟弟他没长嘴吗?”傅砚修说。 “我弟弟不太会说话,这不是怕警理司没有耐心。”许宝凤说。 “没事,让他说。”傅砚修说。 许宝凤看向许宝铃,后者呆呆垂着眼,不知在想什么。 “哥!”许宝儿和许宝铛异口同声。 “嗯。”许宝铃抬起澄澄双眼,“我不知道我有梦游症,是家人告诉我我才知道。” “你梦游时会做什么?”傅砚修直直看到他眼睛里,他的外表真是单纯的、人畜无害的、一眼能明了心智的。 “做风铃。”他虔诚地说出这三个字。 傅砚修不再问了。 “许宝铃。”向知渺说,“长期梦游也算得上是一种精神疾病,说不定就是你在梦游的时候杀了人,然后带回了心脏,想借自己迟钝的评价来诬陷别人诬陷你。” 何临没忍住:“向知渺我说你真的够了,我看不会是你想诬陷宝铃吧?” “我干什么诬陷他?你们三个敢说对阳朗问心无愧?你们三个目的没达到都希望阳朗死吧?”向知渺说。 “派警员去查查他们几个。”傅砚修对小吕说,“再重点查心脏是怎么回事。” “好的。”小吕走时,许宝凤正说:“宝铃刚跟阳朗结婚,他们之间相互尊重,宝铃不会希望自己的先生在婚后第一天就死亡。” “是吗?”向知渺说,“你的弟弟不是在感情上迟钝吗?新婚之夜都回了自己家睡,说明他和阳朗之间只有尊重没有爱情吧?况且他回自己家的话,就有时间杀人了。” 傅砚修撑额听着,向知渺这番推断听起来有点儿顺耳。 “正是因为宝铃在感情上迟钝,所以一时还没法转变过来,才回自己家睡,这也是阳朗同意过的。”许宝凤说。 “许宝铃欠笔巨款不是吗?想当依附在阳朗身上的吸血虫不是吗?”向知渺说,“目的达不到就杀人想分到一些财产。” “错,宝铃因不小心卖了死风铃而欠的钱我们已经还上,至于你说的吸血虫这一点也是错,阳朗因为特别喜欢我们宝铃,常给宝铃送礼送金,不过宝铃都没收。”许宝凤转向傅砚修,“警理司,宝铃不是他口中这种人,我们家也不缺钱,所以宝铃没有杀人动机。” “许家不缺钱不代表许宝铃不缺钱,你们占术风铃世家的孩子年满十八岁就得出去靠自己的手艺自立门户,但是许宝铃哪里来的手艺,窍还没开吧?难道不缺钱?”向知渺说。 “那我哥也只会一边精进手艺一边节省着,你别血口喷人了。”许宝儿说。 “你们不会是想靠许宝铃有精神疾病这一点来逃脱罪行吧?”向知渺说。 “你这是恶意揣测,梦游症也是你先提起的!”许宝儿说。 小吕刚好回来,傅砚修说:“问问不在场证明。” “好的。”小吕面向几位嫌疑人,“先从向知渺开始吧,晚一点到三点之间你在做什么?有谁可以帮你证明?” 向知渺不屑又无奈:“一点到三点我在家睡觉啊,那个时候只有凶手没在家睡觉吧?” 何临斜眼问:“谁能帮你证明?” “我一个人住一个人睡,怎么,这也能被扣上我是凶手的帽子?”向知渺说,“你们就是这么查案了的?” “所以你没有不在场证明。”小吕说。 “我的床算吗?”向知渺翻了半个白眼。 “下一个,何临,你昨晚一点到三点在做什么?谁能帮你证明?” “我喝酒到四点多倒头睡。”何临说,“没有人帮我证明,我是一个人喝的。” 向知渺嗤了声。 “那何羡之你呢?”小吕问。 “那个时候我也在睡觉。”何羡之揩掉眼尾细泪,“没有人能帮我证明。” 小吕点头,问:“那许宝铃呢?” “我也在睡觉。”他回答。 “昨晚有梦游吗?”小吕边问边快速在册子上记录。 “应该没有,风铃没有变多,我能知道我昨晚睡得很沉。”许宝铃说。 “你们四位都没有不在场证明。”小吕看那个坐在角落里的卖花摊主,“你呢?” “我有!”卖花摊主迫不及待地举手,“警理司我有不在场证明,昨晚我跟老婆一块通宵搬了家。” “除了你老婆,还有谁能证明你昨晚通宵搬家?”小吕问。 “司机,还有那个租给我房子的人,还有新家旁边的一个麻将馆里的好几个人都在出来上厕所的时候看见过我和我老婆。”摊主说。 “你真的想不起来昨天或者前天有什么不自然的人从你这儿买了向日葵吗?”小吕问。 “有的时候那些人家是派自家司机或者男佣女佣来买的,也有打电话订购的,或者叫的跑腿来买花,这个真的不知道,他们都挺自然的。”摊主为难地说。 小吕回头看,傅砚修说:“出门右转,有人会带你去做记录。” “好。做完记录我就可以走了吧?”摊主问。 “可以。”傅砚修说。 “那警理司,我们也可以先走了吧?”何临问。 “你们还不行。”傅砚修说。 “那,”何临低声,“这也太不人性化了,人许宝铃水也没喝上一口就被抓来,我们又说了这么久,一杯水也不给我们喝。” 向知渺怨恨地瞧着:“几个凶手还好意思讨水喝了。” “你跟许宝铃什么关系?”傅砚修问。 “我吗?”何临略腼腆,余光瞟着旁边的人,“我喜欢宝铃。” 傅砚修嘴唇动一动,问话从齿缝迸出来:“许宝铃,你喜欢他么?” “警理司,刚才我们也说过,宝铃在感情上十分迟钝。”许宝凤解释说,“这次又遭受这么大的挫折和苦痛,估计一时更是没法弄清楚了。” 傅砚修一直看着许宝铃:“你为什么要跟阳朗结婚?” 小吕边记录边瞄去,和警理司认识仅两天,却觉得警理司在许宝铃面前有些不对劲。 许宝凤将要开口,傅砚修道:“让他说。” “宝铃,那你说吧。”许宝凤说。 “阳朗他、好。”许宝铃回忆着思索着说。 傅砚修站起来,一米九几的个子黑压压立着,“对你好?” “嗯。”许宝铃点头。 风吹进来了,把傅砚修略长的发吹晃,影子映瞳孔里荡,就像一瞬间闪过去无数只小眼睛。 背部的蝴蝶怨扎得生疼,傅砚修一步步向外走,皮鞋笃笃声如谁的生命倒计时。 “警理司,他们怎么处理啊?”小吕扬声问。 “全关起来再审。”傅砚修头也不回道。 许越一个踉跄,手捂住胸口,想为自己的二儿子求求情,可警理司的身影已不见。 警员分拨走来,何临说:“我能跟宝铃关在同个审讯室吗?他身体弱,刚好我能照顾照顾他,你们也不想嫌疑人出什么纰漏吧?” “不行。”一个警员冷冰冰地说。 “那这手铐麻烦给他解了吧,我们都没被铐,光铐他干什么呀?他还是清白的。”何临说。 “不行。” 何临叹口气,依依不舍地和许宝铃告了别。 “你别担心,身正不怕影子歪。”许宝凤对许宝铃说,妹妹弟弟也围在他面前,均是忧心地目送他被警员带走。 离开前他看见爸爸许越急得直拍胸口。 他被一个警员带到方方正正的审讯室里,警员走时关了门上锁,他坐到椅子上,把被铐起来的双手放到桌面。 这里昏暗,桌上一盏灯照着他柔白的脸颊,他垂着眼静止了。 门有动静,有个人开了锁推了门走进来,他看去,这个人掐住他的脸,爆出红血丝的湿冷眸子钉向他脑门。 这个人是警理司。 “谁对你好你就跟谁结婚?那我呢?”傅砚修掐住他脸的手指用力深陷,“你不是说你不会忘了我?” “警理司,我们,”许宝铃费劲地说话,无辜的模样,“是第一次、见面啊。” 第3章 第3章 1号审讯室内,何临趴在黑玻璃上望啊望,两个警员一前一后走进来,他站直了。 “坐好。”前边的这个警员踢了椅子。 何临坐好,问:“许宝铃在哪个审讯室啊?” 两个警员一左一右坐在他对面,左边这个说:“是你该关心的问题吗?” “问问都不行吗?”何临说。 “你现在不应该急着找出杀害你哥的凶手吗?”右边警员反问,“还是说,你跟你哥的关系很差,他死了反而对你有好处?” “你们可别诱导我说出什么话啊。”