闹了一早上也该歇歇,将梦不言放到猫窝里盖好被子,温舒予随意抓了一个创口贴包好手指便上了楼。
二楼空着很多房间,单拎一间出来都是顶级的,但是考虑到朝向和采光问题,温舒予便把所有的房间都收拾了一遍。
想着梦不言醒了自己选一间。
想法是好的,但是真当收拾起来才知道会有多累。拖地、擦柜子、铺床、开窗通风,一系列打扫下来温舒予已经累得不成样子了。
此时已是正午,雨过天晴,屋外梨花香味阵阵。
温舒予褪去风衣坐在楼梯口,他将袖子卷起到手肘,白皙的手臂上冒着一层薄汗,而肘窝那乌青一片,像是胎记般深。
楼梯口那有一个落地灯,鹅黄色的灯罩上画着兰花,视线从灯罩看去,微弱的阳光下趴着一只猫。白猫坐的端正,两只前爪立在身前,垂下的尾巴轻轻晃着看起来它心情似乎不错。
“求你……救他……”
脑海里再次响起熟悉的话语,沙哑颤抖的声音将一个个画面拉到眼前。
火海、枯树、红月,以及跪在地上的人。
那人身着白衣,一双浅棕色眼睛里尽是泪水,她跪在温舒予面前,伸手拉着他的裤腿一遍遍说着“求你……救他……”。
那般卑微,就似赌上自己一切,赌面前的人还有人性,赌他能救一救自己的儿子。
出神之际梦不言化作人形来到了楼梯口,他扶着扶手抬头望向上方的温舒予,白衬衫卷起露出手肘,细长的手指轻轻点着扶手表面。
“喂,你在干嘛?”
温舒予回神朝下面看去,他盯着梦不言看了一会,收回视线随后拉下袖子站了起来:“你的伤怎么样?”
梦不言晃晃左腿挑起眉毛,语气轻松:“好得差不多,能走。”
“嗯。”温舒予抓起风衣走下楼梯,错过梦不言时轻声道了一句“抱歉”。声音很小,就似无声,他没重复,他也没听清。
梦不言斜眼看着他走远,心里嘀咕:怎么比我高?
拉了一上午窗帘的客厅该见见阳光了,温舒予抱着风衣走到窗前拉开白色纱窗,刹那金色光芒四射,险些晃得他睁不开眼。
叮铃铃……
一阵仓促的电话铃声响起。
祁巳望:“舒予,刺杀目标有变,除结姳外还要杀一个孩子,她叫天羽结姳。时间限今晚之前,你最好现在动身。”
温舒予捏着手机转身,看了一会梦不言他才缓缓应声:“好。”
作为一个杀手,他几乎什么人都杀过。上到高层人员、主席候选人,下到乞丐小孩,他的枪下无人能活,冷血无情是他的标配。
小队里有个女生曾评价他:“无情无欲,活如死人”。
温舒予自己也这么觉得,他这一生无依无靠,好像活着的唯一意义就是帮祁巳望杀人。他想,如果有一天祁巳望不要他了,那他该去何处?孤零零的一个人会不会难过?
算了,反正无论以前还是未来,自己都是孤零零一个人。
一直如此。
温舒予收起手机再次盯起梦不言来,面前那个拽气的少年被一层淡黄色阳光笼罩,白皙的皮肤泛着红,一双桃花眼浅浅带笑,就似春日池塘,印着阳光泛起涟漪,哪怕远远看着都让人幸福得很。
这般的人,不在我身边应该更安全吧?温舒予心想着环顾起房子,他现在很担心一件事,怕祁巳望来,怕那个“约定”作废。
“……姓温的,你什么眼神?”梦不言微微侧着身子似在防备,他对温舒予这个人没多少了解,看面相不太像好人,但是他很想弄明白温舒予身上的气味是哪来的,所以才迟迟没有离开。现在亲眼看着这个“木头”死死盯着自己,他不仅怀疑起来。
你他妈到底想干什么?
温舒予没回答他的问题,只是指了指二楼又指指身后的猫爬架压低声音说:“你变回猫,除了猫窝和二楼哪也别去,要是有人来,你千万不能变回人形,记得了吗?”
梦不言抱起手有些不满,他皱着眉毛上下打量一圈温舒予,最后直接咧嘴笑了:“凭什么听你的。”
“因为……”温舒予手指举起轻轻点了一下太阳穴,随后冷着脸将手游走向下来到脖子,之后又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我在保护你。”
我保护你。
这句话是梦不言出生以来第二次听到,第一次是他的妈妈将他揽在怀里,轻轻抚着头发声音慈祥温柔。
“言儿,以后妈妈保护你,好不好?”
