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思忧悚然一惊,整个人猝然一个激灵。
上辈子被砍头时熟悉的危机感如同潮水一般逐步蔓延上他的身体和心头,死亡的阴影再度笼罩了他,迫使他迅速做出行动。
武思忧肌肉战栗,脑子还未反应过来,身体就迅速朝四周寻找可供帮助的武器和物件,最后他眼角余光瞟到身后靠着的倒塌桌椅上面摆着的香炉灰,手指微微蜷缩起来,有了主意。
“乔美人.........”
那大汉根本没有将又病又残的武思忧放在眼底,打算在这里就强要了乔清宛。
他一边解开腰带,一边邪笑着朝靠着墙坐在角落里的乔清宛靠近,脸上的肌肉因为淫\笑不自然地抽搐着,狰狞又吓人。
他的裤子落地,乔清宛猛地闭上了眼睛,避开了直视令他反胃的东西。
“别怕。”那大汉准备绕过武思忧,朝乔清宛走去,一边走一边脱衣服,
“美人,我会让你舒服的。”
“..........”乔清宛紧紧闭着眼睛,一口银牙几乎要咬碎,内心的绝望如同巨型猛兽一般,张开血盆大口,将他全然吞噬。
早知道,还不如刚才就把第一次给面前这个乞丐,好歹他还.......
乔清宛心如死灰,心想与其如此,不如自己直接咬舌自尽,也不能把清白给了这个淫\贼。
思及此,他正想将这个想法付诸实践,还未有所动作,忽然听见耳边惨叫一声。
........该不会是那个乞丐出事了吧!
乔清宛猛地睁开眼睛,一脸紧张地看向面前,生怕武思忧因为他的缘故遇害。
岂料,面前的武思忧还好好地站在他面前。
他趁着夜色的掩映,手里悄悄抓了一把香炉灰,在大汉即将与他擦肩而过之时,猛地扬起,随即噔噔噔后退几步,挡在了乔清宛面前。
香炉灰顺着风全部扑到大汉的眼睛里,大汉被浓灰刺得眼睛生疼,忍不住捂着眼睛,大叫起来。
乔清宛见状,不愿意放过这个机会,急地大喊:
“喂,那个谁,乞丐,快点将他敲晕!”
武思忧上辈子就很听乔清宛的话,闻言毫不犹豫地抓起刚才用来支撑身体的木棍,扬起手,用力在那大汉的脖颈上狠狠敲了一下。
他虽然病了,好歹也还是个男人,这一棍敲下去,那大汉当即就软了手脚,武思忧见他还没倒,又砰砰敲了几下,直到把那大汉敲晕,才气喘吁吁地停下了动作。
可解决完一个,还未来得及高兴,外面守门准备等这个大汉完事的另一个大汉听到动静,同样也察觉到不对,准备进来。
但他比之前那个谨慎,也许是听见了原来那个大汉的惨叫声,并没有贸贸然开口说话,也没有马上进去,而是下意识摸出了腰后的匕首,悄悄朝佛像后面靠近。
“乞丐,另外一个手上有匕首,你要小心。”
被两个大汉胁迫进来的乔清宛让武思忧解开他手腕的布条,同时及时把这个信息告诉了武思忧,
“他一定听到了地上这个人的惨叫,待会儿就会进来,你打算怎么办?”
武思忧抿了抿唇,丢开了手中的木棍。
乔清宛见状,被这个动作搞得心凉了半截,心想武思忧是什么意思,一听到对方手里有刀,就不打算反抗了是吗?
黑夜里,逐渐靠近的脚步声越来越清晰,大汉的脚步踩在稻草上,发出清脆的细响。
武思忧丢开木棍,爬上桌子,藏在佛像后面,头顶的月亮也逐渐被云层掩映,将他整个人都隐没在黑暗里。
乔清宛知道武思忧是被他强行掺和进来的,见武思忧想要自保,也不愿意暴露他。
武思忧对他已经仁至义尽了,他怎么能强求一个萍水相逢的人帮自己解决掉两个大汉呢?
想到这里,乔清宛反而镇定了不少,甚至还赶紧将自己的衣服扯乱。
他没再说话,保持沉默,算是默认武思忧的“临阵脱逃”——
他保全不了自己,起码要保全另外一个无辜的人,尽管那个人只是个乞丐。
另外一名大汉缓步绕过佛像,目光落在乔清宛身上。
周围太黑了,他看不见武思忧,但也不敢随便靠近乔清宛,手里的匕首握到发热,警惕道:
“刚才那个乞丐呢?”
