驿馆外,一行人站在雪中,不住地朝门内望去。
萧时砚深吸了好几口气,还是没忍住:“子墨!去告诉你家少主,他再不出来,就自己步行去!”
萧时砚早早便收拾好等在驿馆外了,却迟迟不见萧时桉的身影,等了大概半刻钟,实在没什么耐心了。
却见一抹红影朝门外走来,未见其人先闻其声:“别啊,哥哥,我这不是出来了嘛!劳烦您久等。”
众人定睛一看,只见少年着一身红衣,衣服上绣有云纹,袖子收得很窄,黑色腰封,饰有银色腰链,青丝用一根带有铃铛的红发带束成了马尾,额前两边有些许碎发,唇红齿白,两眼如炬,贵不可言。
萧时砚闭了闭眼,只觉太阳穴突突地跳:“你是孔雀吗?昨夜我和你说过什么?”
萧时桉抬手,在众人面前转了一圈,笑着说:“不好看吗?”
话音刚落,周围骤然陷入沉寂。众人纷纷低头,遮住了抽搐的嘴角,不知是谁轻咳一声,紧接着便四散开来。
萧时砚秉承着眼不见为净,将人打发到马车上去了。
马车上,子墨将一件雪狐绒斗篷披在了萧时桉身上:“少主,又不是您去和亲,打扮得这么……喜庆干嘛啊?”
萧时桉将系带系好,白了子墨一眼:“我喜欢,不行吗?”
子墨:“……”您高兴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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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华如水,倾罩在麟德殿的金顶之上,琉璃瓦被各式各样的花灯映得流光溢彩,永安城皇宫内灯火辉煌,宛如白昼。侍卫立于宴会厅两侧,宫女则手持琉璃灯,为宾客照亮通往宴会厅的道路。
麟德殿内,宾客们依次入席,一道道精致的佳肴被端上了桌,有蜜汁金枣、翡翠拌鹅丝、水晶肴肉,色香味俱全。
“皇上驾到!皇后娘娘驾到!”随着大太监的喊叫,皇帝携手皇后从屏风后缓步走了出来。
众人立马行跪拜礼:“吾皇万岁!皇后万安!”
而来自郢国的两位少主,只是用右手握拳,置于左肩,微微颌首。两人身姿本就高大,一红一白,在一众跪首中尤为惹人注目。
待皇上和皇后落座后,听到免礼,众人才起身回座。
皇上举杯宣布宴会正式开始。紧接着演奏声响起,身着锦缎的舞女轻盈入场,一颦一笑惹人沉醉。
一舞毕,郢国使团起身敬酒,萧时砚温声道:“早就听闻庆国乐舞是诸国之冠,今日一见果然如此。”
庆国皇帝大笑着说道:“少主过奖了。庆国和郢国素来交好,眼看盟约即成,联姻修好,实乃黎民之幸啊。两位少主远道而来,有招待不周之处,还请勿怪。”
说完,双方便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交好个鬼,萧时桉腹诽。
萧时砚刚坐下,便感觉有道目光一直盯着自己,侧头朝屏风看去,却只来得及看见女子的杏色裙摆。
萧时桉看着这些高官贵胄纵情酒色的颓废模样,内心不禁鄙夷,皇宫外面多是饿死的百姓,戎卢在边境烧杀抢掠,无恶不作。这群人却只会花天酒地,对百姓和士兵不管不顾。一时气闷,萧时桉和兄长耳语了几句,便从宴会上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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慈宁宫内,小莲正准备将林云栖唤醒,小姐今天从用了午膳就一直睡着,连药都没吃。林雪姐姐又不在,虽然小姐脾气好,但她也不敢打扰小姐休息。只是再不醒,怕是今晚上很难再入睡了。
林云栖其实睡得很浅,只不过身体发虚,腿脚无力,懒得起床。小莲刚把帷幕掀开,林云栖便醒了。
“小姐,您醒啦!您今天气色好多了。”
林云栖朝小莲笑了笑,撑起身子下了床:“雪还在下吗?我在屋里闷得太久了,一会用完膳,扶我去蓬莱池边透透气吧。”
小莲面露难色:“小姐,要是被林雪姐姐知道,我会被责怪的。您好不容易风寒才好点,吹一吹风,再发热怎么办啊。”
林云栖听着小姑娘的担忧,存了些逗弄的心思,引诱着说:“我那里有一盒桃花酥,你扶我去呢,我就给你吃。”
眼看小莲脸都快皱成包子了,林云栖笑出了声。
“小姐!您又寻我开心!”小莲嘟了嘟嘴。
“好啦,林雪要明天才能回来,这件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我一会穿厚点,包管不会再发病了。”
小莲思考了片刻,选择听从她家小姐,伺候林云栖用完晚膳,便高高兴兴地扶着她坐到梳妆台前,简单地梳洗了一下。
夜晚总是格外寒冷,大雪纷飞,寒风也吹个不停,蓬莱池边尤甚,幸好旁边有个亭子,能抵御得了些许凉意。
“小姐,冷不冷啊。”
小莲一边询问,一边替林云栖扫清身上的雪,即使打了两把伞,小姐的衣服还是被打湿了。小莲后悔了,她不该带小姐出门的。
林云栖一看就知道小姑娘在内疚,刚想宽慰几句。
谁知小姑娘脸色一变,突然道:“完了!我忘拿汤婆子了,小姐您在这等等我,我很快就回来!”
