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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 白骨

作者:雄乱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从公主府出来,史之尧茅塞顿开。可思路越清晰,心中就越烦闷。


    黄昏之时,贾贺宇在西市一家酒肆约他喝酒。


    史之尧箕坐于屏风后,英眉微竖,面色冷峻,周身散着淡淡的寒意。


    贾贺宇提酒坐他对面:“晌午不见人影,跑哪儿躲懒去了?”


    史之尧一味倒酒,酒水溢出杯盏已不自知,仰头饮去,多数琼浆顺着喉结滚落。


    “怎么,魂儿没了?”


    史之尧重重放下空酒杯,再去倒酒时,酒壶被贾贺宇牢牢握住。


    “给哥们儿说实话。”


    史之尧半晌不语,贾贺宇穷追不舍,他才轻声道:“有个朋友,犯了点错事。”


    贾贺宇眉毛挑得老高,眼中略带错愕。他这兄弟一向公允,从不徇私枉法。一般亲戚都不通融,怎会为个朋友愁成这样。


    “何时结交的?知根知底吗?”


    史之尧抿唇不言。


    “犯的什么错?”


    史之尧张了张嘴,没发出声。


    贾贺宇:“……”


    史之尧夺过酒壶,直接往嘴里灌。


    其实从拿到毒针起,他就知道是何人手笔,可顺着线索一步步查,猜想均被印证时,得到的不是破除诡计的得意满足,而是一种不愿接受的惶恐无助。


    史之尧自嘲地笑了笑,前些天赵如梦没给他交待验毒结果时,他还心中侥幸,暗自期待应该不是她所为。如今脸打得啪啪响,他都不知道自己为何这么蠢。事实就摆在眼前,还为她开脱什么。


    “她杀了最不能杀的人。”


    他不愿多说,贾贺宇不便多问,只淡淡道:“既是杀人需得偿命,你护他岂非包庇?”


    史之尧舒出一口气,轻声:“她犯了诛九族的罪。”


    贾贺宇眼睁得滚圆,半晌才接话:“……何许人也?”


    “不提也罢。”史之尧垂眸。


    贾贺宇止不住摇头:“这番情况,他怕是要全家死光。”


    史之尧点头:“她全家早死光了。”


    可若诛她九族,怕不是淑华公主永阳郡王还有当今圣上都包含在列。思及此,史之尧荒诞地笑出声。


    贾贺宇转而道:“他死有余辜,你包庇只会受牵连。不如从速从严处理,免得惹火上身。”


    史之尧暗自叹息。夫妻间同气连枝荣辱与共,他还如何往外摘,又如何摘得干净?


    见他纠结,贾贺宇提出下策:“那就明哲保身,权当不知。”


    史之尧撑着脸凝视他。


    贾贺宇笑得摇头:“这属实难为你。”


    他们食朝廷俸禄,理应尽职尽责为国分忧,这点男儿血性怎会没有。若行不闻不问之举,与那些酒囊饭袋之流有何区别?做个糊涂将军,比杀了史之尧还难。


    贾贺宇思索片刻,道:“既舍不得朋友,又舍不得道义,不如亲自告知于他,好让他自行了之。或是惩戒一二,免得他再误入歧途,给彼此添麻烦。”


    他说完暗道离谱,能让眼里容不下沙子的史之尧犯难,他这个朋友真乃神人也。


    史之尧竟听了进去,认真点头道:“只能如此。”


    说罢忽而起身,头也不回地往外走。


    “哎!这就不喝了?”


    身后传来贾贺宇的怨言,史之尧摆摆手,“我去同她说明白。”


    而另一边,崇宁正在吃晚膳。以前没外人,她都同丫鬟们一起用餐。这次却不同,桂嬷嬷在旁两眼眯着盯着,生怕指不出崇宁的错处。


    四个丫鬟只好恭敬站好,不言不语。崇宁慢条斯理地咀嚼,却听旁边人跟头苍蝇似的嗡嗡个没完。


    “殿下切记不可同下人共饮共食。”


    自打桂嬷嬷看见崇宁同丫鬟没大没小后,对这位长公主遗孤愈发轻蔑不屑。


    “殿下可知食不过三,这碗燕窝银耳粥不可再贪。”


    “殿下切记食不言,共食不饱……”


    “殿下莫要东张西望,专注饮食。”


    崇宁心平气和,只对桂嬷嬷回以微笑,心中盼着史之尧早点回府。


    净手漱口,崇宁就见心心念念的人回来了。


    “二爷。”众丫鬟行礼。


    桂嬷嬷热络道:“二郎回来啦。”


    史之尧浑身散着酒气,脸色微冷却不辨喜怒,目光疑惑地从桂嬷嬷身上挪开,看向屋内的女主人。


    “夫君。”


    崇宁水眸含光,莲步轻移,娇滴滴走到史之尧跟前,双手环住他劲利的瘦腰,脸颊贴到他胸膛上。


    和新婚燕尔你侬我侬的小媳妇别无二致。


    史之尧喉结一滚,微微错愕。


    见状,众丫鬟垂眸离开。桂嬷嬷被这一幕惊得目眦欲裂,她年岁虽大,却不曾见哪个闺阁女儿上赶着亲热夫君,这般没羞没臊,真真厚颜无耻。


    崇宁这般小意温柔,却在史之尧意料之外。别院三日亲昵或为小姑装装样子,本以为回府后她就要同他割席断交,谁知竟然……


    环住腰背的一双柔夷温热柔软,轻轻安抚掉他周身寒意。


    余光瞥见碍眼的人,他目光警告地看过去。桂嬷嬷被他剜了一眼,慌神跌跌撞撞出门。


    没了母亲身边心腹,她还那般温顺地搂抱他,史之尧一路上打好的腹稿无处宣告,只能由着她来。


    “夫君饿不饿,菜还没凉,我伺候夫君用膳。”她牵着史之尧的手去饭桌。


    史之尧闷声:“不必。”


