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帷鉴明月》 第1章 亡国音 深夜,朝着城中灯火通明,街道布满红色灯笼,四处皆热闹,却无人的痕迹,寂静无声的街道,衬着在城中一辆急奔的马车的马蹄声格外清晰,凄风苦雨淅淅沥沥的拍打着车壁。 马车内明桷握紧腰间玉环,微微蹙眉。 离家八载,朝着城的模样已然模糊,可儿时的热闹常在寒冷的梦里提醒她回家。今夜之反常,街道热闹,因是过节,城中百姓此时却闭门不出,朝着城民风开放,日日活络,却从未有今日景象。 明桷垂眸低想,而今场面说明城内已然被控制,对方选今日破城,定是想在城中放松警戒之时,给予致命一击,那么,宫中此时定危险重重。 马蹄声不停向前疾驰。 “吁---” 车夫勒停了马,最终在宫门百米处停下,车夫眯起眼睛,脸上长长的疤痕显得格外触目惊心,见无人,他拱手跪下,正声道“殿下,前方无路。” 片刻,车内响起一道清幽的声音,不疾不徐“无妨,送到这罢。” 三更响起,明桷站于望韧阁房中,这里曾是她离家前居住的地方,看着屋内的陈设于八年前一致,并未有所改变,她伸手摸了摸案台上的蝴蝶玉雕,儿时,阿父送的。 还未等她回忆,阁外响起兵甲摩擦的窸窣声响,似有士兵破阁而入,明桷正欲藏身,却不料异军并未闯入房中。 静默着许久,阁外有一男人大声开口道“今夜得主命令,大破朝着城,血洗明宫!” 士兵欢呼声尖锐,每一声都似打在明桷的心尖上,让她心颤,却也让她越发冷静,她知阿父阿弟此刻性命关天,不可急躁。 宫门幽冷冷风席卷宫城。 望韧阁中,她将身上的华服换下,穿了一身玄黑色夜行服,推开房门,直朝膳房走去,膳房中许是还未来得及搜查,物品整齐有序,明桷并未开灯,只就着一束月光,找到了烟囱所在,她将身体尽力缩小,爬进烟囱,烟囱过道十分狭窄,所幸还算通畅,便顺着过道向前爬着。 不知过了多久,明桷觉得离窒息只差一步时,一抹光亮照入她指尖,顺着亮光行去,很快便找到了出口,出口通着正殿密阁。 此密阁是老师为她所建。太元年间,众臣弹劾,老师驾鹤归去。密道,除阿父与她,再无人知晓。 向细缝中放眼望去,朝臣皆在,不知喋喋不休地争论何事,阿父坐在殿上,背影佝偻,面对大臣们的逼问,仍旧沉默不语。 明桷看向朝臣中央坐着的人,似乎是隔的太远,并未看清他的脸,可却莫名的熟悉。她欲准备探入殿中,衣角却被一股力量扯着,顺着衣角往后探,她用力抓住那只手,那人却并未挣扎,她抬眼瞧去,顿时一愣,眼前九岁左右的男孩正笑眯眯地看着他,冲她灿烂一笑“阿姊,你回来啦!” 她皱眉不答 男孩却没因她不答而停 还是喋喋不休道。 “阿姊,你瘦了,但美的更胜” “阿姊,你是不是不认得我了?我是阿礼啊,生辰四月初八,属羊,最喜吃馐鱼筋,爱听太傅说书,最重要的是我是你阿弟呀!”她不语却睫毛微颤。 明礼 是与她血脉相连的阿弟。 如今十年足矣长大。 良久,她终于开口,却发现自己的声音有些哑“阿礼...” 男孩甜甜地应了。 她又开口“明礼你是如何在这?又是在这待了多久?” 他回“阿礼在这待了三日,夫皇叫阿礼乖乖待着别动,他说待他解决了事情就会来接阿礼,原是辽公公每日送些吃食给我,可今日却始终没见着他,阿姊,阿礼饿了。” 明桷摸了摸他的头,正欲开口,密阁外却突然传来阵阵脚步声,她顿感不秒,拉着明礼躲入书架后,“啪”的一声,密阁阁门倾倒,明光照入,透过缝隙,她注视着那方。 