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莱福客栈》 第1章 雨夜逃离 雨夜。 “你真的要走吗?”沈梦满脸担忧,不时透过窗缝往街上望去。楼下屋檐下站着林家沈家的家仆,在雨幕中融入了夜色和寒意,一动不动,像风雨中立着的石人。 街尽头有家桂花栗子糕做的特别好,是她们从前一块儿游街时爱吃的点心。沈梦今儿特意买来,到现在还是热热的,她拿隔油纸包着,塞进林钰瑶的随身小包里。“吃的帮你塞小包里了。” “嗯。”林钰瑶最后检查一遍自己的行李。屋檐边雨水湿答答敲在她心上,她看着沈梦的愁眉苦脸,宽慰的朝她一笑“好啦,我很快会回来的,又不是再见不到,只是出去避避这阵。” “对,过一阵,你回来服个软,这事也就不了了之了。”沈梦满怀期待。她又看了眼窗外的天色,皱眉,“快走吧,再迟天就太晚了。” “走了。”她抱了下沈梦,比平时都用力些,唇边欲吐的“谢”字终究咽了下去,只抬手轻拍她的背。她们之间,有些话,早已无需言说。 --------------------------------------------------- 雨越下越大了,夜深人静,街灯昏黄,恍若旧画凝脂上的一滴泪。 林钰瑶背着小包,从客栈后门轻轻推开那扇吱呀作响的木门。门后的石板路已被雨水冲得湿滑,她深吸口气,提着裙角,踩进夜色中,不敢回头,只听得客栈屋檐上雨水滴落,似在数着她的脚步。 林、沈两家的守卫分守在客栈的前院与街角,她早早探清路径,此刻绕过柴房,贴着墙根,一路小跑出巷口。途中一狗吠声突起,她心脏骤紧,低身躲在一口废井旁,静静屏息。 风吹来桂花栗子糕的甜香,这是沈梦留给她的安慰,也是这场逃离最温柔的告别。 一个时辰后,她乘上赶往郊外的马车,车夫周有成是沈梦托人安排的。车帘外是雨幕,帘内是她攥紧的掌心。未知前路风雨几重,但莱福镇三个字,如风中烛火,尚存一缕未被风雨侵蚀的暖意,引她踏上此趟流离之旅。 马蹄踏水远去,声声渐远。风携雨丝,路逍逍。天地模糊在一片薄暮苍茫之中,她合上双眼,只盼此行能得片刻安息。 ------------------------------------------------------------------------- 车行了三日,路途颠簸,雨未停过,钰瑶一连数夜未睡安稳,第三日傍晚,便开始发起烧来。 车夫原想着再赶一程,夜里就能投宿小镇,却见她脸色苍白、额上冷汗,便劝她先在前头不远的一处破庙歇一歇,说方圆十里就数那儿能避雨。 庙已年久失修,歪斜的门梁被几块石头勉强顶住,屋檐处漏了雨,庙中只残存一尊无名泥像,香炉倾倒,灰尘厚积。她实在有些支撑不住,勉强靠着庙墙坐下,衣衫半湿,额头发烫,闭眼间神思已乱。 他们刚进庙,便听得庙门外传来一阵车轮碾过积水的声响,伴随着几道含糊低语,声音簌簌,隐在风雨之间,听不真切,不知来者几人。林钰瑶与车夫彼此对望一眼,不由警觉起来——夜深雨重,此地偏僻,前方不远还有小镇可投宿,他们来此,实是因她病重所迫,受不得颠簸。如今又有人至此歇脚,未免也太巧了些。钰瑶虽然烧的迷迷糊糊,但心中早将话本里强盗匪人的情节演了好几出,一会儿是夜劫商旅,一会儿是拐卖良家的贼人戏,越想越乱,连呼吸都不自觉紧了几分。 门被轻轻推开,一道人影缓缓步入昏暗的庙内,“见外头拴着车马,没想到这深夜这里还有人落脚,打扰了。雨夜路远,只得借宿一晚,明早我们便离开。”声音低沉温润,如古琴绕梁。 钰瑶烧的迷糊,但仍被这声音吸引的看去。来人身着青衫,脸上虽带着几分旅途的疲惫,却难掩一份从容气度,卓尔不凡,叫林钰瑶不由的多看了两眼。谁知那人也似有所觉,目光淡淡投来,她心头一紧,忙慌乱的假作无意地移开视线,落在他身后的两个小厮身上。只见那两人穿着朴素,打扮得像书童,但眉眼间带着戒备,行为利落沉稳,透着几分干练与警觉,分明不像寻常书童侍从,更像是她曾在王府见过的那类贴身侍卫。 地面潮冷,那几人各动手,把角落的枯叶杂物推开些,庙内狭小逼仄,只得寻了处离她和老周不远、相对干净的地界坐下歇息。没多久,为了驱寒,对面的两名侍从与周有成又一同拾些未被雨浸湿的枯叶干柴,在他们中间的小炉中升起了火堆。火光跳跃,驱散了些许寒意。 周有成是个自来熟的性子,便主动跟对面侍从俩搭起话来。 “你们是哪儿人啊?从哪儿来,要往哪儿去?” 这类路上常问的问题,对方也都应得模模糊糊,只说了几个泛泛的方位。好在周有成一向不较真,问归问,也不细追,反倒和其中一个侍卫聊得热络起来。 直到林钰瑶忽被风呛得咳了两声,才打断了他俩絮絮的闲谈声。 “我们家姑娘身子有些不舒服,赶路赶得急了些。眼下雨大,等明儿个天晴,还得去前头镇上请个大夫瞧瞧。” 那名一直和他搭话的小侍卫闻言看看林钰瑶的方向,又瞥了自家大人一眼,犹豫片刻,对老周说,“不然请我们家大人看看?我们大人的医术可不一般。”说着又转头,“大人,您看,”似是征求他家大人同意,但话没说完,便被周有成打断:“哎哟当真?”他立马来了精神,拍着膝盖站起身来:“这不是巧吗,正打瞌睡,来了枕头。”一句话惹的旁边那个侍卫笑起来。 林钰瑶刚想婉拒,让他不要麻烦别人,谁知她话还没出口,那青衣男子已从火堆那边起身走了过来,神色从容,步履不疾不徐,转眼便到了她面前。 周有成在旁边忙不迭地说道:“真是遇着贵人了,我家姑娘病了,劳烦您看看,诊金好说!” “姑娘病了?” 那人低声问着,语气温和,蹲下身来。 她烧得晕晕乎乎,眼前这抹青影却愈发清晰。来人身形修长,容貌清俊,手里提着个乌木药箱,着一袭青衫披风,素净如修竹临风。鬓发微散,眉眼间清朗如画,唇线薄而清晰。神色淡然,放佛千年积雪覆于山巅,幽沉宁静。她抬眸看他的眼睛,正撞入那人深沉如渊的目光里。她一时恍惚,竟生出一种似曾相识之感。 她有些听不清他说了什么,只觉得像雪夜里递来的一碗温汤,温热地涌入耳中。她点了点头,又缓缓摇头。他皱了眉,伸手试了试她额头的温度,“唐突了。” 探完温度,他又轻声道:“手给我。” 她顺从的伸出手,感到对方凉凉的指尖,轻轻落在她腕上。 昏昏沉沉间瞥见他起身翻找药箱,袖口微微掀动,露出一截清瘦修长骨节分明的手腕。下一瞬,一包透着淡淡药香的包裹轻轻被塞入她手中。 “姑娘一时受了风寒,虽烧的有些重,但好在身子底子强,倒不必太忧。”转头对周有成道,“若明日她还未退烧,再将这副药煎服。” 周有成连声称谢,脸上尽是感激之色,林钰瑶也轻轻颔首,表示谢意。此时烧意正盛,将四肢包裹得软绵绵的,仿佛连骨头都轻了几分。一阵困意随之袭来,她再也撑不住,不由自主地阖上了眼帘。 耳边最后传来周有成翻包袱要取诊金的窸窣声,和那青衣男子低沉清冷的声音:“不必,举手之劳而已。” 庙外风雨未歇,滴落在青瓦上的水珠时断时续。庙中火光轻晃,木柴轻响,与门外潺潺雨声交织成一曲静谧夜曲。夜深几分,众人相继沉沉睡去。火苗渐暗,庙内只余呼吸轻缓,风雨仿佛也被这片刻宁静所安抚,悄然低了声息。 ----------------------------------------------- 天色刚亮,雨不知何时已停,庙外青瓦上还挂着未尽的水珠,偶尔滴落,溅起细碎声响。天边泛出鱼肚白时,那几人已起身,将行李仔细收好。那大夫目光轻轻扫过尚在熟睡的林钰瑶。 她还未醒,眉头微蹙,神色略显疲倦,却比昨夜安稳了些。他未惊动旁人,折返回车上,取出纸笔,写下一张药方。将药方轻轻置于车夫枕边一隅后,默默离开。心中却对自己地多此一举感到一丝异样,似有未尽之意,目光深沉难测。 ----------------------------- 庙外,马车旁。一个侍从咬着根芦苇草,眯着眼打量天色,忽然低声道:“哎,你有没有觉得,那女子好像在哪见过?” 另一个侍从丁宇没搭话,只是手里拽着缰绳,站得笔直,安静等自家大人回来。 不多时,青衣男子走近,淡声问道:“又在说什么?” 卢浩忙把芦苇草吐了,笑道:“我们在说,那姑娘看着眼熟,好像在哪见过。” 那青衣男子闻言微微一顿,低头沉思,神情似有几分若有所思。 谁知下一刻,卢浩一声“我想起来了!”,他眼睛一转:“她的眉眼……是不是有些像侧王妃?” 丁宇冷笑道:“你胡说什么,赵氏还没成侧王妃呢,再说我怎么看都觉得她俩一点不像。” 卢浩不以为意地反驳:“你昨晚可正眼瞧过那姑娘了吗?我就是觉得她在哪儿见过,肯定没错,王爷,你说是不是。” 车厢内,青衣男子不答,也不知是听到了,还是根本不理会。