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要丢下我吗?”
*
雇佣兵和警察层层叠叠地围了一圈,枪械握在手中,气压极重。
暴乱一触即发。
“把枪收起来!”
驻警和游行队伍都吃了一惊,齐齐回过头。
警车在人群中停下,小警察打开副驾车门,行礼,将年轻警督邀下车。
人群自动避让。
他们甚至不敢直视这个女人。
商会黑幕像炸弹一样在版图上炸开,位高权重的贵胄一夕落马,政局重新洗牌,社会调研中,警司公信力已然超过国会。
她像是他们的救世主。
但她的手段实在龌龊。
柳敬死了,是蒋明所默许发生的,所有人心知肚明。
她和非法组织有不清不楚的联系,她和黑市杀手有不明不白的关系。
她亲自给警车后座开了门,伸手扶出一位人们不曾认识的小姐。
一身运动套头衫,穿得不甚讲究。短马尾扎在脑后,眉目清秀,气质玩世不恭。
今天有场大戏,警司应邀前来做搭戏台和扫地的。
所以颜挈提出要凑个热闹。
“突发情况,警司执法,闲人回避。”女警督的声音冰冷冷的,“游行示威活动请改日。”
人群骚乱了一阵。
竟然没有人提出抗议。
组织者举着牌子吆喝人群散开,虽然恋恋不舍、愤愤不平,可还是陆陆续续撤走了。
“封锁。”
乔尼死后,科尔顿整个人都变得神经质起来。
站在高楼上,坐立不安地看着警司赶走游行示威的人群。
这些百姓倒也听话,竟然没发生冲突。
看来警司还是遵纪守法的。在没抓到他的把柄之前,也不敢轻举妄动。
毕竟他还是商会的一把手。轻轻一个动作,就能给当局来个下马威。
国内形势不稳,还是暂避风头吧。
过两年,待极昼行动的风波过去,人们忘得差不多,再回来也不迟。
转移的资金,已经通过司法程序诉讼。
当局十分反常,咬死了怎么也不松口。对于这件事,科尔顿像热锅上的蚂蚁。
大笔资金落在当局手里,他就被卡住了咽喉。
好在文羽心地比较实在,一直在照顾当局那边的关系。斡旋的事情似乎有了起色。
专机已经定好,完成公司的商业交接,科尔顿准备马上遁逃,远走高飞。
办公室门外有些动静。
金色头发的美女秘书抱着一大堆纸质文件,略带不安地看了眼守在办公室门口的两个雇佣兵。
科尔顿的命令是,不要让任何人进入他的办公室。
柳敬已经死了,他不想成为第二个牺牲品。
他自然也不能和其他人一样向警司坦白。他罪孽深重,无路可退。
况且现在他的情绪也不稳定。他不想让人看见他焦虑失控。
“对不起,小姐……”雇佣兵用拦住她。
“我有急事。”
她没有表现出仓促,纤长的睫毛心不在焉地闪烁,紧紧抱着那一叠纸质合同。
雇佣兵对视一眼,料想她应该是个例外。
毕竟这几日,科尔顿只对她一个人态度好。
忠诚、愚昧、美丽、名声扫地,差点成为暴乱的牺牲品,再合适不过的挡箭牌和垫脚石。
所以何千满心期待地等了几天,也没有等到文羽叛逃的消息。
看来她没有采纳她的意见。
何千很失望。她既不想担责,又喜欢李渊和出点事。
最好是她收拾不了的那种。
雇佣兵让开身位,文羽感激地看了他一眼,推门进去了。
“科尔顿先生,内部网络的权限都变更了。”文羽火急火燎地开口就问,“是不是……有什么另外的安排?”
科尔顿没有转身看她。
他感觉烦躁,那两个蠢货竟然把她放进来了。
“您要走了吗?”
