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触手攻又阴暗地爬上甲板了》 第1章 “小白,明天见” “哗啦啦——哗啦啦——” 海浪扑打着礁石。 天色完全黑了,黑漆漆的沙滩上一个躺着的小小的身体,以及远处一个焦急地晃来晃去的手电。 小孩浑然不知,呼吸均匀地熟睡着。 直到耳边炸开一道声波攻击:“张、烟、景!” 刺眼的手电筒强光打在张烟景的脸上,他皱着小脸,猛地坐起来挡住眼睛。 爸爸今早出海了,他坐在海边从早上等到晚上,咸咸的海风吹的舒服,他不知不觉就躺在沙上睡着了,被奶奶找到这会儿他身上已经被盖上一层沙了,估计再晚一点就要彻底被埋起来了。 “不让人省心的死孩子!知道我找了你多久么!”他迷迷糊糊地被奶奶一把拉起来,奶奶大力地帮他拍掉衣服上的沙子,他被拍的身体乱晃。 大脑还是混乱的,他用力揉眼睛,使劲往黑漆漆的海上看。 灯塔对外照着,平静的海面上并没有回家的船只,看来爸爸今天不会回来了。 奶奶牵起他的手,还想再责怪几句,但看到孩子望着海洋失落的表情,登时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你爸爸去了远海,大后天才能回来。”奶奶捏了捏他柔软的手。 张烟景低着头盯着脚尖闷闷地嗯了一声。 张家就住在沿海的小渔村里,左邻四舍看到张烟景回来了,自然地攀话。 “阿嬷,烟景找到了啊。” 奶奶说:“找到了,这孩子在海边睡着了。” “哈哈,小孩子嘛顽皮一点正常——对了,老张他们出海要几天回来啊,我家那个说这次远,得好几天,不知道是不是他鬼扯呢。” “是啊,你把心放肚子里,岳明有经验不会出事的。” 张烟景抬头只能看到奶奶宽厚的后背,奶奶的手心是温暖的,但也是粗糙的,握起来很硌手。 一旦碰上街坊邻居,几句话说起来没完没了,张烟景小腿上被叮了好几个包,痒得不行,但他怎么拉、拽奶奶的手,奶奶都无动于衷。 索性他松开手让奶奶自己继续聊去吧,一个单薄的小身板小跑着回家。 家门外面连着水管,他扭开水龙头,捧着水往脸上扑,觉得不够爽快,他干脆整个脑袋伸到水龙头底下淋。 差不多了,他关上水龙头,甩了甩水珠。推开木门,右手边的小房间就是他和奶奶一起住的地方。他手脚并用费力地爬上床,靠着墙缩起来,没一会儿就会周公了。 半夜里,他被疼醒了,他摸了摸脸,感觉两边脸颊脱了皮,火辣辣的疼。 这几天他都忘了涂大宝,今天又风吹日晒一整天,脸就被晒伤了。 奶奶睡眠浅,听到他动静也跟着醒了,“怎么了?” 张烟景怕他说了脸疼,明天奶奶就不让他去海边了,就摇了摇头背过身去,“没事。” 他忍着忍着就又睡着了。 - 第二天一早天刚蒙蒙亮,床边一轻,奶奶下床干活去了。 张烟景踩着被子,露着圆滚滚的肚皮,睡的很踏实。 奶奶做好早饭后,将早饭放到桌子上,闻到香味儿的张烟景自动“飘”来了。 张烟景爬到长凳上将碗拿下来,坐在门口的矮凳子上,一边捧着碗,一边往海上看。 外头天色大亮,隐约好像有柴油机突突突的声音。 他惊喜地仰着头咕噜咕噜喝,见底后啪的一声放下铁碗,跑出去了。 他用自己最快的速度跑到码头上,果真有渔船靠岸了,但是船身上的标志不认识,从船上下来的也都是陌生的大人。 他一个一个辨认着,这个不是爸爸,那个也不是……全都不是。 他叹了口气,丧丧地回到沙滩坐下来。 不知道爸爸什么时候回来。 他抓住一把沙子放在手心,被晒的热乎乎的沙子就从他指缝里流下去,一遍又一遍。 不知道过了多久,码头上都没人了。 海浪依旧一下一下地扑到沙滩上,浪尖还有一层白色的泡沫。 突然,一只白色的小章鱼被海浪带上了岸,搁浅了。 张烟景惊奇地凑过去看,白色的! 他从小在海边生活,还从来没见过白色的章鱼,也从来没见爸爸他们捕到过。 他伸手戳了戳章鱼的触手,软软的滑滑的。他把章鱼抓起来放到手心仔细地端详。 它的身上有着很多淡淡的圆圈,在阳光下亮晶晶的,简直不像是这个世界的生物。 张烟景还想再看一会儿,但远处传来奶奶的喊声,他只能将章鱼放回海里先回家了。 不知不觉都到了中午了,张烟景吃完饭后还想往岸边跑,被奶奶揪着领子一把抓回来。 张烟景挥舞着手挣扎着,“奶奶,我要去海边……呜哇!” 奶奶另一只手扭开大宝,往手心挤了一大坨,然后往张烟景脸上抹。 黏糊糊的,张烟景艰难地眨着眼睛。 “快开学了,你作业写完了?”奶奶对他下命令:“今天把作业写完才能出去。” 张烟景苦唧唧地趴在桌子旁边,手里拿着笔,眼睛却望着海平线;身体还在家里,灵魂已经飘到海边。 张烟景就这么写了一下午作业,睡觉的时候嘴还撅的老高。 晚上避免不了的蹬被子,哼哼唧唧的梦话。 奶奶看了活力全无的张烟景一眼,终于松口了,允许他出去玩一天。 张烟景立刻撒了欢一样往沙滩上跑,他对这片沙滩都非常熟悉,他精准地往昨天发现白色章鱼的地方跑。 但是今天没有白色章鱼了。 他在附近找了找,都没发现。 “唉。”他皱皱巴巴地往水里一坐,靠着石头吹风。 不知不觉的,他又睡着了。 梦里,他的好朋友不停地挠他的脚掌心,他咯咯咯地笑,腿直蹬,喊着别挠。 他笑醒了,低头一看是昨天那只白色小章鱼在用触手挠他。 “小白!”他激动地喊,笑得更灿烂,抓起章鱼捧着,都要语无伦次了,“小白小白小白!” “你来找我了!” 他喜欢的爱不释手,捏捏触手,碰碰吸盘。 可惜小白不会说话,只能趴在他手心,用吸盘吸着他的手心。 张烟景捡了好几个好看的石头给小白,让小白带回去玩。小白就用触手卷着那几颗小石头,游进水里。 天色渐渐晚了,海风也有些凉意了,张烟景依依不舍地看着小白。 张烟景真想把小白带回家,但怕被奶奶看到要炖了吃。 以前的小蟹、小虾都历历在目。 他赶紧打消了这个念头,对小白挥了挥手,“拜拜,小白,明天见。” 他怕自己一个后悔就要把小白揣怀里带走,一路都憋着没回头。 回到家后,奶奶揉了揉他头顶,对他说:“你爸爸明天就回来了。” 张烟景一心都是小白,心不在焉地嗯了一声。 奶奶以为他担心爸爸,揪心地给他碗里夹了块鱼肉。 渔船比想象中更快靠岸,张烟景还在睡梦中,就被一只凉凉的大手包住了手。 张烟景揉了揉眼睛,“嗯?” 张岳明捏了捏他的脸,“烟景,爸爸回来了。” 张烟景还在睡梦中没反应过来,本能地挂上张岳明的脖子,粗硬的胡茬扎着张烟景的脸颊,莫名的安心。 张岳明笑着抱着他走出去。 张烟景迷迷糊糊地听。 “你爸呢?” ——“去集市卖鱼了。” “你们出海这几天,这小子天天往海边跑,从早到晚盯着,可怜劲儿。” 张烟景感觉到一只大手怜惜地摸了摸他的后脑勺。 张岳明抱了他一会儿,想把他放回床上让他继续睡,但张烟景翻了个身醒了。 “爸爸?” 张岳明一个一米八的黑皮硬汉,这一瞬间整个人都柔情了。 “诶,怎么了?” 张烟景揉揉眼睛,“天亮了?” 