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朝着城中灯火通明,街道布满红色灯笼,四处皆热闹,却无人的痕迹,寂静无声的街道,衬着在城中一辆急奔的马车的马蹄声格外清晰,凄风苦雨淅淅沥沥的拍打着车壁。
马车内明桷握紧腰间玉环,微微蹙眉。
离家八载,朝着城的模样已然模糊,可儿时的热闹常在寒冷的梦里提醒她回家。今夜之反常,街道热闹,因是过节,城中百姓此时却闭门不出,朝着城民风开放,日日活络,却从未有今日景象。
明桷垂眸低想,而今场面说明城内已然被控制,对方选今日破城,定是想在城中放松警戒之时,给予致命一击,那么,宫中此时定危险重重。
马蹄声不停向前疾驰。
“吁---”
车夫勒停了马,最终在宫门百米处停下,车夫眯起眼睛,脸上长长的疤痕显得格外触目惊心,见无人,他拱手跪下,正声道“殿下,前方无路。”
片刻,车内响起一道清幽的声音,不疾不徐“无妨,送到这罢。”
三更响起,明桷站于望韧阁房中,这里曾是她离家前居住的地方,看着屋内的陈设于八年前一致,并未有所改变,她伸手摸了摸案台上的蝴蝶玉雕,儿时,阿父送的。
还未等她回忆,阁外响起兵甲摩擦的窸窣声响,似有士兵破阁而入,明桷正欲藏身,却不料异军并未闯入房中。
静默着许久,阁外有一男人大声开口道“今夜得主命令,大破朝着城,血洗明宫!”
士兵欢呼声尖锐,每一声都似打在明桷的心尖上,让她心颤,却也让她越发冷静,她知阿父阿弟此刻性命关天,不可急躁。
宫门幽冷冷风席卷宫城。
望韧阁中,她将身上的华服换下,穿了一身玄黑色夜行服,推开房门,直朝膳房走去,膳房中许是还未来得及搜查,物品整齐有序,明桷并未开灯,只就着一束月光,找到了烟囱所在,她将身体尽力缩小,爬进烟囱,烟囱过道十分狭窄,所幸还算通畅,便顺着过道向前爬着。
不知过了多久,明桷觉得离窒息只差一步时,一抹光亮照入她指尖,顺着亮光行去,很快便找到了出口,出口通着正殿密阁。
此密阁是老师为她所建。太元年间,众臣弹劾,老师驾鹤归去。密道,除阿父与她,再无人知晓。
向细缝中放眼望去,朝臣皆在,不知喋喋不休地争论何事,阿父坐在殿上,背影佝偻,面对大臣们的逼问,仍旧沉默不语。
明桷看向朝臣中央坐着的人,似乎是隔的太远,并未看清他的脸,可却莫名的熟悉。她欲准备探入殿中,衣角却被一股力量扯着,顺着衣角往后探,她用力抓住那只手,那人却并未挣扎,她抬眼瞧去,顿时一愣,眼前九岁左右的男孩正笑眯眯地看着他,冲她灿烂一笑“阿姊,你回来啦!”
她皱眉不答 男孩却没因她不答而停 还是喋喋不休道。
“阿姊,你瘦了,但美的更胜”
“阿姊,你是不是不认得我了?我是阿礼啊,生辰四月初八,属羊,最喜吃馐鱼筋,爱听太傅说书,最重要的是我是你阿弟呀!”她不语却睫毛微颤。
明礼 是与她血脉相连的阿弟。
如今十年足矣长大。
良久,她终于开口,却发现自己的声音有些哑“阿礼...”
男孩甜甜地应了。
她又开口“明礼你是如何在这?又是在这待了多久?”
他回“阿礼在这待了三日,夫皇叫阿礼乖乖待着别动,他说待他解决了事情就会来接阿礼,原是辽公公每日送些吃食给我,可今日却始终没见着他,阿姊,阿礼饿了。”
明桷摸了摸他的头,正欲开口,密阁外却突然传来阵阵脚步声,她顿感不秒,拉着明礼躲入书架后,“啪”的一声,密阁阁门倾倒,明光照入,透过缝隙,她注视着那方。
殿上朝臣们一阵惊呼,端坐于龙椅之上的人却也不禁握紧双拳。士兵拱手向那人汇报“主公,发现一道密阁。”
那人缓缓站起身来,他的身段高挑,在流光之下,却也不失溢彩,狐狸眼轻轻撩起,邪与媚交织。眉眼硬朗,鼻锋高挺若不是眼中阴霾遍布,倒也有几分少年郎的模样。
他笑了片刻,薄唇轻言“明皇,修建这密道可是要出逃?”
