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岳明离开后,张烟景就靠在栏杆边上,垂眸看着海面上自己的倒影,在波动的海水上变形、回正、又变形。
过一会儿,另一道纤细的倒影从右边靠近。他偏头看见一个扎着高马尾辫的女生。
“你好。”
女生站在他面前,说:“我是船长的助手,等你真的当上了船长,我是负责辅助你管理工作的。”
“我叫李晴,他们叫我李副,你叫我小晴就好。”
张烟景点点头,“你好,李副。”
李晴微微愣了一下,笑着点了点头,“我跟着张船长出海有几年了,多少也学了些东西,你有什么不懂的以后可以问我。”
张烟景:“好,谢谢。”
行驶了将近两个小时,渔网终于快满了,李晴对着周围其他船员说,“可以收网了。”
“得嘞。”船员吆喝一声,撸起袖子走到船尾收网。
一网下去没捕到什么值钱的大鱼,都是些不大不小的,张烟景走近了看。
船员把太小的鱼捡出来丢回海里,有份量的就放进旁边的水箱里。
“没什么鱼啊。”李晴站在旁边叹气。
张烟景闻声看向她,她指了指扁扁的渔网,“这几次出海都是这种情况,捞不上来什么鱼。”
张烟景问:“以前也有这种情况吗?”
李晴摇摇头:“有是有,但没这么频繁过,换个地方撒网就能好些,但这几次换了好些个地方都不太行。”
张烟景问:“你知道是什么原因吗?”
李晴:“科学一点来说的话大概是鱼群迁徙,气温变化的问题,还有洋流的方向问题。”
她对着船员:“再撒一网。”
几个人拿起网用力甩进海里,抬手欲擦额头上的汗,忽然感觉到冰凉的雨水打在脸上,抬头一看阳光被挡在乌云外面,天阴沉沉的。
海上起了大风,没一会儿就下起了瓢泼大雨。噼里啪啦的雨点打在甲板上,海浪翻涌起来,渔船被夹在海水里,摇晃着,稍不注意就掉进海里了。
李晴拉了一把张烟景的手臂,声音被风吹走了,“下大雨了!先进船舱躲躲!”
张烟景抽开手臂,朝她点了点头。
就一会儿的工夫,头发全湿了,衣服也湿透了。他走进房间从衣柜里翻出干净的衣服换上,用干布简单擦了一下头发。
一时半会儿雨还停不了,他拿出手机想打发打发时间,但看到两格信号又沉默了。
他干脆放下手机,闭眼休息一会儿。
他是被嬉闹声吵醒的。
船舱隔音不好,隔壁的隔壁有什么动静都能听的一清二楚。
“三带二。”
“不要。”
……
他看了眼时间,才十点。
船员的牌局他没兴趣,他经过那几个房间,找到张岳明的房间,抬手敲了敲门。
“进。”
他走进去带上门,注意到张岳明正坐在椅子上,翻阅着书。
“来坐。”张岳明朝他招招手。
张烟景坐到他对面的床边,张岳明问:“外面雨下得很大吗?”
张烟景:“嗯,挺大的。”
“这天气真古怪,今早还是大晴天,说起风就起风,说下雨就下雨,还不知道这雨什么时候才能停。”张岳明惆怅地说,“要是连续下雨,又捕不到鱼了,成本都挣不回来。”
张烟景没说话,听着外面密集的雨声。
“对了,没有晕船吧?”张岳明突然想到问。
张烟景:“没有。”
他提前吃了晕船药,再加上刚刚休息了一会儿,有点难受也恢复了一些。
张岳明放下书站起身,“等着。”
说完他就开门出去了。
张烟景在原地等了一会儿,张岳明拿着一套塑料袋套着的衣服走了进来。
递给他,“这个是你的。”
张烟景接过来,张岳明:“这是防水的连体裤,还有手套、防滑靴,等雨小些,上甲板之前穿上。”
张烟景点头:“好。”
张烟景拿着东西回房间,在回去的路上迎面碰到李晴。
李晴看见他惊喜道:“原来你在这儿啊,我刚刚还去你房间找你,结果没人。”
张烟景疑惑道:“找我有什么事吗?”
李晴摆摆手,“没什么事,大家不是在打牌嘛,想叫你也来热闹一下的。”
张烟景:“我对这些没兴趣,你们玩就好。”
李晴拉住他的手,“别啊,不玩的话可以来看看啊,认识一下船员们也挺好的!”
张烟景低头看向被她拉住的手,脸色变了变。
李晴见状收回手。
张烟景:“……行。”
李晴灿烂地仰脸笑了笑,“那你先放一下东西,我进去等你。”
张烟景点点头。
等李晴进去后,张烟景注意到远处站着一个男人。
他算不上友好地瞥了张烟景一眼,路过张烟景的时候重重用肩膀撞了一下他。
张烟景蹙了蹙眉,转头看向他的背影。
等他开门进屋,身影消失在视野里,张烟景收回视线,回到自己的房间。
他将衣服拿出来,放进衣柜里,又等了一会儿才去找李晴。
他敲了两下门,很快李晴就来开门了,他绕过李晴,看向屋内。
房间里烟雾缭绕,浓重的尼古丁味,中心摆着一个懒人桌,旁边坐了几个捏着牌的人,缝隙里挤着其他观战的人。
面前的一个人嘴里叼着烟,侧眸看向张烟景,吐出一团烟、呛得张烟景往后退了一步。
李晴搬来一个椅子给他,“你坐这儿吧!”