张岳明抱他下床穿鞋,“嗯,已经八点了。” 张烟景跑到门口往外看了一眼,确实天全亮了,能听到港口嘿咻嘿咻的声音。 他跑回屋里,“奶奶,稀饭!” 奶奶将碗给他。 碗底还是滚烫的,不知道他是不怕烫,还是稀饭根本没过嘴,呼噜呼噜,十秒全干了。 看得奶奶直眨巴眼睛。 张岳明在一旁哈哈大笑。 “奶奶,我吃完了!我出去玩了!”张烟景跳下长凳往屋外跑。 “你爸爸都回来了你还往海边跑什么!”奶奶一拍大腿,喊。 张烟景摆摆手,“小白在等我!” 奶奶皱着眉,“什么小白,街坊四邻有叫白的?” 张岳明说:“海边的新朋友吧。” - 到沙滩后,小白还没来,张烟景就在附近找贝壳和螺号,准备一会儿等小白来了就给它。 不知道从哪来的断掉的铁丝埋在沙里,张烟景坐在沙滩上,手往后一撑,尖锐的铁丝深深刺进他手里。 “啊!”他惨叫一声,拿起手一看,铁丝正好刺进他食指指腹,鲜血已经滚了下来,滴答滴答地流到沙子里。 他忍着痛将铁丝从沙子里拿出来扔进海里。 太痛了,流了好多血,他必须回家包扎一下。 他刚起身就看到小白来了。 他对小白说:“小白你怎么才来,我受伤了,我得回家一趟,我晚点再来。” 见小白没反应,他将受伤的手指头伸到小白面前,“你看。” 血液因子在海风中散播开来。 小白抬起触手,一开始是轻轻地碰上他的指尖,张烟景也没收回手。然后不知道小白怎么了,突然缠住他的伤口,猛地绞紧。 痛的张烟景脸色唰得一下白了。 “小白!小白你干什么!”张烟景抽回手,但小白还紧紧缠着,越来越紧,张烟景觉得自己的手指快断了。 “快松手啊小白!” 他疯狂地甩手,企图把小白甩下去。但不仅仅是绞紧,触手内侧的吸盘死死吸着。 他疼的管不了那么多了,另一只手攥住小白,用力扯下来,扔进海里。 他看着紫透了的指尖倒吸一口凉气。 小白一碰到水就消失在了海洋里。 张烟景捧着手指,对着小白消失的地方,犹豫了一下还是道:“小白,明天见。” 他的额头上起了一层虚汗,浑身都冰冷极了,简直失去了活人的温度,像是被浸进了深海里,才从海里爬出来。 他转头脸色惨白地往家里走。 老师们今日三更,剩下两更中午十二点以及晚上六点[哈哈大笑]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章 “小白,明天见” 第2章 “海神原谅了他” 家门口停着爷爷的三轮车,爷爷从集市回来了,正在客厅里和爸爸说话。奶奶则在门口坐着择菜。 张烟景拖着虚弱的身体,难受的说不出话来。 奶奶抬头看了他一眼,但没发现异常,奇怪地说:“今天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张烟景已经听不太清了,耳边嗡嗡嗡的,像是有飞虫钻进了他脑袋里,飞个不停。 他倒在床上,看见灰色的天花板在转。 他闭上沉重的眼皮,世界陷入一片无尽的黑暗。 他动不了了,四肢像是化了,变成泥浆融进床板里了,他感受不到自己的五指,想动一下,摸摸自己的身体真的还在吗,但根本动不起来。 身体的温度在逐渐流失,好冷。 张烟景绝望地想,自己是不是快死了。 到达某一个极点后,耳鸣声消失了,周围环境的声音在他耳边无限放大——奶奶拿菜的时候菜叶上的露珠洒落在地面的水声、水桶里鱼蟹咕噜咕噜冒泡的声音。 客厅里爷爷和爸爸的对话清晰得像是凑在他耳边的耳语。 爷爷的声音:“你不让他上船出海,那谁来继承渔船!生计怎么办!是你糊涂了还是我糊涂了!” 爸爸很硬气地说:“他是霜儿最后的血脉!也是我唯一的儿子!我不能让他去海上冒险!他唯一要做的就是好好学习,考出渔村!这件事就这样,不管您怎么说,这件事都不会有任何的改变!” 爷爷气极了,直喘气,“好啊,你有本事!你有本事就养他一辈子!” 放下菜篮的声音,奶奶说:“少说几句,烟景还在家,别让孩子听见。” 爸爸的声音有些犹豫不定:“……烟景回来了,什么时候回来的,我竟然没注意到。我刚刚提到了他妈,他要是听到了的话会不会难受。” 奶奶叹了口气,推开了房门,吱呀一声。 张烟景感觉到自己的身体被推了几下。 奶奶的声音颤抖着:“这、这这……” 张烟景不知道自己现在究竟是什么样,但听到声音跟来的爸爸和爷爷全都呆住了。 只见张烟景脸色惨白地躺在床上,不,脸色惨白已经不能准确的形容了,几乎是灰白色,从头到脚,弥漫着极度不正常的灰败。 浑身都是虚汗,把衣服里里外外汗透了,连床单上都是湿漉漉的。 不管奶奶怎么呼唤,张烟景虽然能听到,但动不了一分,连动嘴唇的力气都没有。 一只大手握住了他失温的双手,带着哭腔,“烟景,你怎么了,睁开眼睛看看爸爸,爸爸已经失去妈妈了,真的不能再没有你了,爸爸只希望你好好的……” 听到爸爸的声音,张烟景觉得自己大概真的要死了,但死前连睁开眼睛的力气都没有,没办法好好再看爷爷奶奶和爸爸最后一眼。 好可惜…… - 不知道过了多久,张烟景被一阵锣鼓喧天吵醒了。 张烟景睁开眼,感觉到四肢的知觉慢慢地恢复,他有意识地动了动手指,紧接着他就听到一阵惊呼声。 然后一个白脸妖婆探出头,他被吓了一跳,瑟缩了一下,他才真正感觉到身体回来了。 妖婆晃着铃铛在他头顶转了一圈,嘴里念着听不懂的咒语,呜噜呜噜。 然后虔诚地收回手,合十道:“海神已经原谅了他,将身躯还给他了。” 话音刚落,爸爸冲上来抱住了他,张烟景被抱得太紧了,猛烈地咳了几声。 他还没反应过来,爷爷和奶奶泣不成声地跪下来给妖婆磕头。 张烟景鼻头一酸,“爷爷……奶奶……” 爸爸抹了把眼泪,拉着张烟景下床,跪在妖婆面前,爸爸推了推他的后背,“快感谢阿嬷,是阿嬷救了你一命。” 张烟景乖乖地朝妖婆磕了一个头。 妖婆神在在地点点头,朝张烟景伸出手。 那只手爬满了老茧,苍老得让人无法想象。 张烟景小心翼翼地将右手放上去。 “这小子命大,竟然真活过来了,这下村里人肯定更相信我了,谁再敢骂我是招摇撞骗的老妖婆。” 张烟景错愕地抬头,对上妖婆似笑非笑的白脸。妖婆没张嘴,那是谁在说话? 张烟景被扶着站起来,爸爸将他抱回床上躺着。 他看着奶奶从怀里掏出一个牛皮信封,双手捧着交给妖婆。 然后妖婆满意地带着铃铛离开了。 奶奶坐在床边,握着他的左手,脸深深地埋下去。 张烟景精力恢复得差不多了,脸色也渐渐红润起来。 他犹豫着问:“奶奶,这是怎么了?” 隔了好一会儿,奶奶才重新抬起头,“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就当没发生过。以后都不要再提了。” 张烟景懵懂地点点头。 他揉了揉肚子,“奶奶,我饿了。” 奶奶用力揉了揉他柔软的头发,“知道了,我去给你做饭。” 奶奶离开后,张烟景才收回左手,指尖上沾了几滴泪水,他五味杂陈地擦掉。 他想起自己生病那天受伤的右手食指,抬手端详了一会儿,指腹上看不出来有伤口。