眸子明明暗暗,目光悠远深邃,仿佛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 --------------------------- 待林钰瑶醒转,已是日上三竿,只见那张淡墨书就、干净利落的药方纸。她目光落在药方角落的印章上,微微一怔,忍不住抬头四顾,寻找昨夜的那抹青色身影。 可庙中除了老周,早已空无一人。仿佛昨夜的一切,只是雨夜浮光。 她心头微动,忍不住问正收拾包袱的老周:“老周,你行走江湖多年,见多识广,可曾在京中,见过昨夜那位公子?“ [玫瑰]开新书,放鞭炮 一本轻轻松松的书,祝大家天天开心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章 雨夜逃离 第2章 悦来居(一) 老周闻言一顿,但手上收拾包袱的动作未歇,随即摇了摇头。 “从未见过。”他摇摇头,抬眼看了她一眼,又补了一句,“那等人物,若常在京中行走,按理该有些名声。但也或许是我孤陋寡闻了。”他虽跟着沈家多年,京中不少府邸都曾出入,自觉见多识广,但也不敢妄下断语。 说罢,他又狐疑地看了她一眼,“莫非姑娘认识?” 她微微摇头,“只是……总觉得在哪个府上见过。但也不确定,也许只是长得像,或许只是在哪的匆匆一面……” 林钰瑶怔怔地看着庙内的草垫,心里仍疑窦未解,片刻未语。 昨夜那人,一身青衫沾雨,竟如梦中一影,来时无声,去时亦无息。 她垂眸,指腹轻触那方微润未干的朱印,“这印章呢…你可见过?” 老周闻言,探身细看一眼,笑道:“这章刻得倒是精细,可未免太过随意了。” 那方印章落在纸角,朱红印泥晕开一圈淡痕,色泽沉润。章纹清晰如新,丝毫不见模糊之处,显然出自上等印泥与巧手雕工。纸上印纹四周缭绕着云纹与龙凤暗纹,几片竹叶斜斜掠过,笔触极细,却清雅有致。章心正中,是一只青鸟羽羽分明,神态灵动,仿佛纸上跃动,随时能破印而出。 而在青鸟翅侧,竟还隐着一个细小的“玉”字,藏在云气之间,若非目力细致,极难察觉。这一方印,非官章、非店章,却处处透着匠心与意味,落在素白的方纸上,犹如一笔精妙的画。 他摇头晃脑,爽朗笑道:“林姑娘你看,章面虽润,刀法也利落,可没半点规制——边框不方正,字体也不循章法,不像官印,也不像哪家正经铺子打出来的章。” 她心想老周的话不错,这想来是私印,她一个闺中女子,养在林家,虽然平日大门也出,二门也迈的,但男子私印这样的物什,她断是不会认识的。可不知怎的,望着这枚印,竟有一股莫名的熟悉感,自心底缓缓浮起。 老周系好包袱,转身看向她:“姑娘,咱们得趁早动身了。这雨一停,路也该好走些。” 林钰瑶抬眼望向庙外,乌云低垂,天地间氤氲着未散的水汽,青石板泛着浅浅湿意,风一吹,带来草木积雨的寒清。 她轻声道:“好,走吧。” 但话落她并未立即起身,而是转身恭恭敬敬朝神龛拜了拜,心中默道:“一夜风雨,多谢庇护”。 老周站在门口看见了,也跟着合了合掌拜拜,嘴里念叨:“多谢,多谢。” --------------------------- 车行了七日,越往南越晴。第七日近午,他们终于快来到了此行的目的地 — 莱福镇。 莱福镇位于京城东南,乃入京要道,地势通达。若快马加鞭,四日可至,她们只因途中行得缓慢,才多费些时日。此地为南北商旅咽喉,往来人马络绎不绝。大朝历经百年,国泰民安,疆土广袤,物产丰饶,正值盛世。而莱福镇,亦因其地利之便,镇中商铺林立,人声鼎沸,一派祥和繁华之象。 莱福镇依山傍水,风光清秀。她们尚在城外山头,极目远眺,只见远山如黛。几束阳光自厚重云层间隙倾泻而下,如瀑如练,洒落人间,宛若天宫倾盏,洒下一壶金色美酒。 二人一边欣赏美景,一边驾车前行,忽闻远处传来阵阵马蹄声,如雷滚动。循声望去,只见一支大队人马自远而来,旌旗猎猎,尘土飞扬,正疾驰往京城方向而去。如此阵仗,平日少见。她们不由侧目望去,相顾一眼,皆露出几分好奇。 时直正午,她们终于进了城。日头正好,街市热闹非凡,街边铺子一个挨一个,吆喝声此起彼伏,糖画、烧饼、绣伞、小泥人……空气里弥漫着芝麻糖和烤栗子的香气,叫人忍不住多看两眼。 林钰瑶提着包袱,站在街口,抬头望着那块写着“悦来居”的牌匾,心里有点发虚——她从没真正在外头管过事,何况还是来接掌柜的差事。 她不由得想起沈梦临走前说的话:“我早就盯上这家店了,地段好,但太会亏。你先顶着管着,顺便替我瞧瞧,也不算白来一趟,当帮我一个忙儿。” 