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居然拿我当挡箭牌
单亩亩已经完全适应了家里新的“氛围”——
如果“不听、不想、不看、不了解”也能算是一种适应的话。她把自己包裹在这层无形的茧里,倒也获得了一种奇异的平静。
季修衍看在眼里,心知这平静之下依旧是疏离的坚冰。
他明白,单亩亩能维持这种表面的“适应”,对他已是一种微小的进步,远胜于最初的抗拒。但离他渴望的、真正的接纳,似乎还隔着山重水复。
他不敢松懈,只觉得还需再加把劲,才能叩开她心防的一丝缝隙。
然而,对比最初她冷硬如铁的态度,此刻这份带着距离感的“适应”竟也让他心底悄然滋生出几分微妙的满足。
但是,流言蜚语总是无孔不入,跑得比风还快。
大人们的世界自有其复杂的规则,小孩子们不懂,也懒得深究。
但当一个十岁左右的陌生男孩,以那样醒目的姿态出现在“恶霸”单亩亩身边,还一声声亲昵地喊着“姐姐”时,足以在她们的小圈子里掀起一阵不小的波澜。
“亩亩,他是你弟弟吗?以前怎么没见过呀?”胖乎乎的小女孩湘苁拉着单亩亩的胳膊,圆溜溜的眼睛好奇地打量着不远处安静站立的季修衍。
单亩亩下意识地蹙眉,矢口否认:“他....不是。”
语气带着惯有的不耐。
“可他明明叫你姐姐呢.....”湘苁歪着,小声嘀咕,“不过…咦?他好像跟你差不多高哎?”
“他?”
单亩亩像被踩了尾巴的猫,猛地扭头看向季修衍的方向,带着一种被冒犯的审视——就在这一瞬间,她的目光凝固了。
阳光斜斜打过来,清晰地在她和他之间划出一道分界线。
那道线,不偏不倚,几乎是水平的!
一股难以言喻的憋闷感堵在单亩亩胸口。
怎么可能?明明不久前他还矮自己大半个头!这才多久?他就像吸饱了春雨的竹子,悄无声息地拔节,竟已与她平齐!这个认知让她心头莫名一刺,一种领地受到威胁的不快让她不自觉地撇了撇嘴,下意识地挺直了微驼的背脊。
就在单亩亩被这突如其来的身高“平起平坐”冲击得有点愣神的当口,季修衍已经走到了近前。
他的步伐很稳,带着不属于这个年龄的沉静。
“姐姐,”他的声音清澈平稳,目光专注地看着单亩亩,“苏姨让我们回家吃饭了。”
单亩亩刚张了张嘴,一声极具穿透力又略显沙哑的公鴨嗓便划破了空气——
“亩亩——!!我回来啦——!!”
这声音像只被掐住脖子的鸭子,引得单亩亩瞬间黑了脸,烦躁地吼回去:
“肖建国!闭嘴!都说了你变声期别鬼吼鬼叫我的名字!”
她简直想捂耳朵,每次听到都觉得有只聒噪的鸭子在她耳边嘎嘎乱嚷。
男孩像只刚学会撒欢的大型犬,笨拙又热烈地冲了过来。他的运动鞋啪嗒啪嗒急促地拍打着滚烫的地面,每一步都带着不管不顾的冲劲儿。快到跟前时,他脚下一个趔趄,手忙脚乱地挥舞了几下才堪堪站稳,却毫不在意刚才的狼狈,只是挠着后脑勺,对着单亩亩嘿嘿傻笑:
“哎呀,好久没见,太想你了嘛!……哟,香葱也在啊!”他这才注意到旁边的湘苁。
“不要叫我香葱!”湘苁气鼓鼓地跺脚,声音提高了八度,“是湘!苁!草字头下面两个人……”
“嘿嘿,知道啦知道啦!”肖建国敷衍地摆摆手,注意力瞬间被单亩亩身边那个气质截然不同的男孩攫住。他脸上的傻笑收敛了些,带着毫不掩饰的惊奇和一丝不易察觉的警惕,上下打量着季修衍:
“放假才几天?你旁边这……谁啊?”他下意识地往前凑了半步。
“哦,他是亩亩的弟…”湘苁抓住机会,赶紧开口介绍,试图找回话语权。
“你好,我是季修衍。”
清冽的声音再次响起,温和有礼,却精准地截断了湘苁的话头。季修衍的目光平静地迎向肖建国,仿佛没看到对方那点微妙的肢体语言。
湘苁一口气堵在胸口,气得直翻白眼。
现在的年轻人都这么没礼貌的吗?听人把话说完会怎样?!
“你好啊,”肖建国扬了扬下巴,报上大名,声音依旧沙哑却刻意拔高了几分,“我叫肖建国!”
“你不是说我妈叫我们吃饭吗?”单亩亩打断这莫名有点对峙感的寒暄,语气带着催促,只想快点离开这让她有点不自在的氛围。
“是的,”季修衍转向她,眼神瞬间柔和下来,“我们走吧。”
他微微侧身,朝着湘苁和肖建国礼貌地点了下头。
看着单亩亩和季修衍并肩离去的背影,肖建国浓密的眉毛拧成了疙瘩。他猛地扭头,压低声音问湘苁:“喂,你刚才说啥?他是…谁的弟弟?”