他就没放在心上,他走下床,看到闹钟上显示的日期已经是九月中旬了,早就开学了。 他算了一下,自己竟然昏迷了大半个月了。 这么多天,他都了无生机地躺在床上,吊着最后一口气。 从那天过后,张烟景的故事成了小渔村吓唬小孩的范例。每个听过张烟景这个活生生的例子的小孩,都不敢再轻易下海了,都怕被海神取走了身体。 但张烟景的生活还是照旧,他闹腾着不想去学校,哭喊着说明明前一天还在放暑假,怎么一睁眼就开学半个月了,他一定要把暑假过完。 第二天他就被奶奶捆着绑进学校里去了。 学校里的老师也是周围的街坊四邻,也听说了张烟景的事情,张烟景一到学校就被老师叫去了办公室。 老师先问了他身体上的状况,张烟景答全都好了。然后老师跟他说落后的课堂进度可以来找他补习,有什么不懂的每天放学后一小时内都可以来找他。张烟景也点头答是。 见没事了,张烟景正要回班,老师叫住他。 “对了!”张烟景诧异地回头,老师指了指门口的作业本,“帮我把那个拿过来。” 张烟景点了点头,把作业本搬起来走到老师旁边,老师接过的时候手指碰到他的手指。 “可怜的孩子,听说他妈妈生他难产死了,从小就是奶奶拉扯长大的,希望他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吧。” 张烟景错愕地抬头,看到老师微微摇了摇头,然后把作业本放到桌角。 老师注意到他的视线,露出一个自认为温柔的笑:“怎么了?” 张烟景浑身汗毛倒立,“老师你刚刚说什么?” 老师皱了皱眉,“我没说话啊?” 张烟景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办公室的,整个一堂课他都听不进去一个字,他死死盯着自己的右手。 不对、都不对。 不管是妖婆还是老师,他明明听见了他们在说话,但他们却没开口。 腹语吗?不可能。 或者是他耳朵出问题了? “张烟景,快点的,就等你了!你作业呢,收作业了!”裴明珠敲了敲他桌角,不耐烦地伸手要作业。 张烟景抬头看向她,然后伸出右手握住她的手。 “他抽什么风,听不懂人话吗?难不成海神还没把身体完全还给他?” 张烟景确信,裴明珠没说话,但他就是听到了裴明珠的声音。 他忽然想到,也许他不是幻听,而是能听见别人的心声。 裴明珠嫌弃地抽出手,“你这人怎么这样!” “不爱交别交!动手动脚!有妈生没妈教!我会跟老师说的!” 张烟景没少看拯救世界的动画片,发现自己有了这种神奇的能力后,第一反应就是自己以后一定会成为英雄,拯救世界。 如果说给别人听的话,肯定没人会相信,反而会觉得是他精神的问题。 他在心里想,自己就当一个隐姓埋名的英雄就好了。 他蹦蹦跳跳地回了家,把书包往床上一扔,跑到厨房找到奶奶。 然后伸出右手,放在奶奶的后背上。 果然,“青菜一块五一斤,大蒜四块钱一斤……” 他喜滋滋地收回手,又找到爸爸,将右手放在爸爸的肩膀上。 “最近市场上梭子蟹行情好,品质好一点的能卖一百一一斤,下次出海得多去梭子蟹的点位。唉,烟景的学费还是问题……” 听不懂。 张烟景兴致缺缺地收回手。 起初,他很喜欢自己的这个奇异的能力,但渐渐的他有些厌烦了。 大人的世界总是和钱挂钩,他只是听着就觉得焦虑不安。 他不想听了,但是总是会不小心碰到,然后钻进他的脑袋里。 在学校里,他也会不小心碰到同学的手。 “他是不是中邪了,表情好奇怪。” “我妈妈说他被海神附身过,海神会吃小孩,我得躲着他走。” “他好像特别可怜,我要不要和他说几句话?可我不敢,他不会吃了我吧。” …… 张烟景经常性地把右手藏起来,连写字也渐渐养成了左撇子。 他曾经不小心碰到过爷爷。 一向与他不亲的爷爷,心里想的一股脑进了张烟景的耳朵。 “天天上学有什么用,还不是那几个可怜分数,隔壁老何的儿子十岁就能撒网,十二岁就跟着出海了,书本能顶什么用,还不如来点实在的。废物!当时就应该让海神给我换个孙子!” 张烟景偷偷抹了抹眼泪,他小小的心里装满了苦水,满得快溢出来了,却无处可倒。 冬天很快就到了,海面结了一层厚厚的冰,奶奶给他织了一双手套。 他惊讶地发现戴上手套后他就听不到任何人的声音了。 但他也没因此觉得快乐,也没有松一口气的感觉。 只是听不见了,但不代表他们的心声消失了。 以前无忧无虑的生活彻底回不去了。 第3章 “闭嘴。” 张烟景抽条很快,初一就开始长个子,转眼间,升到高中,原本像小豆子一样的活泼孩童变成了身材颀长的清冷少年。 下课铃响了,班级里像是活过来了一般吵吵闹闹。 张烟景收起数学书,从桌肚里翻出英语单词书。再过几个月就要期末考试了,下个学期就要文理分班了,能不能进平均成绩更好的班级,都要看他这次的考试成绩。 他垂着眸,自从长大后,他的五官都更像妈妈。浓眉和淡棕色的瞳孔,纤长的睫毛,眼睛是细长的,眼尾轻微上扬,高挺的鼻梁和薄唇,瓜子脸,完全就像是妈妈的复刻版。透着一股凌厉的英气。 他的皮肤又是小渔村经典的健康小麦色,衬的五官更加精致立体,额前黑色的头发落下来,又有些难以接近的疏离感。 他从来不去注意周围,所以也不知道不论他做什么,总有少女会时不时地将视线放在他的身上。 正如现在,裴明珠的视线轻轻地落在张烟景的手上,有些移不开眼睛。 张烟景的手上戴着黑色的胶质手套,紧紧地裹着指尖,边缘的线条在指骨处突出,在手背轻微下落。 喜欢黏在裴明珠旁边的徐克注意到她的视线,跟着看过去。 裴明珠赶紧移开视线,为了掩饰自己砰砰直跳的心脏,说:“你说他为什么总是戴着手套呢?” 相对于裴明珠的羞涩,徐克的视线毫不掩饰的不屑。 “冬天戴也就算了,这么热的夏天他也戴着。”裴明珠捏紧了手里的笔,好像真的在发自内心的好奇。 徐克嗤笑一声,“谁知道呢?” 他看向裴明珠,轻浮地挑眉,“你很想知道?” 裴明珠眨着大眼睛,愣愣地点了点头,“嗯。” “等着。”徐克自信地朝她咧唇一笑。 张烟景浑然不知徐克的靠近,他在心里默念着英语单词。 忽然,一只手的指节在他桌角叩了两下。 “喂。”一道傲慢的声音。 张烟景很不想理会,但这人没有要罢休的意思,他只好抬起头。 陌生的脸,扬起的眉毛,以及带着不屑微微翘起的嘴角。 “你为什么一直戴着手套?难不成有什么皮肤病?” 张烟景淡淡道:“没有。” 张烟景说完后就将注意力重新放在了书上。 徐克见他完全不把自己放在眼里,嘴角抽搐了一下,余光撇了一眼在后边观望的裴明珠。 又趾高气昂道: “我听说你妈生你难产死了,不会是灾星吧!是你把你妈克死的。跟你在一个教室里呼吸同一片空气,我都嫌脏。” 他话音还没落下,一道疾风伴着硬邦邦的拳头狠狠地砸在了他的脸上。 他身体一歪,被拳头的冲击力砸得撞倒了书桌,他脑袋都晕了,反应不过来地倒在翻倒的书本上,撑着手臂震惊地盯着张烟景。 “你、你他妈竟然敢打我。” 