“不知道,也许是跑了,毕竟你们刚才把门都打开了。”乔清宛没有再努力掩饰自己的信香,反而控制它愈发浓郁地释放:
“你先前的同伴已经结束了,你不要来试试吗?”
大汉闻言,低头看向衣裳凌乱的乔清宛。
乔清宛刚才已经把衣服扯乱了,此刻倒真像是被糟蹋了的样子。
大汉被信香所蛊惑,十分神志与清醒早已去了八分,但他仍旧握着匕首,一边靠近乔清宛,一边解开自己的腰带,警告地用刀背贴着乔清宛的脸,示意他不要有小动作:
“老实点。”
乔清宛顺势仰起头,笑了笑:
“我身无寸铁,能做什么呢。”
他甚少笑,一笑就如同冰雪初融,桃花灼灼开放,当真算的上玉容之姿,菡萏生香,大汉眼睛瞬间直了,也顾不上别的,将匕首往旁边一放,就要对乔清宛行不轨。
乔清宛仰头往下倒,衣服已经被扯了大半,脑子里却还在想武思忧有没有顺利逃走。
毕竟要是被祝家人发现武思忧帮了自己,打伤了祝家的家奴,武思忧的小命说不定就不保了。
临死之前,还能遇到一个帮他的好人,乔清宛想,自己倒也没有那么不幸。
他想到这里,倒有些释然,正打算咬舌自尽,可他刚刚张开嘴,忽然看见武思忧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他瞳仁不自觉睁大,看见武思忧手里高高拿着香炉,猛地朝覆盖在他身上的大汉的头颅砸下。
“砰——”
武思忧这一下没有留手,乔清宛听到了结结实实的一下,紧接着,覆盖在他身上的大汉还未来得及对他做些什么,就双眸失神,摇晃着闭眼倒了下去。
乔清宛仰躺在地上,瞳仁微微放大,错愕地看着武思忧,平生第一次觉得惊讶:
“你.....你没有逃走吗?”
“我,我也想跑,但是我害怕你出事。”
武思忧平生第一次和人起冲突,害怕的手都在抖,语气也是明显的哆嗦着,手中的香炉随着战力的消退而掉落在地,他整个人也顺势脱力跪下,膝行来到乔清宛身边,把覆盖在乔清宛身上的大汉掀开:
“娘子,你没事吧?”
乔清宛还没来得及感动就听见他叫自己娘子,顿时沉下脸,不高兴道:
“别叫我娘子。”
“好,好吧。”武思忧抹了一把眼泪,显然被吓得够呛,
“那,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乔清宛被扶着慢慢坐起来,看着面前倒地的两个大汉,开始想着怎么收拾残局。
武思忧摆脱危险之后,刚才紧绷的神志陡然松懈下来,他此刻似乎是被吓哭了,一直在抹眼泪,吸鼻涕,发出的动静让乔清宛被他烦地不行,忍不住道:
“男子汉大丈夫,遇到一点事情就哭成这样,将来怎么成事?”
武思忧被说的不敢回嘴,努力憋住哭,可鼻涕还是忍不住往下淌,他胡乱用袖子擦了擦,使劲儿憋气,没憋住哭,反而还冒出了一个鼻涕泡。
乔清宛看着他,又是无语又是好笑。
他摸了摸,从衣裳袖子里摸出一方帕子,犹豫了几秒钟,才丢给武思忧:
“擦擦脸。”
武思忧小心翼翼地掀起眼皮,看了乔清宛一眼,听话地捡起帕子,擦了擦鼻涕。
乔清宛懒得理他。
忍着体内的催\情\药,他站起身,环视四周,指尖用力掐进掌心保持理智,深呼吸一口,让冰凉的空气入肺,
“你过来,和我一起把那两个大汉搬进那个破箱子里面去。”
武思忧点了点头,走过去,看见乔清宛将裙摆撕烂,撕成一个个布条,有些紧张道:
“娘子......呃,你干嘛呀?”