何临看了眼右警员摊开的册子,郑重道:“阳朗不是我的亲哥,我们的关系本来就比不上亲兄弟之间来的好,况且宝铃刚和他结婚他就死了,我又喜欢宝铃,照顾宝铃是应该的,还有那个继承权的事情,我爸已经答应过我和阳朗一人一半了。” “店铺?”左警员问。 何临点头。 “所以之前何羡之是打算把大部分资产留给养子阳朗?”右警员问。 “是的,我爸他——”何临似是噎住了。 “继续说。” “我爸不是杀人凶手,宝铃和我也不是,我们没有串通,我看凶手只有是向知渺了。”何临说。 “继续说你爸和阳朗的事。” “我爸喜欢阳朗,其他的我不清楚了。”何临觉得这是件极大的丑事,低头看桌面。 “你爸不愿让阳朗跟许宝铃结婚?” “我爸想让阳朗在他死后再结婚,但是阳朗不愿意,只要他愿意我爸就会给他很多钱。”真是个白眼狼,被收养的孩子就应该本本分分听从他们的话。 “你爸对阳朗这么好,你不甘?嫉妒?” “不甘?嫉妒?”何临皮笑肉不笑,“换做是你们,你们不会跟我一样觉得是他们两个对不起你们吗?他们之间的龌龊事我不想说。” “他们之间怎么龌龊?” “谁知道他们睡过没有。” “那你喜欢的人跟阳朗结婚,你总该是不甘和嫉妒吧?” “宝铃都是被阳朗的假象骗了,那小子除了长得好还有什么优点?我不怪宝铃。” “现在阳朗死了,正合你心意了吧?” “我没想过要他死,打算从他手里把宝铃抢过来的,办法我都已经想好了,我把他和我爸的事情说出去,就不信他们还能好好在一起,只是苦了宝铃的心。” “那在他们结婚之前你怎么不说?” 何临吞吞吐吐:“那、那是因为阳朗……” - 2号审讯室内,何羡之擦擦眼角,继续回答警员的问话:“阳朗是个好孩子,是我对不起他,我对他的喜爱被他看出之后,他就一直跟我保持距离,偶尔我们碰见一次,也总是劝说我回到正轨。” “照你这么说,阳朗跟许宝铃结婚,是为了让你打消念头回到正轨?”警员问。 何羡之说:“阳朗喜欢许宝铃。” “你在阳朗身上花费那么多,所以你觉得他辜负了你,你就杀死了他?” “就算是这样,我也不会对他出手的,因为我爱他。” 对面的警员小幅度耸肩,露出一个复杂的表情:“他跟许宝铃婚后,你打算怎么做呢?插足?” “我打算听他的话,时刻跟他保持距离,久而久之便会回到正轨。” “可是你真的回得去吗?有没有想过杀掉许宝铃把阳朗占为己有呢?” “要是许宝铃不在的话就——”何羡之捂住嘴,惊恐道:“警员,我不是那个意思。” “你为什么选择杀阳朗?” “我绝对不会杀他!”何羡之睁着泪眼喊道。 - 3号审讯室内,双手抱臂的向知渺说:“我完全没有杀阳朗的动机,我同意跟你们来这里,是为了尽快找到那个凶手,送他进去。” “据我所知你跟阳朗是发小?细说一下。”警员盯着向知渺说。 “那是阳朗被何家收养之后的事,他性格脾气好,情商不知道比那个何临高出多少倍,他跟何临玩不到一起,就跟我一块玩。” “你们认识了很久,你对他有没有产生别的情愫?” “我对他是有点好感,不过他好像对谁都还不错,估计是情商太高的缘故吧,所以我并不把他归为那方面的男人,围在我身边的男人也一直很多。” “关于其他几位,你还有什么要补充的吗?” “何临和何羡之这两个恶人,都不想阳朗跟许宝铃在一起。” 警员点点头,猝然问:“你说谎了吗?” “我可没有说谎。” “或许你也不想阳朗跟许宝铃在一起?” 向知渺“呵”了声。 - 4号审讯室内,掐着许宝铃脸的傅砚修冷呵呵一笑。 他放开许宝铃,拉开椅子坐下,一只手臂搭上桌面,发出幽光的袖扣有磕碰声。 许宝铃的柔白脸颊泛起被掐过的红痕,他的眼睛看着傅砚修,对自己脸的情况丝毫不知的样子有些惹人怜。 “许宝铃。”傅砚修问,“每天都有人给你送向日葵是吗?” “是的。”他说。 “知道是谁送的?” “阳朗。” 傅砚修听到这两个字就不爽快,阳朗真该早一点死,又问:“他亲自送的?” “不是,是一个跑腿。” “你问过他这花是他送的?或是有卡片证明?” “没有。”许宝铃摇头,像个算不出题也不深入的呆子。 “跑腿怎么说?” “跑腿……”他陷入回想。 傅砚修瞧着这呆子这迟钝的小蠢货,被人陷害了都不知道,就该抓到牢里什么时候醒悟什么时候再放出来。 “啧”一声后,傅砚修屈起手指叩叩桌面:“别睡着了。” 许宝铃没有要睡着,只是垂着眼回想,浓密的睫毛盖住了瞳孔。 “跑腿应该说过,花是阳朗送的。” “他对你有多好?”傅砚修绷着脸问。 “谁?”许宝铃抬起迷茫眼。 “阳。”这个字从傅砚修背部的蝴蝶怨口中发出,沉且哑,比起宝铃清澈的眼,他的眼睛里有重重漩涡似的。 “阳朗他,对我好。” “多好?”傅砚修的嗓子和蝴蝶怨共用,磁哑又有些冷冽,“好到能为你死?” “他死了。”许宝铃蹙眉。 “你不会要为他哭了吧?”傅砚修的两只眼透过略长发丝看着他,被桌上台灯微弱照着的双眼犹如深蓝色火焰要烧噬他。 许宝铃不会为阳朗哭。 “你以为是谁杀的?”傅砚修问。 “我不知道。”他说。 “死者的心脏怎么在你床上?有人每天都送你向日葵,被挖的心脏用向日葵代替,你不懂吗?” “什么?” “并不觉得有人在陷害你?” 许宝铃张张唇,貌似百思不得其解:“向日葵?” 傅砚修:“……”蠢钝得挂相。 有位警员敲了敲4号审讯室的门。 “许宝铃。”傅砚修起身俯视他,“你不会在装吧?” “什么意思啊?”他问。 “进来。”傅砚修对敲门的警员说。 警员开了门,冲傅砚修摇头:“问话没有什么实质性进展。” “先放了,派人暗中看着他们行踪。”傅砚修说。 警员睃许宝铃一眼,心想警理司是忘了这里还有个嫌疑人吗?怎么当着人面交代下一步呢。 “先带出去。”傅砚修侧眸示意。 “好的。”警员走到许宝铃面前,扯开覆盖在他双腕之上的女士外套解手铐。 傅砚修要离开,却瞟见许宝铃手腕上两道红痕,被手铐压出来的。 “给他铐这个干什么?” 警员听到警理司像是责问,说:“不是我铐的。” 傅砚修出了审讯室,把门“啪”一声关上,许宝铃不配他问那句话。 手铐解开后许宝铃抱好姐姐的外套随警员走出审讯室。 侧厅是家属等候区,此时另几位嫌疑人也在这里。 何临跟何羡之不知为何只是一对视就有了矛盾。 “你是真嫌不够丢人的吗?”何临说。 “你哥尸骨未寒,你就上赶着向你哥的爱人献殷勤,你丢不丢人?”何羡之说。 “口口声声我哥,你把他当我哥?你巴不得他的爱人是你!”何临压了声说,“我不仅要对宝铃献殷勤,还会马上向他求婚。” “你!”何羡之猛咳一声,指着何临的手指抖了两下。 “没话说了就别说了,自个儿保重着身体吧。”何临移开眼,看见漂亮乖顺的许宝铃跟在警员后面走着,脸色立马就变了,“宝铃,这儿。” 许宝铃的四位家人坐成一排等着,谁也没去管何家的矛盾,听到何临这声全部站了起来。 “手铐解了。”许宝铛松出一口气。 “好怕哥在审问的时候被误解。”许宝儿说。 “没做过的事,就算被误解也不怕。”许宝凤说。 “宝铃,快过来。”许越问领着宝铃的警员,“是可以回家了吧?” “你们都先回去,时刻做好再次被审问的准备。”警员说。 许越问:“我们宝铃也还要被审问吗?” “宝铃肯定是清白的。”