张烟景冷漠地晲着他。 “闭嘴。” - 徐克没过多久就被父母接走去医院了。 同学畏畏缩缩地走到张烟景旁边带话:“班主任叫你去办公室一趟。” 张烟景点头:“知道了。” 他背完最后一个单词,站起来走去办公室。 传话的同学双腿直哆嗦,看他离开才长松了口气。 班主任看到他就扯着嗓子喊:“你都多大的人了,还打架!你都把人打进医院了,都没有点认错的态度吗!无药可救!” “你家长呢!把你家长叫来!真不知道你爸妈是怎么教你的!” 张烟景太阳穴抽搐了两下,下意识攥紧了拳头,但硬生生地忍住了。 “我爸出海了。” “我不管你家长在哪儿,你现在就给我把你家长叫来!”班主任点着桌子,拧着眉道。 张烟景只能接过班主任递来的手机,拨给了奶奶。 “喂,老师?”传出奶奶的声音。 张烟景犹豫了一下,不知道该怎么说。 班主任看到他迟迟不开口,气得脸颊通红,伸手,“给我!” 张烟景把手机还给他。 班主任将手机免提,“张烟景在学校跟同学发生了冲突,把同学一拳打进了医院,这小孩我是教不了了,简直冥顽不灵!我很想知道你们家到底还管不管他!” “什、什么?烟景、烟景他打人了?呃……呼——” 手机里传来啪的一声,似乎是手机掉在了地上。 “喂?张奶奶您怎么了?喂!” 张烟景一把冲出了办公室。 老师愣了几秒,颤抖着手拨打急救电话。 - 奶奶突发心脏病,被送到医院之后已经没了心跳。 医生在抢救室里坚持了五分钟,带着噩耗走到木楞的张烟景面前。 “节哀顺变。” “不可能、假的吧……”张烟景双眼通红地拉住医生的袖子,泪水夺眶而出,胸口闷的快要呼吸不上来。 明明今天早上奶奶还笑着帮他整理衣领,叮嘱他放学早点回家,还说晚上会做他最喜欢的海带给他吃。 但是、但是为什么? 为什么节哀顺便,为什么死了,为什么为什么……不应该是这样的。 医生深深朝他鞠了一躬,“真的、抱歉。我们尽力了。” 张烟景颤抖着无力地跌坐在冰冷的地板上,刺骨的冷,他拼命地抓住头发,牙齿咬住手臂,血腥味涌进他嘴里,混着咸涩的眼泪,他简直要疯了。 他不该给奶奶打电话的,如果当时没有,也许一切就不会发生。是他的错,他一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 - 徐克脸上的伤不是大事,只是破相了,连续一个月都得包着纱布。从医院出来之后,他就和自己的一堆狐朋狗友聚在沙滩。 他那几个朋友染着绿色、红色、黄色各不相同的头发。 绿毛问:“克子,你这脸怎么回事?” 徐克提了丢脸,别扭道:“被一个兔崽子打了。” 红毛站起来就撸袖子,“哪个不长眼的敢打你,我们给他点颜色瞧瞧!” “对啊,克子都被他打成这样了,我们必须得好好教训教训他!”绿毛和黄毛接连附和道,“好啊,惹了不该惹的人,必须杀鸡儆猴,不然学校里的那些人个个都能骑到我们头上来了。” “要不把他也打一顿?”红毛提议道。 “打一顿便宜他了!把他约出来沉海里吧,靠,淹死他!”黄毛在脖子前凭空划了一下,恶狠狠道。 “行啊,就这么办吧!”绿毛和红毛一致认同。 黄毛说:“谁去把他找来?我没他联系方式。” 说完,他看向徐克。 徐克翻了个白眼,摊手:“我也没有。” 绿毛摆摆手,“得了,下次在学校里找他好了。” 红毛踢了一脚沙子,“靠,真想现在就把他抓来!” 绿毛站起来在他身后推了一把,开玩笑道:“下海消消火吧!” 红毛惊叫连连,重心一个没稳住,迎面跌进了海里,正好海浪涌来,把他卷了进去。 红毛从海面钻出来,把湿漉漉的头发撩到后面,“你小子敢推老子!你给我等着!” 绿毛笑嘻嘻地躲远了些,但红毛不可能让自己成为唯一一个落水的,势必要其他人也都下水。 他走上岸,和徐克两个人,一个抬脚一个抬手,接连把绿毛和黄毛扔进了水里。 然后徐克悄悄站在红毛身后,一脚把红毛也踹了进去。 他捧腹大笑,指着落水的三人笑得直不起腰来。 海浪越来越大了,他看见海里的三个人举着手扑打着水面,在求救。 “别装!谁不知道你们三个水性好,骗不了我的!”徐克不为所动地坐下来,撑着手臂看三个人“演戏”。 过了一会儿,时间已经远远超过了屏气的极限,三人的挣扎越来越小,徐克才意识到不对劲。 他一跃跳进海里,但他们被海浪冲得太远,他又逆着海水,想救他们本来就是难上加难。 而且,他一入水就感觉到脚腕被一个冰凉的东西缠上了。 他扭头看到那是一条很长的触手,他踢了踢腿想摆脱掉,但触手猛地收紧,他痛得直吸气,他伸手想把触手扯开,但他在海面上浮浮降降,力气在不断地耗尽,想甩开触手的吸盘在陆地上都根本不可能,在海里更不用说了。 见挣脱不开,他惊慌极了,拼命地往上游,但那东西力气大的惊人,拽得他越来越下,他能看见海面的太阳,但越来越远,光线也越来越少。 濒死之前,他似乎在幽深的海底看见一双巨大的眼睛。 - 张烟景强打起精神回到学校,他如常坐在位置上,对周围的人和事漠不关心。 但他似乎感受到班里的气氛十分不一般。 所有人都避着他走,一整个早上,愣是没一个人从他身后的后门出去。最后一排的也宁愿绕到前门走。 课间,他听到教室外的走廊有人边走边说。 “徐克的事你听说了吗?” “听说了听说了,我早上刚到学校就听说了。” “你说他是不是因为惹了那个人啊?” “那个人从小就被海神附体过,你别说,真有这个可能。” 张烟景捏紧了页脚,声音渐渐变远,他深呼一口气,将注意力重新放回书上。 一道人影投到他的桌面上,他抬头看,发现是裴明珠。 裴明珠明显也有些害怕,声音都有些抖:“徐克的事是你做的吗?” 张烟景冷冷道:“不是。” 见裴明珠僵着没走,他补充道:“我根本不知道徐克怎么了。” 裴明珠脸色很难看,“徐克他在海边溺水了,和他同行的另外三个都死了,他靠岸边更近些,被路过的人救上来了,在急救室抢救了三天,才捡回了一条命。” “徐克醒来的那天我去了,他像变了一个人似的,连水都不敢喝,一睁开眼就求他爸妈要走,不论去哪里,他说他不能再在海边住了,他说他会死的。” 张烟景皱着眉,“可这和我有什么关系,我一直在家。” 裴明珠说:“可你和海神有关系,不是你,如果是海神帮你杀了他们的呢?” 张烟景没理她,也懒得再说话。 徐克有没有搬走他不知道,不过徐克再也没有来上过学,这件事情后,学校里也没人再敢靠近张烟景。 张烟景反而觉得清净。 日子就这么一天一天过着,没什么新意,也再没什么突发状况。 八年后,他大学毕业在一家国企上班,每天朝九晚五,过着规律又一模一样的黑白色生活。 形形色色的人从他身旁经过,但他始终躲在自己的世界里,从不敢向外迈出一步,也从来没有过想了解一个人的内心的想法。 他每月都会汇款给家里,但几乎不给家里打电话,鲜少的几次都是爸爸主动打来的,听着一年比一年苍老的声音,他格外不想面对。 这样的情况一直持续到他上班的第三年,来自家里的电话打了过来。 