殿上朝臣们一阵惊呼,端坐于龙椅之上的人却也不禁握紧双拳。士兵拱手向那人汇报“主公,发现一道密阁。” 那人缓缓站起身来,他的身段高挑,在流光之下,却也不失溢彩,狐狸眼轻轻撩起,邪与媚交织。眉眼硬朗,鼻锋高挺若不是眼中阴霾遍布,倒也有几分少年郎的模样。 他笑了片刻,薄唇轻言“明皇,修建这密道可是要出逃?” 出逃?底下一片狼藉,大臣们的表情可谓是精彩,有恐慌无措的,有暴跳如雷的,易有欲哭无泪的。 唯有一人,依旧立在哪儿,静静等待。 片刻后,明皇明宗终于开了口“本王守着百姓,守着家国,宁死不逃。” “好一个宁死不逃,你可以死,但言家之事,你可认罪?”言轼高声道。 明宗沉默良久,却并未回答,目光落在殿外远处,似叹似息“一叶障目,不见泰山。” 言轼闻言笑了,那笑意却未达眼底。 “你们明家残暴不仁,枉我言家谋逆,赐死言氏上上下下全族人,可你没想到,我却得天相助苟活下来,如今你们明家欠我言氏的,我要通通讨回!” “言轼,朕当年要是真想杀你,你活不到今日,你父亲死前曾向我忏悔,他只求保你一命,我顾着多年情谊,并未将你置于死地,言氏谋逆证据确凿,你纵心有不甘,也请杀我一人,明礼幼小,你放过他。” 言轼不可闻地笑了“当年你不杀我,如今遗留后患,至今日这个地步你可后悔?后悔当初没将我一道杀了? 如此愚笨之事我可办不到。”言轼转身大声道。 “抓下去。轼尉军听令,不留余地将明皇之子抓到。” 殿中兵甲声响起整个大殿,男人抬步离开。 人群散乱,良久后,明桷将腰间的玉环扯下递给明礼,玉环与那圆玉重合,堪堪形成一个完整的玉佩。 玉佩是他们阿娘生前亲手为他们打制的,明桷的是一个玉环,而明礼的则是圆玉,合起的玉佩就如同天上圆月,圆圆满满是阿娘的期盼。 “阿礼,拿着。带着它去找荀老。” “阿姊,你…”未等明礼说完,明桷便拖着他朝暗道推去。 明礼吃力的的将手中的玉佩塞入囊中,朝明桷笑了,好似再说放心吧。 此密道通至城中,她进城时便给荀老递了密信,让他在城中接应,为今之计只能尽快将明礼送出城外。 明桷从宫殿后面走出,如今之势,弃车保帅,找到御玺为主。 夜晚的明宫,灯火辉煌与血腥红艳场面融为一体,酷似地狱修罗场。 她避开言轼的精兵,正欲朝大殿走去。 “咻”的一声,一只箭矢向她飞来,落入她的脚边,挡住了她的去路,四下却异常寂静,那道黑影消失在黑暗中。 明桷捡起地上的箭矢,拨开纸条一看 上面赫然写着四字。 ————黑白棋子。 竹树环合寂寥无人,唯有一人执棋之声响起,明桷立于流水屏风外,凝视着那道身影,隔着簪花屏风,并未看清眼前人的长相,一道声音打破的寂静,那人声音如冰雪,冰碎而清列叮铃。 “殿下,归家可欣喜。” “八年未见,不知桷殿下过的如何,我还记得你幼时最喜的便是跟在我的尾巴后面叫我给你煮茶吃。” 说话之人自顾自的煮茶,仿佛世间没有任何事情可以打断他。 “尝尝?”他问 明桷并未动那杯茶。 “你回来本是大喜之事,可如今这景况,却也喜不得,不过,既是回家,那也要享得一丝团聚之乐。” “你不必拿幼时那点情谊搪塞我,这八年发生了何事,言轼为何要夺我明家权篡我明家位,至我阿父阿弟于死地。” “江山易改,天下更迭,这乃古今常事。” “就算南楚君王必然有人替代,那也不该是他。” 她的眼神很冷静,似乎冷静中又有些坚定,这样的眼神,像是刀剑舔血中生存下来的剑客般,蕴含着冷冽的杀气。 微生祉摇头叹息,他怕是看错了,她只是个还没长大的小姑娘啊。 