何临也说。 二楼栏前站着傅砚修,他居高临下看着这些人,本来就没打算放许宝铃走,又发现向知渺对许宝铃的眼神有藏不住的妒恨。 “你们说清不清白的也没用,后续都要配合我们查案。”警员对他们说。 “那好吧,麻烦警员了,我们就先走了。”许越说。 “许宝铃留下。” 是警理司的声音,他们循声望去,傅砚修站在二楼,身形高大,模糊的脸依然俊美,那双眼如无光的黑洞,令人有点儿不寒而栗。 “警理司,这是什么意思呀?”许越焦灼地高声问。 “既然警理司发话,许宝铃我得扣下。”警员伸出手臂阻隔在许宝铃和家人之间,再将许宝铃往自己身后一推。 第4章 第4章 “既然弟弟要再被留一会儿,那我们也就再等一会儿。”许宝凤说。 “这个留字可不是你们想的那样,你们先回去吧,无关人员不得妨碍警理队公务。”警员说。 “你们和爸先回去,妈还在家里着急等着,我留在这里。”许宝凤说。 “好。”妹妹弟弟一齐听话点头。 这时何羡之踮起脚,朝走廊里推着停尸车的几人哭问:“那是他吗?” “是阳朗?”向知渺忍着眼泪问。 “是又怎么了?”警员说,“请你们离开吧。” “警理司。”何羡之问正在下楼的傅砚修,“我能最后见他一面吗?”又保证:“不会耽误多久,也不会妨碍到警理队公务的。” 向知渺吸鼻子的声音里,何临小声问许宝铃:“宝铃,你想见他最后一面吗?” “是该见见。”傅砚修看着许宝铃说。 “谢谢警理司。”何羡之走出了侧厅,接着是向知渺。 “那我们也去看阳朗最后一面吧。”许越说。 “警理司,我带他们去。”警员说。 何临见他们都要去,也跟上,免得被警理司怀疑,这新上任的警理司在瞥他的时候,眼神总是犀利。 “你们最好做好心理准备,死者可是被挖了心,惨不忍睹。”警员发现警理司跟他们同个方向,问:“也是要去停尸间吗?” “嗯。”傅砚修的余光带着许宝铃。 许宝铃听了警员的话蹙眉,好似魂不守舍,呵,这小寡夫正想着亡夫吧。 “阳朗好可怜。”许宝儿怒道,“是哪个人这么坏,下辈子可别投胎做人了。” 许越趁机向警理司搭话:“为什么我们宝铃单单得留下呢?” 傅砚修给警员一个眼神,警员便帮着说:“让许宝铃留下也有好处,如果许宝铃不是凶手,那就是有人想要嫁祸他,所以留在这里免得再次被真凶手陷害不是吗。” 傅砚修心想这警员给的理由不错,然而他留下许宝铃,可不是为了保护许宝铃。 许越若有所思着说:“我们宝铃是清白的,这倒也是……” “我哥一早就被你们抓来了,水还没喝上一口呢,要是被你们关在这里你们难道会照顾?到时候出了什么事都不知道。”许宝儿说。 “是啊,宝铃身子弱的。”何临说。 “我相信只要我们好好配合,警理司,警员,你们也会让人照看着的吧?”许越说,“更何况我们宝铃是被陷害的呀。” “放心吧。”警员有点儿不耐烦,“这话就不要再说了,耳朵要起茧了。” 他们一行人到了停尸房外,看见何羡之和向知渺面对面站在尸体边痛苦地哭。 警员回头示意他们可以进去了,何临不太愿意,嘀咕:“冷飕飕怪渗人的。” “那你别进来!”向知渺一张泪脸转向他们,“阳朗生前对你不错吧?可是你呢?你赶紧走,你不该出现在这儿。”说罢走向何临。 “你干什么啊?”何临看着向知渺腥红的眼后退一步。 向知渺狠狠瞪他一下,擦着泪走了。 许越看何羡之哭得这么伤心本想安慰,记起这人是喜欢自己的养子,就把手收了回来。 “你们跟他告别吧。”何羡之走远些腾出位置。 许宝儿和许宝铛不怎么敢看,那白布是被掀开了的,许越只看一眼就紧闭眼,嘴里喃念起什么。 “在心里告完别了就出去吧。”许宝凤悄声对妹妹弟弟说,再看向许宝铃。 许宝铃看到阳朗死灰般的脸,胸膛那一个黑窟窿……他出神了。 许宝儿和许宝铛做完告别一前一后离开,经过犹犹豫豫走进来的何临。 “宝铃,你闭闭眼吧。”何临关切地说,他看清阳朗尸体后胃部一滚立刻想吐,转头就跑了出去。 停尸房门前除了许宝儿和许宝铛,还站着傅砚修和警员。 警员瞧一眼傅砚修,心想警理司一定在通过他们几位的表情行为推测什么,不过警理司一直盯着那个许宝铃,难道是有所发现? 警员捏捏下巴,那许宝铃定定站着,是看着亡夫没错,可眼神虚无缥缈的,也没有要落泪的迹象。 警员想问问警理司有什么发现,顾及许宝铃的妹妹和弟弟在这儿,就没问。 “弟弟?”许宝凤低低唤了三遍,才把她弟弟的眼睛唤得慢慢聚焦。 许宝铃看许宝凤,后者语气安慰:“想哭就哭吧。 许宝铃垂落睫毛。 “我先出去等。”许越说。 许宝凤想陪着许宝铃,宝铃在许越动身的时候也动了身,所以她快走一步,握住宝铃的手腕一起走。 “何羡之。”警员说,“你也出来吧。” “这就来了。”何羡之难掩哭腔。 许宝儿先转身要去走廊里,面对上两堵墙,尤其是这个冷面警理司,高得很。 警员后退让出道,傅砚修没动,许宝儿到了走廊里,许宝铛也到了走廊里,许越冲傅砚修颔首,顺着他的视线扭头,发现他在看自己的儿子许宝铃。 哎呀,他心想宝铃一滴泪都没流,怕是要被警理司给误会了,忙说:“我们宝铃深受打击,这时估计话都说不出来了。” 听了这话许宝凤顺势搀着许宝铃。 没得到警理司的眼神,许越出了停尸房,许宝凤让许宝铃先出去,哪知警理司突然截住宝铃,宽大修长的手圈住了宝铃的手臂。 许宝凤将要问,警员说:“你们也知道许宝铃得留下,所以你们就先走吧,许宝铃我们一会儿带走。” “我们想跟宝铃道个别,这总行吧?”许越笑道。 何羡之已走到许宝凤的后面,警员见警理司没有要松开许宝铃的样子,说:“你们快走吧,又不是没有探望权,实在担心晚上的时候派一个人过来看看就行了,别堵在这儿。” 许宝凤绕过许宝铃,她的弟弟不知在想什么,手臂被警理司抓住了也不吭声。 “弟弟,那我们先走了,傍晚的时候我就来看你。”许宝凤说。 许宝铃的脸像白茫茫一片雪,眼睛像两颗找不到方向的星,只是轻轻地看向许宝凤。 这让他的家人们看了都十分心疼。 “好了你们都快走吧。”警员挥了手像是送客,许家的人一步三回头看这边,他看向警理司,以为会听到关于许宝铃的推理。 没想到睨着许宝铃的警理司问出一句:“半滴泪都没有,你也很快就会忘了他吧?” 警理司的语气怪怪的,警员琢磨不透,便想从许宝铃脸上看出点什么。 许宝铃没听见般站着,右手臂上的睡衣被警理司握得很皱。 “先带去审讯室。”傅砚修吩咐警员。 “好的。”警员说,“许宝铃,现在跟我来。” 傅砚修松开这小哑巴的手臂,手指垂到腿边握成拳。 “许宝铃!”走了几步的警员侧身,“还不跟我来?” 许宝铃跟了上去,傅砚修面向他的背影。 - 傍晚。 警员给身在审讯室的许宝铃送完饭,走到办公大厅里,见小吕在和几个同事讨论案情,问:“小吕,你现在有空过来一下吗?” “有。怎么了?”小吕以为找他是要说案子的事,到了警员面前,被问:“我怎么感觉新警理司怪怪的啊?” 小吕有同感,警理司就是在许宝铃的面前会怪怪的,但他是警理司身边的助手,当然不能这样说,“我觉得警理司是个很能共情别人的人,你不觉得吗?” “你这样一说那倒是了。”警员赞同道。 “有家属来了。”有个同事叩门做提醒,惹得两人看过去。 “许家的?”警员问。 “是的,那个许宝凤。”同事说。 “那我带她去见吧。”警员直起身子,被另位经过他身后的同事告知:“我现在正好没事,我带她去。” 警员一看,这位同事正是搜到许宝铃床上有心脏的那位,“那好,你去吧。” 许宝凤右手提一个包,左手提一个保温饭袋在警厅门口等待,左右站着警员,均时不时用眼神示意她就等着,别轻举妄动。 一个有些眼熟的警员径直走向她,认出是那个不分青红皂白就铐他弟弟的男人。 “我能进去看望弟弟吧?”她问。 “跟我来。”这肤色黝黑的警员说。 许宝凤被带到4号审讯室前,警员开门时她问:“警理司还在警厅吗?” “你找警理司什么事?”警员问。 也没什么事,是想为弟弟再说一说,不过警理司不会听取吧。 警员说:“见完你弟弟就走,不得逗留太久。” 她走进审讯室,门被警员关上,听到动静的许宝铃抬头看来。 “我给你带了饭,吃家里的吧。”许宝凤把他吃了小半的餐盒移走,铺上自己带来的两荤两素。 许宝铃道谢后静静地吃饭,许宝凤看着他,知道他一直以来吃饭都慢,不禁感叹他在看过阳朗尸体后还能吃得下去,他们几个可是都没什么食欲。 “我还给你带了换洗衣服,有说你什么时候能走吗?”许宝凤问。 “没有。”许宝铃答。 想到弟弟今晚不能回家,许宝凤脸色忧了,大概过了二十分钟,敲门的警员说:“时间到了。” 许宝凤收拾好餐盒,“我明天一早就来看你,你不要想太多知道吗?” “知道。”许宝铃起身目送姐姐离去。 入夜。 来4号审讯室找许宝铃的这名警员推门而入,许宝铃趴在桌面熟睡。 “醒醒。” 许宝铃被拍醒,警员的嘴巴在朦胧里一张一合:“现在拿好你的东西,去警理司处。” 他抱了包,跟着警员一路走到大厅里,警员站定他差点儿撞上,停了步低下头打个哈欠。 “警理司,人带到了。”警员说。 傅砚修侧首看去,许宝铃将好抬起头,那双漂亮眼睛水雾迷蒙。 第5章 第5章 夜较深了。 警理司处灯火通明,小吕还没下班,坐在垫子上茶桌前,摊开了册子向傅砚修汇报案子相关。 首先是那个卖花摊主,小吕说:“他的不在场证明属实。记下的一些来他摊位买过向日葵的顾客基本全部查清没有异常,还有几位跑腿因为没找到人没核实。” 小吕说完抬头看,警理司在他对面,不过不是坐在茶桌前,而是坐在不远处一把胡桃色藤椅上。 感觉警理司似听非听,这会儿又出手撑额,漆黑的眼睛宛如着了梦魇一次也不眨,不知是想到了什么又慢慢眯起来。 小吕觉得警理司在走神,唤:“警理司?” “继续说。”傅砚修说。 “好的。”小吕低头看册子,简化地说:“凶器,也就是一把刀,还没找到。许宝铃……” 傅砚修忽然放下撑额的手看向了小吕。 “的卧室没有被闯入的痕迹。”小吕猜测,“难道是熟人?趁许宝铃没注意的时候把心脏放在了床上?” 警理司面色沉凝,小吕期待听到些什么。 “许宝铃睡了没有?”傅砚修问。 小吕咳一声:“……” 原来警理司又是因为许宝铃而变得怪怪的,这让小吕不禁想,警理司不会是跟许宝铃有什么瓜葛吧,总之警理司对许宝铃的态度真不对劲。 两个多小时前小吕坐上副驾,惊讶地发现后座除了警理司还有许宝铃,他什么也没问,对司机说:“好了,走吧。” 之后他装作不经意地回头,察觉警理司的气场很不一样,他形容不上来,就有种警理司遗世而独立、本是不存在这里但又出现在这里的味道。 而许宝铃则是困得在打盹,小吕从没见过这么心大的人,关于许宝铃的传言不假。 “应该是睡了吧,我带他去房间的时候他还打了个哈欠来着。”小吕回警理司的话,又觉得许宝铃可怜。 傅砚修撑了额,“继续说。” “是继续说许宝铃的事还是?”小吕不确定地问。 “当然是案子的事。”傅砚修说。 还说许宝铃的事干什么?这小寡夫一坐上车就眼皮打架着睡了,傅砚修的蝴蝶怨可是刺痛了一路。 “其实我已经讲完了,哦对了,也派了人去监视他们那几个了,有什么会及时汇报的。”小吕说。 “嗯。” “那警理司,我先下班了?”小吕说。 “嗯。”傅砚修也起了身。 小吕走时偷瞄警理司,想知道他起身去做什么,结果是拉开卧室的门走了进去。 小吕到了走廊,心想他和这位新上任的警理司很可能会磨合一阵子之后也培养不出默契,人和人之间是有磁场的,他这个助手或许无法走入这位警理司的查案之心,他再次想念老警理司,那时候虽然案子很少,但他们仅对视一眼,就能知道双方的想法。 走着走着路过了许宝铃所在的房间,小吕侧耳听,判断他已经入睡了。 夜很深了。 傅砚修沐浴完走出,绕过了屏风,穿着一件黑浴袍,腰间系带松松垮垮。 走到镜子前他侧身,浴袍衣料下肌肉鼓起来点儿,镜子里的他额发湿漉漉搭在眉眼,像刚从黏腻水中爬起来的。 许宝铃就在这里,这个辜负者让他背部的蝴蝶怨时刻刺挠,他扯开浴袍,冷幽幽的眼睛看后背。 蝴蝶怨是前世他这只蝴蝶在死时生出的,因为怨念深重,伴随他到了今生。 表面看是一只硕大鲜活的红黑色蝴蝶停落他后背,实际蝴蝶的每一根细小绒毛都如利爪嵌在血肉里跟他共存。 蝴蝶一生只有一个伴侣,前世他为许宝铃死去,而许宝铃不遵守承诺,轻而易举忘记他,辜负他。 今生许宝铃仍然忘着他,还跟别人结婚,他在看到许宝铃的第一眼,就已经想好了许宝铃的结局。 他将报复许宝铃,最后再把许宝铃做成一具美丽的尸首用以纪念。 房外的走廊有脚步声,傅砚修细听,是许宝铃,这小寡夫开始梦游了么。 傅砚修穿好浴袍紧紧腰带,拉开门看,许宝铃近在迟尺,与他仅有一个拳头距离。 黑夜让走廊变成一条细长的淤泥,许宝铃就像纯纯的莲睁着空灵的眼睛。 傅砚修的瞳孔扩大一分,蝴蝶怨绞着他的心脏告诉他:这个辜负者就在你眼前,杀死他、杀死他、杀死他。 现在就简单地把许宝铃杀死也对这辜负者太好了,傅砚修露出微笑来。 傅砚修傲慢地抬了头,这迟钝的呆子在梦游的时候倒聪明了点,知道面前有他这个障碍物。 许宝铃继续往前走,垂在身侧的两只手虚握再虚握,似乎在说:风铃呢,风铃在哪里。 傅砚修按住他的肩膀,他走不动了,被傅砚修转过来,手指擦到浴袍腰带便牵住。 他把傅砚修的浴袍腰带捏一捏,傅砚修发现了,低头看,黑夜里模糊的侧脸昏暗的眼。 接着许宝铃被傅砚修扯进房中,门关。 - 凛冽的寒冬,他差点儿没了知觉,这时他来了,他覆盖他,这是长久而温暖的拥抱。 他跟他说了很多话,最后一句是:“你可不能忘了我,知道吗?” “我一定不会忘记你的,我们可是互相取暖过。”他说。 抱着他的他笑了,在他的身体渐渐僵硬之时他感到无比暖和,抬头一看,是阳光,是太阳出来了。 他动动翅膀,他像被他舍弃的外套掉落,他下落的时候看见他朝阳光飞去,一次也没有回头。 怨,怨念,辜负,复仇——傅砚修睁眼醒来。 许宝铃也醒了,昨晚又做了同个噩梦,但在他睁眼的时候忘记了这个噩梦。 他侧躺在床上,眨了三次眼,记起自己是在警理司处,他要起身,谁的胳膊搭在他腰上。 他回头看清了胳膊的主人,“警理司。”声音絮絮清哑。 “许宝铃。”傅砚修瞪着他,收回禁锢他腰的手臂。 许宝铃揉了一下眼睛,问:“你怎么在这里?” “是你怎么会在我这里吧。”傅砚修下床,戏弄地看着他。 然而许宝铃说:“我不知道。” “……”傅砚修反问,“你不是有梦游症?” “是的。” “所以?” 