他接起电话,但不是爸爸,而是爷爷。 爷爷压着怒意道:“你还想躲到什么时候!你这个不孝子,给我滚回来!” 张烟景下意识捏紧了手机,“爷爷出什么事了?” 爷爷:“家里捕鱼场多久没有进账了!你从来不过问,如果不是我们张家只有你一个孙子,你早就滚出张家族谱了!” 张烟景皱着眉:“我每个月汇回去的钱……” 爷爷:“那么点钱,你是想让船员们喝西北风吗?!” 张烟景闭了闭眼睛,“可是我回去也于事无补,爸都无能为力,我又有什么办法。” 爷爷:“你爸生病了,昨天才出院回来,如果你还有良心,就给我滚回来上船出海。” 嘟的一声电话挂断了。 张烟景的心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了。 第4章 “这么多章鱼?” 张烟景办好了离职手续,连夜坐飞机回了小渔村。 开门进去的时候张岳明正坐在沙发上休息,电视上播着黄梅戏,张岳明跟着戏曲一下一下地点着手指。 “爸,您没事吧?”张烟景上上下下打量了一圈。 张岳明看到他实实在在地愣住了,然后不可置信地揉了揉眼睛,“烟景?你怎么回来了……” “是我告诉他的。” 张烟景循声抬头才注意到坐在旁边的爷爷。 爷爷拄着拐杖,“也是我喊他回来的,这不让说那不让说,我老头子忍不下了!” 张岳明复杂地看向爷爷,叹了口气。 张烟景挨着张岳明坐下,“我把工作辞了。” 张岳明震惊地看看爷爷又看看张烟景,一时说不出话。 张烟景说:“是我自己想回来的。” 张岳明沉默了一会儿,“也好。” 张烟景要了张岳明的医院检查报告,主要是心肌炎,有胸闷心慌的情况,但好在还不是特别严重,尚且有治疗的办法,不过疗程长,完全康复还需要几年。 在这段时间里,肯定是不能再上船出海了。 张烟景放下病例单,觉得胸口被什么堵住了似的,压得他快喘不过气来,他借口出门去沙滩散散心。 沙滩上建了些网球之类的设施,小渔村渐渐向旅游业转型,这时候有好多游客慕名而来。 原来的沿海的村子也拆迁成了独栋的楼房,张家就是其中一户。 和张家齐名的其他几艘船队转型做了服务行业,只有张家的船队还守着老本行,定期出海捕鱼。 在禁捕期,船队就做着维护船只、补网晒网的工作,有些船员也做了其他副业。 现在正是八月初,禁捕期刚过,如果船队要继续运营下去,出海捕鱼是必然的。 船队既是张岳明的心血,也是张家和船员们家庭的主要生计,不论如何都不允许张烟景自私。 傍晚,爷爷找到他。 张烟景看到爷爷就大概知道他要说些什么了。 爷爷递给他一本泛黄的本子,封面有些掉了,用透明胶粘了起来,内页也是避免不了的皱皱巴巴。 爷爷说:“这是捕鱼的点位。具体的等你上船之后就知道了。” 张烟景接过书,翻了几页,上面字迹潦草,还有生涩难懂的经纬度符号以及行船速度和时间推算出来的距离。 有些还标注了价格,但年代久远,价格早已做不了参考依据。 张烟景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爷爷稍微满意了,“后天出海就由你领队了,上船以后你就能看到其他船员了,他们都是你同龄人,有些你们以前还一起上过学,估计你也不记得了。但现在他们已经是老船员了,而你还是半吊子一个。你要多跟他们学习。” 张烟景阖上书,没作声。 身后传来。 “我跟你一起去。” 张烟景和爷爷同时看过去,是张岳明。 张岳明走上前,轻轻拍了拍张烟景的肩膀,“你一个人去我不放心,只是一次,不会有事的,别担心。” 爷爷也说:“行,在海上的几天你多教教他。” 张烟景艰难地应下。 张岳明轻轻拍了拍张烟景的肩膀,“跟我来,收拾一下行李。” 张烟景带回来的行李箱还放在房间门口,东西还没收拾出来。 他打开行李箱,张岳明看了一眼说:“不用带这么多,船上房间小放不下,你挑三四天换洗衣服带上,还有洗漱用品。” 张烟景说了声“好”。 张岳明说完转身走了出去。 张烟景拿出来几件短袖,又挑出来几件外套和长裤,剩下的全都装进衣柜里。 他关上衣柜门,听到门口渐近的脚步声,偏头看过去。 “烟景。”张岳明递给他一盒药,“把这个带上。” 张烟景接过来看,发现是一盒晕船药。 他犹豫了一下,说:“谢谢。” 张岳明的动作僵了一下,苦涩道:“客气什么。” 张烟景蹲下把晕船药塞进行李箱里。 “明天你有安排吗?”张岳明问。 张烟景抬头看他,摇头:“没有。” 张岳明笑说:“你小时候最喜欢往海边跑,在外地这么久,应该很想海吧。明天我带你去海边玩,去吗?” 张烟景:“去。” - 去海边之前,张烟景换了条黑色的短裤,露出了两条直且长的腿,但肌肉紧实,恰到好处。 再加上帅气的脸,刚到海边就吸引了不少注意力。 但张烟景根本没注意到,跟着张岳明一路走,沿着海浪,让海水漫过小腿肚。 张岳明说:“你之后什么打算?” 张烟景坐下来,看着海平线,“以后就这样,吹海风。” 张岳明说:“不用委屈自己,渔船大不了就不开了,做自己想做的最重要。” 张烟景摇摇头,“我想回来。” 张岳明说:“如果以后不想继续了就跟我说,爷爷那边我会说服他的。” 张烟景嗯了一声。 张岳明问:“你交女朋友了吗?” 平常人如何接近张烟景都是问题,他身边连个交心的朋友都没有,更别提女朋友了。 张烟景:“没有。” 张岳明说:“你爷爷的意思是找个身边的人,最好是船员,以后能陪着你一块儿出海,不孤单。不过这些都是看你自己的意愿了。” 张烟景点点头:“我知道了。” 张岳明:“船员中有好几个女船员,性格都挺好的,爽快大气能吃苦,明天我带你认识一下。” 张烟景没吭声,他低头摘掉手套,把手泡进海水里,感受海水的温度。 波动的海水轻抚着他的手,心里出奇的宁静。 倏然,他感觉到一个凉凉的滑滑的东西缠住了他的手指,他惊了一下收回手,发现缠住自己手指的是一个红褐色的章鱼。 张岳明伸手帮他把章鱼拿下来扔回海里。 张岳明皱着眉:“怎么会有这么多章鱼?” 张烟景诧异地看向他,他扬了扬眉示意他看。 跟着视线看过去,在张烟景面前的海水里,游着至少十只章鱼。 甚至有些冒着搁浅的危险跟着海水靠近张烟景。 张烟景若有所思地捏了捏手心。 “章鱼这种动物很少在觅食之外行动,也很少在白天出现。”张岳明觉得很反常,以前从未见过这种现象,他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沙子,严肃道,“先回去吧。” 张烟景看了一眼被扔回海里的那只章鱼,那只章鱼挣扎了一下还想凑上来,又被海浪卷跑了。 他戴回手套,起身跟上张岳明。 - 张烟景半夜被惊醒了。 醒来发现额头上都是细密的汗,发尾被沾湿了,空调运转着,但屋子里却闷热极了。 他翻身掀开被子,看了眼时间,已经凌晨四点了,再过一小时太阳就升起了。 他干脆关上空调,打开窗户透气。外面就是海,海浪声和风声交织。 