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榜那日,皇城根下的朱红榜单前人头攒动。刘红叶的小厮来报:"萧凌清"中一甲进士及第,凌清和刘红叶正立在御河桥头,望着柳絮纷飞的河面,腰间剑柄上的红穗随风轻摆——新的江湖,才刚刚开始。
殿试之日,文德殿外晨雾似轻纱未散,朱红宫墙在熹微天光中愈显巍峨庄重,凌清随着一众新科学子踏入殿门。皇帝高坐在金漆龙椅上,体态丰腴却不失儒雅之风,眉目间流转着不怒自威的帝王之气,宛如天成的上位者,令人不敢直视。
众人齐刷刷跪地,声音整齐如洪钟,山呼"万岁",声浪在殿内回荡,惊起檐下几只宿鸟。皇帝自龙纹软垫上抬眸,目光如鹰隼般扫过阶下众人,却突然在凌清身上顿住,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似是赏识,又似是别有深意。在皇帝的训勉声中,凌清始终保持着恰到好处的恭谨,脊背挺直如青松,却又不显倨傲,分寸拿捏得极准。
直至皇帝掷下题目——"三学",殿内气氛陡然一凝。太学的经世之学、武学的安邦之道、宗学的礼法根基,恰如鼎之三足,稳稳支撑着王朝的命脉,缺一不可。凌清脑海中浮现出沿途所见的州县学宫、乡野书塾,那些晨钟暮鼓里的琅琅书声仿佛犹在耳畔,如同一曲悠扬的乐章,诉说着治学的艰辛与希望。
轮到她陈词时,往昔游历商道积累的见闻化作滔滔雄辩,如江河奔涌,一发不可收拾。她既剖析三学利弊,言辞犀利如刀,直切要害;又提出革新之策,妙语连珠,令人眼前一亮。与其他学子的拘谨不同,凌清从容气度如芝兰玉树,引得皇帝频频颔首,甚至抚掌赞叹,那过分殷切的嘉许,让凌清心中不禁泛起一丝疑惑,只觉这皇帝似乎太过热情,令人捉摸不透。
按照惯例,接下来便是金殿传胪。皇帝亲临紫宸殿,宣布进士名次,殿内气氛庄严肃穆,众人皆屏息凝神,静待佳音。金榜揭晓时,凌清的名字赫然冠绝榜首,如同一颗璀璨的明星,在榜单上闪耀。新科进士们身着崭新公服,头戴簪花,衣袂飘飘,按名次依次上殿谢恩,个个意气风发,尽显少年风采。
传胪仪式结束,夜幕已深,勤政阁烛火摇曳,宛如一颗跳动的心脏,诉说着宫廷的兴衰。皇帝斜倚明黄软垫,目光慈爱地落在身边的兴福公主身上,眼中满是宠溺之色。原配王皇后的生下兴福公主不久就过世了,少年夫妻感觉最深,小公主从小就粉雕玉琢十分可爱,皇帝对她最是喜爱。赵妍曦身披藕荷色纱衣,轻盈如蝶,鬓边珍珠步摇随着动作轻颤,宛如春日枝头最娇艳的海棠,微风拂过,摇曳生姿。
“曦儿,这次殿试的三甲,可入得了你的眼?”皇帝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目光如炬,似是在试探,又似是在期许,“尤其是那新科状元,文采斐然,仪表堂堂,倒与你十分般配。”话语中暗藏玄机,似是有意撮合。
赵妍曦转着手中的粉色团扇,眼波流转间尽是慵懒与灵动,如同一汪春水,泛起层层涟漪。“隔着丹墀那么远,那里看得真切?”她轻启朱唇,声音如黄莺出谷,清脆悦耳,“不过听他应答时条理清晰,不似那些迂腐书生,倒有几分真才实学。”扇面上的玫瑰在烛光下若隐若现,映衬得公主更加娇艳可爱,如同一幅绝美的画卷。
皇帝轻叹一声,伸手理了理女儿散落的发丝,动作轻柔如春风拂面,满是慈父的温柔。“无妨,吾儿还小,要挑个称心如意的驸马才行。”话语中尽显父亲对女儿的关切。