许久,微生祉并未回答,忽地笑了。 “桷殿下,可要与在下下盘棋?” 她抬头对上那人的视线,点了点头,他们并未说话,只是专心看着棋盘。 对方下棋手法看似平淡毫无进攻之势,却游刃有余地掌控全局,明桷手持白棋仍分毫不让棋盘旗子已过半,她步步为营却还是被逼入角落处,无法动弹。 一个时辰将过,白子已然被黑子逼入末路,那人笑了道“殿下,你输了。” 明桷浅笑,拿起手边的茶抿了口,开口道“微生,你不信白子,却喜黑棋,可是世上没有人是一条路走到黑的,是非黑白,你分得清么。” 说罢,站起身来,冲他行礼,转身离去,行至门口时,她回头看着他的眼睛,眼神坚定又有力量,一字一句慢慢道“输家,未必是我。” 明桷转身离去的瞬间,一只青鸟误飞入,将定好的棋局打乱,白子黑棋散落满地。 见此景,微生祉不可闻得笑了。 几乎叹息地说道:“阿桷啊,你还真是变了。” 亡国篇进度条偏快,后续就要进入正文撸~[三花猫头]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章 亡国音 第2章 明君骨 宁和殿中,明宗坐于案台之下,唯有一只烛火颤颤巍巍的燃烧,照亮着他怀中的牌位,牌位上的四字犹如刻在明宗的心上,让他刻骨铭心。 良久,他喃喃自语“阿裳,你的名字刻在墓上可真难看。” 话毕,无人应答他,他自顾自地说着。 “我知你不喜,怨我把你骗来明宫,怨我囚 你于这高墙之中,不得自由。” “你怪朕罢,是朕错了。” 片刻,他似又想起什么,忽地笑了,却又有丝凄凉。 “你年少时爱慕之人想必风华绝代,真想知道可有本王一半俊俏,应当是比我好的,可是,阿裳,我也很好,你能不能如喜欢他一般…喜…欢我。” 就这样很久,久到宫门寂静,乌鸦鸣叫。明宗终于站起身来,拿起属于他这一生的珍宝,一块牌位,一把长剑。 烛火被冷风熄灭,漆黑冰冷的夜晚,遮掩了红梅洒落,保住了一代君王的体面,他望着窗外想,他的阿裳是否会在黄泉路上等着他。 明皇自戬,宫门上下混乱不堪,言轼登位,江山易主。 “明礼还没抓到?”男人执笔写字,问道。 “报告主君,还未。” “无用之物,定当弃之,你觉得呢?”寒冷的语气,阴风阵阵。 “是…是属下愚蠢,请主君赐罪。” 气氛凝固,一声步响打破,来人一身青绿色绣衣,松柏之姿,竹之风骨,冰之神态。 微生祉淡淡开口“新帝何怒,小殿下踪迹诡秘,必然与御玺有关,陛下无诏书无御玺,若要登位昭告天下,天下人怕会是不认。名不正言不顺的皇帝,与废物无异。” “陛下不防想想,如今朝着城中还有何人能有如此能力护得住小殿下。” 言轼闻言抬眸,阴郁得笑答“必然是,钟、离、荀。” 深宫中的另一边,明桷扮作太监一般随着宫女们进入宁和殿中收拾旧皇遗物。 明桷眼神锐利地扫视着,想要看出端倪,目光所及某处,突然一顿,案台之下倒着一匾牌位,上面写着——闻裳之墓,她的指尖不禁颤抖,那是她母亲的名字。 他的阿父至死都还念着母亲。 一瞬间,她心中的一根弦突然崩断,眼泪盈满了眼眶,她向前走一步想要捡起来,视线中却出现一双靴子,周围人见状皆跪,她随着总人一并跪下,盯着它眼泪决堤,如冰珠滴落地面,不见踪迹。 那人声音粗矿无礼,埋怨起来“皇后之墓?想不到这昏君还如此长情,令人嗤笑。” 说完,也不理会别人,拿着牌位骂骂咧咧地走了。 许久后,明桷才慢慢起身。