他转身从柜子里找出浴巾,拿着走进浴室冲洗。 凌晨五点,张岳明来敲门喊张烟景出发了。 天色还没大亮,船员们有些搬着行李箱在往船上走,有些抱着渔网和其他工具往船上的箱子里放。 张岳明在上船之前提醒他,“晕船药记得吃。” 太阳升到海平线以上的时候,海面被橙色的光照的暖洋洋的,发动机突突突,船尾激起两道白色的浪,出发了。 张烟景推着行李箱找到自己将要住的地方,是一个单间,墙壁是黄色的实木,一张床靠着墙壁,床尾连着一个单人衣柜,床头旁边是一个矮小的床头柜。 空间比较局限,张烟景把衣服收拾出来放进衣柜里,被褥铺在床上,然后把行李箱放在门后面。 他扣了一颗晕船药放进嘴里,喝了口水咽下去。 刚放下水杯,张岳明就敲门进来了。 “收拾好了吗?” 张烟景点头:“差不多了。” 张岳明说:“出来吧。” 张烟景走出船舱,看到不少皮肤黑黢黢的人,大多好奇地打量他。 有个鼻子很大,脸圆圆胖胖,眼睛黑亮黑亮的人走上来,一笑就露出一排白牙,“你是新来的?” 张烟景下意识捏了捏戴着手套的手,“嗯。” “我叫袁猛,我是这儿的厨子。”他伸出手想拍张烟景的肩膀,被张烟景侧身躲开了。 他尴尬地收回手摸了摸脖子。 张烟景简洁道:“你好。” 张烟景侧头看向张岳明,他对旁边的船员说:“把人都叫到甲板上来。” 船员点点头小跑着进船舱里。 没一会儿船员都出来了,十几个人坐在甲板两侧,围成一个圈,张烟景坐在张岳明的旁边。 张岳明说:“这是我儿子张烟景,因为我个人身体的原因,没办法再出海,以后就由他来带领大家。” 汉子大多心直口快,口无遮拦,尾音刚一落下,就开始纷纷讨论起来。 “这个小白脸带我们出海?认真的?” “他懂什么,要是遇到危急情况能做出判断么!这不是拿我们整船的人的人命冒险嘛!” 但在张岳明面前,也不敢叫嚣地太猖狂,私底下说几句也就结束了。 张烟景的情绪没什么起伏,他抬眸正好对上袁猛的视线。 对方乐道:“我觉着挺好,既然是张船长的儿子,那能力肯定是一等一的!甭担心了!” 张烟景看着他对自己竖起的大拇指,太阳穴跳了两下。 船上也有人情世故,船长这种角色掌握着“生杀大权”,阿谀奉承见怪不怪。 他看了一眼就收回视线。 张岳明没搭腔,“行了,快到地方了,准备撒网吧!” 其他人都忙活起来,看好鱼群方向后,嘿咻嘿咻地把渔网撒到船尾。 张烟景在甲板上看,张岳明在旁边对他说:“你看看海面。” 张岳明指着从海面上跃出来的鱼,“如果这种游动的波纹多的话,说明这里有大量鱼群,大概四五十分钟就可以收一次网了。少的话两到三个小时就好。” 张烟景点点头,“现在呢?” 张岳明观察了一会儿,“这边有鱼群,但是不算多,你可以从渔网的拖力感觉到鱼比较少。多的话,船速会变慢。” 张烟景:“嗯。” 张岳明搭在栏杆上的手突然攥紧了,他唇色有些白,额头上也出了不少虚汗,他对张烟景摆摆手,“你在这看着,我进去休息一下。” 张烟景没注意到他脸色的变化,点点头。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4章 “这么多章鱼?” 第5章 “大家伙” 张岳明离开后,张烟景就靠在栏杆边上,垂眸看着海面上自己的倒影,在波动的海水上变形、回正、又变形。 过一会儿,另一道纤细的倒影从右边靠近。他偏头看见一个扎着高马尾辫的女生。 “你好。” 女生站在他面前,说:“我是船长的助手,等你真的当上了船长,我是负责辅助你管理工作的。” “我叫李晴,他们叫我李副,你叫我小晴就好。” 张烟景点点头,“你好,李副。” 李晴微微愣了一下,笑着点了点头,“我跟着张船长出海有几年了,多少也学了些东西,你有什么不懂的以后可以问我。” 张烟景:“好,谢谢。” 行驶了将近两个小时,渔网终于快满了,李晴对着周围其他船员说,“可以收网了。” “得嘞。”船员吆喝一声,撸起袖子走到船尾收网。 一网下去没捕到什么值钱的大鱼,都是些不大不小的,张烟景走近了看。 船员把太小的鱼捡出来丢回海里,有份量的就放进旁边的水箱里。 “没什么鱼啊。”李晴站在旁边叹气。 张烟景闻声看向她,她指了指扁扁的渔网,“这几次出海都是这种情况,捞不上来什么鱼。” 张烟景问:“以前也有这种情况吗?” 李晴摇摇头:“有是有,但没这么频繁过,换个地方撒网就能好些,但这几次换了好些个地方都不太行。” 张烟景问:“你知道是什么原因吗?” 李晴:“科学一点来说的话大概是鱼群迁徙,气温变化的问题,还有洋流的方向问题。” 她对着船员:“再撒一网。” 几个人拿起网用力甩进海里,抬手欲擦额头上的汗,忽然感觉到冰凉的雨水打在脸上,抬头一看阳光被挡在乌云外面,天阴沉沉的。 海上起了大风,没一会儿就下起了瓢泼大雨。噼里啪啦的雨点打在甲板上,海浪翻涌起来,渔船被夹在海水里,摇晃着,稍不注意就掉进海里了。 李晴拉了一把张烟景的手臂,声音被风吹走了,“下大雨了!先进船舱躲躲!” 张烟景抽开手臂,朝她点了点头。 就一会儿的工夫,头发全湿了,衣服也湿透了。他走进房间从衣柜里翻出干净的衣服换上,用干布简单擦了一下头发。 一时半会儿雨还停不了,他拿出手机想打发打发时间,但看到两格信号又沉默了。 他干脆放下手机,闭眼休息一会儿。 他是被嬉闹声吵醒的。 船舱隔音不好,隔壁的隔壁有什么动静都能听的一清二楚。 “三带二。” “不要。” …… 他看了眼时间,才十点。 船员的牌局他没兴趣,他经过那几个房间,找到张岳明的房间,抬手敲了敲门。 “进。” 他走进去带上门,注意到张岳明正坐在椅子上,翻阅着书。 “来坐。”张岳明朝他招招手。 张烟景坐到他对面的床边,张岳明问:“外面雨下得很大吗?” 张烟景:“嗯,挺大的。” “这天气真古怪,今早还是大晴天,说起风就起风,说下雨就下雨,还不知道这雨什么时候才能停。”张岳明惆怅地说,“要是连续下雨,又捕不到鱼了,成本都挣不回来。” 张烟景没说话,听着外面密集的雨声。 “对了,没有晕船吧?”张岳明突然想到问。 张烟景:“没有。” 他提前吃了晕船药,再加上刚刚休息了一会儿,有点难受也恢复了一些。 张岳明放下书站起身,“等着。” 说完他就开门出去了。 张烟景在原地等了一会儿,张岳明拿着一套塑料袋套着的衣服走了进来。 递给他,“这个是你的。” 张烟景接过来,张岳明:“这是防水的连体裤,还有手套、防滑靴,等雨小些,上甲板之前穿上。” 张烟景点头:“好。” 张烟景拿着东西回房间,在回去的路上迎面碰到李晴。 李晴看见他惊喜道:“原来你在这儿啊,我刚刚还去你房间找你,结果没人。” 张烟景疑惑道:“找我有什么事吗?” 李晴摆摆手,“没什么事,大家不是在打牌嘛,想叫你也来热闹一下的。” 张烟景:“我对这些没兴趣,你们玩就好。” 李晴拉住他的手,“别啊,不玩的话可以来看看啊,认识一下船员们也挺好的!” 