语气里充满了怀疑。
这才几天不见苏姨就给亩亩生了个弟弟??
湘苁看着那两个在阳光下显得莫名和谐的背影,也有些茫然了,她挠挠脸,不确定地囔:“呃…亩亩的?但是……是还是不是…啧,我现在也搞不清楚了。”
夏日的阳光炽烈如熔金,将空气烤得微微扭曲,氤氲着灼人的暑气。
沥青路面被晒得发烫,反射着刺眼的白光。
两个小小的身影走在上面,影子被拉长又缩短。季修衍的脚步不疾不徐,始终保持着与单亩亩恰到好处的半步距离。他微不可察地调整着自己的步幅和位置,像一道无声的屏障。每当单亩亩因为路况或分心而微微转向时,他那被阳光投射下的修长影子,总会提前一步,严严实实地覆盖在她即将暴露在烈日下的那半侧身体上,将她悄然纳入一片移动的阴凉之中。
九月开学季。单亩亩比季修衍大一岁,就读于市二中初三。按常理季修衍该读初二,但他成绩优异,上了两个月就申请跳级考试,并且以优异的成绩直接进入了初三的优质班。
如今单亩亩已不怎么排斥他了,前提是季修衍得遵守约定:
没有特殊情况,绝不能在学校叫她“姐姐”。
季修衍对此倒不介意,甚至觉得,能以此换来单亩亩的接纳,也算划得来。
因此,在学校里,除了单亩亩那两个最要好的朋友,没人知道他们的关系。
“叮——”下课铃响彻走廊。
二中不设晚自习,学生们大多家在市区,不少家境优渥的会请私人教师补习。所以下午五点,校园便热闹地散场。
单亩亩正收拾书包,眼尾瞥见季修衍的身影从她们班门口一闪而过。两人默契地没有打招呼——这是约定的一部分。
“你下课直接回家?”同桌湘苁眼巴巴地凑过来。
“嗯,不然呢?”单亩亩拉上书包拉链。
“好吧…那你陪我去买王叔家的雪糕嘛!”湘苁拽住她的胳膊。
“这都十一月了姐,不怕冻感冒?”
“哎呀呀,眼看就要入冬了,现在不吃更待何时!”湘苁不由分说,拉起单亩亩就跑,刚从厕所回来的肖建国连个衣角都没追上。
雪糕铺的玻璃门推开,一股甜腻的冷气扑面而来。单亩亩脚步一顿,目光落在铺子里一个熟悉的身影上。她近视,起初还不敢确定。
“你……怎么……”她哑然,话卡在喉咙里。
这时,一个女生从季修衍身后探出身来。女生扎着两股俏皮的小辫子,穿着三中的校服—这刚下课的点,人就从三中跑到二中来了,只能说明……她最后一节课很可能压根就没上。
“同学,谢谢你哟~”女生的声音带着刻意拉长的甜腻。
单亩亩瞬间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季修衍显然也难受,他迅速把裤兜里的东西整理好,面不改色地径直朝单亩亩走来。
“走吧。”他站定在她旁边,声音不高。
这还是两人头一回在公开场合说话。单亩亩立刻感到一道不善的目光扎在自己身上,那目光刺得她后颈发凉—她第一次知道,原来眼神也能这么有攻击性。
单亩亩心头火起,毫不示弱地瞪了回去,同时狠狠剜了一眼停在身旁的季修衍。
烂桃花!
居然拿我当挡箭牌!
季修衍看着她气鼓鼓快要炸毛的样子,忍不住低头抿唇一笑,颊边那个好看的单边酒窝恰好落入单亩亩眼中。
单亩亩简直无了个大语。她扭过头,一个字也不想说。
衣角被人轻轻拽住。单亩亩顺着那只骨节分明的手看去,只见季修衍无声地做了个口型:“我错了,帮帮忙。”
单亩亩没甩开那只手,只是猛地一转头,留给他一个气呼呼的后脑勺。季修衍强忍着笑意,快步跟上。
湘苁这时也买好了雪糕,正想追上去,手腕却突然被人攥住——是刚才那个三中女生。
“喂,那女的跟季修衍什么关系?”女生语气咄咄。
“嗯.....不知道..”湘苁挣开手,兔子似的溜了。
不知道你“嗯”什么“嗯”!女生气得跺脚。
“你还是别打他主意了。”一个声音插进来,是旁边倚着墙的男生,二中的校服拉链被他换成了黑纽扣,嘴里还叼着根雪糕木签。
“为什么?”
“他……看不透。”男生语气平淡。
“你怕他?”女生语带讥讽。
男生抬眼,没什么情绪:“离他远点吧,他不是随便能觊觎的。”
“呵,亏你还是你们二中的校霸呢。”女生嗤笑一声,把手里没吃完的冰淇淋丢进垃圾桶。
男生望着她怒气冲冲的背影,又瞥了眼前方
渐渐走远的三个人影,像是想起了什么,低声自语:“他可不是什么温顺的绵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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