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临,华灯初上,寒风瑟瑟,永安城迎来了入冬后的第一场大雪,路上行人匆匆,街边小贩也开始收拾行囊准备回家。
与街道的冷寂不同,醉仙楼内灯火通明,觥筹交错。
舞姬卖力地扭动腰肢,达官贵人躺在温柔乡中,眼神却一直停留在台上,遇到有眼缘的,便叫来小馆耳语几句,再由舞姬扶上楼共赴**。
三楼的包厢中,少年曲腿坐在窗边,手里把玩着酒杯,一副玩世不恭的姿态。这少年未带发冠,用一条黑云纹抹额将大半头发束起,余下发丝任其自然披垂,着一身黑衣,腰间佩戴着一块白玉。
少年虽未及冠,眼神却很凌厉,唇色殷红,又为其增添了一些危险气息。
包厢门被打开,少年抬头看去,来人身着白衣,乌黑的头发全套在一个精致的白玉发冠中,眉眼和少年有几分相似,只是唇色偏淡,显得有些薄情。
庆国这几年与戎卢开战,本以为能速战速决,却没想到接连丢了好几座城池,国库空虚,百姓怨声载道。眼见戎卢越战越勇,庆国颓势尽显,只好求助于一直处于观望状态的郢国。
庆国的使者派出了一批又一批,郢国却始终不愿出手相助。闻太师不得已亲自出使,以七座城池、八百匹战马、各种奇珍异宝还有和亲作为条件,换来了郢国出兵戎卢的承诺。
这两位少年正是郢国少主,年长的唤萧时砚,年幼的则唤萧时桉。
“下来!”萧时砚冷声道。
少年翻身而下,坐到了他对面,笑着说道:“哥,你太慢了,我还以为你被下面的美人缠住了呢。”
萧时砚刚想开口,包厢外却传来交谈声,两人交换了个眼神,立马噤声。
“闻公子,醉仙楼新来的舞姬漂亮吧,那身段,那容貌,在美人堆里都算是一等一的了。”
这位“闻公子”正是闻太师的小儿子闻景,只听他不屑地说道:“这种货色就把你打发了,我告诉你,她们连林云栖一根头发都比不上。”
“林云栖?将军府的小女儿?”
同行的人看这位小太岁一副得意洋洋的样子,也猜到了他内心的想法,奉承着说:“那将军府都快死完了,就留了她一个,闻公子看上她算是她的福分。”
其他人不甘示弱,也道:“就是!更何况林云栖养在太后膝下,太后又是公子的姑婆,亲上加亲啊!”
闻景被捧得有点飘飘然,开始在众人面前说大话:“那是!我跟你们说,之前祭祀的时候,她穿着一身白衣,未施粉黛却美得像仙女,那双眼睛像是会勾人一般,脸只有巴掌那么大,嘴巴也小小的。那腰细的哟,感觉我一只手就能握得过来,就是不知道在床上……”
听着他们越聊越下流,萧时桉拿起桌上的花生,施了些巧劲把它弹了出去,正好击中闻景。
“啊!谁打我!谁!滚出来!”闻景大叫一声,捂着腰大吼大叫起来。
同行的人只当这小太岁喝醉了,笑着把人扶进包厢去了。
“时桉,这不是郢国,越少人注意到我们越好。”
萧时桉拿起酒杯,挑了挑眉道:“兄长马上要迎娶庆国公主了,到时候那可是万人空巷,要怎么才能不引人注目呢?”
萧时砚伸手将弟弟手中的酒杯拿走,抿了一口说:“你是清楚我们主要任务的,不要误了正事……还有,受伤不能饮酒,你想我同母亲说吗?”
萧时桉轻啧一声,岔开话题:“醉仙楼这名字取得真好啊,叫人醉生梦死,只不过让我想起了在来的路上,那些被饿死冻死的乞丐了。”
“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萧时砚走到窗边,伸出手触摸雪花,却感觉到了刺骨的寒冷,“庆国的奢靡之风,甚至超出了我们的预料……”
醉仙楼下隐约传来小馆驱赶乞丐的声音,还有乞讨者苦苦哀求给小孩一口吃食的求助声,只不过很快就被歌舞声压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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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安城皇宫内,太监和宫女正在为明天的晚宴做准备,御膳房内热火朝天,总管内使李公公正在做着最后一遍清点。
小黄门不知道被谁推了一下,一个芙蓉白玉杯就这样被摔碎了。
尚膳大监王公公立马走来打了小黄门一巴掌:“废物!要是破坏了晚宴,十个脑袋你都不够掉的。来人!把他拖下去杖责二十。”
“等一下,宫里这几天忌血光,找条白绫直接勒死吧。”李公公接过旁人递过来的帕子轻捂口鼻,嫌弃地看着地上瑟瑟发抖的小黄门。
小黄门听此话,不停地在地上磕头谢罪,只求两位公公能饶自己一命,最好却只是被无情地拖了出去。
御膳房又恢复了方才的繁忙,好像刚刚什么事也没发生过一样。
“王公公,我来取我家小姐的膳食!”
“哎哟,是小莲姑娘啊。林小姐没有和太后一起用膳吗?”
