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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 修仙之人(十二)

作者:啾啾雀鸣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那语调再平静不过,可听入耳里,莫名令人冷冷得发慌。


    付今越竟也古怪地被带起几分慌乱,她皱眉,厌倦这形似质问的话语。


    本想询问对方怎么来到此处的问题,也口风一转。


    付今越反问:“这般是哪般?”


    心乱人莫乱。付今越理直气壮地道:“前辈说法真是好笑,我向旁人讨回恩怨,难道不是件要紧事?”


    她看了眼仍在巷口,但被挤到男人身后的陆流如,见人没事,心下松了几分。


    那云鹤隐气势汹汹,她还以为动粗了呢。


    陆流如见场面难堪,忙打起圆场:“云真君,这人当初诽谤付小友为邪修探子,才闹得一场乌龙事。事了他逃之夭夭,我与付小友气不过,才特意下山来逮。”


    女修看了眼巷内,两人一坐一蹲,距离暧昧。她闭眼昧着良心道:“付小友因他遭罪颇多,才怒上心头要殴打,真君误会了。”


    云鹤隐竟然发出一声冷笑。


    陆流如诧异,可偏头看去那白衣男子依旧一副清冷的淡淡模样。


    她心下狐疑道:“兴许是听错了罢?”


    云真君竟然会冷笑?他何时有过如此鲜明的举措?


    是了是了,定是听错了。


    陆流如此刻真想掘个洞埋进去。她虽是剑宗内门门徒,可无师无靠山的,表面风光背地落魄,向来战战兢兢做人,从不搅和进这等麻烦事里。谁曾想今日……


    云鹤隐道:“既是诽谤之人,何必私下处置?随我带回宗门,我自会请尤宗主为这件事做个公道。”


    他瞧着巷内还依偎一起不曾分离的两人,面色平静:“如此一来,你们也就不必在此处打作一团。”


    最后一句字字清晰。


    陆流如听得更想把自己塞进地里,来个掩耳盗铃。


    付今越坦然自若,直到确认灵力已录入好,才收起玉佩挂在腰间,然后从崔乐成身上起来。


    爬起时她手摁在对方胸膛,手下绳索粗糙,付今越盯着崔乐成的眼,轻声警告道:“切记,法宝你还未曾给我,这次时机不好也就罢了,下次我再来镇中取。若是你敢跑或者骗我……”


    她温柔地笑笑:“那下次我便喊人直接捆你上剑宗。”


    语毕,趁着所有人都未反应之时,付今越猛地收起捆仙索。


    只见绳索似有神智般簌簌抽动,飞快回卷到付今越手中,崔乐成一时得了自由,反应倒比想象中机敏。几乎是修为解禁的下一刻,这位相貌极佳、个性也是一等一窝囊的金丹修士拔腿就跑,他缩地成寸的功夫真是出神入化,眨眼间就没了踪影。


    冷淡地收回远望视线,付今越这才带笑看向云鹤隐:“前辈恕罪,那厮好生狡猾,一时不慎就跑了呢。”


    那是一时不慎吗!!!


    陆流如知付道友背景了得,被剑宗礼遇,也知她个性不拘小节,却不曾见过这番恣意妄为模样。


    向来稳妥谨言慎行的她惊骇极了。


    付今越淡定向前,将小臂上卷着的捆仙索还给陆流如,女修呆滞地接过。


    付今越捏了捏她的手,轻道:“陆前辈是不是还有事,不若先走吧。”


    陆流如抬眼望她,付今越看出疑惑,又道:“无碍,如此小事,云前辈不会怪罪什么的。”


    云鹤隐听着,心中又是冷笑。


    她当真是不把自己放在眼里,现今都敢越过自己发号施令。


    却见那人刚与女修交代完,转身就牵起他的手。


    ……他的手。


    付今越眼眸弯起,语调温温柔柔的,娇娇地喊道:“前辈,我错啦。”


    她大大方方地握来,偏只牵起一点点指尖,蜻蜓点水般的触碰,似有若无。云鹤隐能察觉出自己指腹被少女轻摁时,心中那瞬间的惊涛骇浪。


    她如何敢!她怎么敢?她……又是怎样看待他与她的关系?