    崇宁挽他进了落地罩。坐于罗汉榻前,她在小几对面沏茶倒水。


    “夫君喝茶。”一双纤细素手递过茶盅。


    “好。”史之尧嗓音暗哑。


    他抿了口热茶,对面人含情脉脉看着他,一副温婉亲和之态。


    史之尧压下心中奇怪,问道:“桂嬷嬷怎么在?”


    “公主府缺人手,母亲心疼我,派桂嬷嬷前来教导。”


    史之尧心下生厌,他从小被桂嬷嬷盯着长大,不是不知这老婆子事多。不知母亲怎么想的,竟然将手伸到崇宁这边了。


    他道:“你若嫌烦,我让她回去。”


    崇宁一脸通情达理:“怎么会呢。桂嬷嬷帮我管教下人,教我礼仪,我高兴还来不及,怎么会愿意她走。”


    “她这些天就这么教你的?”史之尧挑眉。


    母亲和桂嬷嬷之流参不透她的城府,骤然接近这水中月,只怕哪天溺于其中难以自救。


    崇宁无辜地眨眨眼:“夫君可是不喜欢?”


    史之尧没说话。他不抵触崇宁这般温顺作态,也怀念崇宁别院里元气满满的模样。


    她就似鬼工球、万花筒般神秘莫测八面玲珑,让人想要探寻靠近却不忍损坏亵玩。


    收回思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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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史之尧敛容道:“今日找殿下有话要说。”


    崇宁遗憾道:“怎么又殿下长殿下短的,夫君在家中也不同我好好说话吗?”


    她一双水眸潋滟多情,史之尧最禁不住她这含羞之态。


    他压下喉中痒意,正色道:“我有话想问你。”


    “夫君但问无妨。”


    早就编排好的话到了嘴边却怎么也说不出来。史之尧看着眼前的倾城绝色,一时汗颜。


    她生了一双雾蒙蒙的黛眉,看着就一副好欺负的样子。水眸圆润如杏,常常闪着星辰般的柔光,眉眼间对他接下来的话暗含期待。


    若他接下来的话不中听,这份期待岂不是要碎掉?


    史之尧见过她哭红眼滚泪珠的羞赧模样,心中不禁一柔。帐里惹她哭是琴瑟和鸣哄她快活。今日的话说出口,她怕是会哭得怒火中烧,同他恩断义绝。


    史之尧忽而不忍,旋即自责患得患失。他自诩磊落耿正,不想落得这般扭捏,一时羞愧得说不出话。


    正此时,蓁蓁进门禀报:“殿下,刘管事前来回话,说有要紧事同您汇报。”


    崇宁回神:“容他稍候,本宫这就去。”说完,转向史之尧,“天快黑了,夫君不如同我一起。”


    史之尧顿了顿,道:“也好。”


    外面的刘管事面如土色,一见公主驸马,身形抖得更厉害了。


    崇宁关切问:“这是怎么了?”


    “回、回殿下,卑职在后花园……挖出了……白骨。”


    众丫鬟面色大骇,史之尧微惊。崇宁神色如常道:“带路,本宫去看看。”


    她又嘱咐丫鬟:“怪吓人的,你们别跟着。”


    刘管事软着双腿带路。本要下值回家,但这可怖情景若不同人倾诉道明,他怕是夜里都睡不安稳。


    夏日里夜色来得晚,黄昏时分外面明亮如昼。


    因翻修之故,广阔的花园如今面目全非。翻出的泥土堆在四周如一座座小山包,中央的土坑之下全然一片白森森骷髅。


    本是人骨却无一处人形。骷髅头四散,骨架子腿架子胡乱堆砌亦如杂物。


    土坑旁边是以前是座小湖,有些尸骨泡在枯水中尚未完全腐烂,已经长满了恶心的尸斑和野菌,其上覆着密密麻麻的蚊蝇,隔得老远都闻得到恶臭。


    史之尧看一眼只觉头皮发麻。


    刘管事抖似筛糠:“殿下,你看这……这如何是好。”


    崇宁淡淡道:“处理干净,扔去京郊乱葬岗,记得小心行事,切勿走露风声。刘大人辛苦,今日当值众人皆有厚赏,明日本宫命侍女奉上金饼,只当请诸位喝茶。”


    刘管事立刻跪恩,心里舒坦多了。


    崇宁打发他回去,再细细环视这片土地。


    后花园是母亲在府上开辟的刑场。这些尸骨或是暗探或是政敌,落入长公主之手,无一人能死得痛快。


    史之尧见她眼神清明,见了白骨骷髅如见陈设摆件,不由问:“真不害怕?”


    望着满园子森然骨尸,崇宁默默摇头。


    因为她还看见过更可怕的。


    记忆里母亲最喜欢亲自审讯。她还有个癖好,便是折磨犯人前让崇宁陪同观赏。


    每回她都穿着一身血色衣衫罗裙,头戴红艳牡丹,甜腻腻地朝崇宁笑道:“元元,过来。”


    “陪母亲看好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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