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赵氏盘算了一会儿,李嬷嬷亲自去请崇宁。
临风院本是史之尧的住所,如今墙体被打通,墙面上窄细的花瓶门,对面就是长公主府。
过了花瓶门,她蹑手蹑脚进了星辉园院内。
窗上装着秋香色的轻烟罗,廊檐垂坠着衔玉的花灯,整座院落浸在一片梦幻的美感中。
李嬷嬷跨门进了落地罩,内室里陈设精美,奢靡异常,却空无一人。老妇人看花了眼,好一会儿才闻声去了西间浴房。
悄悄打开雕花木门,却见浴房别有洞天,比她家太太的主室还大。一进是换洗衣物的橱柜,穿过珠帘却见红木浴桶,再往里是一扇巨大的仙鹤起舞苏绣屏风。
水声从中传来,伴着少女们银铃般的欢笑,发出阵阵回音。
李嬷嬷伸长脖子偷窥。
方形浴池由白玉石砌成,池檐边缘打磨得光滑圆润,其上水雾朦胧,水中飘满花瓣,清香阵阵。旁边的镀金镂空香炉上白雾弥漫,幽香阵阵。
四个姑娘围着公主戏水沐浴,玩得不亦乐乎。
“谁!”舒窃骤然扭头,拔下银簪直戳向屏风一侧。
崇宁反应过来时,只听一声惨叫。她转身一看,屏风后蜷缩着一个臃肿身影,有位陌生妇人正捂着脸“哎呦呦”喘息。
舒窃伸臂护住崇宁,另外仨丫鬟哄着脸躲到崇宁后面身形。
崇宁稳若泰山地问:“何人鬼祟。”
“奴婢给公主请安。”她颤巍巍福身,脸颊上划着一道狰狞的红痕,正淌着鲜血。
蓁蓁探头:“是李嬷嬷?”
李嬷嬷忍着伤痛,规矩道:“回殿下,赵太太听说您回来,特命奴婢过来侍奉。”
崇宁笑了:“婆母有心了,你且先回,本宫稍后就到。”
李嬷嬷如释重负,忙不迭回了侯府。
“什么过来侍奉,说得好听,有这么偷偷摸摸侍奉的吗?分明是过来刺探消息的!”采苓为她上妆时不屑地说。
崇宁对镜笑道:“心知肚明的事揣着就行,挑明多不体面。”
蓁蓁为她绾发:“殿下同侯府渐行渐远,赵太太心生不满也是有的。”
她最懂公主心思。这些天是崇宁一生难得的放松,她暂时抛去礼数,不再周全体面,与平日滴水不露的伪装大悖。
“殿下身份高贵,何必去给那劳什子婆母晨昏定省。奴婢听张晓泉说她素来是个甩手掌柜,人糊涂得很,侯府都以二太太为尊,谁会在意她?”
崇宁插话:“你这话也忒刻薄了。她是长辈,我是儿媳,本该常走动。就算嬷嬷不来提醒,我也会去的。”
她梳妆更衣后去了秋霜阁,一进门就见赵氏正襟危坐,似乎等了她好久。
李嬷嬷伤痕简单处理后鲜血已止住,老老实实站赵氏身边,看见崇宁的一瞬心虚地低下头。
“给婆母请安。”
赵氏笑着扶起她:“公主不比儿媳,无须日日请安,今儿您一来真让人生畏啊。”
崇宁心想,史之尧的阴阳怪气估计是从他娘这里继承的。但赵氏不像心机深沉之人,这些话术定是和李嬷嬷撺掇好的。
她勾起笑容:“前几日陪夫君去别院散心,他同本宫纵情山水,一时玩得忘性,母亲莫怪罪。”
崇宁和二郎的关系她不是不清楚,自从宫里归宁后两人就不再照面。二郎忙着公务,她忙着四处转悠,本以为是形同陌路的表面夫妻,谁知道一休沐又如胶似漆黏在一处,真真让她这个当母亲的诧异。
从刚过门的媳妇这里听到儿子消息,赵氏心里不舒服。
她端出长辈架势:“母亲知你年少贪玩,但身为人妻就该知晓何所为何所不为。我朝讲究孝道女德,皇室更为表率,如淑华公主那般孀居守节,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当真令世人称颂。殿下是淑华公主的血亲,这些道理不用我这一介孀居老妇提点。殿下聪慧,早日诞下一子半女,为侯府开支散叶,当今皇帝同太皇太后也好安心。”
崇宁一向善解人意,怎会不顺婆婆心意呢,于是颔首说道:“婆母教训的是,孩儿一定谨记。”
赵氏看她打扮雍容,颇有当年长公主气韵,没想到内里却无半分嚣张。她照李嬷嬷所教一提一点,她就乖乖认了怂。
到底年轻好拿捏。
赵氏悬着的心安定下来,语气不由硬了三分:“谨记是好,但要做到实处。你且先退下,改日过来请安再同你说说掌家的事。”
崇宁巴不得赶紧离开,从善如流道:“孩儿告辞。”
人刚一走,赵氏舒了口气:“这公主果真如宫内所传那般温婉乖巧,没她母亲那般刁蛮。”
李嬷嬷脸上伤痕灼灼发疼,暗自将这笔账算在崇宁头上。
“她知耻知羞最好,奴婢生怕她学了长公主,饲养面首□□纲常,到时候生下野种孽子,让中郎将颜面扫地。”