    亲昵如道侣般的举止。


    在旁人面前如此行事,是她天性如此,抑或真将他视为……


    他面上是波澜不惊,仅有紧蹙的眉头能窥见些许情绪,克制,像一件冰冷瓷器摆于高台,淡淡地俯瞰台下仰面而笑的观赏者。


    余光瞥见陆流如一脸懵懂之色离开,付今越略微收敛笑意,带着点做错事般的紧张,小声问:


    “前辈,你生气了吗?”


    生气了吗。


    云鹤隐一时竟不知如何作答,只是发僵。


    他垂眸,能望见她乖巧之下若有似无的轻笑,所谓的乖,不过是剑锋凑巧映出的一片浅浅阳光,阴云遮了阳,那冷硬  的剑刃也就彻底显露。


    不过是贪图修为,刻意讨好。


    他高高地俯瞰,心中清醒得接近刻薄,他凝视着她拙劣的伪装,评估她柔和的笑眼带了几分虚假弧度,而她牵着他的指尖,摩挲指腹,微微的瘙痒。


    理应抽出手的。


    云鹤隐冷淡地想着,却没有动。


    自幼教诲里的每一道都在骇叫,无一不在要求他抵制私欲。


    那把剑也架于脖颈,血一丝丝地淌,命他清醒。


    ——无论何时都要切记,理应克制稳持道心。


    云鹤隐知晓自己不该紧握不放。


    这个人离经叛道肆意妄为毫无廉耻,你怎可如此,又怎会如此,你不是最明了她的所图吗?


    可水漫过头顶,森冷海水呛入口鼻,目之所及皆是渐渐沉下去的铁青色,他知道自己在下沉,他知道黢黑的冷贴了上来,水是冷的,但寒意本质是一种更深的热情。


    他听到自己胸膛为此发出一声声响亮跳动,雀动的欣喜,酸涩的涨意。


    水漫上来了。


    而他几乎要彻底溺毙其中。


    付今越就在这时松开了手。


    装腔作势,她心里腹诽,没留意这人瞬间的失落。


    总归目的是达到了。


    付今越心道:“崔乐成被带上剑宗,先前承诺的法宝几分做了数都不清楚,更别提他让渡出来的往后炼器收益。小金库总是多多益善,没必要真把人送上去,自己落不到好。”


    她吃准了云鹤隐这人的脾气,就算当面放跑崔乐成,也能全身而退。


    毕竟……错报邪修探子这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权看如何处置。


    而当事人不介意了,谁还会追究?


    估摸着崔乐成跑得够远,云鹤隐也不会再去追了,付今越也就怯怯地道一句抱歉,故作失落地垂下脑袋。


    她似乎误会了他沉默的缘由。


    云鹤隐指尖微动,正要轻轻揭过此事,让两人一同回到那间竹院,识海内竟不觉想起她与先前那人的亲近模样,胸口一堵,脱口的话忽地肃然:“你素来嚣张妄为。”怎会有如你这般人。


    他看见她猛一抬头,面带冷冷不忿。


    不。


    云鹤隐张了张嘴。


    他不知为何自己会脱口而出,可对上她不满的神情,方才她与人相靠的暧昧就又撞回眼前,某种焦躁就在体内孜孜地膨发,乱了思绪。


    云鹤隐道:“不过是件小事,何故荒废修炼,与人在外拉拉扯扯不知廉耻。”


    盯着她抿起的唇,那本该水光润泽的柔软被紧紧绷成一条线。


    他忽然想,那个人有没有碰过这里?


    她修的是合欢法门,学的是双修之术,她需要修炼,她会不会、会不会……云鹤隐不明胸口的怒火从何处燃起,他只是烦躁地想,既是勾上了自己,又何必去招惹旁人。


    他有几分厌恶与唾弃,却不知是对自己还是她。


    恼意升腾。


    识海交织得尽是些矛盾念头。


    ——无论何时都要切记,理应克制稳持道心。


    血一丝丝地淌,命他清醒。


    克制、冷静。


    云鹤隐轻轻攥拳,平息恼人的冲动,是他妄言了,他应……


    可眼下的少女眼睫颤颤,瞪视中是一片厌烦之色。


    “前辈。”付今越冷声说,“你越界了吧。”


    她字字清楚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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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我毫无关系,值得你用上如此妒忌口吻?”


