钰瑶在屋中蹙眉沉思,脑中仍是方才情景。一抬眼,窗外一片红色枫叶被风送来,落在窗台外,片刻后又无声的被风送离。
她目送它离开时飞舞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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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黑衣人一拐进个小巷,一道身影落在他身后,一丈之遥跟着他。
“人,处理了吧。”黑衣人平静的说,已无方才的嬉笑,冷淡得仿佛换了个人。
“是。”一眨眼的功夫,那道身影便隐于黑暗中。
黑衣人还未出这个巷子,那道身影便又折回来,“王爷,不好动手,那姑娘出去了。”
“出去了?”他朝巷口的马车走去,脚步未停,声音低沉,“干什么去了?”
“拿了账本和算盘,像是在理账。”
“大晚上的不睡觉,算账?”黑衣人轻笑了两声,却听不出半点情绪,笑意冷淡至极。
“王爷?”暗卫迟迟没等到接下来的话,只得低声问道:“那安神香…还放吗?”
黑衣人已经走到了马车旁,侍卫放上脚凳掀帘,他上了马车,马车缓缓行驶。
片刻,车内传出声音,“罢了,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她若是一夜不睡,不放就不放吧,无所谓,随她去。”
“是,”暗卫跟着马车,“我们的人这几日还会一直盯着客栈。”
“嗯。”车内传出简短的应答,声音不大,却带着不容置喙的威压。
马车徐徐前行,往王府而去,辘辘声中,夜色更深了几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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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这边客栈里,钰瑶被这么一闹,彻底睡不着了,索性拿了披风,轻手轻脚下了楼,绕过院子,独自一人坐到了客栈后院的桂树下。
晚风拂来,透着点初夏的温润与薄凉,她仰头看着天上点点星辰,心事也像散开的银河,纷乱无章。她此次离家,实为出逃,躲避正在和她议亲的赵家。她和赵家公子素未谋面,实在无意和他的婚嫁之事。她有一下没一下的翻着眼前的账本,撑着脑袋,时不时揉揉眉心,这账都是谁记的,乱的连算盘都省了——根本没法算。
她手指轻轻的扣着桌面,正盯着一个数字出神间,忽听“咯哒”一声,墙头一影翻身跃下。
她一惊,几乎要站起来喊人,来人却先出声了——
“嘘,是我。”那声音带着笑意,却极轻极柔,“别喊,我不是坏人。”
这句话怎么听着这么耳熟?今晚这是第几个人说这话了?
林钰瑶打眼望去,只见月光下,一位身影婀娜的女子站在桂树阴影下,披着一身浅色轻裳,长发束起半绾,五官精致如画,月光给她披了曾朦胧的光辉,在这夜色里竟有几分仙人般的不真实。
“神仙姐姐?”话刚出口,林钰瑶立刻懊悔,几乎就要确定自己娘曾经说的是真的,她真有这痴病。
那女子显然是听见了,扑哧一笑,朝她走来,手里拎着个包袱:“拿着,送你的。”
“……你…谁啊?”钰瑶警惕地往后退了半步。
“你可以叫我绾绾,这里面是一百两,送你了。”
林钰瑶瞪大眼睛,彷佛在听天方夜谭。今晚是走了什么运,可真热闹,有爬墙的,有送礼的。
“我不认识你,再说这银子……”她想说来路不明,却又觉得在冒犯眼前这位神仙般的女子。
彷佛是看出了她所想,“你放心,这银子绝对清白,只是我如今用不上,带身上累赘,扔了又可惜,不如送给有缘人。”
“你可以送去官府。”林钰瑶摇摇头,努力压制自己不合逻辑要答应下来的冲动,因为眼前的那张脸,太美太梦幻,让她觉得对方说什么都对。
“那样我就暴露了……”绾绾话一出口便觉失言,立即噤声,低垂睫羽掩住神色,似有什么难言之隐。
片刻,她眸光一动,带着点调笑的意味:“你不收,可别后悔啊。我一向出手大方,但缘分这种事,只给一次。”
林钰瑶再摇头,目光落在眼前那张倾城倾国的面容上,仿佛要用尽全部的自制力,才能不被这份风华撼动心神。
绾绾似乎没想到她会真的拒绝,眼里闪过一丝意外,但旋即扬起唇角,笑得像风掠水面那般轻柔,“你真有意思,我看你算账算半天了,以为你在发愁银子的事呢。”
钰瑶一愣——自己竟又被人盯了半天,竟然毫无察觉?
而且这是今晚第二次了!
这怎么可能呢?她的身手向来得师父称赞,京城里也没几人能与她过招。如今竟迟钝成这副模样,是不是……路上那场烧把脑子给烧坏了?