“父王又打趣我!”赵妍曦娇嗔着扑进皇帝怀中,发间的茉莉香在殿内弥漫,如同一缕清风,驱散了夜的沉闷。“那些王公贵胄家的公子,不是见了我唯唯诺诺,连话都说不利索;要么就是悄悄的色眯眯地盯着我看,实在让人讨厌!”她眼尾微挑,眼中闪过一丝不耐,如同一朵带刺的玫瑰,美丽而不可侵犯。确实,一个王朝几代下来,生出的孩子个个有副好皮囊,妍曦公主更其中的佼佼者,容色极美,一双眼睛又灵动之极,恰似星辰落入人间。
“罢了~罢了~”皇帝笑着摇头,眼中却满是宠溺。“要是寻不到如意郎君,就一直陪着父王,让那些想娶你的人眼馋去吧!”话语中带着几分玩笑,却又满是真心,愿为女儿遮风挡雨,护她一世周全。
赵妍曦搂着皇帝的手臂晃了晃,灿然笑道:“还是父王最好!若真遇不到喜欢的良人,妍曦就一辈子赖在宫里,给父王解闷儿!”笑容如阳光般灿烂,照亮了整个勤政阁,也温暖了皇帝的心。
皇帝拍拍她的手,眼中满是欣慰:“好~好~就是女大不中留,不知道那家的公子有福气把朕的公主娶走。”话语中既有对女儿未来的期待,和几分不舍。
殿外月色如水,温柔地洒在勤政阁上,将这对父女的身影映在窗棂上,宛如一幅温情脉脉的画卷,诉说着宫廷中少有的亲情温暖,在这深宫中,显得格外珍贵。
本次由得中的前十学子都住在礼部的太学院中的一个院落,古柏参天。凌清独居的西厢房窗棂半开,案头摊着本书,砚台里的墨香混着廊下竹帘送来的微风,在暑气里洇出几分清凉。忽听管事的声音隔着月洞门传来:"萧状元,礼部陈和大人到访。”
凌清起身,看了看铜镜里自己青衫磊落的身影——今日未戴进士巾,只随意束了根墨色发带,倒比金殿传胪时多了几分疏朗。掀开门帘的刹那,便见一位身穿官服夫人老者扶着小厮的手拾级而上。
“陈大人。”凌清长揖及地。
“免礼免礼!”陈和爽朗大笑,手掌虚托住凌清胳膊,上下打量他时白眉舒展,“当今天子赞你''有古贤之风'',老夫今日一见,果然丰神如玉,这届进士里竟挑不出第二个!”
这话夸得太过露骨,凌清抬眸时撞上陈和眼中意味深长的光,心中警铃骤响。她侧身虚引客人入座,
“大人过誉了。”她斟茶时故意放缓动作,青瓷盏底与案几相叩发出轻响,“晚生初至京城,连琼林宴的仪轨尚在研习,还望大人不吝指点。"
“指点不敢当,倒是有桩美事想与状元郎相商。”陈和笑呵呵的说道,“听闻萧状元籍贯嘉兴...可曾定亲?”茶盏搁在案上发出清脆的磕碰声。凌清垂眸望着杯中浮沉的茶叶,舌尖忽然泛起苦意——她早知躲不过这关,却没想到来得这般快。指尖捏紧袖口,面上却漾起恰到好处的赧然:“不瞒大人,家中确有婚约,原打算御宴后便回乡迎娶。”
“啪!”陈和手中茶盏重重搁在桌上。瞬间变了脸色,银须微颤,却在触及凌清疑惑目光时骤然收敛,干笑道:“原来是老夫唐突了!如此佳儿,自然早有良缘...咳咳,天色不早,老夫还有公务在身...”
看着陈和匆匆离去的背影,凌清倚着门框轻吁口气。
皇宫勤政殿,陈和大人正和皇帝禀报凌清的回复。案头博山炉飘来龙涎香气,皇帝抬眼望向阶下垂手而立的老臣,只见陈和额角还凝着未干的汗珠。
“陛下,这婚约...”陈和欲言又止,目光扫过御案上摊开的《贞观政要》,突然又道“当年太宗嫁衡山公主,亦曾让魏征之子退婚...”
“魏征是肱股之臣,这萧凌清...”皇帝指尖敲了敲案几,烛影在他眼角皱纹里晃出细碎金光,“不过是个寒门状元。明日琼林宴,宣兴福公主同往。”
“也是此次进士也有许多未曾婚配的。微臣观榜眼沈丛然才学斐然。”
皇帝站起身,明黄龙袍走到窗边,他转身时嘴角扬起意味深长的弧度。“朕的公主想招谁为驸马,就招谁!”
陈和退出殿外时。远处太液池传来蛙鸣,衣裳已被冷汗洇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