张烟景低头看向被她拉住的手,脸色变了变。 李晴见状收回手。 张烟景:“……行。” 李晴灿烂地仰脸笑了笑,“那你先放一下东西,我进去等你。” 张烟景点点头。 等李晴进去后,张烟景注意到远处站着一个男人。 他算不上友好地瞥了张烟景一眼,路过张烟景的时候重重用肩膀撞了一下他。 张烟景蹙了蹙眉,转头看向他的背影。 等他开门进屋,身影消失在视野里,张烟景收回视线,回到自己的房间。 他将衣服拿出来,放进衣柜里,又等了一会儿才去找李晴。 他敲了两下门,很快李晴就来开门了,他绕过李晴,看向屋内。 房间里烟雾缭绕,浓重的尼古丁味,中心摆着一个懒人桌,旁边坐了几个捏着牌的人,缝隙里挤着其他观战的人。 面前的一个人嘴里叼着烟,侧眸看向张烟景,吐出一团烟、呛得张烟景往后退了一步。 李晴搬来一个椅子给他,“你坐这儿吧!” 张烟景无奈地坐下来,摒着呼吸。 “时间差不多了吧,是不是该收网了?”张烟景问。 李晴说:“有几个小时了,但是现在浪太多了,甲板上容易出事,晚点再说吧。” 张烟景点点头,找了个借口:“船长找我有事,我先过去了。” 没等李晴诶出声,张烟景头也不回地出去了。 李晴乐呵了一下,“船长不就是你爸嘛,大家都知道,避什么嫌啊。” - 下午的风浪小了一些,可以上甲板作业了,但大概是天气的问题,捕上来的鱼比较上午的还要少些。 张岳明的脸色一下子就沉到了底。船员之间的气氛也降了下来,好一会儿都没人说话。 张烟景穿着防水的背带裤站在旁边看,一整天总结下来没什么收获,捕上来的鱼连箱子都没装满。 晚上的撒网频率要低一些,船员轮流着熬夜,盯着网和海面的情况。 凌晨,张烟景在睡梦中听到一声惊呼。 “大家伙!!” “这么沉,不会是金枪鱼吧!” “快捞上来看看!” “太重了,拉不动!” 听声音应该是捕着东西了,张烟景起身套上衣服出去。 刚到甲板上就看见四五个人拖着渔网拉,但实在是太重了,好不容易拉动了几步,又滑下去了。 张烟景上去帮忙,终于在合力之下把网拉了上来。 许多条鱼在甲板上挣扎着蹦跳,中间的正是大家说的大家伙。 不是金枪鱼,也不是鳕鱼,而是一个长达五人臂展的章鱼。 白色的巨型章鱼。 众人累得气都喘不匀,跌坐在地上,看着这条章鱼神色复杂。 “这是章鱼?” “为什么是白色的?” “从没见过,不会有毒吧!” 张烟景站在角落里看着,光线有限,他看不真切,只能隐隐约约看见章鱼触手在光下闪烁着的圆形暗纹。 甲板空间并不是很大,这条章鱼一伸开触手瞬间就没了人站的地方,大家都挤在船舱前面。 再加上章鱼的重量太大,渔船像失衡的天平,往一边倾斜。 不知是谁说了句:“这哪里是章鱼!这是海怪吧!” 船员绷紧的神经一下子断了,忙喊着跑。 有些抄家伙就要上,但眼瞧着比自己还大的触手,又退缩了几步。 张烟景立刻对李晴说:“快把船长叫来!” “咕嘟咕嘟咕嘟咕嘟……” 耳边传来类似沽涌的声音,他低头往海面一看,海水里面密密麻麻都是章鱼。 如果这个时候失足掉进水里,一定会被章鱼拉进深海窒息而死的。 突然,一道湿滑的凉意贴上了他的脸颊。 他后背瞬间僵硬了,他扭头,一个巨大的触手停在他面前。 “烟景!”张岳明在远处叫他名字,“到这边来!” 张烟景想动,但他发现自己动不了了,低头一看章鱼的触手已经缠上了他的双脚,禁锢着他动弹不得。 而面前的触手贴近他,抚摸似得轻轻擦过他的脸颊。 再这么下去,他肯定会被章鱼拉进海里的! 情急之下,不知道是谁丢给了他一把菜刀,他捡起菜刀,毫不犹豫地一把插进章鱼触手里。 触手瑟缩了一下,张烟景抓住这个空隙挣脱出来。张岳明一把将他拉到身后。 张岳明立刻说:“进船舱躲起来!” 船员一听,如同捡回了魂儿一般赶紧往船舱里跑。 张岳明拉着张烟景躲进船舱里。 “你没事吧!”张岳明捏着张烟景的肩膀,拧着眉道。 张烟景摇摇头,“没事。” 张岳明:“那就好。” 说完他神色严峻地坐在床边,脸色沉重不知道在想什么。 过一会儿,渔船大幅度摇晃了一下。 张岳明站起身,“我出去看看。” 张烟景也要起身跟上去,被张岳明按下,“你在这别动。” 张烟景只好坐下。 外面,甲板上一片狼藉,地上都是水和鱼,水箱底部破了一个大洞,其他工具也全都损坏。章鱼翻出船回了大海,张岳明在船的四周看了看,没发现章鱼的踪迹。 张岳明多观察了一会儿,防止章鱼回来。确定没有危险后,他走回船舱敲门告诉大家已经没事了,可以出来了。 张烟景听到声音也跟着走了出去。 李晴一看见他就拉住他,心有余悸地说,“你没事吧!刚刚那个章鱼像盯上你了似的,专缠你一个人,我都怕再差一点你就被它拉进海里了,吓死我了!” 张烟景:“我没事。” 李晴拍拍他的肩膀,“没事就好。” 经过这一场风波,船员都醒了,在甲板上收拾残局。 张烟景弯腰捡起刚刚那把菜刀,菜刀刀片上沾着蓝色的血迹,滴答滴答的,他看着有些出神。 第6章 “那我愿意” 小的时候他生过一场大病,昏睡了大半个月,为什么会生病他不记得了,但在那段期间他好像也遇见过白色章鱼。 他醒来后一直以为那只是自己昏迷后做的梦,并不是真实的。但刚刚的那只白色章鱼让他的想法有些动摇。 “你怎么了?”他回过神来,看向走向自己的袁猛。 他把菜刀递过去,“没事。” 袁猛接过去,称赞道:“你刚刚刺章鱼的动作太帅了!一下子就把章鱼击退了!不愧是张船长的儿子。” 张烟景眉心皱了皱:“你刚刚在甲板上?” 袁猛点点头:“对啊,这把刀还是我丢给你的。” 张烟景:“谢谢。” 袁猛摆摆手:“小事儿!这都不算什么,还是你……” 袁猛又眉飞色舞地将张烟景里里外外赞扬了一遍。 “可以了。”张烟景打断他,“你们以前出海遇到过这种情况吗?” 袁猛:“没有,从来没有过。” 张烟景换了一种问法,“白色的章鱼,除了这一次你们见到过吗?” 袁猛:“这更没有了,这世界上就没有白色章鱼。” 张烟景皱着眉:“但刚刚那只就是白色章鱼。” 袁猛的表情凝滞了一下,瞳孔短暂地失焦了一瞬,“不对啊,天那么黑,我也没太看清楚,好像是只红褐色章鱼吧。” “红褐色?”张烟景说,“但章鱼来的时候我听到大家都说是白色章鱼。怎么会是红褐色?” 袁猛抬手揉了揉太阳穴,使劲闭了闭眼睛,“我也记不太清了,要不你问问其他人?” 张烟景点点头,转身找到其他甲板上的其他人。 第一个人说:“好像不是白的,好像是蓝色的……啊?我当时说是白色章鱼了吗?我不记得了,可能是说错了,也可能是看错了。” 第二个人说:“天太暗了,实在没看清楚,不过章鱼没有白色的啊。” 第三个人也没必要问了,问也问不出来什么。 张烟景偏头往海面上看,海面上起了一层薄薄的雾,淡淡地笼罩着渔船。 恍惚间,他眼前黑了一瞬。 是啊,他也没看见章鱼的颜色,只看见几个淡淡的白色光圈,在白炽灯的反射下错看成白色章鱼似乎也很正常。 那应该和小时候梦见的没什么关联。他在心里想。 