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立图书馆的冷气开得很足。
沈掠星站在建筑类书架前，指尖缓缓划过书脊。靳临就在不远处的窗边看资料，阳光透过百叶窗在她身上投下条纹状的光影。少女借着取书的动作偷偷抬眼——靳临今天穿了件烟灰色的衬衫，袖口挽到手肘，露出线条分明的小臂。她看书时习惯微微蹙眉，偶尔用钢笔在纸上记几笔，笔尖划过纸面的沙沙声在安静的阅览室里格外清晰。
"这本不错。"
沈掠星被突然响起的声音惊得差点碰倒书架。靳临不知何时站在了她身后，手里拿着本《解构主义建筑》。距离近得能闻到她身上淡淡的雪松香气。
"谢谢。"沈掠星接过书，努力控制着不让指尖发抖。翻开扉页时，她发现靳临在空白处用铅笔写了行小字：「空间是凝固的音乐——给星星」。
这是她小学时的绰号。沈掠星猛地抬头，却见靳临已经回到座位，仿佛刚才的举动再平常不过。
"抓到你了！"
肩膀突然被人拍了一下。李昭宁不知从哪冒出来，手里举着杯冰咖啡，校服外套松松垮垮地搭在肩上："我说怎么约你逛街不来，原来躲这儿..."她的目光突然定在靳临身上，声音立刻压低了八度："卧槽，这该不会就是..."
沈掠星一把捂住她的嘴："公共场合。"
"挺帅啊。"李昭宁挣脱出来，咬着吸管含糊不清地说，"比你说得还..."
"同学？"靳临的声音从背后传来。沈掠星的后背瞬间绷直。
李昭宁反应极快："阿姨好！我是掠星的同桌。"她笑得阳光灿烂，"您是她..."
"妈妈的朋友。"沈掠星抢答，耳根微微发红，"靳阿姨，这是李昭宁。"
靳临点点头，目光扫过李昭宁手里印着奢侈品logo的纸袋。富二代立刻会意："啊对了！江婉还在自习室等我！"她冲沈掠星眨眨眼，"家长会的事儿别忘了跟阿...靳阿姨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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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三点，沈掠星在校门口和闺蜜汇合时，整个人还处在微妙的恍惚状态。
"所以那就是你天天念叨的..."李昭宁用肩膀撞她，"难怪看不上校草。"
江婉扶了扶眼镜，声音温柔："她左手无名指没有戒指痕，应该单身。"
"你们..."沈掠星把滚烫的脸埋进掌心，"别这么明显行不行？"
李昭宁大笑，把冰可乐贴在她脸上："装什么装，你书包里那本《建筑心理学》都快翻烂了——别以为我不知道是谁的藏书。"她突然压低声音，"说真的，你妈知道吗？"
沈掠星踢着路上的小石子："只知道我常去她家。"
"刺激。"李昭宁吹了个口哨，被江婉用手肘捅了一下。
篮球场传来欢呼声。沈掠星抬头，看见几个男生朝这边挥手。她下意识挺直腰背，脸上那种在靳临面前特有的乖巧神色渐渐褪去，变回学校里那个明媚耀眼的优等生。
"掠星！"篮球队长跑过来，额头上还带着汗，"下周联谊赛来看吗？"
沈掠星笑着摇头："要准备物理竞赛。"
等男生走远，李昭宁勾住她脖子："装，继续装。昨天谁跟我说竞赛题太简单？"
"你懂什么。"沈掠星拍开她的手，嘴角却翘起来，"这叫战略。"
夕阳把三个人的影子拉得很长。沈掠星摸出手机，对着晚霞拍了张照。点开靳临的对话框时，她犹豫片刻，最终只发了句平淡的：「到学校了」。
锁屏前，相册里最新一张照片悄然闪过——那是她在图书馆偷拍的，靳临低头看书的侧脸，阳光在她睫毛上投下细碎的金影。
……
设计部的玻璃门被叩响时，靳临正在审改新项目的3D渲染图。
"进。"
助理小林探头进来："靳总监，前台说有您的快递。"她放下一只牛皮纸文件袋，"看着像是学校材料。"
文件袋上印着市一中的校徽。靳临用裁纸刀小心划开封口，一叠装订整齐的纸张滑出来——最上方是《高二年级家长开放日邀请函》，落款处盖着教务处公章。下面压着张便签纸，沈掠星的字迹工整得近乎刻板：
「靳阿姨：
学校例行活动，自愿参加。
若您不便，我已向班主任说明情况。
——掠星 5.20」
钢笔在"自愿"二字上洇开些许墨迹，像是写字的人在这里停顿过。靳临想起上周五送沈掠星回校时，少女下车前欲言又止的表情——当时她以为是青春期孩子常见的别扭，现在才明白是藏了一半的话
手机屏幕亮起来。程见微的消息恰好在此时弹出：「星星刚说家长会的事，实在抱歉！柏林这边临时要加场报告...」后面跟着三个双手合十的表情。
靳临的指尖在键盘上方悬停许久，最终只回了简短的三个字：「没关系」。
窗外传来放学的喧闹声。市一中就在公司对面，这个时间点应该刚结束最后一节课。靳临走到落地窗前，隐约能看到穿着蓝白校服的学生涌出校门。她的目光不自觉搜寻着某个熟悉的身影——
"在看什么？"
设计总监陈默突然出现在身后，手里端着两杯咖啡。靳临接过咖啡杯，顺势用身体挡住桌上的文件："新项目采光问题。"
"骗谁呢。"陈默笑着指向楼下，"那不是程教授家的小姑娘吗？"
人行道旁，沈掠星正和两个女生站在樱花树下。与在靳临面前乖巧的模样不同，此刻的她整个人透着鲜活的气息——马尾辫随着大笑的动作摇晃，手臂自然地搭在同伴肩上。穿香奈儿套装的女生突然凑近她耳边说了什么，沈掠星作势要打，被另一个戴眼镜的女生笑着拦住。
"她朋友倒是眼熟。"陈默啜了口咖啡，"李家的小公主，去年给我们投过青少年艺术基金。"
靳临没有接话。她看见沈掠星从书包里取出什么递给朋友，香奈儿女生顿时瞪大眼睛，戴眼镜的则捂着嘴笑起来。隔了六层楼的高度，她依然能看清少女脸上那种明亮的神情——就像那天清晨，她发现餐盘里被切成星型的胡萝卜时一样。
手机又震了一下。这次是沈掠星发来的照片：三个女孩挤在镜头前做鬼脸，背景是校门口的樱花树。消息紧随其后：「李昭宁说您公司咖啡厅的提拉米苏是全城最佳，请问这是客套话吗？」
靳临不自觉地勾起嘴角。她想起上周沈掠星来公司找她时，确实在咖啡厅遇见过李昭宁——当时那孩子正往包里塞第五块甜点。
"家长会要去吗？"陈默突然问。
靳临猛地转头。
"别这么紧张。"陈默晃了晃手机，"程教授刚在学术群说了要缺席家长会。"他意味深长地看了眼楼下的少女，"那孩子去年物理竞赛的报道我看过，是个好苗子。"
暮色渐渐漫过窗台。靳临将邀请函收进抽屉，和那本皮面相册并排放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