他语气不解:
“为什么要撕烂自己的裙子?你穿红衣服很好看的。”
乔清宛用布条把那两个大汉的手脚捆了个结结实实,然后又随便捡起地上倒塌的帷幕,将那黄布撕扯下来,也顾不上脏,直接团起塞进那俩大汉的嘴巴里,才拍了拍手:
“我现在的身体不适合出去,得在庙里呆一晚,为了防止他们俩醒过来对我不利,还是捆起来的好。”
“哦哦,原来如此。”
武思忧真诚道:“你好聪明。”
乔清宛:“.........”
他被武思忧灼热的视线看的尴尬,忍不住别开脸,感觉身上更烫了:
“别废话,来和我一起,把这俩抬进箱子里去。”
“哦哦,来了。”
两个人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大汉从地上拖起来,装进箱子里。
乔清宛盖上箱子,害怕他们会跑出来,又指挥着武思忧,搬了几个大石头压在上面,还把香炉也压了上去。
箱子是破的,有好几处空隙,也不怕他们会窒息而死。
只要熬过今晚就好。
搬完两个人,乔清宛是一点力气也没有了。
他靠在墙边,用手掌给自己的脸扇风。
他热出了一身汗,开始后悔把帕子给武思忧了,现在他一身汗,都没东西擦汗。
武思忧还不知道乔清宛心里在想什么,把乔清宛的帕子藏进胸膛处的衣裳内侧,随即乐颠颠道:
“娘子,我给你去买寒浆,好不好?”
乔清宛此刻正难受着,闻言点了点头,顾不上再纠正他的话,只道:
“你去吧。”
武思忧捡起地上的匕首,放到乔清宛面前,叮嘱道:“匕首给你防身,我马上就回来。”
乔清宛倒没想到武思忧这么细心,一时间有些惊愕,扇风的手也停下来,放在膝盖上,慢慢攥紧成拳:
“你........”
这个乞丐难道不怕自己用匕首,来防备他吗?
他就这么相信自己?
武思忧着急他的身体,此刻已经走到不远处,听见乔清宛开口,下意识转过头:
“怎么啦?”
“.......没事,你快去快回。”
乔清宛话到嘴边,咽下想说的字句,又换了个敷衍的说辞,说完这句话,自己的心中又骤然咯噔一下,莫名有些羞耻。
自己这话说的,倒有点像等待丈夫回来的新婚妻子了。
武思忧眼神闪烁,随即咧嘴笑了起来,憨厚地挠了挠头:
“知道啦。”
言罢,他捡起地上的木棍,一瘸一拐地走了出去,走之前,还捡起了那两个大汉脱衣服时掉在地上的钥匙,将庙门锁好,这才离开。
不是他怕回来以后乔清宛跑了,而是他怕有人闻到乔清宛的信香,会闯进庙里去,对乔清宛不利。
虽然他知道乔清宛很聪明,又有了匕首防身,应该不会出事。
武思忧紧赶慢赶来到街上。
寒浆只有医馆有买,他没有买过,心里有着急乔清宛,便随便敲开了一个医馆。
他敲得又急又快,半炷香之后,医馆的门被慢腾腾地开了一点,露出一个二十多岁青年的头。
青年有点瘦,但眼睛却很亮,目光一转,落在武思忧的身上,从上到下将武思忧打量了遍,随即嫌恶地用掌心掩住口鼻,瓮声瓮气道:
“干什么?”
他转过头,压着门,只露出一点点缝隙,防备着不让武思忧进来:
“要乞讨去别的地方乞讨!”
“我,我不是来乞讨的。”武思忧不擅长和人打交道,面对旁人的嫌弃,也不知道要怎么应对,紧张地掌心出汗,通过在身上摩挲来缓解紧张,像是个老实巴交的农村汉子一样,结结巴巴道:
“我,我来买寒浆。”
“你.......买寒浆?”
医馆的仆役像是听到了什么很好笑的事情,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你一个乞丐,有娘子吗,就来买寒浆?”
武思忧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只能陪笑:
“麻烦您行行好吧。”
医馆仆役依旧没有把门打开,居高临下地看着武思忧,看着武思忧冷汗直冒,才施施然用施舍的语气道:
“你有钱吗,我这可不做赔本生意。”
武思忧不知道双儿专用的寒浆要多少钱,之前他和乔清宛成亲之后,家里的财政大权由乔清宛掌握,他赚的钱全部都是交给乔清宛做家用了,从来也不问乔清宛是怎么规划的,于是尴尬道:
“寒浆要..........多少钱?”