“诶——”林云栖刚想说不用,小姑娘却早已飞奔出去了。
她笑着摇了摇头,转身看向蓬莱池,池边的植被早已裹上了银装,大雪落入池中与水融为一体,等再冷一点,池水结冰,冰面被大雪笼罩,天地间白茫茫一片,估计会更美。
铃铛声响,亭外有脚步声靠近,林云栖以为是小莲回来了,刚想转头感叹小莲速度之快,一回头,却见一红衣少年立于亭外,肩上和头上都落了不少雪,正直直地看着自己。
萧时桉刚从宴会退下,就感觉后面有人跟踪自己,东一绕西一绕把人甩没了,自己也迷路了。雪下得很大,斗篷也没带,看见池边亭子有光,便想着先来避避雪,刚好撞见林云栖。
只见少女立于亭中,上半头发只用一根白玉簪子挽了个低髻,因为挽得比较松,额前还留有几缕青丝,余下发丝则披散开来,身着淡蓝色兰花纹外衣,搭配白色衬裙,腰间佩戴着珠玉流苏腰带,手上拿着一件淡蓝底色银白纹斗篷,气质清冷。
待少女转身后,才看清其容貌——细眉弯曲似明月,眼眸明澈如秋水,丹唇外朗,皓齿内鲜,手如柔荑,肤如凝脂,腰肢纤细似束丝,只不过脸色有些苍白,显得整个人有点弱不禁风。
前人云:“皎皎兮似轻云之蔽月,飘飘兮若回风之流雪。”萧时桉初读时想象不出来,如今却理解了。
漫天雪花飘落,落到地上静悄悄的,有风吹过,吹起少女的发丝和衣裙,也吹动了少年的心。
林云栖被盯久了,倒也未生出不适,只觉少年郎这双眼睛生的实在好看,目光温柔干净,歪了歪头问:“你是何人?”
萧时桉回神,举手抱拳,颌首道:“在下萧时桉,受邀来参加晚宴,本想出来透口气,不料无意中迷了路,惊吓了姑娘,还请见谅。”
少女挑了挑眉,递给少年一方手帕,又用手指了指自己的眉眼,笑着说:“擦擦吧。”
萧时桉接过手帕刚想擦拭,手帕上的檀香却先钻入鼻腔,气息宁静。
林云栖看他一直盯着手帕,有些不解:“怎么了吗?”
萧时桉摇了摇头说:“没事,只是不想浪费了。”
萧时桉本意是舍不得这手帕。林云栖却以为,他的意思是,一会还要冒着大雪回宴会厅,没必要现在擦拭。
林云栖将手上的斗篷系上穿好,把伞递给少年,再提起琉璃灯,朝亭外走去:“走吧,我带你去。”
萧时桉望着少女背影,快步走上前,将伞置于两人上方。林云栖看着上方的伞,转身面向少年,皱了皱眉:“不用,我有斗篷,你顾好自己就行。”
萧时桉嘴角上扬,弯腰与少女平视:“姑娘看上去大病初愈,要是因为淋了雪,旧病复发,时桉可担待不起。更何况姑娘本来就是为了我,连伞都不给你打,倒显得我这个人忘恩负义了。”
林云栖被他突然弯腰吓了一跳,后退一步,不敢直视,只丢下一句随你,便快步走上前去了。
萧时桉直起身子,轻笑一声,大步一迈便追上了少女,将大部分伞倾斜于她。
一阵铃铛声,扰乱了黑夜的寂静,雪刚落在青石板,便有脚步踏上去,青石板被雪打湿,映出了琉璃灯的光彩。从远处看去,油纸伞倾斜,一红一蓝走在小路上,说不出的和谐。
林云栖被旁边的人盯得有点不自在了,内心腹诽:不看路,倒是一直看我。
萧时桉大半肩头都被淋湿了,不过他并不在意,只一直关注身边的姑娘是否会被风雪沾染,看到少女身上还算干爽,他便放下心了。
林云栖停下脚步,朝前面抬了抬头:“再往前走几步就到了,少主直接进去就行。”
萧时桉挑眉,看着少女被绒毛遮盖大半的脸,笑了:“姑娘认识我啊?”
“不难猜,不是吗?来参加晚宴,姓萧,又是一身红衣,举手投足间贵气尽显,”林云栖放下琉璃灯,双手交叠于腰间,微微屈膝,“云栖告退。”
“云栖小姐,灯不要了吗?”
林云栖回头,看见红衣少年站在大雪之中,身姿如松,雪花落在身上,衬得整个人唇红齿白,黑眸专注地盯着自己,马尾被寒风吹起,连带着铃铛声响,少年意气。
林云栖摇了摇头,转身离开了。
萧时桉望着林云栖离开的背影,轻声道:“林云栖,好久不见啊。”
林云栖os:哪来的花孔雀![白眼][白眼]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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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第 2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