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元最近好几次找崔弄璋聊天,想探一探男孩的口风。
他跟妹妹不在同一个年级,可是纸包不住火,如果他看见崔弄瓦坐在别的教室里读书,回去就告诉父亲的话,等他爹反应过来都是宋元和梁春霖搞的鬼,就算遵守保证书上的约定让女儿来学校,也有的是法子让她在家不好过。
让宋元意外的是,他低估了哥哥对妹妹的情谊。早在开学第二周崔弄璋便清楚妹妹是来上学的,不是来打工还债,回到家里也没跟父母说实话。
就说崔弄瓦给学校打扫卫生做午饭什么的,空闲时也帮老师干点零碎活。此后他爸妈权当女儿是个陪读的书童,也不太计较此事了。
那天上午趁两节体育课连上的空当,宋元外出采购。
正好梁春霖和别的老师都有课,崔弄璋就自告奋勇帮宋元提东西:“老师,我不想踢足球,我可以跟你一起去吗,我力气可大了!”
宋元看这黝黑的小子赤诚得很,他说:“好吧,不过没有劳务费哦。”
“老师,啥叫劳务费?”
“就是根据劳动给你的报酬呀。”
“我可不要那个!”
“哈哈哈哈,那我们走吧。”
“嗯!”
宋元大声跟人砍价的时候,崔弄璋每每先把袋子抱在自己怀里,一副要是宋老师说不过对方他就拿着东西先跑的架势,快回来时,他大包大揽走在前面,那模样活脱脱一个倔强的小大人。
宋元见此,便在商店买了根火腿肠作为奖励给崔弄璋。眼看他高兴地活蹦乱跳,却腾出一只手把火腿肠装进兜里。
宋元说:“你不方便的话,我给你剥开。”
崔弄璋仰起脸回答道:“不,老师,我要回去吃。”
宋元心想,小孩子就是这样,有什么好玩意儿就喜欢在同伴之间炫耀一下。
这种环境下,不患寡而患不均。他嘱咐崔弄璋:“那你回去不可以说是老师给你买的,要不然下次不带你出来。”
崔弄璋有些着急地说:“我不会的!宋老师。”
宋元摸摸他的头,等着他接下句:“君子一言……”
“驷马难追!”
“真聪明!”
校长给孩子们盛粥时,崔弄璋正在座位上四下打量,同时,他的手在餐桌下把那根火腿肠拧成两半,趁低年级排队从他身边走过去,崔弄璋快速将多一点的半截火腿肠塞到崔弄瓦手里。
转眼,宋元看到崔弄瓦和紧挨着她的陈念一人一口分着吃了哥哥给的东西。
吃过午饭,看兄妹俩满操场追着玩儿,宋元心里再也不堪忍受对赵恩艺的挂念。
三年来他不曾跟亲友联系,用学业和兼职填满生活,如今他也用适可而止来劝自己。都过得这么辛苦了,别再画地为牢为难自己啦。
她刚进入大学校园吧?高考考了多少分?读了哪一所学校?
有没有谈男朋友?男的都信不过,万一她被骗了怎么办,那还不如便宜了徐嘉杰,不不不,便宜谁也不行。
她会不会怪他这个当哥哥的?梨柯呢?关祁呢?徐嘉杰呢?还有……
是时候接受过去了吗?
还要懦弱到什么年月?
宋元在来势汹涌的回忆中,懊悔毕业时困在自尊心里而放弃那些重要的人,有的人错过就真的错过了。
如果重来一次,他可能还是会逃,但还会逃这么久吗?