她袖口里藏着一块沈家玉牌,正是沈家的信物。踏进门,立刻有伙计迎上来,是个姑娘。 这女伙计穿着一身洗得干净的青布褂子,圆圆的脸蛋,眉眼生得开朗,头发挽成双髻,用红绳束着,整个人显得精神又利索。见她一个人,一边快步走来,一边爽朗地开口:“诶,姑娘,住店还是吃饭啊?”她带着点不拘小节的热情劲儿和干脆劲儿,说话间笑容已先到了眼角。 钰瑶不紧不慢地将玉牌放在掌心一晃。 她愣了愣:“哎,新掌柜?早听说这几天要到,这边请这边请,屋里刚收拾过,窗子朝南,阳光好。” 林钰瑶一边走一边打量着这间客栈,客栈占地不小,临街三间,前厅挑高,摆着几张旧八仙桌,桌角磨得发亮,想是用了些年头。屋檐下悬着两盏红灯笼,漆已斑驳,白日里看着倒显得有些冷清。 正午时分,堂里却只有一两桌客人,远处灶间偶尔传来油锅爆响的声音,但热闹气儿总像差了一口。墙角茶水台旁搁着一副围棋,落子却停在半盘,不知是谁下到一半便没了兴致。 虽处繁华街市,四周商铺林立、人来人往,可这悦来居却像沉在热闹之外,一派不温不火的模样。 也许正因为这份冷清,反倒让她心底踏实几分,不必争不必赶,脚步可以慢下来。她心里悄悄记下了沈梦的体贴和周全,话虽说的轻巧,安排却很用心。 她心里放松了些,虽然不知要在这待多久,但眼前这一方小小天地,已足够她好好安顿自己。沈梦说得对,这世上的事,总有转圜的余地。 伙计领着林钰瑶穿过前堂,绕过月洞门,沿着木梯拾级而上。 悦来居虽不算富丽,但架构颇为讲究,这间屋子设在三楼最东侧的小阁楼中,是整座客栈最高的房间。上得楼来,越过一段狭窄回廊,便到了那间紧挨屋脊的小屋。 “掌柜的,这后头几间是我们伙计歇息的屋子,我叫孙梦清,就住您隔壁。这间原是先前掌柜住的,如今留给您,冬暖夏凉,光照也好。床褥刚换过的,全是新晒的棉花,您看看合不合意?”梦清笑着说着,已伸手轻推开门。 林钰瑶点了点头,走了进去。 屋子不大,梁低檐斜,显得别致而温雅。正中一张雕花木床,床帐是洗得柔软的浅青细布,窗前设着一方小几,靠窗还放着一张窄靠椅。书案简素,案头放着镇纸与油灯,灯芯新剪过,显然方才有人特意准备。 屋内收拾得极为妥帖,窗开一扇,清风拂来,带着远处街巷的喧闹声,凭添了几分人间烟火气。 她站在窗前往外望去,只见街市如织,人影浮动,叫卖声隐隐传来,而她身在这楼阁之上,反倒像从一静处遥看尘世。阳光洒在桌案上,也照亮她一身旅尘。 墙角那只红泥小炉里还留着余温,炉火未尽,带着一股淡淡的银杏木香,让人身心俱暖。 她缓缓环顾一圈屋子,又吩咐了车夫周有成的住处安排。孙梦清应声而去,临出门前替她轻手掩上房门。 窗边坐下,静了片刻,开始收拾行李。摸到那包药和那张药方时,不由一顿。那纸上的字迹清秀隽永,正如那人一样。她迟疑地又看了一眼——这几日,她已看过好几次,药方几乎已能默背。 指尖落在那方印章处,她轻轻摩挲,心底有些奇怪,放佛哪里见过?又摇了摇头,似笑非笑地叹了口气,连自己都不懂这几日的心绪为何。片刻后,她将药包与药方一并收起,锁进了柜子最上层,像怕它们再扰乱自己的心思似的。 忽然想起娘曾打趣她,说她小时候犯一种痴病,一见着长得俊俏的,便赖在人身边不肯走,眼神巴巴地黏着人。这些话她从不信的,且嗤之以鼻。可如今,她看着自己的铜镜里的模样,忍不住轻轻拍了拍脑袋,自言自语道:“莫不是……真犯了那痴病了?” 直到夜里,客栈收了最后一桌客,孙梦清来敲她的门,“掌柜的?”钰瑶应了一声,有些紧张,推开了门。 有木有可爱的宝宝养我这个小作者[撒花][撒花][撒花]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章 悦来居(一) 第3章 悦来居(二) 孙梦清招呼道:“新掌柜的,这边来,大伙都在后院歇着呢。” 堂里的灯笼亮起温黄灯光,林钰瑶从楼阁下来,一身浅蓝色长衫,头发绾得规整,俨然一位粉黛佳人。 院子里几盏灯笼挂得高高,几人或坐或站,等着与这位新来的掌柜打照面。 最前面坐着的,是一位端着茶盏的男子。 他坐姿懒散,身形颀长,眉眼疏朗,一双眼角带桃花,眉目中似笑非笑。只见他低头照了照茶盏里的倒影,手指理了理鬓角,神色自赏,举止里有几分风流自负。 看见林钰瑶,他眼睛一亮,“这位小娘子是咱们的新掌柜?