梦不言就甜甜的应了依偎在她怀里:“好,以后妈妈保护不言,不言保护妈妈。”
一段模糊的记忆中他只记得一场大火在眼前炸开,准备出国的他抛开一切朝着大火跑去,因为他的妈妈还在那,可是火海之中什么也没有,他只看到了一束淡蓝色的光芒,之后便失去了意识。
小猫可能意识到了什么,所以在被唤醒时它踮起脚尖亲吻了那消逝的温柔。
是妈妈,她保护了小猫,可小猫却没能保护好她。
甚至连最后一面也没见到。
“我在保护你。”
温舒予说出这句话来,梦不言第一反应将他和妈妈联想到了一起,可是回神片刻,他便立马摇了头。
“那你能和我坦诚相见吗?”梦不言向前走了一步,他盯着温舒予眼睛,声音坚定,“说你为什么能唤醒我,说你身上气味怎么回事,说你的身份,说你的企图,说啊。”
“……”
温舒予不知道怎么开口,他从没被人逼问过,面对一些尊重敬畏自己的人,他总是冷冷的点一下头,以为这样就算是应对得游刃有余,可是不然。面对梦不言,他根本做不出什么好的反应,只是呆呆站着思考起来。
“啧,你他妈哑巴了?!”梦不言快速走到温舒予面前揪住了他的领子,一把拽到自己脸边,他气得嘴唇都在颤抖,“说啊,你怎么不说了?心虚吗?!你到底想要做什么?”
“护你。”温舒予垂着眸子淡淡说。
“什么?”梦不言不可置信的又问了一遍,“你说什么?”
温舒予淡淡叹了口气,抿抿嘴巴认真的道:“我只是想护你周全,至于其他的,我暂且还不能说。”他抬眸对上梦不言的眼神,距离颇近,他却没有其他的心情,只是淡淡的、平静的将梦不言的手从自己领口拿了下去,“我出去一趟,晚上回来,期间你别出去,来了人就装睡,他说什么你都不要信。好吗?”
这个冰块说话听不出情绪,以至于梦不言听着就像是一个机器人在自己面前念了一堆台词,之后还用这种“没人味”的脸深深看了自己一眼。
“……”梦不言有些头大,他正在思索要不要信温舒予,可是这种呆呆傻傻的样子却让温舒予误以为自己害怕了。
“别怕,你按我说的去做,我护你——”
周全二字还未说出口,梦不言就一把打掉了温舒予的手。
“我能信你吗?”
“能。”
梦不言扭过头不看他,傲气的抬起下巴硬是把想揍人的想法压了下来:“嗯,你去吧。”
温舒予点头,穿起风衣后他便朝着门口走去,高大的身形在弱光下晃动,打开门,一股清凉微风吹进,夹杂着几片白色梨花花瓣一齐吹了进来。
或许还是不放心,温舒予站在门口转过身来:“如果发生什么事,你就把茶几下面那个按钮按下,我尽我所能赶回来。如果发生打斗,你切记,别和他打,能跑就跑,二楼还有间密室,密码578231,躲进去了就别出来。”
“等我回来。”
他最后一句话很轻,载着风徐徐消散。
咔哒,门关上了,偌大的房子里只剩了梦不言一个人。
白色的小船快速行驶在海面,冲开水面上漂浮的花瓣,水波荡漾向远方推开。大陆的樱花依旧开着,粉色的花瓣摇曳在风中,偶尔被吹下几片旋转舞动着飘落。
温舒予整理着袖口坐进车子,他转头朝后面看了一眼,可是静谧的水面上除了海浪没有其他。
希望他不要来。
车子渐渐驶远,米白色的小路蜿蜒曲折,那移动的黑点不一会便消失在眼前。
梦不言没听温舒予的话变回猫,而是蹑手蹑脚在房子里摸索起来。
他想,多了解温舒予一点。
钻进温舒予的房间,这个压抑的卧室里冷得让人发抖,一张床一个衣柜,放着台灯的床头柜上还放着许多药物。梦不言走过去拿起一颗还没吃的胶囊,蓝绿色的药上有着难闻的味道,就似满是鱼腥味的泥潭。
因为好奇,梦不言将胶囊打开了。
那里面不是颗粒,而是鲜红的血液。仿佛冬日白雪里的玫瑰,鲜艳夺目却又带着危险。
“什么鬼玩意。”梦不言嫌弃的丢了。
灰黑色的窗帘遮住了这唯一会有光亮的地方,暗淡的空间里让人喘不过气。梦不言随意拉开窗帘,暖阳就似雨水般将整个房间笼罩。
梦不言站在窗前享受着温暖,他闭眼昂起头,闻着房间内淡淡的海棠花香他感到很放松。就似母亲怀抱般温暖,似身后有着强大后盾的放松。
前所未有。
一座日式竹舍掩在竹林中,屋檐下风铃轻轻响着,金鱼图案的透明玻璃被一根金属细管撞得叮铃作响。
过道上摆着一盆兰花,正值花期绿白色的花瓣淡淡躲在叶下,那点照射在夕阳下的颜色终是染上了天边的火烧云。
“结姳。”一声甜美温柔的女声从屋内传来,她说的是日语,清脆声响伴随风铃,竟是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
“结姳——回家了。奇了怪了,刚才还在这的,不是说要去见爸爸吗,怎么还不回来收拾?”一个穿着白裙子的女生推开门走了出来,她散着头发脸上还有些疲惫,一双杏眼顺着斜阳懒散的眯起来,正是那日与温舒予搭话的女生。
咔。
一把手枪抵住了她的脑后,带着丝丝凉意,高大身形立于屋檐阴影下。
“妈妈!”天羽结姳抱着一个木盒子跑了过来。这个四岁的女娃娃穿着一件白色和服,甜美如同瓷娃娃的长相惊慌起来竟更加苍白,她用日语喊着,步子一刻不敢停歇,“妈妈!妈妈!”