医馆仆役伸出手:“十文钱一剂。”
...........这么贵!
武思忧兜里拢共就只有行乞的来的十文,还是他攒了很久的钱,要是给乔清宛买了寒浆,他就真的什么也没有了。
可要是不买,清宛今晚会难受死的。
正纠结间,那医馆仆役像是料定武思忧拿不出来,脸一沉,脸上的笑意也消失了:
“不买就滚!大半夜的,扰人清梦。”
他作势要关门,武思忧一连“哎”了几声,急地上前:
“我买,我买!”
他狠了狠心,将自己的全部家当拿了出来。
医馆仆役嫌弃他脏,让他把钱放在地上。
武思忧尴尬不已,不断陪笑,听话将钱放在了地上。
仆役蹲下来,用帕子包着那十文钱,数了数,随即关上了门。
武思忧见状,翘首以盼,急地踱步,好似是在产房门外等妻子生产的丈夫。
没多久,仆役就重新走了出来,将一剂寒浆远远地丢给了武思忧,看着武思忧手忙脚乱地接住:
“给你,快滚吧。”
“谢——”武思忧一声谢谢还未说出口,医馆门就砰的一声关上了。
武思忧:“.........”
他一个人站在森冷的夜风里,打了个哆嗦。
讨了个没趣,他也不再逗留,捡起地上的木棍,又忍着病痛,一瘸一拐地回了破庙。
他兴冲冲地回到破庙,打开锁,献宝一般走了进去,大老远就喊:
“娘子,我回来了!”
他捧着寒浆,走了进去,看见乔清宛坐在地上没走,很是高兴,将怀里保护的很好的寒浆递给他,道:
“给你。”
乔清宛没想到他真的能买到寒浆,没有马上接过,惊讶道:
“你哪来的钱买的?”
“我,我在云城行乞多日,攒了十文钱买的。”武思忧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强行将买来的寒浆放进乔清宛的怀里,蹲在他身边,慢声细语道:
“快喝吧,喝完就不难受了。”
乔清宛:“..........”
这个乞丐自己都吃不饱穿不暖了,还用好不容易乞讨来的钱给他买寒浆.......
乔清宛心中五味杂陈,不知道该做什么表情,连带着掌心里拿着的寒浆也变的烫手起来:
“你........”
..........不对!
乔清宛猛地反应过来,登时沉下脸,面无表情地质问道:
“你说你买寒浆,花了十文钱?!”
“嗯嗯,那个医馆的人说十文钱一剂。”
武思忧这下可真的是钱包比脸干净了,一点钱都没有了,但犹觉得对不起乔清宛,语气失落:
“娘子,我没这么多钱,所以只买了一剂........”
他小心翼翼地看着脸色阴沉的乔清宛,像是个淋雨的小狗一样,灰溜溜道:“对不起娘子,是我没用.......”
“傻子,你被人坑了!”
乔清宛急地恨不得上手戳武思忧的头,气急败坏道:
“寒浆只要三文钱一剂,他卖你一剂,收你十文,就是坑了你七文钱!”
“........”武思忧又没买过寒浆,闻言登时一呆。
他木楞楞面对乔清宛劈头盖脸的一番话,登时大脑空白,像是个绝望老实的农村人一样呆愣愣地蹲在原地,好半晌,只蹦出一句话:
“啊.......他为啥要坑我呀?”
乔清宛:“..........”
他气地恨不得掐自己的人中,又是心疼武思忧的钱又是无奈于武思忧的老实蠢笨,正欲开口说些什么,又听到武思忧道:
“算了。”
武思忧很窝囊,吃了亏也不敢吱声,只怪自己倒霉命苦,道:
“娘子,你快喝吧,只要能让你不难受,被坑了我也认了。”
乔清宛:“..........”
他缓缓瞪大眼睛,瞳仁里倒映出武思忧蓬乱干枯发黄的头发和脏兮兮布满红疮的脸颊,虽然依旧丑陋脏污,但意外的不那么吓人了,反而变的顺眼起来。
但下一秒,武思忧的一句话,就险些让乔清宛一口气提不上来:
“明日我再去别的地方乞讨,等乞讨到三文钱,就再给你买寒浆,好不好?”
乔清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