文羽的声音在颤抖。
没经过思考,科尔顿回过头,下意识想看看她是不是在哭。
美丽的牺牲品,因为他的过河拆桥而委屈。纵使情况十分紧急,他也不想错过这一道风景。
“您要丢下我吗?”追问。
众矢之的,激愤的人群恨不能把她钉死在十字架上。
把她留下,只有死路一条。
他没有办法回答她,也不准备回答她。因为事实就是如此。
就像丢下一块肉,引开狼群,自己趁机逃走。
雪白的纸页飘飞,合同哗啦啦地落了一地。
她怀中厚厚的纸质资料,藏着一把手枪。
血溅在落地窗上,高跟鞋承载不住手枪的后坐力,她踉跄着向后退两步。
再次上膛,补枪。
令楚星教过她。
雇佣兵闻声冲了进来,文羽丢掉手枪,举起双手:“不要杀我……警察在楼下。”
她出乎意料的冷静。
天使一般的女人被警督亲自押出商会大楼,她白色的职业装上溅了血,双手被手铐铐着,神情带着疲惫。
一丝不苟,就连妆也没花。
记者已经第一时间赶到了,闪光灯闪得人睁不开眼,警察呵斥着维持秩序,把疯狂涌上前的记者推开,让出一条路。
蒋明陪着她坐上警车。
“……我枪法不好。”
执法记录仪尽皆关了,文羽才着急地开口。
“没关系,法医已经开鉴定报告了。”蒋明回答,“按照指示。”
也没人想起来叫救护车。
舆论的风向总是一边倒的。
前些日子,大肆宣扬车底的炸弹怎么没炸死她的那些人,一瞬间没了声音。
她最后一次在媒体前亮相,是穿着囚服,一头金色长发也剪得齐耳,虽然并不影响她的美貌。
作为公众人物,蒋明一开始觉得,发行规范管理什么的都是不重要的规章制度,可李渊和乐在其中,强烈要求把她的头发剪掉。
她似乎觉得很有趣。
要让人群发疯,就不能让她过得太好。
宽大的囚服让她显瘦,不施粉黛让她憔悴,被剪掉头发让她看起来像被虐待了一样。
那时她被收押进克鲁斯城的重监,候审。
于路,警察故意走漏了风声,被各大报社追着拍。文羽像个大明星,各个角度都被拍了个遍。
大家都知道他们要把她带到哪里去。关杀人犯的监狱,爬虫、老鼠、暴力和死亡无节制滋长,连空气都带着血腥和腐烂的味道。
警司面临着前所未有的舆论压力,这次蒋明选择不接受采访。
她恨死李渊和了,她指使蒋明这么操作,是想给文羽送一份大礼,却让警司当恶人。
要不是极昼行动杀了那么多不法贩子,文羽那些头脑发热的私生饭简直要把总司拆了。
况且他们还得把文羽供着,不能让她真受了委屈。
造神。
*
警司不想只赢一局极昼行动,自古以来,鸟尽弓藏、兔死狗烹。
颜挈怎么也没想到,蒋明会如此傲慢地派人来传唤她,没错,传唤她到她的办公室去一趟。
彼时蒋明在克鲁斯城置办了一套住所,颜挈正窝在客厅的沙发上看电影。
“让她自己来。”颜挈的脸一下子就拉下来了。
传话的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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警察没动。
“滚啊!”
小苹果的匕首飞了过去,被他躲开。
“……小姐……”警察支支吾吾地开口,“蒋督说……您不肯去,就让我把您绑过去。”
为了避免暴力冲突,颜挈最终还是服软了。
她怎么也没想到自己一手扶起来的总司警督,竟然会对自己这个态度。
小奶狼变成白眼狼也需要过程,她不明白是哪个教育环节出现差错,不过现在,她也无暇细想,因为她快要被气死了。
不是兴师问罪的时候。
两个警察几乎把她押着扔进蒋明的办公室,门在身后锁上。
“你……”
颜挈本来是准备大喊大叫的。
那个女人半躺在旋转办公椅上,抬眼略略扫过她的脸,就让她把没说出口的话咽了进去。
她本能地感到害怕。
警督不是她认识的那个哭包。
“颜老板,喊你来谈一些私事。”蒋明的声音很平静,仿佛根本没有看到她情绪的拨动。
“私事?”
颜挈都快哭出来了。
她不想和当局高层打官腔,一点都不想。
她曾当着司长和参谋长的面摔杯子,因为她知道他们要脸,不会当面就为难她。
蒋明她太了解了,未达目的不择手段,要是敢反抗,怕是不到下班,尸体就被处理干净了。
警督从桌上拿起一封信,包装很讲究,暗红色的底封上印月白花纹。
“我需要您把这个转交给花老板。”蒋明伸手递给她,语气很平静。
“……这是什么?”颜挈没有接。
“对她的感谢。感谢她帮我处理掉柳敬。”蒋明直言不讳,“作为我的私人酬谢,邀请她来克鲁斯城一叙。”
……
“我不去。”颜挈的拒绝没过脑子,脱口而出。
怎么说都是她手把手养大的狗,还真把自己当回事了。
她不想让自己看起来像个傻子。
“她会杀了我的,蒋明。”颜挈冷静下来,她发现自己在无意识地向后挪,远离办公桌前盯着她看的女人,“我不想当什么说客、陷阱、诱饵或者其他什么东西。她又不是傻子。”
“请她来首都玩几天罢了,想哪儿去了。”蒋明站起来。
“干什么,一直躲着我。”
步步紧逼。
“离我远点!”颜挈感觉自己像只被捕鼠笼抓起来的黄鼬。
她自己不知道为什么她躲着她吗?
“干什么干什么干什么。”颜挈跳着想逃走,被蒋明揪着领口拽回来,“脾气真大。别喊,小点声,门外有人。”
“啪”,不仅没有小点声,还被颜挈结结实实打了个巴掌。
蒋明没回应,但也没放手。
熟悉的感觉。
“我不会去的。”
话音未落,她就被蒋明抱住了。
警校生的力气还是一如既往的大。
蒋明自然知道,颜挈利用她,也保护她。
盲点把她当成手段,践行李渊和的意志,但她不能一直是盲点的傀儡。
临阵叛变,那也算作利用了颜挈。
两不相欠罢了。
“颜老板,我要您站队,而不是周旋。”
颜挈身上有股淡淡的香味,也许是职业化妆师普遍的习惯,无论从哪个角度看,都不会失态,亦不会抢镜。
就连拥吻也十分体面。
“站队?”颜挈哭了,“蒋明,盲点是你的根基,你不要动这个心思……”
尾音被她捂住了。
新上位的警督一直是个专横独断的人,全国都知道。
“我要你背叛,为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