张烟景无奈地坐下来,摒着呼吸。
“时间差不多了吧,是不是该收网了?”张烟景问。
李晴说:“有几个小时了,但是现在浪太多了,甲板上容易出事,晚点再说吧。”
张烟景点点头,找了个借口:“船长找我有事,我先过去了。”
没等李晴诶出声,张烟景头也不回地出去了。
李晴乐呵了一下,“船长不就是你爸嘛,大家都知道,避什么嫌啊。”
-
下午的风浪小了一些,可以上甲板作业了,但大概是天气的问题,捕上来的鱼比较上午的还要少些。
张岳明的脸色一下子就沉到了底。船员之间的气氛也降了下来,好一会儿都没人说话。
张烟景穿着防水的背带裤站在旁边看,一整天总结下来没什么收获,捕上来的鱼连箱子都没装满。
晚上的撒网频率要低一些,船员轮流着熬夜,盯着网和海面的情况。
凌晨,张烟景在睡梦中听到一声惊呼。
“大家伙!!”
“这么沉,不会是金枪鱼吧!”
“快捞上来看看!”
“太重了,拉不动!”
听声音应该是捕着东西了,张烟景起身套上衣服出去。
刚到甲板上就看见四五个人拖着渔网拉,但实在是太重了,好不容易拉动了几步,又滑下去了。
张烟景上去帮忙,终于在合力之下把网拉了上来。
许多条鱼在甲板上挣扎着蹦跳,中间的正是大家说的大家伙。
不是金枪鱼,也不是鳕鱼,而是一个长达五人臂展的章鱼。
白色的巨型章鱼。
众人累得气都喘不匀,跌坐在地上,看着这条章鱼神色复杂。
“这是章鱼?”
“为什么是白色的?”
“从没见过,不会有毒吧!”
张烟景站在角落里看着,光线有限,他看不真切,只能隐隐约约看见章鱼触手在光下闪烁着的圆形暗纹。
甲板空间并不是很大,这条章鱼一伸开触手瞬间就没了人站的地方,大家都挤在船舱前面。
再加上章鱼的重量太大,渔船像失衡的天平,往一边倾斜。
不知是谁说了句:“这哪里是章鱼!这是海怪吧!”
船员绷紧的神经一下子断了,忙喊着跑。
有些抄家伙就要上,但眼瞧着比自己还大的触手,又退缩了几步。
张烟景立刻对李晴说:“快把船长叫来!”
“咕嘟咕嘟咕嘟咕嘟……”
耳边传来类似沽涌的声音,他低头往海面一看,海水里面密密麻麻都是章鱼。
如果这个时候失足掉进水里,一定会被章鱼拉进深海窒息而死的。
突然,一道湿滑的凉意贴上了他的脸颊。
他后背瞬间僵硬了,他扭头,一个巨大的触手停在他面前。
“烟景!”张岳明在远处叫他名字,“到这边来!”
张烟景想动,但他发现自己动不了了,低头一看章鱼的触手已经缠上了他的双脚,禁锢着他动弹不得。
而面前的触手贴近他,抚摸似得轻轻擦过他的脸颊。
再这么下去,他肯定会被章鱼拉进海里的!
情急之下,不知道是谁丢给了他一把菜刀,他捡起菜刀,毫不犹豫地一把插进章鱼触手里。
触手瑟缩了一下,张烟景抓住这个空隙挣脱出来。张岳明一把将他拉到身后。
张岳明立刻说:“进船舱躲起来!”
船员一听,如同捡回了魂儿一般赶紧往船舱里跑。
张岳明拉着张烟景躲进船舱里。
“你没事吧!”张岳明捏着张烟景的肩膀,拧着眉道。
张烟景摇摇头,“没事。”
张岳明:“那就好。”
说完他神色严峻地坐在床边,脸色沉重不知道在想什么。
过一会儿,渔船大幅度摇晃了一下。
张岳明站起身,“我出去看看。”
张烟景也要起身跟上去,被张岳明按下,“你在这别动。”
张烟景只好坐下。
外面,甲板上一片狼藉,地上都是水和鱼,水箱底部破了一个大洞,其他工具也全都损坏。章鱼翻出船回了大海,张岳明在船的四周看了看,没发现章鱼的踪迹。
张岳明多观察了一会儿,防止章鱼回来。确定没有危险后,他走回船舱敲门告诉大家已经没事了,可以出来了。
张烟景听到声音也跟着走了出去。
李晴一看见他就拉住他,心有余悸地说,“你没事吧!刚刚那个章鱼像盯上你了似的,专缠你一个人,我都怕再差一点你就被它拉进海里了,吓死我了!”
张烟景:“我没事。”
李晴拍拍他的肩膀,“没事就好。”
经过这一场风波,船员都醒了,在甲板上收拾残局。
张烟景弯腰捡起刚刚那把菜刀,菜刀刀片上沾着蓝色的血迹,滴答滴答的,他看着有些出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