她越想越不对劲,心里竟生出几分忧虑:明日若有空,得去医馆瞧上一瞧才好。
眼前这位神仙般的女子看她没说话,没再强塞,一脸正色的瞧着钰瑶:“既然不想欠我,那当我欠你的,行吗?总之,我不能把它送去官府,有人在追我,这银子送到官府,就知道我在哪了。”她说的郑重。
官府的人在追她,她是女逃犯?钰瑶上下一打量,不像不像,这天仙般的女子看着未及弱冠,却自带一副雍容华贵气质,怎么看也不像犯人,也不像贼人。
彷佛心灵感应似的,那女子又莞尔一笑,钰瑶被这一笑晃了眼,彷佛花园里百花齐放,光影明艳,竟看得直直发怔,半晌挪不开目光。
“哎,你想哪去了?算了,告诉你也无妨,有我不喜欢的人非要绑了我成亲,我不愿意,便逃了。这银子本就是我的,大部分我都换成了方便带的银票,只这些银子我拿错了,不好出手,极易被人循迹查到。”
钰瑶一时竟没听清她在说什么,只望着对方朱唇微启,眉目含笑,心神早被牵去,竟恍然如梦。过了片刻,才讪讪回神,轻咳一声道:“啊?你方才说什么?我没听清……”
绾绾一双如秋水般的眸子瞧着她,神色既困惑又似有些怜惜,彷佛遗憾她年纪轻轻却有耳疾,叹了口气,索性又耐心地复述了一遍。
这下钰瑶听明白了,闻言倒是一奇,逃婚,这和自己不是一样吗?她心里不由得轻轻啧了一声,逃婚年年有,今年尤其多。
“你若实在不愿收,便过几日帮我悄悄散了,也算积德行善。若是实在不安心,交给官府也行。到那时候,我早走得远了,便是循着这银子,也未必追得上我”
林钰瑶微顿片刻,终是轻声道:“好。”
绾绾听她松口,眉眼一弯,抬头望了望夜空,星子沉静如洗。“你就住这对吗,多谢你相助,若我他日回来,定会好好谢你。”她顿了顿,又问:“你叫什么?”
“林钰瑶。”
“记住了。”她轻轻一笑,“谢谢。”说罢,她忽然一个转身,几乎无声地跃上院墙,一如先前来时那般轻灵无迹,片刻之间便已不见人影。
林钰瑶久久站着不动,仿佛刚刚的一切只是场梦。可那包银子静静躺在凉亭边,沉甸甸地提醒着她——这不是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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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是今年,不对,这个月,啊不,就昨天,有人告诉钰瑶她会在来到莱福镇的第一个晚上,辛苦的在花园里挖坑,她会只当笑话一般,撇撇嘴角礼貌一笑。
可现在呢,她正撅着腚,头埋在墙根边的杂草丛里,双手沾满泥土,给这一包袱银子挖个洞埋起来。
她不能把它们就这么带回自己房里,这要是日后被发现自己屋子里有这么一包来路不明的银子,可说不清楚。虽说方才那女子言明,银子由她自行处置,但她并无动用此钱的打算,自然也不必将其带回去,平白惹出不必要的风险。至于店里账面混乱,但毕竟是沈家的产业,银契自有沈家负责。退一万步,埋在这里,真以后这银子被发现,被人问起,她可以一问装惊讶,二问演不知,她甚至连借口都想好,就说意外发现,许是房子不知哪任主人埋下的。
好不容易心惊胆战,一挖三回头的埋完银子,她这才咬牙承认,方才下楼的决定,十足是个错误。都怪那个奇怪的黑衣人,也怪她自己——这账本什么时候不能看,睡不着在房间里待着,岂不比现在跪在泥里强。说不定她不下楼,刚刚那位天仙般的女子自己施个法术就把银子埋起来了,自己也用不着遭这份罪。埋完银子,她又踏了几脚,细细收拾一番,确保此处看起来和周围没什么两样。此时夜将尽,鸡未鸣,远远传来打更人的声音,正是五更,天还未破晓,万籁俱寂。
远处东方微白,她轻手轻脚的上楼,这一晚她心里装了许多事,沾上榻时,还在想明日需问的一桩桩一件件,也不知何时自己昏昏沉沉的阖上眼睛。
她睡的很累,好像梦里还在挖土抓泥。梦里出现好些人,但都很滑稽。
梦中出现了不少人,却个个荒唐滑稽。
一会儿是梦清和慕大哥拉着她喊:“快来,这屋里埋着好多金子!”边说边挥锄挖土;
一会儿又变成那个黑衣人,脑袋上插着一根黑色羽毛,自称是天仙下凡,要她带他回天庭;
一转眼,那位绝色女子也现身了,拉着她飞奔,身后竟跟着一群满地狂奔的……向日葵!
钰瑶被他们左拽右扯,稀里糊涂地跑着,不知何时,眼前忽然现出一座长长的白桥,洁白如玉,通往看不清尽头的远方。
四周突然一片空茫,只剩她一人。她仿佛看见桥的那头,有谁正静静地等着她。
她奋力奔去,越跑越快——可还未抵达,桥突然“唰”地一声消失了。她整个人失重般跌入河中。
冰冷扑面而来,她下意识开始游泳,竟还在梦中暗自庆幸:还好自己不是个旱鸭子。
钰瑶这孩子一晚上已经被吓傻了,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啦哈哈~
没办法,谁让她今晚遇见的一个两个功夫都好的不得了,她发现不了他们也是正常正常[无奈][无奈][无奈]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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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埋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