“别过来结姳!”
砰。
长发如同瀑布般落下,印着夕阳碎光,踏着春日樱花倒下。
“妈妈!”天羽结姳哭着跑上阶梯。
砰。
这是没有一丝犹豫的一枪。
源山的竹舍一共传来三声枪声,第一声果断,第二声没有犹豫,第三声,却是颤抖的。
“求你不要杀我妈妈!”
“求求你!”
只是愣了一瞬,却仿佛看到那个母亲拉着自己裤腿一遍遍说着:“求你……救他……”
第三声枪响,颤抖迷茫。
这是温舒予第一次这般觉得,他在心底问了自己“悔吗?”。
杀手条规第十条:绝不对目标人物产生一丝怜惜,一丝情感。
他在心里告诫自己。
同时他又想起一个人,一个站在阳光下傲得不成样子的人。
回去吧,只要保护好他,遵守约定就好,其他的,一切于我无关。
……
别墅内梦不言已经把能翻的地方都翻了,不能翻的也翻了,现在一、二楼乱七八糟,满地狼藉,地震过后的杂乱不堪都不及现在。
以至于温舒予推门而入时思考了是不是有人来偷过东西。
他站在门口望着漆黑一片的屋内,玄关被各种新款名牌鞋挤满,鞋盒包装袋更是挡住了上台阶的路,要想进去,那就得跨一大步发挥腿长优势。
可是不然,温舒予直接踩着新鞋走了过去,丝毫不担心。
客厅的沙发已经被掀翻了,现在正面对温舒予直立着,上面抱枕被叠罗汉似的叠起一个人高,而那位创作者正吃着从密码箱里翻出来的棒棒糖。
“……”
“看什么看,吃你个糖还不可以了?”梦不言窝在一堆被子里吃着一根黄色棒棒糖,菠萝味的,很甜。
温舒予一言难尽的眨眨眼睛,最后走上前将梦不言嘴里的棒棒糖拿出来丢出窗外。
砰!
一声刺耳的爆炸传进耳朵。
温舒予:“你还做了些什么?”
梦不言有些支支吾吾的说:“没了……”
“确定?”
“嗯……”
温舒予凑近他弯下了腰,平缓的呼吸在身前,他伸手从梦不言口袋里拿出了一把银匕首。
“……”梦不言抓抓脑袋装作无事发生,抬眸看了看温舒予,心虚得红起耳朵,“没没了……真的没了……”
“嗯,你吃棒棒糖,是不是因为饿了?”温舒予没再计较,反而关心起来。
“啊?”
“饿了吗,想吃什么?”
梦不言愣住了,他想过会被责怪会被无视却偏偏没想过他会关心自己。
“你一个人在屋子里待久了也会烦,我能理解,东西等会收拾就好了,我现在问你,你肚子饿不饿?”
温舒予说话终于有了一丝感情,细小的温柔藏在他的眼神里。
哪些以为祁巳望会来的?这边罚站——[捂脸笑哭]
大家珍惜一下为数不多的糖吧,下章准备开刀了[求求你了]
梦不言进温舒予房间的时候我为什么要写“钻”呢?把这里的房间想做温舒予的心就明白了。[墨镜]
今日份哈哈小剧场——《你最怀疑谁/最信任谁》
梦不言:最怀疑温舒予[白眼],最信任我妈妈[抱抱]。
温舒予:第一个没有,第二个也没有。
祁巳望:我怀疑全世界,最信任我自己。[墨镜]
韩洄:我最怀疑老大(祁巳望)和温舒予,因为我觉得他们俩那里都有问题,一个没人味,一个太人味。[狗头]最信任的嘛,我哥哥。
韩沿:就凭我弟弟的最后一句话,我出来给大家打个招呼,毕竟以后可见不到我。
韩洄:“……我错了哥。”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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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我在保护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