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弋走后,万之霏托着下巴,百无聊赖地对他留下的电话号码发呆。
四周一片漆黑,只有吧台亮着,在灯影的映衬下,老板娘的绰约风姿一览无余,空调的阵阵冷风也彻底激发出她心底的寒意。
万之霏年轻时,是个家境优渥的名媛,十八岁出国学艺术,二十二岁回国就得到她脚下的这块地,二十三岁在香港赛马会遇见一表人才的程康乾。
不到三十的他来香港跟客户谈生意,只要搞定这次重要合作,往后的发展就会顺风顺水,程康乾也即将在事业上拥有自己的一片天。
那时万之霏亲眼看见一个漂亮女孩上前搭讪,却被他无情拒绝。
感受到来自后方的目光,程康乾回头,发现还有一个更漂亮的女孩子正在笑意吟吟地探究他。
他们一见倾心,一起在香港待了大半年。
万之霏坐在程康乾腿上撒娇,她拨弄自己的一小束头发在他脸上轻轻划过,她已经被冷落超过半小时了。
程康乾拿她一点办法都没有,只得宠溺地哄着:“乖,别闹,是不是饿了,等会儿开完会带你去吃饭。”
等餐厅的小提琴手一曲奏罢,万之霏放下刀叉,嗔怪式地问程康乾:“我们什么时候回去呀?生意上的事儿还没搞定吗?”
程康乾轻抚她细滑的手背,说:“嗯,要不了多久,年底之前应该……”就在这时,妻子愤怒的脸庞出现在万之霏身后两米处。
“啊——!”万之霏失声尖叫道。
一只高脚杯砸到他们的桌上,程康乾拿西装外套急忙护住万之霏,他的手被玻璃碎片深深割破。
薛琪放开手里的三岁小孩,上来撕扯万之霏的衣服和头发,嘴里骂着让她在大庭广众下无地自容的话。
这就是她和程弋的第一次见面。
如果那几年她没有待在国外,那她自然知晓本地发生的大事件,比如程薛两家的联姻。可她向往自由,又太年轻,对这些事情不甚关心。
程康乾满足万之霏对男人的一切幻想,直到后来很久,她都认为那一年的他具有致命吸引力,年轻有为,帅气多金,温柔绅士,是第一个和她有精神交流和共鸣的男朋友,是她的命中注定。
可程康乾已有家室,所谓的真爱到头来是一场骗局。
婚前,程康乾就心知肚明自己不爱薛琪,但他为了振兴家族企业可以义无反顾地娶她。
坏就坏在薛琪狂热地爱他,对他的控制几近变态,不让他和除她以外的任何一个女的说话。幸亏他妈死得早,不然也不能幸免。
久而久之,程康乾实在受不了她,便动了离婚的念头。薛琪怎会不知他那点心思,于是想方设法怀上了程弋,用孩子生生捆绑住他。
有一次程康乾和员工吃饭,因为里面有一个女的,她就要发疯掐死婴儿床上的程弋……
程康乾被迫为薛琪守身如玉,渐渐他习惯了被束缚,即使远赴香港,薛琪也专门派助理盯住他。
前不久助理的老婆要生孩子,请假回家半个月,趁此机会,程康乾把第一次给了万之霏。
第一次出轨。
等助理回来后,程康乾想办法策反了他,给他很多实际的好处。在助理的有力帮助下,程康乾和万之霏幸福了大半年。
程康乾喜欢万之霏,可他根本不敢说出真相,怕她要断掉这段关系,想着能瞒一天是一天,直到他被疑神疑鬼的薛琪当场揭穿。
他的心太不安分,回到家后还是对万之霏念念不忘,几次偷偷联系未果。
“我离婚去娶你,好不好啊?”
“你等我处理好这些事情。”
……
这些短信,万之霏从未回复过,道德感支撑她不跟有妇之夫再有牵扯,但她心里太清楚不过,她是真的期待程康乾能自己处理好,再清白地来到她身边。
一年过去了。程康乾还会不时给她发短信,却只字不提离婚的事。
“还在加班,我真的好饿啊。”
“今天的晚霞特别好看。”
“我又来香港出差了。”
依旧只看不回,看着看着她的眼泪就掉下来了,她幡然醒悟,他和薛琪有利益关系在,是绝对不可能离婚的。而程康乾不会承认,或者他都没有意识到,他不堪孤单寂寞,拿她消遣罢了。
还以为是真爱呢,好笑。
万之霏后知后觉,才省悟自己真是愚蠢至极。
不管出于什么理由,程康乾选择婚内出轨,就足以证明他不值得托付。欺骗和伤害早已成立,是她的不舍,弱化了他的罪行。
那些被爱包裹的谎言,原来只是一种耽误。
万之霏做出一个后悔半生的决定,她要跟程康乾正式告别。
那一次他们又被薛琪抓个正着,明明得体地约在公共场合,明明从今往后再无相见之日,可薛琪还是既保护好丈夫,又让她身败名裂。
从此大家一片通透,这个有钱人家的女儿也是个骚货,死缠别人的丈夫不撒手,也不管人家夫妻俩还有个孩子。
街头巷尾只有一种声音:“天哪,她也太不要脸了吧,怎么这么下贱啊!”
