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十一点，沈掠星反锁了卧室门。
她将书包倒扣在床上，物理竞赛奖状、家长会流程单、还有那张写着「J.L」认证的便签纸纷纷滑落。手指触到藏在夹层里的硬皮本时，指尖微微发烫。
牛皮封面有些磨损了，内页边缘泛着经常翻动的痕迹。翻开第一页，是去年冬天画的靳临——穿着黑色高领毛衣站在雪地里，低头看表的侧脸线条干净利落。那是她第一次去靳临公司，借口是送母亲忘带的文件。
"今天她闻到了我的洗发水..."
沈掠星咬着笔帽，在新的一页快速勾线。铅笔沙沙划过纸面，很快呈现出黑暗储物间里的轮廓：靳临被压在门板上的手腕，腕表荧光映亮的锁骨线条，还有那双总是平静无波的眼睛里罕见的慌乱。
画到一半突然停下，她翻回前面某页——上周偷偷用手机拍的，靳临在咖啡厅看图纸时垂落的发丝。旁边密密麻麻写满了小字：
「5.17 靳阿姨今天用了新的香水，后调是雪松混着广藿香」
「5.20 她的钢笔是万宝龙146，ef尖，写字时食指会无意识摩挲笔夹」
窗外传来夜归汽车的引擎声。沈掠星鬼使神差地在本子角落画了颗小小的星星，又立刻用橡皮擦得只剩一点痕迹，像是怕被谁看穿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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课间十分钟
"你不对劲。"
李昭宁把冰镇可乐贴到沈掠星脸上，金属罐身凝出的水珠顺着少女绯红的脸颊滑落。
"家长会结束就魂不守舍的。"她凑近好友耳边，"昨晚送你回家的人..."
"闭嘴！"沈掠星一把捂住她的嘴，余光瞥见物理课代表抱着作业本经过。
江婉默默递来一张草稿纸，上面用三种不同解法推导出同一个结论：「P(心动指数)>0.99」。沈掠星抓起橡皮砸过去，却听见教室后门传来哄闹声。
"沈学神！"篮球队长周扬堵在走廊，"市里联谊赛的应援板..."
"找美术社。"她头也不抬地翻着《建筑结构力学》。
男生讪讪地走开后，李昭宁突然抽走她手里的书。一张便签纸飘落在地——是靳临昨天给的那张，背面多了行铅笔小字：「碳纤维节点处理方案详见《Material Innovation》Vol.73」。
"哇哦。"李昭宁挑起眉毛，"你们建筑师**都这么硬核？"
沈掠星抢回便签纸时，江婉突然轻咳一声。班主任王老师站在讲台边，手里拿着份烫金邀请函："柏林工业大学暑期项目的推荐表，学校决定给掠星。"
全班哗然。沈掠星接过信封时，发现落款处印着熟悉的logo——靳临书房里那座水晶奖杯上，就刻着同样的标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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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掠星捏着烫金的柏林工业大学邀请函走出教学楼时，夏日的阳光正斜斜地穿过梧桐叶隙。她眯起眼，看着信封上那个与靳临书房奖杯如出一辙的logo，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边缘——那里有一道几乎不可察觉的折痕，像是曾经被人反复展开又合上。
"喂，发什么呆呢？"李昭宁突然从背后勾住她的脖子，耳垂上的钻石耳钉在阳光下闪闪发亮，"江婉刚查到，这个项目往年录取率只有3%。"她凑近沈掠星耳边，薄荷味的口香糖气息扑在脸颊上，"你家靳总监到底偷偷给你开了多少小灶？"
沈掠星耳根一热，迅速将邀请函塞进书包夹层。书包里传来轻微的金属碰撞声——是那枚从靳临衬衫上偷偷取下的第二颗纽扣，此刻正和她珍藏的银色手链放在一起。
"别胡说。"她拍开李昭宁的手，却看见江婉正站在校门口的梧桐树下，手里举着本翻开的笔记本。走近才发现，那是一份精确到小时的项目日程表，7月15日出发日期的旁边，江婉用红笔标注了「程教授会议结束于7月10日（柏林）」，后面跟着个意味深长的箭头，指向一行小字：「机场至工大车程42分钟」。
三个女孩对视一眼，李昭宁突然从口袋里掏出一支唇膏："最新限定色号，涂上保证你家总监签文件时手不抖——嗷！"话没说完就被沈掠星用手肘捅了腰侧。
夕阳将她们的影子拉得很长。沈掠星低头整理书包带，藏青色发绳滑落时，露出后颈那颗鲜为人知的红痣。她没有告诉任何人，昨晚偷看靳临领英主页时发现，对方当年参加这个项目的导师，正是如今负责选拔的施密特教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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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师办公室里，张教授将一杯热茶推到沈掠星面前。
"这是当年靳临的结业论文。"他从书架取下一本装订册，封面烫金标题已经有些褪色，"你的碳纤维改良方案，和她研究的复合材料有异曲同工之妙。"
沈掠星接过厚重的册子，纸张翻动间嗅到一丝若有若无的雪松香——像是曾经沾染在靳临西装上的气息。在最后一页的致谢栏里，她看到了熟悉的字迹：「特别感谢程见微学姐提供的结构力学建议」，落款日期是七年前的夏天。
"组委会要求监护人签字。"张教授突然递来一份文件，"你妈妈恐怕..."
"靳阿姨会签的。"沈掠星脱口而出，又立刻抿住嘴唇。她想起今早出门前，特意把那本《Material Innovation》翻到碳纤维章节，摆在靳临惯用的咖啡杯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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靳临的钢笔悬在监护人签名栏上方时，书房窗外的雨刚刚停歇。
"柏林七月平均气温22度。"她声音平静，笔尖却迟迟未落，"但研究所空调很足。"
沈掠星站在书桌旁，目光扫过靳临挽到肘部的衬衫袖口——那里露出一截纤细的手腕，机械表的金属表链在台灯下泛着冷光。她突然发现靳临今天涂了铁锈红唇膏，是家长会那天同样的颜色。
"这份材料..."靳临翻开项目手册，指尖在某页停顿。沈掠星凑近看去，呼吸一滞——那是施密特教授的联系方式，旁边贴着的便签上赫然是靳临的字迹：「已沟通，可提供实验器材支持」。
钢笔终于落在纸面上，签名的力道透至背面。沈掠星看着"靳临"两个字在纸上洇开墨痕，突然注意到签名下方多了一行小字：「紧急联系人：J.L 86 138xxxxxx97」。这是靳临的私人号码，连她母亲都未必存过的那个。
"记得带胃药。"靳临合上文件时，袖扣擦过纸面发出轻响，"柏林咖啡馆的肉桂卷..."她顿了顿，像是想起什么似的改口，"太甜了。"
沈掠星接过文件，书包里的手机突然震动。是李昭宁发来的消息：「刚查到靳总监当年在柏林的住址，现在租给学生公寓了，要帮你预定同栋楼吗？」
窗外最后一缕暮色掠过靳临的睫毛，在她眼睑投下细密的阴影。沈掠星攥紧了文件边缘，突然想起素描本上未完成的那一页——此刻她终于知道该用什么颜色，来描绘这束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