宋元在心里自嘲,如今他的脸皮简直不要太厚,狂傲到敢收拾一切烂摊子,哪还理会别人的三言两语。面子不面子的,还不如一双鞋垫子值钱。
他拨通小本本上的几个电话,在操场上手舞足蹈说了一中午的话。没有人去打扰他,这里不管是谁,都乐意看到如此欢快活泼的宋元。
这一天,除了程弋,大家都很开心。
宋元跟赵恩艺和梨柯取得联系后,回过神也给关祁和徐嘉杰俩人去了电话,唯独程弋被他落下。
他不了解程弋想要找到他的坚定程度,所以他只要他冒一丁点泡,程弋就有本事弄清楚他在哪儿,哪怕他压根没对这几个人提起支教的具体位置。
不管是新电话号,还是所在大学,亦或是一些听起来不那么关键的信息,单让程弋掌握其中任何一样,都足够他重新暴露在程弋的视野中。
他以为的半隐匿状态,对程弋而言,不过是查找一下信息便能揭开的面纱。
程弋早该想到宋元会去陈家墺附近,可他又怎会平白无故想到,在此之前他都不知道宋元读的是师范大学。
这一次程弋不敢再轻举妄动,他怕贸然出现会更糟,他怕面对宋元会不由自主地刻薄起来,毕竟他的想念中还掺杂了别的东西,气愤?怨恨?他说不上来。
那会儿,徐嘉杰第一时间向他报告重磅消息:“程弋!宋元给我打电话了!你听到了吗,程弋!我靠,太不容易了啊!”
程弋一时无法表达内心的狂喜,他热泪盈眶地跟徐嘉杰问七问八之后又问:“你听他情绪怎么样?”
徐嘉杰努力回想道:“还行,挺稳定的。”
“有没有问我?”
“没有。”
“妈的。”程弋极为罕见地爆粗口。他在心里发誓,再见面,他一定要紧紧抱住宋元,然后干死他。
一天中午,梁春霖跑来告诉宋元一件大喜事:“小宋老师!快随我来!有人给学校捐献物资,我们去清点一下!”
宋元看到校门口的卡车,惊叹道:“我天,这么多!”
另一个老师接话:“这是谁把仓库搬来了?”
梁春霖检查手里的单子,回答道:“噫,奇怪,捐助人咋是匿名的啊?”
一车又一车的东西,让全校师生不停地卸货,连下午都没能正常上课。
梁春霖满怀信心地感慨:“哈哈,看来咱这个冬天能安生度过了啊!”
天不遂人愿,梁校长也就高兴了一阵子。
十二月初随着大雪纷飞,来上学的孩子越来越少,每个班级都是稀稀拉拉坐几个人而已,梁春霖对此无计可施。
一是上学的路不好走,二是跟此地恶狼吃人的传闻有关,谁还敢硬劝孩子来学校?
提前放寒假吗?这也太早了,而且这场雪远没有以往来得张扬,还是等雪停了再念半个月书吧,赶在元旦假期给学生放掉。梁春霖如是考虑。
于是,他和几个老师一一打电话去通知学生,下周一雪就停了,到时候恢复上课。
到了约定时间,崔家兄妹和陈念三人消失在上学的路上。
当宋元跑到陈念家里问情况时,陈妮说:“她照常去上学了啊,怎么啦?”她还想泡壶热茶让小宋老师坐下暖暖身子,宋元就风尘仆仆地赶往下一家。
听到弄璋弄瓦不见了,俩孩子的妈立即坐在地上放声大哭,崔伟峰则上来撕打宋元,嘴里不停地怪罪他:“都怪你,非要他俩大冬天的去上学,一个不够,两个全搭进去,你满意了吗?”
听到这里,他老婆哭得更凶:“这怕是上学的路上遇到狼,被掏空吃了呀!啊,我的孩儿,你把孩子还给我!你教完就跑了,你让我们怎么办?”
这里每年冬天都有人莫名其妙地消失,等被村民找到尸体后,发现死者的腹腔都是空的,由此流传着狼把人叼走吃的故事。
幸亏梁春霖追来得快,不然这一回宋元真的要被崔伟峰失手打死了。
老梁目测宋元的伤情比上次严重得多,便不跟崔伟峰多掰扯,他动作小心地背起宋元,打算先把人送到县城里的医院再说。
宋元口齿不清:“去、去诊所,找老吴,别去医院……”意识逐渐变模糊,他也记得钱要省着花。
梁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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霖不让他说胡话:“我的天老爷,你想死在老吴那儿吗,现在找他没用!他能把我剁碎了喂狗!小宋,你千万不能睡啊,再坚持一下,走到前面就有车了!”