望着窗外,沉思良久,印象中阿父和阿母十分恩爱,阿父后宫中没有三千佳丽,唯阿母一人,幼时阿母好玩,总是带着她去捉弄处理公务的阿父,阿父却并不生气,反倒是宠溺地冲我们笑,挑眉无奈地说道“阿裳,可玩得尽兴?” 这样的日子,在她六岁那年,彻底改变。 在明礼出生一年后,阿母外出施粥,不料被恶民所伤,头部受伤,昏迷不醒,阿父找寻了世间名医,皆无办法,两年后,西域朝进贡,有位听闻来自西域的毒医献策,最终阿母在毒医的治疗下苏醒,却变得十分奇怪,不再让人靠近她,包括父皇。 阿母终日将自己封闭在寝宫里,闭门不出,阿父从民间找了许多好玩的只为逗她开心,却无甚成效,后来,父皇不知怎的,也不再去找母亲。 彼时的她伤心了许久,害怕父皇和母后会离开彼此。 那时,她问阿父“阿母不喜阿父了吗?” 阿父却只笑着安慰她“阿母没有不喜阿父,阿母只是想家了。” 他虽是笑着的,但明桷却从他的话中听见了一丝落寞。 如今想来,阿父爱得太深却又克制了一生。 调息片刻,她的脸上已然没有方才的样子,许是早已习惯这样的离别。 方才虽未碰到阿娘的木牌,却在跪拜之时瞧见了案桌下的某处。 明桷抬步向那出走去,身子一弯,在案台木桩下摸了摸,似是感受到了触感,她向手心瞧了片刻,会意。 以阿父的布局来看,怕是早就知道会有今天,他将阿娘之物放于此,全天下看来也就只有她能拿到了。 夜已将过,天微微亮起,万家灯火在白日亮光的照应下渐息。 明桷乔装成士兵混出宫门,凭借记忆找到了荀老的住处,一间冷清的兵器铺,当年荀老住不惯皇宫,向明帝请旨出宫,后来便开了这家兵器铺,常用来与明帝通信。她幼时常来此,虽然过了多年,她却始终记得来时的路。 “荀老”明桷推开门,迎接她的是鬓角花白的老人,老者满含热泪,支吾地想说话,却还是没说出一句。 只惶惶重复着,回来就好 ,回来就好... 钟离荀将她带入铺子后院,踏入后院,一声稚嫩的声音响起。 “阿姊!” 明礼跌撞地冲到她怀里,笑得十分不值钱。 她心一软摸了摸明礼的脑袋。 “小殿下这些年十分挂念女君,常常询问宫人女君何时回来,陛下那时常说,就算连他这个父皇怕在小殿下心中也比不上女君。”钟离荀说道。 听到阿父,明桷倒是想起她曾于密室窥看,阿父身子似乎不大好。 “荀老,这些年阿父的身子如何?” 他又想起了曾经,只一叹。 “三年前陛下的旧疾复发,身子骨每况愈下,因伤及根基,连太医也无力回天。陛下当年将女君送走,也曾数次长夜难眠,忧思成疾,他疼女君,亦有愧于女君。后来陛下后悔了,他曾上山想要接回女君,可女君却不愿再回来了。” 明桷想起三年前的那场冬。白雪如絮,冷的很刺骨,那时她在茗堰山已三载有余。 阿父那时来茗堰山,向阁主请求接她回乡,阁主却只问了他一句。 “她的命数会危及陛下的江山,陛下可想好了?” 他良久才答,语气似有些悲凉。 “人人皆道帝王需爱之天下,护之天下,方可对得起天下,可我却对不住我的亲人! 朕曾经因皇位辜负了挚友,因皇位失去了妻子,如今,不能再因皇位而抛弃我的女儿。” 阁主漠然,道:“那陛下便去瞧瞧她罢。” 那年,白雪苍苍茫茫,覆盖整个茗堰山,父皇在后山亭下问她可还愿和他回去? 她只说了一句“不愿,我不回去。” 到现在她仍然记得父皇眼里的那一丝希冀的光逐渐浇灭,晦暗不明。 明宗记不清自己是如何一步步走下覆满白雪的台阶,他只知道自己永远失去了他的女儿,他最爱的女儿。 明宗不知道,他与阁主的那番话永远地烙印在明桷的心里,让她即使痛苦,也要将自己深深埋葬在这茗堰山中,永不复归。 