他放下心来转身回到船舱休息。已经凌晨四点了,最多只能休息两三个小时,他干脆没换衣服,直接倒在床上休息。 这短暂的一觉睡的并不安稳。 刚睡下去,他就感觉胸口像压了重物一般,压得他快喘不过气了,耳边还有黏液滑动的声音。 他猛地睁开眼睛。 那种窒息感消失了,他坐起身揉了揉昏胀的脑袋,晕乎乎地下床。 转头一看床单湿了一大片。他低头看了一眼身上的衣服,也湿透了。 自己出了这么多汗吗? 他换下床单,伸手去脱身上的衣服,却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腰上多了一圈红痕,看起来像是被勒出来的。 他立刻检查了衣柜和房间里的角角落落,什么都没发现。 他思考了一会儿没得出结论,总觉得窒息感和红痕之间有关联。 他换好衣服出去正打算问问别人,一开门就遇到了路过的李晴。 “李副。”张烟景叫住她, 李晴扭过头来,“什么事?” 张烟景问:“你刚刚有看到有人进出我房间吗?” 李晴:“啊……好像张船长来过。” 张岳明不在房间,张烟景在甲板上找到了他。 张岳明手里拿着一个玻璃罐子,里面装着一个褐色的章鱼,在玻璃罐里动来动去。 张烟景问:“爸,你刚刚来我房间了?” 张岳明回头看他,然后将手里的章鱼递给他,“嗯,我不放心所以看看你。” “我进去的时候这只章鱼吸在你腰上,我看你睡的正熟,我就把它拿走了。” 张烟景接过,看了看里面的章鱼。 “可能是昨晚天色太暗,你在甲板上的时候它就吸在你衣服上了,你没感觉到,把它带进房间了。”张岳明说。 勉强能解释得通,张烟景端详了一会儿,扭开瓶盖把章鱼倒回海里。 张岳明的脸色看起来并不好,“我已经让舵手往回开了。昨晚的事情太严重,船上人心惶惶的,不能再继续下去了。” “回去之后让船员多休息几天,调整好状态,如果不愿意再出海的就不要勉强了。” 张烟景点点头,“您知道昨晚是怎么回事吗?” 张岳明叹了口气,“不知道那只章鱼怎么被渔网补住的。按理来说不应该,除非是它自己钻进来的。” 张烟景问:“如果就是它自己钻进来的呢?” 张岳明摇摇头:“还是不像,章鱼智商高,不可能主动钻渔网。” 张岳明停顿了一下,认真地看向张烟景,“如果你不想再出海了也可以跟我说。” 张烟景:“知道了。” “对了,那几个女船员你见过了吗?” 张烟景想到昨天在船舱里的一幕,“见过了。” 张岳明:“那就好,多和她们相处相处。” 张烟景不是很想继续这个话题:“嗯,我先走了。” 张岳明话在嘴边又咽了回去,“好。” 返程路上不再撒网,船速快了很多,约莫七八个小时,傍晚的时候抵达了港口。 张烟景收拾好行李从船上下来。张岳明在船上组织船员把渔网和其他工具拿下船修补。 回家到家后张烟景第一件事进浴室洗澡。 船上的水资源不多,他们洗漱都需要节省水。 冲洗过后,他拿着干毛巾擦干头发上的水,房间静悄悄的,能隐约听到张岳明和爷爷在客厅说话的声音。 “你们这次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不是出远海吗?”爷爷说,“你实话说!是不是那小子又在船上干什么错事了!” 张岳明:“这件事跟烟景没关系,是捕上了一条巨型章鱼,船员们都吓到了,再加上天气不好,我怕再出什么事,就让先返航了。” “巨型章鱼?怎么回事?” 张岳明:“我也不知道,一时半会说不清楚,您只需知道出了状况,而且跟烟景没关系就好!” 爷爷冷哼了一声。 张烟景走出房门,到厨房给自己倒了杯水。 隔了一会儿,身后沙发上张岳明忧愁地说:“就这一会儿工夫,已经有人给我发消息说不干了,我们得想想办法,再招一些船员进来。” 爷爷说:“要招新船员?” 张岳明:“不招是不行了,再这样下去人手不够。” 爷爷:“我有个人选。” “什么人选?”张岳明诧异道。 爷爷:“前阵子你二姑跟我说旁边小区有个钓鱼仔力气巨大,钓起过百斤的大鱼,有机会的话最好把他招来船队。” 张烟景转身准备回房间,听到张岳明说:“好,那我去跑一趟。” 张烟景掉头回来,“我去吧。” 张烟景担心他的身体状况,不能过度操劳。 “不用,还是我去。”张岳明朝他点了点头,让他放心。 除此之外张岳明还在互联网上发了船员的 招聘,一连好几天张烟景都能听到张岳明半夜讲电话的声音。 张岳明的病不能熬夜也不能多劳累,张烟景几次想帮忙都被张岳明推开了。 过了好几天,张岳明才将事情都处理好。 张岳明对张烟景说:“新船员明天想去看看船上的设施情况,你有空的话领他去看看,我明天还有其他事情要处理。” 张烟景终于能帮上忙了,所以很乐意。 - 下午的时候张烟景到达港口等待。他提前问了对方的电话号码,方便会面。 约定的时间到了,但他没看到有人找上来,就拨通了电话。 “喂?” “你在哪里?”一个年轻的少年声音。 张烟景愣了一下,意料之外。他还以为是和张岳明一样年纪的人。没想到竟然是年轻人。 “我站在港口前面,台阶这边。”张烟景说。 张烟景远远看到一个白头发的人拿着手机在讲电话,然后挂断往自己这边的方向来。 停在自己面前,打量,“你是张岳明?” 张烟景:“不是,我是张岳明的儿子张烟景,他今天有其他事,所以是我来的。” 这个白头发的少年笑了笑,“你好!我叫白守,叫我小白就好。” 白守的头发特别白,不像是染发,因为睫毛也是白色,皮肤也同样是白的,显得他整个人很孱弱。看起来并不像能钓起百斤大鱼,更像是药罐子。 他个字很高,张烟景得微微仰头才能直视他的眼睛。 对于一个男人来说,身高问题永远是最沉重的,意识到这一点之后的张烟景有意识的不要与他并排走,要么走在他前面要么走在他后面。 但白守却不同,他紧步跟着张烟景,或是慢步等张烟景,有意无意地拉近距离。 走近船舱,白守问:“房间是什么样的?” 张烟景指了一条路,“在这边。” 白守点点头,走上去,手臂擦过张烟景的肩膀。 张烟景立刻后撤了一步。 白守茫然地眨了眨眼睛,“怎么了?” 张烟景:“没什么。” 不知道为什么这个叫白守的人总是给张烟景一种很奇怪的感觉。要描述的话又说不上来。 他看自己的眼神很复杂,似乎参杂了很多情绪,但特别开心。 张烟景也不明白他为什么这么开心,船舱里的设施都只是普通,不像其他船队那么豪华,为了这些并不至于。 白守在房间里粗略地看了一圈。 “看起来很不错!”他特别灿烂地朝张烟景笑。 张烟景下意识眯了眯眼睛,往后退了点,“嗯。” “以后是你带着我出海?”白守凑近了些,亮晶晶地看他。 张烟景:“不出意外的话是这样。” 白守绽开笑容,“好啊!那我愿意!”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6章 “那我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