出逃?底下一片狼藉,大臣们的表情可谓是精彩,有恐慌无措的,有暴跳如雷的,易有欲哭无泪的。
唯有一人,依旧立在哪儿,静静等待。
片刻后,明皇明宗终于开了口“本王守着百姓,守着家国,宁死不逃。”
“好一个宁死不逃,你可以死,但言家之事,你可认罪?”言轼高声道。
明宗沉默良久,却并未回答,目光落在殿外远处,似叹似息“一叶障目,不见泰山。”
言轼闻言笑了,那笑意却未达眼底。
“你们明家残暴不仁,枉我言家谋逆,赐死言氏上上下下全族人,可你没想到,我却得天相助苟活下来,如今你们明家欠我言氏的,我要通通讨回!”
“言轼,朕当年要是真想杀你,你活不到今日,你父亲死前曾向我忏悔,他只求保你一命,我顾着多年情谊,并未将你置于死地,言氏谋逆证据确凿,你纵心有不甘,也请杀我一人,明礼幼小,你放过他。”
言轼不可闻地笑了“当年你不杀我,如今遗留后患,至今日这个地步你可后悔?后悔当初没将我一道杀了? 如此愚笨之事我可办不到。”言轼转身大声道。
“抓下去。轼尉军听令,不留余地将明皇之子抓到。”
殿中兵甲声响起整个大殿,男人抬步离开。
人群散乱,良久后,明桷将腰间的玉环扯下递给明礼,玉环与那圆玉重合,堪堪形成一个完整的玉佩。
玉佩是他们阿娘生前亲手为他们打制的,明桷的是一个玉环,而明礼的则是圆玉,合起的玉佩就如同天上圆月,圆圆满满是阿娘的期盼。
“阿礼,拿着。带着它去找荀老。”
“阿姊,你…”未等明礼说完,明桷便拖着他朝暗道推去。
明礼吃力的的将手中的玉佩塞入囊中,朝明桷笑了,好似再说放心吧。
此密道通至城中,她进城时便给荀老递了密信,让他在城中接应,为今之计只能尽快将明礼送出城外。
明桷从宫殿后面走出,如今之势,弃车保帅,找到御玺为主。
夜晚的明宫,灯火辉煌与血腥红艳场面融为一体,酷似地狱修罗场。
她避开言轼的精兵,正欲朝大殿走去。
“咻”的一声,一只箭矢向她飞来,落入她的脚边,挡住了她的去路,四下却异常寂静,那道黑影消失在黑暗中。
明桷捡起地上的箭矢,拨开纸条一看
上面赫然写着四字。
————黑白棋子。
竹树环合寂寥无人,唯有一人执棋之声响起,明桷立于流水屏风外,凝视着那道身影,隔着簪花屏风,并未看清眼前人的长相,一道声音打破的寂静,那人声音如冰雪,冰碎而清列叮铃。
“殿下,归家可欣喜。”
“八年未见,不知桷殿下过的如何,我还记得你幼时最喜的便是跟在我的尾巴后面叫我给你煮茶吃。”
说话之人自顾自的煮茶,仿佛世间没有任何事情可以打断他。
“尝尝?”他问
明桷并未动那杯茶。
“你回来本是大喜之事,可如今这景况,却也喜不得,不过,既是回家,那也要享得一丝团聚之乐。”
“你不必拿幼时那点情谊搪塞我,这八年发生了何事,言轼为何要夺我明家权篡我明家位,至我阿父阿弟于死地。”
“江山易改,天下更迭,这乃古今常事。”
“就算南楚君王必然有人替代,那也不该是他。”
她的眼神很冷静,似乎冷静中又有些坚定,这样的眼神,像是刀剑舔血中生存下来的剑客般,蕴含着冷冽的杀气。
微生祉摇头叹息,他怕是看错了,她只是个还没长大的小姑娘啊。
许久,微生祉并未回答,忽地笑了。
“桷殿下,可要与在下下盘棋?”
她抬头对上那人的视线,点了点头,他们并未说话,只是专心看着棋盘。
对方下棋手法看似平淡毫无进攻之势,却游刃有余地掌控全局,明桷手持白棋仍分毫不让棋盘旗子已过半,她步步为营却还是被逼入角落处,无法动弹。
一个时辰将过,白子已然被黑子逼入末路,那人笑了道“殿下,你输了。”
明桷浅笑,拿起手边的茶抿了口,开口道“微生,你不信白子,却喜黑棋,可是世上没有人是一条路走到黑的,是非黑白,你分得清么。”
说罢,站起身来,冲他行礼,转身离去,行至门口时,她回头看着他的眼睛,眼神坚定又有力量,一字一句慢慢道“输家,未必是我。”
明桷转身离去的瞬间,一只青鸟误飞入,将定好的棋局打乱,白子黑棋散落满地。
见此景,微生祉不可闻得笑了。
几乎叹息地说道:“阿桷啊,你还真是变了。”
亡国篇进度条偏快,后续就要进入正文撸~[三花猫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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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亡国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