现如今,她却无一丝力气去探寻那十多年前的真相。 钟离荀将一封信递给明桷。 “此信是陛下死前交与老夫的,托付老夫定要交于女君,他早知言轼谋反,国都必然陷落,陛下为女君藏其二十万私兵于暗处,由将军萧全带领其潜伏萧齐,但究竟在何处,老夫也不知。陛下如今薨逝,能留给女君与小殿下的就只剩这二十万私兵了,陛下这么做,不为别的,只求女君能好好活下去。不必为了南楚,更不必为了任何人,只是为了自己,也要活下去。” 明桷心中那一根弦似乎在一寸一寸地崩断,钟离荀的话就像一把锤将钉子一点点地敲在她的心底。 良久他颤颤开口道:“亡国之际,务必先保全性命。” 钟离荀话落,本应是寂静无声的,铺外大批锦衣卫却打破的这份沉寂,他们齐齐将兵器铺包围,百姓不明所以。 铺内密室。 钟离荀赶忙打开地窖,道“女君你快带小殿下离开,老夫为你们拖住些时候,此地窖通至城外,记住,保全性命为先。” “荀老,阿桷记住了,望太傅也务必先保全性命。”明桷道。 “荀老,我不走,阿姐回来了,我们还未团聚,太傅为何不和我与阿姊一道走!”明礼大声喊道。 “阿礼,你和阿桷是我瞧着长大的,我年纪已老,你却还有大把机会,长大了要保护好你阿姊,明白么。”钟离荀沉重嘱咐道。 巨响打破了交流,锦衣卫指挥使卫肇的身影遮挡着密室透进来的最后一丝光。 柳春,明宫内殿。 “微生,阿桷回来了。”男人轻声叹息,逗着丝玉雀说着,雀只顾着吃食,未搭理男人。 微生祉垂眸不语,男人继续说着。 “看来你见过她了,她过的可还好?” “殿下,她不会是一个任人摆布的棋子,兔子逼急了也会咬人,如此,殿下可想好了?”微生祉说道。 “朕想她了,可她回来了却不见朕,只好让她主动来见朕了。” 男人眼里幽暗藏着几分看不见的偏执。 城外山林。 农妇打量着眼前女子,见她肤若凝雪,眉骨似画般雅致,眼若琉璃,当真是美人胚子。可见她终日眉头紧锁,怕还是为生计所累,苦了这般小娘子了。 明桷带着明礼暂时居于一处农户家,他们将华服通通换下,只穿了件素布,农家只以为是姊弟俩逃难而来,因此并未对他们起疑。 可他们已停至三日,明桷不知城中状况如何,她现如今手握御玺,言轼将全城一半兵力搜寻她,此时入城,虽有危险,但为了荀老,她却不得不去。 农妇提着一篮鸡蛋走至檐下,兴兴然问道。 “小娘子怕是为了生计在此发愁罢?大娘虽没什么本事,但于做生意之事,还是颇有几分见解,就像进城做买卖,最重要的是要抓准城中时兴的物件,这销路啊自然就打开了。” 明桷听罢眼前一亮“大娘,小女子正愁不知如何赚钱,听您这说法,可是有什么好的赚钱法子?” “有是有,可小娘子你并无进城的文书,我便是想带也没招啊不是。”大娘无奈看向明桷。 明桷却对她骤然一笑。 亡国篇完结倒计时[三花猫头] 关于言轼和桷的关系其实是发小关系,不知道你们能不能看出小言是喜欢桷的,但小言对桷的喜欢是一种畸形强制爱恨交织的喜欢,后面你们就会懂了[三花猫头]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章 明君骨 第3章 少年愿 次日,城门关大开,来往商客络绎不绝,西域与江南商贾云集在此,皆欲进城行商,林大娘随着人流过关,将通关文书递交,城门士兵盯了她好一阵儿,才严肃开口。 “车上可有携带私物?” 林大娘赶忙赔笑道:“民妇怎敢携带私物,这车上都是些现下时兴的草编蚂蚱,手作灯笼,还有些自家木刻的新奇玩意儿,可都是些良家物,大人莫要误会了。” 