“他今日下午钰瑶来时正忙着和后桌的几位小娘子调笑,并没见到钰瑶。 “小娘子芳邻几许?可许了人家?年纪轻轻就能当这一店掌柜的,必有什么过人之处。” 钰瑶平日在那些高门大户里,见到的都是面上规规矩矩的男子,如此油腔滑调的倒是少见。听他这话,面上不显,只微微一笑。心里暗道你要是关系户你也行。 孙梦清踢了他一腿,“你好好说话,别吓着掌柜的。”又蹬他一眼,才转头道:“掌柜的,您别理他,他是慕凌风慕大哥,负责管账。” 只听“啪“的一声脆响,他折扇一打,左手持扇半遮面,姿态潇洒,“慕凌风—慕是仰慕我的慕,凌是凌乱你心的凌,风…”他忽而抬手,遥指天边,彷佛追忆,”风儿与沙的风。“ 他话音未落,便听到旁边一声笑,“好了,慕大哥,“一张俊秀英气的脸出现在眼前,”第一次见面,给新掌柜的留个好印象。” 开口的是个扎着围裙、头发翘成一撮的少年,他拦在慕凌风和钰瑶两人中间,眉眼亮堂,声音也亮,朝钰瑶一拱手:“我叫周烨,厨下的事儿全归我。以后掌柜的想吃什么菜,尽管吩咐。”他语调明快,笑容如春阳初照。 一道清软女声轻轻接上,“柳薇薇,平常管些茶水和点心。若掌柜喜欢甜口,我这儿有几道糖酥点子,今后您尝尝。”这是位穿粉色襦裙的女子,语调温柔缓慢,眉眼淡淡,透着几分难以捉摸的疏离气。 最后一个出声的,是个站在角落里的玄衣少年。年纪不大,个头高瘦,一直安静地站着。他抬眼往前迈一步,声音简短:“陆楚言,采买、守夜都是我。”话一落又低头站回原位,沉稳寡言。 “我们还有庞伯,今晚回家看孙子去了。”周烨补了一句,“他平日管马厩和后院。” 林钰瑶见众人说完,朝大家一揖,“我初来乍到,大家多多担待。” “那是自然,不过旧掌柜走的突然,新掌柜今晚可得请我们一桌好菜压压惊。”柳薇薇双眼含笑,语气半真半戏。 钰瑶挑眉一笑,看向周烨:“我们的大厨不正好在吗?” 周烨一听,眼睛都亮了:“掌柜一句话,那还客气什么,我这就去炒两个拿手的——辣椒小炒肉,掌柜你能不能吃辣?算了,我都来几道,糖醋排骨,葱爆鸡丁…”他说着就往后厨走去。 “你这是自己饿了吧?”孙梦清看着他背影,忍不住笑着打趣,圆圆的脸上出现俩个小酒窝。 周烨挥挥手,乐呵呵的临走还不忘喊:“等着吧诸位,今晚不醉不归!” 众人哄然笑起来,夜色温润,悦来居的檐下,亮起了一盏新灯。 ---------------------- 待夜已深,悦来居的四下渐归寂静。 阁楼上的房中,林钰瑶却翻来覆去,难以入眠。今晚大家吃喝的尽兴,直到深更才散。此时,她摸摸肚子,明显觉得积食未消。 她闭着眼睛,辗转反侧,末了,轻叹口气,起身披了件藕荷色薄绡,推窗望去。 天清如水,星光朗照,远处街道沉在夜色里,只余几点灯火未熄。 今夜星空颇美,她手托着腮,慵懒的倚着窗沿,远处一抹黑影闪过,许是觅食的蝙蝠或晚归的乌鸦。 已是初夏,晚风凉凉,她索性开着窗,躺回榻上。 正闭着眼睛,心里默默数羊,突然听见上方窸窸窣窣的声音,在这静谧的夜晚格外明显。 定是房梁上的虫蚁,她心底一阵烦躁,叹口气,缓缓睁眼 —— 眼前赫然是一张苍白的人脸,死死盯着她,双眸冰冷而空洞,令人毛骨悚然! 人在极度恐惧之下,是说不出话的,身子也完全动弹不得,她后背的衣服立时就透了。 来人面容峻冷,似铁画银钩,端详着她,气息凌厉逼人。 他竟倒挂在房梁之上,一张脸赫然眼前,近的钰瑶能看清他的双眼皮。 忽而,他笑了,从房梁上轻巧的跃下。 那样一张令人胆寒可怕严肃的脸笑起来,竟露出几分憨态,放佛严霜骤然化成春雪。 “小娘子,你好啊,”他笑着开口,看见她惊恐的神色,仿佛很不明白,“哎?你不要害怕啊。” 钰瑶更害怕了。 但她终于缓过劲来,猛然坐起,咣的一声响,脊背狠狠撞到了床头屏风上。 对方却依然神色自若,仿佛是她的闺中密友一般,非常自然的走来斜坐在她床边,一双不大的眼睛露出真诚的光,正色的看着钰瑶道:“嘿嘿,我不是坏人。” 钰瑶退无可退,缩成一团,紧紧用被子裹住自己只露出眼睛,呵斥:“你不要过来!” “我真不是坏人!”对方并没再动作了,刚要伸出着的手也放下来,但又强调了一遍。 坏不坏人尚不好说,但这变脸的速度,不是坏人,怕也是个病人。林钰瑶瞪着对方,脑袋快速闪过各种念头,深夜入女子闺房,采花大盗?小偷?杀人犯? 她想叫人,下意识的看了眼门口,孙梦清就睡在隔壁。 “哎?怎么是你这个小娘子睡在这里?原来那个臭掌柜的呢?” 听到这话,钰瑶微微松了口气,此人认得旧掌柜,不是冲她而来。 “你找旧掌柜?”钰瑶暗暗打量他,来人似是在而立之年,虽是一身黑衣,但细看发现都绣了暗纹,细密的云鹤盘绕,纹样繁复,衣品不俗。本朝虽民风开放,但这大晚上黑灯瞎火找男人,还是爬墙,如此之举,实在少见,莱福镇民风还真是颇为强悍。 “你在想什么呢?”看着钰瑶神色从惊惧到有些八卦,伸手在她眼前晃晃。 “小姑娘家家的,平时都在胡乱想什么?看些什么书?” 她回过神,冷静下来,“你怎么进来的?”她目光落向窗户。那高度,自己竟一点声音都没听到,也毫无察觉,此人轻功真是了得。 “你自己不关窗,我就进来了啊。” 钰瑶对这强盗逻辑不予置评。 “以后你也要注意点,得亏来的是我,要是什么登徒子,不就坏了吗?刚刚我再不发出点声音,我看你都要睡着了。” 这么说自己还得谢谢他了,她忍不住怒目而视,可对方似乎毫无所觉,仍然笑着。 果真人只要脸皮一厚,天下无敌。她只希望赶紧能送走这位不速之客,“旧掌柜走了,几天前就走了。”钰瑶示意窗户方向,“我是新来的掌柜,你请吧。” “当真?”他眯起眼,凑近了些。 “你让我捏捏。”他说着就伸手要来碰钰瑶脸蛋。 “放肆!”钰瑶灵巧的一避。 “西域有种易容术,你得让我确认了我再走啊。”他一脸无辜的样子。 “那你还分不清男的女的吗!”她说话间已经转到桌子边,怒呵道。 “还有种缩骨功呢,你没听说啊。”那人已经站起来,面上嘻嘻哈哈笑着。 “行了行了,我走了,小娘子还有点功夫。”他突然朝她比了个嘘的手势,脸一板严肃道,“你小声点!别再把隔壁大家伙吵醒了,那样我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林钰瑶一脸不可置信! 他夜闯自己的阁楼,他还害怕丢清白! 顿时被气的哑口无言。 “哎对,忘了问了。”他刚走向窗边没两步,回头,“你叫什么名字?从哪来啊?” “全珊珊,从西北来。”她想都没想报出京城里死对头名字。 “哦,西北啊,”他一根手指晃了晃指指她,扑哧一声笑了,“行,撒谎都不打草稿。” 他又走回来凑到她身边:“哎,我好久都没逛馆子了,外面的小娘子现在都这样了吗?” 馆子?钰瑶抱胸冷冷地看他。 “哎呦,看我这张嘴,该打该打,”他笑起来,仿佛刚意识到自己说错话,“没生气吧。” “你走不走?你到底是谁啊?”她控制自己想抬脚把他踹出去的冲动。 但那人却似乎越来越兴奋,“我怎么看你想打人呢。” 他凑得更近了,“哎,你和沈家什么关系?” “我报官了啊!” “哎呀你看你,怎么还急了呢,不想说就不说,行行,我不问了。”他说着转身,“我真走了啊,你不要想我,没事的,今晚你就当睡一觉,起来什么都忘了。”他语气仿佛像哄三岁孩子,一步三回头的往窗边走去。 忽然停住,“咦?你怎么还生气呢?”他笑眯眯的眼睛眯成一条缝,仿佛又要凑过来,钰瑶终于忍无可忍,脚尖轻点,身形一晃,抬起一脚,黑衣人从窗户飞了出去。 钰瑶探头朝窗外看去,只见黑衣人摔了个狗啃泥,踉踉跄跄起身拍拍土,头也不回的走了。 钰瑶关上窗坐回桌前,一双乌黑如黑玛瑙的眸子凝了下来。 那个黑衣人很会演戏。刚刚那一脚,看着像被她踹出去的,实际上她只不过碰到他的衣襟,他只是借势轻功飞出去的罢了,至于落地的狼狈样子,更是好演技。 他是什么人?刚刚的那些话,看似插科打诨极不着调,实际句句都问在关键。 找旧掌柜的?为何这种方式?自己刚才那一点儿疯狂的猜想早灰飞烟灭了。 他还知道沈家,这也是旧掌柜告诉他的?她准备明日找梦清好好问问这位旧掌柜的。 啊啊啊,最近迷上了余则成,导致写文的时候神秘黑衣人的配音全是余则成的声音[捂脸笑哭][捂脸笑哭][捂脸笑哭]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章 悦来居(二) 第4章 埋银 钰瑶在屋中蹙眉沉思,脑中仍是方才情景。一抬眼,窗外一片红色枫叶被风送来,落在窗台外,片刻后又无声的被风送离。 她目送它离开时飞舞的身影。 ------------------------------------ 那黑衣人一拐进个小巷,一道身影落在他身后,一丈之遥跟着他。 “人,处理了吧。”