    毫无关系,我们吗?


    云鹤隐紧攥拳,话不由衷:“那便看在剑宗如此优待的份上,劳烦付道友尽早想出解决之法,而非肆意游玩荒废正事。”


    “哦?”付今越也是气笑了,“那劳烦云前辈尽早为我引荐大能,我才好及时奉上解决之策。”


    她陷入瓶颈之事他是知晓的,云鹤隐并不当真:“此事甚大,付道友若想献策,不如现在道明令我勘验一二,方可及时规避祸端。”


    付今越一声冷笑:“只怕您敢听不敢验啊。”


    其实她鲜少用这种口吻说话。刻薄太过有攻击性,付今越向来是善用自己乖巧的脸去搏好感,可如今,当着是气急了。


    她指尖抵在他的衣领,一转就拉着将人带过来,付今越抬起眼,慢条斯理地扯开面上笑意,露出厌厌的轻蔑,嗤笑:“这法子啊……”


    她又凑近了点,在他耳旁几近呢喃道:“可是需要与人双修呀。云前辈,您是要和谁去勘验呢,嗯?”


    那声嗯扯得极长,丝丝绵绵缠住他的手脚。


    云鹤隐一时无措,倏忽后撤,远离这要命的诱惑。似被这番羞辱气到,他怒极时的火也是冰冷的,一双眼明明暗暗地注视付今越,面上清冷之色寒得有些薄凉。


    付今越听见云鹤隐从唇间挤出一句熟悉的词:“不知廉耻!”


    他并不相信自己的话。


    付今越也并不意外。


    她察觉到氛围太过剑拔弩张,故刻意撇开头,不予理会,令人冷静冷静。面色还是不耐的。


    此时留意到腰间玉佩似有异动,付今越也就顺势拿起,谁知仅打量的功夫,发现那个清冷真君又被气得拂袖离去。


    人跑掉了。


    付今越:“啊哦,玩脱了。”


    她不会御剑啊,这要怎么回剑宗?!


    陆流如……可传讯法术她还不是很精通啊。


    系统这时才颤巍巍冒头:“宿主你看看玉佩呢。”


    “这时又出来了?你倒好,小事不行,撞上大事就装死。”付今越边埋怨,边试探地用灵力触碰玉佩。


    这一对双鱼玉佩分黑白二色,她手上的黑鱼亮了,应该就是白鱼那边发来消息了。


    女娃音的系统闻言委屈,付今越在它哇得一声哭开前将人摁关机,世界清净。


    玉佩的异动果然是崔乐成的原因。


    那厮发来传讯,问付今越还活着吗。


    付今越自然发去讯息:过来。


    真是巧了,她正需要一个送自己回剑宗的工具人。


    心中同时恨恨地想,云鹤隐还敢和自己吵架,很好,很好,这清冷款的真君她必要吃到手,她一定要……让他哭着为自己舔。


    *


    云鹤隐孤身立于云上。


    他御剑而行,风声赫赫,却愈升愈高。


    这等修为的修士已不避寒暑,他一袭白衣立在剑上,垂眸望着脚下渺茫大地,衣袍翻飞间,似要与身侧白茫茫的雾云融为一体。


    他攀升得如此之高,仍抛不开满心烦闷。


    从未这般乱过。


    她狡黠地笑着。


    那带笑语调又在识海响起。


    “我追求阴阳平衡之道,修的是合欢法门,学的是双修之术,若与前辈你合力……”


    她的眼眨着,水光潋滟,含情勾人。她的手柔软,比他冰凉。她娇娇地喊着前辈,发丝拂过脸颊时难耐地瘙痒,可这份情意,这份情意……


    哪怕只是寒泉上的一撇浮光,又如何?


    不如何。


    有何不可?


    瞬间的错乱令他唾弃自身。


    明知那人别有所图,偏还贪恋这场精心布置的幻觉。


    你莫要痴傻。


    可是……


    可是。


    手竟又僵硬地抬起。


    隐约的香气与温度似乎还残留些许。


    云鹤隐以手覆面,不知怎的,呼吸竟急促几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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