许宝铃歪头,“所以。” 傅砚修看着,这呆子膝盖并拢坐在床上,浅绿色的睡衣,肤若凝脂白胜雪,瞳色是和发色相近的深褐……尤其适合被做成一具样貌美丽的尸首。 “你梦游到我床上了。”傅砚修等着看他的反应。 他没有反应,就“嗯”了声,然后起身下床,纤细的脚踝一晃而过,他再转过身颔首道:“抱歉,给警理司添麻烦了。” 傅砚修:“啧。” 许宝铃抬头说:“我先出去了。” “给我添了麻烦就这么一句话?”傅砚修绕到他面前俯看他,眼中全是裹满了报复二字的居心叵测。 傅砚修正要捏住他的下巴,他鞠躬,“警理司,抱歉。” 傅砚修“呵”一声笑,心里气得很,昨晚把他扯进房之后居然没有展开报复。 那时傅砚修将他推倒在床上,双手撑在他两侧,细细地看他的五官,提前做如何把他变成美丽尸首的准备。 许宝铃闭着眼睛,两只手在玩他的浴袍腰带,当成是在做风铃么。 傅砚修一定是被空气风铃催眠了,先是阖上眼,再握住他下落的手腕,最后抱着熟睡中的他,仿佛重回凛冽的寒冬。 这个可恨的辜负者,傅砚修俯身捉住他的下巴抬起他的头,正要说点狠话,被敲门的小吕打搅。 “警理司!你醒了吗?案子有了新进展!” “我刚跟杜皓打完电话,跑腿的和许家的人都来了!” 听到“许家”二字,许宝铃眨眼看房门。 “知道了。”傅砚修恨恨地放开了许宝铃的下巴。 “还有一件事,警理司。”小吕含有歉意,“许宝铃好像逃走了。” “我没有逃走。”许宝铃说。 门外小吕“哦!”一声捂住了嘴巴,连连后退直到撞上墙壁。 屋里,傅砚修对许宝铃说:“你给我添麻烦就是得罪了我,我得从你身上要回来,知道吗?” “知道了。”许宝铃朝房门走去,傅砚修还没让他走呢,便盯向他背影。 他开了门,走廊里的小吕紧闭眼,他说了“早”,身影慢消失,一次也没有回头。 许宝铃脚步声渐远,小吕张开眼,刚好看到警理司的背影,那身上的黑浴袍松垮得很。 小吕心想这真是吃到大瓜了,警理司和许宝铃果然是有关系的,怎么也不避避人啊。 半小时后,黑车停在警厅前,小吕先下车,绕过车头给警理司开门。 许宝铃开门下车,望向警厅里,他虽换了常服,但也和平常人穿的服装有所区别,许家是占术风铃世家,按理来说他还得戴铃佩。 傅砚修下了车,隔着车看到许宝铃的后脑勺,白颈下衣领是大气招眼的红。 “宝铃!”妈妈燕黛跑到警厅门口,思念的眼睛心疼他。 许宝铃的布鞋迈上台阶,跟着他的是一只属于傅砚修的锃亮皮鞋。 第6章 第6章 起风了,警厅右面的绿衫林声响簌簌。 门口除了要来迎接许宝铃的燕黛外,多了三个许宝铃的兄弟姐妹。 乍眼看去他们和许宝铃一样穿得花花绿绿,只是没有戴铃佩,衣服上的花纹神秘古典,大都和风铃有关。这四人好像是从那绿衫林里走出来的。 “宝铃,你还好吧?”燕黛下着台阶,代表一大家子问候他。 “还好。”他说。 “警理司。”肤色黝黑的警员也开始下台阶,是打电话告诉小吕案子有了进展的杜皓。 “你昨晚在警理司处休息的吗?”燕黛问。 “嗯。”他说。 杜皓经过了他,跟在傅砚修身边低声说:“给许宝铃送花的跑腿找到了,这个跑腿跟死者有过纠纷。” 燕黛握过许宝铃的手,把新任警理司打量好几秒,脸上现出欣赏男儿英姿的表情,说:“多谢警理司亲自保护我们宝铃,希望没有给你添麻烦。” 傅砚修瞥来的眼光掠过了许宝铃的脸。 “哥!”许宝铛喊了声,愧疚地说:“是我对不起你。” “哥,都怪许宝铛。”许宝儿噔噔噔地跑下来,埋怨:“妈,像许宝铛这么不学好的人,别让他做占术风铃了,这是一种亵渎!” 许宝铃听得云里雾里,没出声。 “把人集合了。”傅砚修对杜皓说。 “我这就去。”杜皓快步上台阶,和等着的许宝凤连成一条直线。 许宝凤没想到警理司会把弟弟许宝铃带到他那儿去,这时候打量猜疑起来。 站在宝凤身边的许宝铛差点儿跪下,稚气未脱的脸上满是负罪感。 “都跟我进屋吧。”杜皓扬声道。 许越把酝酿好的措辞对警理司说:“宝铛这孩子年纪还小,不是故意隐瞒,大早上他一想起来有那么件事好像跟案子相关,我们就赶紧来了。” 傅砚修没说什么,小吕说:“到屋里去说,别老站在这里。” “好好。”许越转过身,瞧了两眼走到这边来的许宝铃。 杜皓走去押了专职做跑腿的男人,这跑腿嗓音粗犷:“老子可没杀人,你们看老子长得不像好人就污蔑老子是吧?” 人员集合完毕,杜皓要关门,何家的两位来了,何羡之还沉浸在失去阳朗的悲痛中,听说凶手找到了,于是来了。 何临是跟着何羡之来的,他不怎么关心杀害阳朗的凶手,是想来看看许宝铃。 “也让他们进来吧。”小吕高声对杜皓说。 杜皓打开门,何家的两位走进来后,向知渺也进来了。 “人真是到齐了。”小吕自言自语。 “凶手在哪里?”向知渺一进屋就问。 “是你?”何羡之指去。 跑腿没好气:“老子已经说过八百遍老子不是凶手,你们他妈找错了,凶手另有其人懂不懂啊?” “都坐。”傅砚修沉声道。 小吕接着说:“请各位不要随意发言。” 跑腿看了看新任警理司,火气被压消了,拖了椅子坐下跷二郎腿,一个耸肩见警理司的眼神阴森森的,装作挠痒把腿放下来坐好了。 向知渺死死瞪着那跑腿,好像要把杀害阳朗的凶手给置于死地。 室内安静了,小吕说:“许宝铛,你可以开始说了。” “哥,我对不起你……”许宝铛被小吕打断:“道歉回头再道。” “好。”许宝铛吸吸鼻子,“事情是这样的,我哥和阳朗结婚那天的晚上,我偷摸喝酒了,后半夜我听到有人敲门,一开门,发现是常给我哥送花的跑腿,我那时候没想那么多,脑子也想不了那么多,阳朗确实每天都让跑腿给我哥送花到房门口,我就让他去送了,然后我就去喝酒了,今早上我突然想起这件事,绝对是这个跑腿借送花的理由把心脏放到了我哥床上。” “说完了?”小吕问:“还有什么要补充的吗?” 许宝铛想了想,摇头说:“暂时没有。” “许宝铃,说说那天晚上是怎么回事。”小吕一看许宝铃就想起了早上的事,差点走神。 “我不知道,我在睡觉。”许宝铃说。 许宝铛举了手,小吕说:“你说吧。” “我哥的房间从来不锁门,都怪我喝了酒不知道是后半夜了,跑腿肯定是趁我哥睡觉的时候把心脏放到床上的。” “许宝铛,那天你身边有没有什么不对劲的人?”傅砚修问。 “回警理司,好像没有。那天是婚礼,散场之后大家也都很开心,因为是哥的婚礼,所以我高兴,才想着试试看喝酒的。”许宝铛说完,收到了来自家人的责导目光。 “你再好好想想有没有什么不对劲吧。”小吕发现跑腿东看看西看看的,击掌说:“现在你说说吧。” “谁啊?”跑腿指了自己,“我啊?” “是的,刚才许宝铛说的那些你应该有在听吧?”小吕问。 “听是听了,但他说的又不是我,关我什么事?”跑腿说。 “怎么就不是你了,就是你啊,给我哥送花的不一直是你吗?你这个样子我不会认错。”许宝铛说。 “你不是喝酒了吗?你确定没认错?”跑腿站起来给许宝铛看,“是我送的?” “是你啊。”许宝铛皱了皱眉毛。 “老,”跑腿顿了顿,“我从两个星期前就没给许宝铃送向日葵了,你不知道就把那人认成是我是吧?” “我确实不知道。”许宝铛有些没了底气。 “许宝铃,你知道送花的换人了么?”傅砚修问。 “我以为没换人。”许宝铃说。 “是啊,我也努力地想了,那天晚上给哥送花的跑腿,就算不是他,也跟他几乎是一模一样啊。”许宝铛狐疑,“难道是双胞胎?” “我是独生子。”跑腿坐回了椅子。 “杀了人还那么悠闲?”向知渺锐声道。 “我说了我没杀人!”跑腿说。 “你说你没杀人。”何羡之问,“那究竟是怎么回事?” “你们都是傻的吗?”跑腿说,“有人借我之前给许宝铃送过花来伪装是我啊。”说罢看向警理司。 “继续说。”傅砚修说。 跑腿很是得意:“我看这个凶手是把我和许宝铃当替罪羊,知道我跟阳朗曾经有过矛盾,那天晚上就伪装成我给许宝铃送花,然后再嫁祸给许宝铃对吧?” “你跟死者什么矛盾?”傅砚修问。 “小矛盾,都不至于大到我杀死他。”跑腿说,“就是有一天我在追求我喜欢的人,结果呢不小心把她给惹哭了,阳朗出现用英雄救美那套,夺走了她的芳心。” “后来呢?”小吕问。 “后来。”跑腿不甘心地说:“她喜欢上阳朗更是对我爱答不理。” “警理司你快看啊。”许宝铛指跑腿的脸,“这种表情,杀人之前也会出现的吧?” 小吕问:“阳朗夺走了你喜欢的人的芳心,你没想过教训一下阳朗吗?” “阳朗都要跟别人结婚了,就算她再怎么喜欢他也没办法了啊,我知道她,她不会上赶着当小三什么的。”跑腿自我安慰,“女人多得是,我那么尽力地追求她,她不跟我在一起是她的损失。” “死者是怎么叫你给许宝铃送花的?”傅砚修问。 “还能怎么叫,有钱人家都傲得很,打电话说一两句就完了呗。”跑腿说。 “死者怎么说的?”傅砚修又问。 “我想想,有那么几个月了。”跑腿转了眼珠子,回答:“死者就让我每天给许宝铃送束向日葵去,送花的时间随我定。” 傅砚修:“他说他是阳朗?” “从何家打来的电话嘛,不是何临的声音,也不是老头子的声音,那就是阳朗了啊。”跑腿说。 傅砚修:“阳朗怎么给你付的钱?” “钱还没到手他就死了!”跑腿看何家的两位,“你们哪位得帮忙付我该得到的工资啊。” 傅砚修:“阳朗死前两星期你就不为许宝铃送花了,怎么钱没到手?” “电话打不通,我忙着呢,懒得上他们家要钱去,我心想总不可能这点钱不给我吧,他又不缺钱。”跑腿说。 傅砚修看住了何临,后者连忙说:“前段时间家里有部电话是坏了,也很老旧了基本没什么人打了,就懒得修,丢了。” “你们反正记得给我钱。”跑腿插嘴。 傅砚修:“家里来过其他人?” “那段时间阳朗备婚,来的人多了去了。”何临说。 “在场的谁去过?”傅砚修问。 “这个嘛。”何临看一圈,“阳朗和向知渺是发小,向知渺应该来过的。” “怀疑我?”向知渺说,“我可没有动机。” “你真的没有动机吗?”傅砚修似笑非笑。 向知渺抱起双臂不看他,说:“我不会杀阳朗,我想把杀掉阳朗的人杀死。” “向知渺。”傅砚修问,“你不喜欢阳朗?能忍受阳朗跟别人在一起甚至结婚?” 向知渺笑一声,玩味称呼傅砚修为“警理司大人”,说:“如果你认为我就是凶手,证据呢?” “你真是凶手?”何临蹿起来,离向知渺远远的,“你……” “我没说我是凶手,如果警理司觉得我是的话,也不能在没有证据之前就污蔑我吧?那警理司跟真正的凶手有什么区别啊?”向知渺说。 “不准这样说警理司。”小吕变了脸色,不是维护傅砚修,而是这个职位不能被冒犯。 “我看在这里的除了何临,还有一个人喜欢许宝铃吧?”向知渺说,“警理司,就是你。” 除了许宝铃,所有人纷纷看向傅砚修。 “警理司大人。”向知渺站起身,双手背后,“你不喜欢许宝铃?能忍受许宝铃跟别人在一起甚至结婚?” 小吕心惊胆战,难道傅砚修——那天他说:“昨天我们听说过的那个结婚的阳朗,死了!” 傅砚修唇边扯开了笑说:“死得好。” 死得好。死得好? 小吕手指颤抖后退半步,傅砚修这次也笑了,不过唇角弧度浅浅的。 向知渺抬起下颚,“你不是在阳朗和许宝铃的婚礼上出现过吗?那是个很不好受的夜晚吧?你拿了什么样的一把刀,把阳朗的心挖出来,放到许宝铃的床上用以惩罚许宝铃吧?” 何羡之不敢相信地护住胸口:“什么……会是警理司……” “警理司大人,刀被你放在哪儿啊?”向知渺说,“不如把证据交出来吧?” 这时,许宝铃抬起眼,懵懵地和傅砚修对了视。 第7章 第7章 窗外起骤雨,沙沙地降临,窗子被点缀,但室内明亮得更清越。 许宝铃的眼珠像玻璃球那么剔透,脸却像一层遮蔽的白雾。 傅砚修和他对视着,略长的发丝丝缕缕挡着眉眼,显得这发丝是从傅砚修黑潭般的眼中蜿出来的水草。 向知渺微微探头:“警理司,怎么不说话了呢?” 杜皓健步如飞,“你还敢在警厅挑衅警理司。”说着把向知渺双臂绞了押住。 “你押我干什么?”向知渺冲其他人说,“我不过是提供了另外一种思路,警理司看起来不敢让警员搜住处呢。” “警理司。”杜皓问:“要不要把他关起来?” “随随便便就关人?你们警理司做贼心虚啊?”向知渺说。 小吕看到,除了许宝铃,其他人或多或少都在猜疑警理司,便说:“不用关他。这个案子还有疑点我没问。” “松开。”向知渺扭动了一下,杜皓看过警理司脸色后松开了,向知渺活动起胳膊。 “许宝铃许宝铛,两个星期前就换了跑腿但你们为什么没发现?”小吕问。 许宝铛看看许宝铃,“我来说吧。那是因为跑腿看起来就跟之前的一样。” 许宝儿举举手,小吕点了头。 “姐姐已经自立门户住在外面,我和弟弟没怎么注意跑腿的事,爸妈平时在忙自己的事,我们院子里还经常有男佣女佣走动,恐怕是更注意不到了。”许宝儿说。 “极有可能是凶手伪装,提前两个星期做试验,你们都没有发现正中凶手下怀,这个凶手还很清楚许宝铛的秉性。”小吕说。 “叫你不要偷偷喝酒了。”许宝儿责怪弟弟。 “或者,你们当中有人说谎。”小吕指了跑腿一下,“跑腿其实并没换,放心脏的就是你。” “那他只要杀了人就可以了,为什么还要嫁祸我弟弟呢?”许宝凤沉思着说,“他跟我弟弟无冤无仇吧。” “何临。”小吕说,“你根本从阳朗身上找不到缺点拆散他跟许宝铃,而你为了跟许宝铃在一起,就杀了他。” 何临说:“假设是你说的这样,我说的是假设啊各位,假设我为了跟宝铃在一起杀了阳朗,我没必要把阳朗的心脏放到宝铃那儿吧?” “何羡之,是你把心脏放到许宝铃那儿嫁祸,阳朗跟许宝铃结婚让你冲昏了头脑,等你反应过来你已经杀了阳朗,为脱罪就嫁祸许宝铃。”小吕说。 何羡之摆摆手:“我已经说得很清楚了,不管怎么样我是绝对不会伤害阳朗的。” “你们都能说谎。”小吕说,“许宝铃,或许你不小心又卖出一个死风铃但是瞒着家人,所以只能找阳朗要钱?但是阳朗又不给你钱?又或许阳朗被你发现出轨?” “动机不成立。”许宝凤说,“按阳朗的品行不会出轨,就算拿不出来钱,也会尽力帮忙。” 小吕心想,那么向知渺呢,推断他喜欢阳朗,杀害阳朗嫁祸许宝铃,似乎这个动机能成立。 小吕侧目看傅砚修,他成为新警理司和许宝铃结婚是同一天,他杀害阳朗,把心脏放到许宝铃床上,又要保护许宝铃,如此推断好像矛盾又不矛盾。 “杜皓,你叫人再去排查阳朗的交际圈,半点可疑的都要及时报告。”小吕吩咐,“其他嫌疑人带到审讯室再审。” “好的。”杜皓去了。 “警理司现在是要避嫌了么?”向知渺嘲道。 