官兵并未多理会她的话,只是掀开素布瞧看,货车上确实是些孩童逗乐玩物,随即放下素布,开口放声道。 “放行!———” 城中,林大娘将马车停至了无人烟的巷子深处,将素布一掀,明桷作势从车内跳出来,林大娘为她拍散衣上尘土,开口道。 “娘子昨日说要进城做生意,但城中今日形势严峻,无奈只能将娘子藏于这货车上,这些时日,城中不大太平,娘子若是要探探行情,便小心些罢。可要记得在城内可切忌乱行,落日后,我便带娘子出城。” 明桷感激的朝她点点头,开口道:“多谢大娘相助,若是落日前我未归,大娘就先出城去罢,出城后还望多加看顾小女的阿弟,小女不日便归。” 大娘听完,心中虽有疑虑却不敢多言,她知眼前女子怕不单是为了谋求生路,只怕是身份不止普通流民那么简单,可生逢乱世,她想管却也管不了。 只叹了声,便应了她。 末时,明桷去见了城中禁军统领林魏。 林魏听说有女子求见时,起初并不打算相见,那女子却托人送来了一把剑穗。那剑穗曾是先帝赠予他的封官礼,后来为表忠心他便将剑穗扯下,还于先帝,见到那剑穗他便知道那女子不简单。 明桷见到此人,便知道他就是那状元登第,及冠之年便受任禁军统领的林魏了。 “小女见过统领。”明桷朝他行礼。 “你既已知晓我身份,便不必与我在此虚与伪蛇,我只问你,你一介民女,如何会有皇赐剑穗?” 明桷骤然一笑道:“若我只是一介普通民女,自然不会有此物,可我却并非是民女,而是南楚的浮妱公主,明桷。” “你说你是浮妱公主,据我所知,浮妱公主早在八年前就被陛下遣送离楚,再不复归,你却自称是公主,让我如何能信你?”林魏疑道。 “你可以不信我,但此物你不得不信。”明桷走近,将御玺拿置身前处。 林魏一惊,赶忙行礼,又道。 “南楚如今已不再是当年的南楚,女君如今也已不再是君,即便是有御玺加身,又要改变什么?又能改变什么? 天下已定,城中处处是言轼兵马,禁军虽效忠朝廷,效忠明家,可如今江山姓言,禁军势微,恐怕在下不能答应公主。” “言轼虽已登帝,可天下人却未必认他,阿父临终前在信中曾道,封明礼为太子,继任下一任楚君,可如今太子尚在,你们却分不清了?” “我大楚上万精兵早在边州战败时就丧亡无数,即便活下来的也散失各地,要找回谈何容易? 如今皇城中也只剩寥寥无几的十万禁军,又如何能战?” “如何不能战?十万兵马足够了,我知统领不信我一介女子统兵,可国家危难关头,身为公主我当有我的责任,明礼还幼小,只有我起兵反抗,天下人才会认,我浮妱在此起誓,若不能夺回我大楚,那便用我的命换南楚将士的命,还请林统领相信我一次。” 林魏心头大震,似是妥协,良久才开口“好,臣愿相信公主一回。” 言轼虽登坐皇帝之位,百姓却惶惶不可终日,最急地便是找到正统,或加以利用,让明礼甘愿让位,又或者是将明家势力连根拔起,无论怎么选,对明礼来说都不算好事。 明桷正是想通了这一点,才找到林魏,求他相助,这一步算是兵行险招,纵使林魏知道投降于言轼是对他来说最好的选择,可甘愿以剑穗明忠心的人,断不是个会轻易投敌之人,以至于在父皇书案上看到剑穗时,她才想到了破局之法。 卯时,皇宫深处。 “殿下,储将军带领的五十万大军正处边关清理残兵,要至一月后才能回京复命。” 言轼在棋盘上落子,顿时吃掉了对面一子。 “储匀有功,待他回京便让他来见朕罢。” 他又问那名兵将“明氏二人可有找到?” 兵将回答他,还未找到。 “不急,他们藏不了多久。” 