赵氏嘀咕:“谁说不是呢。”她仍有些发慌,心想是不是做得有些过了。
李嬷嬷知她忧虑,忙道:“太太不如先按老奴的法子来,且试试她的底线,看看好不好调.教。若是不成事,就将锅甩给二郎,他们夫妻以此离心,您才好为二郎置办通房妾室。到时候夫妻俩各过各的,坏名声的终究是女方。”
赵氏连连点头:“这倒也是。”她早在房里寻摸了贴心懂事的丫鬟,就等时机成熟为儿子抬成姨娘。
“先依你的法子来。”
刚过了花瓶门,采苓气不打一出来:“这人句句不离伦理纲常,还搬出太后和皇帝说事,无非想让殿下安分守己,乖乖同驸马过日子。”
蓁蓁叹道:“用姨母淑华侧面敲打,却不提殿下生母,无非是厌弃长公主名声,生怕殿下走了豢养男宠的路数。”
燕婉也生气:“殿下唤她一声母亲实属客气,她还真敢耍威风,竟然敢你我相称,真真没规矩。”
崇宁神色如常,笑道:“她怎么不能?长公主过世后,先帝加大对女子礼法控制,即便公主出嫁亦不能逾越夫纲孝道,不可豢养面首。我身在公主府,却是侯府人,理应对她顺遂。”
丫鬟们知道崇宁不是坐以待毙之人,这番话自有深意。
片刻,果真听见崇宁道:“且看她下一步棋咱们走。本宫倒想看看,一个深宅妇人能翻出什么水花。”
她这话似是给丫鬟们吃下定心丸,一个两个再不抱怨啰嗦。
崇宁自有府邸打点,回房就嘱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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蓁蓁:“公主府百废待兴,缺些粗使的仆从,还有管家更婆以及厨师园丁。这些需从积善宫挑些信得过的宫人,你明日随我进宫挑人。另外需向皇兄请示,调一批侍卫太监进府侍奉。”
她吩咐采苓:“工部管事从府中找到遗留的家法条例,你去誊份新的。我既自立开府,就该定好规矩。”
采苓眼神流转,笑莹莹说:“殿下是想等人自投罗网?”
崇宁笑道:“数你聪明。”
史之尧下值未急着回府,张晓泉不明所以跟他去了感业寺。
询问主持给够银两,史之尧终于见到了先帝曾经的舒妃。舒妃未有子嗣,永宁皇帝崩逝后剃度出家,法号静元。
史之尧双手合十,对她行礼。
舒妃:“施主大驾光临,不知有何要事。”
以前她曾是光鲜的妃嫔,如今一朝天子一朝臣,当了尼姑后境遇大不相同,见了朝中臣子只好毕恭毕敬。
自报家门后,史之尧开门见山:“卑职见过舒妃娘娘,今日来此叨扰只一事不明,望娘娘指点迷津。”
这人倒是谦卑耿直,舒妃心中暗叹。
“贫尼法号静元,早已不是什么娘娘,将军慎言。”
她话语清冷,却未拂袖而去,似乎在等他发话。史之尧没有拐弯抹角,直道:“卑职想问静元师父先帝崩逝那夜的事。我查了记档,静元师父曾于当晚见过先帝。”
舒妃那晚确实去藏春宫看望过卧病酣睡的皇帝,只不过皇帝虽然染疾,却未到大限将至之时。骤然崩于子夜,她心里也是疑惑万分。
见他眼神清明,不似歹人,又一脸刨根问底的神情,舒妃不愿隐瞒。说出来也罢,总比将疑惑压在心中无法倾诉的好,再说先帝之事已经翻篇,她没做亏心事自不怕别人询问。
“当晚酉时贫尼用了晚膳去探望先帝,刚出藏春宫却发觉丢了只御赐的耳环,忙折回藏春宫去寻。结果听见先帝室内微有乱象,听宫人说不知哪个小太监失手倒了香炉,熏得乌烟瘴气,满屋子人睁不开眼。”
“贫尼当时未曾多想,只当麻烦便打道回府,没再寻耳环。结果当晚子时听闻先帝崩殂,实在蹊跷诡异。”
史之尧问:“香炉倒时,高贵妃在何处。”
“她当时不在藏春宫,听说是同朝宜公主去前朝见高将军了。”舒妃说到这里直皱眉,“你也知她素爱勾结娘家外戚,只手遮天的惹人厌,还好没看见香炉泼洒,不然小太监哪还有命活啊。”
史之尧拱手道:“多谢静元师父指点,有劳有劳。”
他命张晓泉送上一笼虎皮鹦鹉。
静元心中一亮。
世人只当钱财为宝,他却不似那些俗物。知道她久居深宫见惯珍宝,别出心裁的送了只解闷的活物。
舒妃接过鸟笼:“贫尼受了将军大礼,只当今日未曾相见。”
史之尧颔首:“正是此意。”
他行礼后转身离去,心中烦躁不安。
虽说有人暗中搞鬼,但没翻阅太监记档,怎能给崇宁胡乱安罪名?听静元口气便知高氏得罪过不少人,或者是旁人嫁祸也未可知。
心中疏解着,他愈发觉得不可能是崇宁所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