这时有警员进屋带嫌疑人去审讯室,傅砚修开口:“许宝铛。” “警理司还要问我什么吗?”许宝铛说。 “那天晚上跑腿敲门,你开门,你跟跑腿对话了吗?”傅砚修问。 “没有。”许宝铛说,“但是我一眼就认出他是给我哥送花的跑腿,所以我就让他去送了。” “带走吧。”傅砚修说。 “那我们去侧厅等。”许宝凤征询道。 小吕说:“随你们吧。” 傅砚修勾勾手指示意小吕过来听着,小吕弯腰侧耳,傅砚修用正常音量说:“派人再搜嫌疑人住处。” “好。”小吕说。 搜不到的,向知渺低了头,用来伪装成跑腿的帽衫什么的他早就烧掉了,至于凶器,他们绝对不会知道他把刀藏在哪儿的。 几位嫌疑人被分开带到审讯室去,警理司和小吕走了,窗外阵雨也停了。 许越目送着:“这一审又要审到什么时候去啊。” “等吧。”燕黛忧心忡忡。 “我想这案子快破了。”许宝凤说。 “警员!我有话想问跑腿!”许宝铛朝跑腿那边喊,跑腿吊儿郎当回头:“干什么?” “你把你的帽子戴上给我看看。”许宝铛说。 “对啊。”许宝儿恍然大悟,“跑腿忽然就开始戴帽子了对吧?我想起来有几天没下雨,也戴帽子了。” 跑腿单手拉了帽子戴上,下巴上的刀疤更明显。 许宝铛抱住自己:“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后来给我哥送花的竟然是凶手本人。” “快去告诉警理司。”许宝儿犹豫了,“不过警理司他……” - “许宝铃,你从前就认识警理司吗?” 4号审讯室内,许宝铃对面的警员不知何时换成小吕了。 “不认识。”许宝铃摇头。 “你自己也知道自己在有些时候是很迟钝的吧?”小吕认真地看着他,“你再仔细想想。” 许宝铃开始回想,两分钟后,对目光忐忑的小吕说:“想了,不认识。” “不认识吗?”小吕问,“你没觉得警理司对你哪里有不一样吗?” 许宝铃又摇头。 “警理司的名字是傅砚修,你以这个名字展开回忆再用力想想呢?砚台的砚,修为的修。” “傅砚修。”许宝铃再想一会儿,还是说:“不认识,第一次见。” “可能在什么情况下他认识了你,但你不认识他吧,也可能是你忘记了他吧。”小吕靠上椅背,有些灰心。 许宝铃没有说话。 “今天早上我见你从他的房间里出来,是怎么回事?”小吕问。 “我昨天晚上梦游了,不小心到了他的房间里。” “你对傅砚修是什么感觉?”小吕又问。 “阳朗刚不在了。”许宝铃半阖眼。 “不好意思啊。”小吕欠欠身做道歉。 “没关系。” 默了会儿,小吕起身说:“我走了。” “我能回家了吗?”许宝铃仰脸问。 “这个得看警理司的意思。”小吕说。 “警理司是什么意思。”许宝铃说。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再坐会儿吧。”小吕出了审讯室关上门。 许宝铃这一坐就是一个小时,警员开了门对他说:“出来吧。” 他到走廊里,那个警员很快消失了,他朝侧厅走一截路,将要拐弯时听到警员对他的家人说:“许宝铃得回警理司处。” “我们宝铃的嫌疑不是完全消了吗?怎么还要回警理司处?”许越问。 “我弟弟呢?”许宝凤问。 “来了。”警员说。 许宝铃出现家人视线范围内,许宝铛问:“哥,他们没为难你吧?” “没有。”他说。 “你们警理司在哪里?”燕黛问。 “我目前不清楚。”警员说,“总之我话已带到,告辞。” “弟弟,你知道你今晚还得留在警理司那里吗?”许宝凤问。 “我和你们一样,现在才知道。”他说。 “得跟警理司见一面问一问才行啊。”燕黛瞧着宝铃说。 “妈,阳朗才走啊。”许宝儿提醒说。 “我知道我知道。”燕黛希望宝铃和阳朗好好地过一辈子呢,哪料到会发生这种事,阳朗死了,她的宝铃总不能守一辈子寡吧。 “那现在怎么办?哥又不能跟我一起回去。”许宝铛苦着脸。 “你们放心吧。”杜皓的声音,他们陆续看去。 杜皓说:“我接到警理司助手小吕的安排,今晚去警理司处值班。” 许越和燕黛对视未语,杜皓解释:“我认为许宝铃是清白的,所以我有义务保护好许宝铃。” “那真是太感谢你了。”许越上前和杜皓握手,“我们全家都信任你能保护好宝铃。” 杜皓点头。 “现在弟弟就要被带去警理司那里了吗?”许宝凤问。 “现在还不去。”杜皓说。 “那我一会儿就送换洗衣服来。”许宝凤说。 “你们先回去吧,许宝铃可以交给我。”杜皓说。 燕黛感谢杜皓,一句两句说不完似的,最后被许宝儿拉走了。 许宝铃目送家人们个个离去,杜皓说:“你坐会儿吧,等你姐给你送衣服来。” “好。”他落座,杜皓走了。 不出五分钟,何临他们来了,何临看许宝铃独自坐着,对何羡之说:“爸你先回去,我等会儿自己回。” 何羡之重重舒了口气走过许宝铃面前,何临坐在宝铃旁边,向知渺一边盯他们一边走过去了。 “宝铃,你怎么一个人坐在这儿?”何临问,这儿就他跟宝铃两个人了,正好。 “等我姐给我送衣服。”许宝铃说。 “你还得呆在这儿一晚啊,我真想陪你。”何临问:“你对那个警理司是什么想法?” 听向知渺那么一说,何临也觉得警理司对许宝铃有意思,那警理司就算他情敌了,他们对比的话各有千秋,就怕许宝铃为了避嫌什么的拒绝他,死去的阳朗名义上还是他哥。 “不要说这个,阳朗刚不在。”许宝铃说。 “你难道还要为他守段时间寡啊?”何临开玩笑说,想捏一捏他的脸颊肉,他正经的样子蛮可爱的。 哪里传来两声叩,何临还没碰到许宝铃的脸,扭头看,是他的情敌警理司。 傅砚修站在二楼,双肘撑着栏杆,肩膀宽阔,在何临看过来的时候说:“怎么还不走?” “这就走了。”何临移开眼,警理司的眼睛在他脑海里久不消散,他们就是情敌,他觉得警理司的阴翳眼神就是在威胁他。 “宝铃,那我先走了。”何临说。 “好的。”许宝铃说。 何临走两步回头,警理司还俯在二楼栏杆上看着。 傅砚修盯着许宝铃,小小一只的小寡夫貌似在出神,想着阳朗吧。 “啪嗒”一声,是傅砚修直起身时袖扣刮到了栏杆。 第8章 第8章 晚七点,月似弯刀挂在蓝黑空中,杜皓送许宝铃坐上警理司的车。 “警理司。”杜皓颔首和车里的男人告别。 “去吧。”傅砚修瞥去,中途视线落在许宝铃身上,这小寡夫双臂乖乖抱着一个包。 杜皓合上车门,小跑向停在十几米外的另辆黑车,小吕正在车里等他。 拉开车门,杜皓听到小吕问:“你没发现吗?” “发现什么?”杜皓上了车,并不系安全带,旁边座位上的小吕手握安全带一脸沉重。 他们的这辆车先是慢慢跟着警理司所在的那辆走,驶出警厅前这条大道后,车速加快。 “亏你也是跟着老警理司好几年,怎么一点识人技巧都没学会。”小吕说。 “有六年了吧。”杜皓有些感慨,“今年都二十八了。” “没觉得警理司对许宝铃哪里有不一样吗?” 杜皓小震惊:“你听信那个向知渺说的?” “不是,可是警理司确实对许宝铃有那种情愫,我能感觉得到。” “会不会是你感觉错了?”杜皓说,“向知渺就是故意的,他才是嫌疑最大最有动机的那个,现在正有人在监视他。” “下午的时候许宝铃在侧厅等姐姐,我看见警理司在二楼一直盯着他看,看了好久。” “这有什么的,嫌疑人不都得被看吗?”杜皓说。 