小莲的笑僵了一下,声音也冷了下去:“我今天下午和您说过,小姐染了风寒,不便和太后一起用膳,麻烦您准备一些清淡的吃食。”
王公公连连点头哈腰:“真是对不住,你看我,忙忘了。宫里要招待贵客,可能没办法再抽出手帮林小姐做膳食了,这还有一些没有被动过的,您看能不能麻烦林小姐将就一下?”
小莲把食盒放下,边朝厨房走去边说:“不用了,我自己动手给小姐做就行了。”
王公公拦住小莲,弯着腰说道:“御膳房现在很繁忙,实在是没办法再腾出位置给姑娘你了。何况李公公也在里面,刚刚才发了脾气,现在进去对您没啥好处的。”
说完,王公公便命人将地上的食盒拿走,装了一些已经冷掉的膳食。
小莲敢怒不敢言,自家小姐在宫中已是举步维艰,绝不能再惹出什么事端了,只能拿起食盒转身就走。
小莲前脚刚走,李公公就从房内走了出来:“刚才那是何人?”
“回公公,她是林小姐的贴身丫鬟。”
李公公了然,自然也知道旁边这人多半为难人家小姑娘了,笑着道:“你小子最好小心点,人家可能是未来的贵妃呢。”
王公公听出了李公公话里的调笑,刚刚提上去的心也落了下来,谄笑着说:“现在也不是不可能啊。”
听了王公公的话,李公公开始大笑起来。
回到慈宁宫,小莲气呼呼地说道:“气死了!这些人就是狗眼看人低,就会欺负我们!林雪姐姐我跟你说…”
听完了小莲的抱怨,林雪打开食盒看了看,眉头轻皱:“油腻的太多了,小姐本来最近胃口就不好。小莲,挑一些出来重新装盘,再把冷的放在炉子上热一下。”
床榻上,少女一身素色交领中衣,青丝散落在枕头上,因连日的风寒,脸色略显苍白,不点而朱的红唇微启。少女畏冷,不一会就又将大半的鹅蛋脸都埋进了被褥中,虽在睡梦中,眉眼间却笼罩着散不去的忧愁。
林雪将帷幕掀开,轻轻晃醒少女,接着坐在床沿服侍其用膳:“小姐,一会还要喝药呢,你好歹吃点,胃会好受一点。”
林云栖强撑着吃了一些,望向窗外道:“下雪了吗?”
“嗯,您快快好起来,就可以去堆雪人打雪仗了。”林雪哄道。
“怎么不见小莲?”看到林雪欲言又止的样子,心中了然,“又被欺负了啊,你一会把柜子里的糖给她吃点吧,心情会好些,她跟着我受了不少委屈。”
林云栖说完,就发现林雪眼眶红了,只好又把话题岔开,“外面很热闹,宫里要举办什么宴会吗?”
“郢国答应出兵了,派人来庆国商量接下来的计划,皇上准备明晚上宴请贵客,宫里上上下下都在忙呢。”
“哦——,闻太师成功了?条件是什么?”
“和亲,”林雪用勺子轻轻拨弄碗里的粥,不敢抬头看床榻上的人,“……还有七座城池。”
屋子里突然沉默下来,只有勺子碰撞白玉碗的声音。
良久,林云栖才缓缓开口道:“哪七座?”
林雪不忍:“小姐,别问了……您现在最重要的是把身体恢复好。”
“罢了,”林云栖垂下眼眸,微微叹气,紧接着话锋一转,“郢国派的使者是哪位?”
“是郢国的两位少主,亲自前来商讨。”
林云栖嗤笑一声:“难怪,只不过这两位贵客可能醉翁之意不在酒啊。”
林雪将碗放下,压低了声音说道:“小姐,宁大夫那边的药是否该停了,我怕您身体经不住这么折腾。”
林云栖吐出嘴里的水,掖了掖被子,阖上双眼:“那就停吧,一会吃药叫我。”
林雪松了一口气,笑着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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驿馆内,两位“贵客”正在听暗探的汇报。
“少主,打探清楚了。庆国目前有三位皇子,太子在朝堂上的威望很高,只不过庆国皇帝更属意二皇子。至于排行最末那位,他是宫女所出,身份低贱,年幼便被送往了戎卢,后来两军开战,被林家三少爷救了出来,目前根基最浅……”
“等一下,”萧时桉出声打断了汇报,暗探立马噤了声,萧时砚也抬头向弟弟望去,“林云栖……她,你知道多少?”
萧时砚无语,摇了摇头,将茶杯放在桌上,起身离开了。
子墨不解,但还是一五一十地将知道的情报汇报给了这位小少主:“林云栖是林将军府最小的女儿,上面有三个哥哥,只不过都战死了。后来林老将军亲自出征,于两年前死于荒夷,至此,将军府便只剩下林四小姐了。再后来,便被接进了宫,由太后娘娘亲自教养……少主,您是不是想从四小姐下手查探那件事。”
“啧,不要随意揣测我的心思,下去。”
“是,属下告退。”
“等一下,你再去帮我办件事……”
交代完,萧时桉走到窗前,望着高悬于夜空的明月,回想刚刚暗探的话,喃喃道:“林、云、栖……”
这声音很轻,被风一吹就散了。
希望能有几个读者来支持我一下[爆哭][爆哭]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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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第1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