面对流言蜚语,她百口莫辩。也不能去任何一个公共场所,如果被认出来,那等待她的只有公开处刑。
万之霏太理解宋元如今的处境,因为她当时做出了同样的举动。
她逃到外国,不敢直面发生的一切。往后的几年时间里她不敢回去,都是父母从国内来看她,在一次飞机失事中,世界上最爱她的两个人丧生了。
最终她还是坚强地回到这座城市,给爸妈操办后事,也在这里重新生活。
万之霏才是最想找到宋元的人。她想告诉宋元,自尊心这种鬼东西,就是用来摔坏的,多摔几次就习惯了。
不断受挫,不断修补。不断粉碎,不断重塑。
她在心里对宋元说:“等你明白它是可再生的时候,就会觉得人言可畏简直是笑话。只要你没有做错。”
万之霏又摇头,仿佛撤回了她对宋元说的肺腑之言。
不止今天,以后他还会遇到很多坎,吃很多苦,失去很多东西,不用别人告诉他,宋元早晚会懂得,抛弃自尊看开一点,才能冲破现实的困境。而且生命里有的是比它更重要的存在。
时间是个好东西,能缓解一切难堪。
她拨通号码,徐徐说道:“是我,见一面吧,你知道的,我一直在这儿。”
十八岁,正是穷困潦倒的好年纪。
来到新城市,宋元先前往郊区的一个小寺庙当义工,这样只要干点体力活儿就能解决食宿问题,他想歇一阵子,再去找个咖啡店兼职。
宋元把手伸进书包,摸了摸夹层中的银行卡,这里面有他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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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第一年学费和妈妈再婚前给他的一笔生活费,顿时觉得心安不少。
不过宋元没待几天就跑路了,他无法忍受那座庙里一天到晚都在刷小视频的老和尚。
最糟心的是老和尚满嘴跑火车,参佛的境界可以说是低到离谱,动不动腆着一张大脸,给他灌输这个灌输那个。
数不清有多少次,宋元心里笑疯了,表面上还得装出受教的样子。
一天早上他在扫落叶,和尚信步走过来说:“宋元,你不是考上大学了吗,可是我要告诉你一个真相,众生都说知识改变命运,其实是信佛可以转变命运。”
此话一出,宋元请他答疑解惑。
和尚马上摆出一副洞悉世间万物的姿态,他抬头看天,又闭上眼睛,长舒一口浊气说:“因为遁入空门,就再也算不出来命了。”
每当这种时候,宋元真的是以为和尚在跟他开玩笑,可他一看和尚端着的身段和表情,才发觉这人是严肃在讲的。
他越是不理解但尊重,和尚就越变本加厉,直到有一次,宋元在撤供饭,和尚又又又来了。
宋元听他一本正经地瞎扯:“儒教和道教都是不行的,只有佛教才是最现实的。你看那苏轼,熟读圣贤书,烦恼还是没有断,你说学了儒教有什么用?还有道教……”
宋元受够了这个脑子不好使的和尚,不管起先说的什么佛理,后面都能绕到排斥异己上,而且酷爱用佛教最上乘的义理攻击儒家最糟粕的东西。
和尚说:“儒教里的卖儿孝母,是什么垃圾思想,我们佛就不这样,不主张愚孝,就应该用佛法教孩子,不要用儒教的弟子规。”
他每次笑笑不说话,都让和尚感到欣慰。
几天以后,和尚的横空一句“你知道吗,《逍遥游》其实是如来佛写的”,彻底让宋元下定决心离开这里。
他没跑远,去了附近的一座新寺庙,经过那个令人讨厌的老和尚,他这回想体验一下正儿八经的清修。
这座庙规模很大,宋元中午来时,住在庙里的人正在午休,他把行李放在山门,自己背着书包在庙里闲逛。
入山门后,宋元径直穿过天王殿和一片规划整齐的小菜园,登上几层台阶便来到大雄宝殿前面的空地,他打量一圈,四下无人,便进去参拜。
大殿里,正面映入眼帘的是三尊恢宏的金身佛像,宋元不明白为什么他们面部长得都一样,难道重要的话说三遍,重要的佛供三尊?
很快他就打消这个可笑的想法。
这应该是供奉了三个不同的佛,因为最右侧的那尊佛像下面有一张特别的供桌,跟另外两位完全不同。
桌面看起来非常讲究,在蓝色桌布的外圈供着多瓶鲜花,中间部分从下往上依次摆放很多排东西,七个冒烟的香炉,七个盛着灯油的琉璃碗,七个装满清水的琉璃杯,七个放有橙子的琉璃盏,不止这些通体靛蓝和供烛相映生辉的琉璃,再往上,还有大量的常见药物,感冒灵和板蓝根之类的,最后面一排是整齐堆放的瓶装矿泉水。
殿堂的两边还有诸罗汉护持,背面是四尊菩萨像。
目光所及,皆不染尘埃,足见供奉之人的用心。
宋元礼佛三拜后,回到山门等侯。
“哎?请问你是宋元吗?到的这么早,你怎么不给办公室打电话呀?”他身后响起真诚的问候,来人正是刘师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