小吕“哎呀”一声:“跟你说这些简直就是对牛弹琴。” “我想起来了。”杜皓说,“警理司是对许宝铃有那么点不一样的。” “什么?”小吕忙问。 “下午的时候,警理司叫人给许宝铃送了三次饭,明明只需要送两次。”杜皓紧了紧眉头,“警理司应该是比较照顾许家吧,毕竟许家在铃都出名,刚上任不想落下话柄。” 小吕不说话了,看窗外夜色,神色无奈。 “你觉得呢小吕?”杜皓问。 “你说的有点道理,但是我们俩说的还不是一个东西。” 杜皓思考了会儿:“你这也算是怀疑,你怎么能怀疑警理司呢?” “可能那时被蒙蔽了,然后怀疑了一段时间。”小吕说。 “你是不是还没适应和新任警理司一起工作。”杜皓说。 “这倒是。”小吕甚至在想离职回家乡呆一段时间之后再去看望老警理司呢。 “你还年轻,很快就能适应了。”杜皓说。 “我也这么想过,但是从我怀疑警理司的那刻起,我就觉得我这个助手是当不久了。”小吕看向杜皓,“你懂吧?” 杜皓点头:“懂。” “嗯。” “要是被警理司知道你怀疑他,可能会把你开除,所以你还不如自己离职。”杜皓叹了口气。 “……”小吕说,“算了,你不懂,我们还是安静一会儿吧。” 杜皓看窗外,现在他们在弯道上,警理司处地势高,屋后就是绿林。 - 车在弯道上匀速行驶,傅砚修看向许宝铃那边的窗。 月色清透,许宝铃的侧脸像被调上一层白釉,那么细腻。 “警理司。”许宝铃忽然扭头,“我还要在你那里待几天?” “我想让你待几天就待几天。”傅砚修后半句话“你得罪了我我得从你身上要回来。”没来得及说。 许宝铃拢了拢怀里的包,“嗯。” 真是呆。傅砚修握住他的手腕一扯,他低头又抬头,用不明白的眼睛看过来。 “怎么?”傅砚修把他的手搁在膝上,四根指尖在他的掌心里下挖。 他要收回手,傅砚修再握住他的腕,他问:“警理司,你干什么?也要给我看手相吗?” “也要给你看手相?”傅砚修问,“谁还给你看过手相?” 许宝铃想一想,说:“很多人。” “男的?”傅砚修的嗓音裹了寒气。 许宝铃刚点头,傅修砚就用力挖了他的掌心,他眨眨眼,后知后觉地说:“有点疼。” “舒服是留给死人的。”傅砚修说。 “警理司,我不需要你给我看手相。”他又要抽回手,但傅砚修牢牢压按住,睨来的眸光套上一圈威力。 他便说:“那警理司你看吧。” 傅砚修不会看手相,不过也把他的掌心拿起来看,“许宝铃,你知道感情线是哪条?” “好像是最上面那条。”许宝铃说。 “谁告诉你的?”傅砚修瞧他一眼。 “忘记了。” “男的?”傅砚修问。 他回忆着点头,傅砚修掐住他的掌心问:“哪个男的?” “忘记了。”许宝铃说。 傅砚修面色不善地看着他掌心里的感情线诅咒:“你不会再跟别的男人在一起了。”没说出来的是:因为你最后会死在我手里。 “嗯。”许宝铃不在意这件事。 傅砚修翻开自己的左掌挨上他的左掌,有点像一对一大一小的蝴蝶翅膀,两条感情线似两座起伏山峦,连不上。 “警理司,你看完了吗?”许宝铃问。 傅砚修放开他的手,他重新抱好包,几秒之后垂头,靠着包闭上眼睛。 曲道让车滑出摇篮曲,许宝铃迷迷糊糊打着盹儿,傅砚修的蝴蝶怨则又刺了一路。 - 躺在屋檐上凹槽处的尖刀借月色向下看,有两辆车停在了警理司处前。 其中一辆车里,长相俊美的男人拍了拍少年削薄的背。 许宝铃睁了眼,看到警理司正推门下车,他也下车,关车门的动作较轻。 经过的傅砚修走来,拉开车门重新关一遍,这回才关紧了。 而许宝铃没注意这点,他的后颈酸酸的,出手揉了揉。 “警理司。”下车的杜皓唤道。 “进屋吧。”傅砚修说。 他们进屋后,两辆车像两只甲壳虫快速地爬走了。 没几秒,整个警理司处被装进很多星星似的,亮堂堂。 随着时间流逝,这很多星星一部分接一部分熄灭,整个警理司处变成暗下来的山脉,屋檐上凹槽处的尖刀映着月光。 尖刀看见那个黑影接近了。 桌上的电话响了。 虽然夜深了,但小吕失眠,他下床,顾不上穿拖鞋,哒哒哒走在地毯上,到了桌边,接听电话。 “喂,这里是警理司处,我是助手小吕。” “小吕!”电话那边的警员着急地说:“向知渺不见了!” “怎么不见了?”小吕皱眉。 “今天下午我们一直在他家外面守着,他一点不对劲没有,到了晚上灯熄了,我们以为他睡觉了,后来从花园到窗边确认,屋里就没人,肯定是趁我们不注意的时候偷溜了。” “你们也太不注意了。”小吕说,“快点排查行踪,说不定他的动向就跟凶器有关。” “好的。” 电话挂了,小吕站在暗中,更是睡不着了。 好像哪里传来一道细微的动静,漆黑卧室里,傅砚修下床走到门边聆听,许宝铃今天梦游的时间推迟了。 动静又消失了,不是许宝铃梦游。傅砚修开门右转,径直走向许宝铃所在的房间。 有脚步声,站在走廊交界处的杜皓转了转肩膀再侧头看去,是谁睡不着出房间了吗? 傅砚修推开许宝铃房间的门,床边那个握着匕首的黑影一滞。 这间房小,傅砚修箭步上前,黑影手中的匕首朝许宝铃的胸脯捅。 “警理司!”小吕和杜皓闯了进来,喊傅砚修的是小吕。 同时间傅砚修的掌心使劲刻住匕首,和这黑影僵持着,血滴到许宝铃胸口的睡衣上,染出梅花。 “向知渺。”傅砚修说。 下一秒小吕开灯,这黑影松了匕首后退,灯亮,向知渺大喊:“就是你杀了阳朗!我要杀了你!” 许宝铃从噩梦中醒来,睁眼看见的是一只手紧握匕首,鲜血淋漓。 杜皓飞速制服了想跳窗的向知渺,许宝铃环视一圈,把这几人看遍了问:“怎么回事?” “警理司,你的手不要紧吧?”小吕问。 傅砚修攥着匕首的手垂到身侧,他目视前方是在看杜皓和向知渺那边,太阳穴处覆了细密汗,眼神又虚又实。 “把人关了。”傅砚修对杜皓说。 许宝铃看到自己睡衣还有床铺上的血点,又看到匕首的刀尖,最后对上警理司垂来的视线。 “警理司,你救了我。”他说。 傅砚修只是看着他,他眼中升起感谢。 傅砚修心想,许宝铃可不能死,因为许宝铃只能死在他手里,只有他才能杀死许宝铃。 杜皓已抓着向知渺走了,小吕迈上前,皱起脸看了眼傅砚修还在滴血的手,说:“警理司,赶紧去处理一下吧。” “疼吗。”许宝铃问。 “你说呢?”傅砚修转身,握匕首走出房间。 小吕看看许宝铃又看门口,交代:“你自己处理一下房间被子什么的,我去看看警理司的手严不严重。” “好的。”许宝铃说。 小吕跑了一圈找傅砚修,后来灵机一动跑到小药房门口,果然灯是开着的,他还没机会向傅砚修介绍这地方,人倒是已经知道了。 “警理司。”他敲门,“我能进来吗?” “进。”小药房里,傅砚修正在清洗伤口,左手拿着药水,右手悬空盆上,药水冲淋下去,红得触目惊心。 走进来的小吕再次皱了脸,“现在没有再大出血了吧?” “许宝铃呢?”傅砚修问。 “我让他自己先处理一下房间什么的。”小吕说,“警理司,我帮你消毒吧。” “不用。”傅砚修捏住受伤部位加压止血。 “那我现在去打电话,这伤口得去医院打针的。”小吕说着要走。 傅砚修说:“天亮了再去。” 小吕犹豫着说:“那好吧,是快天亮了,没几个小时了。” 傅砚修一面大喇喇给自己的伤口消毒,一面吩咐:“去看看许宝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