宋元的意识在身体的颠簸中不断下沉,他再次进入那个反复出现的梦境,梦到程弋哭着问他为什么要放弃。
每当他想触碰程弋因为生气而变形的脸时,就听到程弋说“你让我觉得恶心”。
宋元在医院整整昏迷两天。
上午醒来后,宋元忍住头晕,赶紧让老梁帮他给手机充电,这时守在一旁的老吴竟开起玩笑:“你手都这样了,还玩手机呢?”
“不,我得回消息。”果然,宋元刚开机,就看到赵恩艺一百多个未接来电。
要不是医院管得严,老梁是真想把旱烟拿出来抽几口。
他垂下头懊恼道:“已经过了48小时,今天一大早镇上的派出所立案了,警察从监控路段看到,有一辆白色面包车前后进出了陈家墺和崔家村多个地方的村口,然后仨孩子不见了。这哪是狼吃人,分明是被拐跑了呀!而且我们搜完山,啥也没有!”
梁春霖站起身:“唉呀,那辆面包车开进县城就消失了,现在是县公安局管这件事。我上午跟崔伟峰一起过去的,他在局子里到处骂娘。”
宋元急切问道:“什么叫车开进县城就消失了?”
老梁努力让自己表达清晰:“县公安说,嫌疑人故意把车辆开到监控拍不到的地方,到目前都没有再露头,应该是藏起来了。查了这两天的过路车辆,也没查到那俩人贩子拐带孩子出城。他们还说接下来沿路加强部署警力,嫌疑人不大可能选择在这个时候逃出。”
宋元越发头疼:“也就是说,他们正在县城里的某个地方躲着。两天过去了,今天已是第三天,陈念他们怎么样了呢……一定要尽快找到才行。
什么狼把人掏空吃掉,大概是被不法分子摘了器官。恐怕这次不单是拐卖人口,会不会牵扯到贩卖人体器官的事啊,这样的话……”
宋元不敢再想下去了。
梁春霖有些愧疚地说:“小宋老师,我打算在城里找一找孩子,正好有几个亲戚能投靠。你伤得这么重,我只能拜托老吴抽空从镇上来照料你了。”
老梁被迫给全校提前一个月放寒假,他要是不找到孩子,以后谁还敢上学?如果走在上学的路上会被残害,那么知识再富有光辉,也没办法吸引人们。
躺到下午宋元浑身难受,他实在受不了干耗着,勉强走到前台去办理出院,却被告知:“先生,你需要住院一周,这边显示已一次性全部缴清。”
他纳闷了,梁校长一穷二白哪来的钱给他交住院的费用,崔伟峰也不可能赔医药费啊?
宋元不知道,梁春霖把家底子都从老婆手里抢过来,等到缴费却听工作人员说了同样的话。他俩最后都默认是老吴交上的。
“您好,我不住了,把住院费退给我。”宋元语气生硬实则心里没底,害怕退款请求被拒绝。
“不好意思,请遵循医嘱。”工作人员回绝得干脆利落。
“听不懂人话吗!老子不住了!你就说,今天这个钱到底能不能退!”宋元硬着头皮闹事,若不是得抓紧时间找人,他也不想扮演这种角色。
宋元深知刚才的音量一定会吸引很多人在他身后围观,所幸他的如芒在背到底还是换来了“待医院审批结束后,钱原路返回账户”。
在宋元转身回病房的一瞬间,他身后几米处有一个人影闪进了楼道。
过了一会儿,护工走到楼梯间对那个高大的人影汇报:“你让我暗地里看护的患者,正在收拾东西出院,这下怎么办呢?”
对方说:“就到这儿吧。”护工接过钱道谢。
他离开时心情愉悦极了,是谁没干两天活还拿到了工资,嘻嘻,当然是他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