黑衣人平静的说,已无方才的嬉笑,冷淡得仿佛换了个人。 “是。”一眨眼的功夫,那道身影便隐于黑暗中。 黑衣人还未出这个巷子,那道身影便又折回来,“王爷,不好动手,那姑娘出去了。” “出去了?”他朝巷口的马车走去,脚步未停,声音低沉,“干什么去了?” “拿了账本和算盘,像是在理账。” “大晚上的不睡觉,算账?”黑衣人轻笑了两声,却听不出半点情绪,笑意冷淡至极。 “王爷?”暗卫迟迟没等到接下来的话,只得低声问道:“那安神香…还放吗?” 黑衣人已经走到了马车旁,侍卫放上脚凳掀帘,他上了马车,马车缓缓行驶。 片刻,车内传出声音,“罢了,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她若是一夜不睡,不放就不放吧,无所谓,随她去。” “是,”暗卫跟着马车,“我们的人这几日还会一直盯着客栈。” “嗯。”车内传出简短的应答,声音不大,却带着不容置喙的威压。 马车徐徐前行,往王府而去,辘辘声中,夜色更深了几分。 -------------------- 此时,这边客栈里,钰瑶被这么一闹,彻底睡不着了,索性拿了披风,轻手轻脚下了楼,绕过院子,独自一人坐到了客栈后院的桂树下。 晚风拂来,透着点初夏的温润与薄凉,她仰头看着天上点点星辰,心事也像散开的银河,纷乱无章。她此次离家,实为出逃,躲避正在和她议亲的赵家。她和赵家公子素未谋面,实在无意和他的婚嫁之事。她有一下没一下的翻着眼前的账本,撑着脑袋,时不时揉揉眉心,这账都是谁记的,乱的连算盘都省了——根本没法算。 她手指轻轻的扣着桌面,正盯着一个数字出神间,忽听“咯哒”一声,墙头一影翻身跃下。 她一惊,几乎要站起来喊人,来人却先出声了—— “嘘,是我。”那声音带着笑意,却极轻极柔,“别喊,我不是坏人。” 这句话怎么听着这么耳熟?今晚这是第几个人说这话了? 林钰瑶打眼望去,只见月光下,一位身影婀娜的女子站在桂树阴影下,披着一身浅色轻裳,长发束起半绾,五官精致如画,月光给她披了曾朦胧的光辉,在这夜色里竟有几分仙人般的不真实。 “神仙姐姐?”话刚出口,林钰瑶立刻懊悔,几乎就要确定自己娘曾经说的是真的,她真有这痴病。 那女子显然是听见了,扑哧一笑,朝她走来,手里拎着个包袱:“拿着,送你的。” “……你…谁啊?”钰瑶警惕地往后退了半步。 “你可以叫我绾绾,这里面是一百两,送你了。” 林钰瑶瞪大眼睛,彷佛在听天方夜谭。今晚是走了什么运,可真热闹,有爬墙的,有送礼的。 “我不认识你,再说这银子……”她想说来路不明,却又觉得在冒犯眼前这位神仙般的女子。 彷佛是看出了她所想,“你放心,这银子绝对清白,只是我如今用不上,带身上累赘,扔了又可惜,不如送给有缘人。” “你可以送去官府。”林钰瑶摇摇头,努力压制自己不合逻辑要答应下来的冲动,因为眼前的那张脸,太美太梦幻,让她觉得对方说什么都对。 “那样我就暴露了……”绾绾话一出口便觉失言,立即噤声,低垂睫羽掩住神色,似有什么难言之隐。 片刻,她眸光一动,带着点调笑的意味:“你不收,可别后悔啊。我一向出手大方,但缘分这种事,只给一次。” 林钰瑶再摇头,目光落在眼前那张倾城倾国的面容上,仿佛要用尽全部的自制力,才能不被这份风华撼动心神。 绾绾似乎没想到她会真的拒绝,眼里闪过一丝意外,但旋即扬起唇角,笑得像风掠水面那般轻柔,“你真有意思,我看你算账算半天了,以为你在发愁银子的事呢。” 钰瑶一愣——自己竟又被人盯了半天,竟然毫无察觉? 而且这是今晚第二次了! 这怎么可能呢?她的身手向来得师父称赞,京城里也没几人能与她过招。如今竟迟钝成这副模样,是不是……路上那场烧把脑子给烧坏了? 她越想越不对劲,心里竟生出几分忧虑:明日若有空,得去医馆瞧上一瞧才好。 眼前这位神仙般的女子看她没说话,没再强塞,一脸正色的瞧着钰瑶:“既然不想欠我,那当我欠你的,行吗?总之,我不能把它送去官府,有人在追我,这银子送到官府,就知道我在哪了。”她说的郑重。 官府的人在追她,她是女逃犯?钰瑶上下一打量,不像不像,这天仙般的女子看着未及弱冠,却自带一副雍容华贵气质,怎么看也不像犯人,也不像贼人。 彷佛心灵感应似的,那女子又莞尔一笑,钰瑶被这一笑晃了眼,彷佛花园里百花齐放,光影明艳,竟看得直直发怔,半晌挪不开目光。 “哎,你想哪去了?算了,告诉你也无妨,有我不喜欢的人非要绑了我成亲,我不愿意,便逃了。这银子本就是我的,大部分我都换成了方便带的银票,只这些银子我拿错了,不好出手,极易被人循迹查到。” 钰瑶一时竟没听清她在说什么,只望着对方朱唇微启,眉目含笑,心神早被牵去,竟恍然如梦。过了片刻,才讪讪回神,轻咳一声道:“啊?你方才说什么?我没听清……” 绾绾一双如秋水般的眸子瞧着她,神色既困惑又似有些怜惜,彷佛遗憾她年纪轻轻却有耳疾,叹了口气,索性又耐心地复述了一遍。 这下钰瑶听明白了,闻言倒是一奇,逃婚,这和自己不是一样吗?她心里不由得轻轻啧了一声,逃婚年年有,今年尤其多。 “你若实在不愿收,便过几日帮我悄悄散了,也算积德行善。若是实在不安心,交给官府也行。到那时候,我早走得远了,便是循着这银子,也未必追得上我” 林钰瑶微顿片刻,终是轻声道:“好。” 绾绾听她松口,眉眼一弯,抬头望了望夜空,星子沉静如洗。“你就住这对吗,多谢你相助,若我他日回来,定会好好谢你。”她顿了顿,又问:“你叫什么?” “林钰瑶。” “记住了。”她轻轻一笑,“谢谢。”说罢,她忽然一个转身,几乎无声地跃上院墙,一如先前来时那般轻灵无迹,片刻之间便已不见人影。 林钰瑶久久站着不动,仿佛刚刚的一切只是场梦。可那包银子静静躺在凉亭边,沉甸甸地提醒着她——这不是梦。 ----------------------------- 要是今年,不对,这个月,啊不,就昨天,有人告诉钰瑶她会在来到莱福镇的第一个晚上,辛苦的在花园里挖坑,她会只当笑话一般,撇撇嘴角礼貌一笑。 可现在呢,她正撅着腚,头埋在墙根边的杂草丛里,双手沾满泥土,给这一包袱银子挖个洞埋起来。 她不能把它们就这么带回自己房里,这要是日后被发现自己屋子里有这么一包来路不明的银子,可说不清楚。虽说方才那女子言明,银子由她自行处置,但她并无动用此钱的打算,自然也不必将其带回去,平白惹出不必要的风险。至于店里账面混乱,但毕竟是沈家的产业,银契自有沈家负责。退一万步,埋在这里,真以后这银子被发现,被人问起,她可以一问装惊讶,二问演不知,她甚至连借口都想好,就说意外发现,许是房子不知哪任主人埋下的。 好不容易心惊胆战,一挖三回头的埋完银子,她这才咬牙承认,方才下楼的决定,十足是个错误。都怪那个奇怪的黑衣人,也怪她自己——这账本什么时候不能看,睡不着在房间里待着,岂不比现在跪在泥里强。说不定她不下楼,刚刚那位天仙般的女子自己施个法术就把银子埋起来了,自己也用不着遭这份罪。埋完银子,她又踏了几脚,细细收拾一番,确保此处看起来和周围没什么两样。此时夜将尽,鸡未鸣,远远传来打更人的声音,正是五更,天还未破晓,万籁俱寂。 远处东方微白,她轻手轻脚的上楼,这一晚她心里装了许多事,沾上榻时,还在想明日需问的一桩桩一件件,也不知何时自己昏昏沉沉的阖上眼睛。 她睡的很累,好像梦里还在挖土抓泥。梦里出现好些人,但都很滑稽。 梦中出现了不少人,却个个荒唐滑稽。 一会儿是梦清和慕大哥拉着她喊:“快来,这屋里埋着好多金子!”边说边挥锄挖土; 一会儿又变成那个黑衣人,脑袋上插着一根黑色羽毛,自称是天仙下凡,要她带他回天庭; 一转眼,那位绝色女子也现身了,拉着她飞奔,身后竟跟着一群满地狂奔的……向日葵! 钰瑶被他们左拽右扯,稀里糊涂地跑着,不知何时,眼前忽然现出一座长长的白桥,洁白如玉,通往看不清尽头的远方。 四周突然一片空茫,只剩她一人。她仿佛看见桥的那头,有谁正静静地等着她。 她奋力奔去,越跑越快——可还未抵达,桥突然“唰”地一声消失了。她整个人失重般跌入河中。 冰冷扑面而来,她下意识开始游泳,竟还在梦中暗自庆幸:还好自己不是个旱鸭子。 钰瑶这孩子一晚上已经被吓傻了,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啦哈哈~ 没办法,谁让她今晚遇见的一个两个功夫都好的不得了,她发现不了他们也是正常正常[无奈][无奈][无奈]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4章 埋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