对面之人开口“陛下应当心自身才是。如今陛下大军主力仍在边境,而驻守京城的却寥寥无几,前朝的军兵看似归降了您,可有没有异心尚未可知。” 言轼听完,目光深沉,并未回答。 落日已至,城门将关,林大娘见明桷迟迟未归,便想起了她那句,她若未归,请看顾好她的阿弟,末了她还是等了一阵,才随商人们出城去。 明桷在客栈短暂藏身已半月有余,得到消息,言家大军主力不日便要动身回京,莫约月底便抵达京城,林魏那处也已做好准备,行动定要在言轼主力军回来之前动手,否则,失去的便不只明桷一人的命了。 她将手中的信件绑至信鸽上,任它飞向远方。 那信纸是给林魏的,是通知他三日后的宫宴,明桷将扮作舞女潜入皇宫,刺杀言轼,在众人面前做一场假象,让所有人以为要杀言轼的只有她一人,届时林魏则在背后控制言轼宫中势力,宫乱之时,趁机突围,擒下言轼。 那封信的最末,写道。 若行动失败,尽管将脏水泼至她一人身上,无论胜败与否,切忌护好明礼。 宫内廊下,明桷紧紧跟着一群西域舞女的身后,默默打量着周围,直到带队太监喝了一声,她才将视线收回。 今夜宫宴愿本应是众朝臣觐见新帝之宴,朝臣多半是守旧党,来讨伐言轼的人必不会少,如她一般想刺杀的固然存在,言轼不可能不设防,可守在皇宫内的士兵却寥寥无几,难道他另有打算? 她心中不由生疑,脑海里闪过一丝念,她却想不通此念从何而来。 等踏至楚宫,都未有异常,可她的心却迟迟不肯落下,总觉得那里不太对劲。 宫宴之上,丝竹之音缠绕梁上,一片和祥安乐,言轼端坐龙位之上,笑意不减,殿下的众朝臣虽心中不满,却也不敢表露,只灿灿赔笑。 宫宴还在进行,看似和谐却诡异的气氛却淹没在了舞曲中。明桷随着西域舞女跳完全曲,舞毕,她随着舞女渡步至宫殿角落处,静候在此。 良久,有人来报御花园失火,守着殿内的部分守卫前往御花园救火,殿内众人纷纷俱惊,人人自危,生怕新帝一把怒火将他们都杀了,一时纷乱如麻,没人注意角落的明桷骤然起身,趁其不备,她的短刀已然抵在了言轼脖颈之处,微见血色。 她开口道:“听闻殿下在找小女,这便来了。” 言轼眯眼笑了“我等你好久了,阿桷。” 殿下众人看见这一幕,惊慌失措,而反应过来的军兵纷纷围住明桷,头领欲要上前一步,言轼却摆了摆手,示意他退下。 “我当你不来了呢,没想到你就这么轻易出现了。” “劳殿下挂心,但殿下怕是今夜就要死在我的刀下了,我知殿下想要御玺,我便给你,亦可昭告天下我明家甘愿让位,我来只有一个条件,放过明礼,他不过十岁,于你的皇位构不成威胁。” “我倒是想放,可是,晚了。” 一声烟火声响彻云际,明桷闻声望去,烟火是她与林魏的约定,若成功便放下信号,可时机却不是此时,不对! 明桷这才反应过来,这怕不是成功的信号,而是含有撤离之意。 她知道她中计了。 丝玉雀叫着未能打破牢笼,三更宵禁烛火,皇宫之上灯火通明。 言轼端坐于案台之上,俯视众人,手指微微敲打在龙椅,也似敲打人心。 明礼与那对农家正被兵将围着,农妇与她的丈夫瑟瑟发抖,不禁潸然泪下,林魏被军兵扣着一言不发,而荀老却坐于朝下,默不作声。 众人似乎不约而同地等着那个人的到来。 “阿桷,你来晚一步我便杀一个人。” 言轼缓步走入庭下,随着钟声敲响,利刃已微微划破荀老的脖颈,顷刻间血。 “言轼逆贼,要杀便杀我林魏一人,今日全是我一人所为,与他人无关!”林魏大喊道。 言轼眯起眼直向他看去,冷冷道:“你若想死,朕马上就可以送你下黄泉,可她不来,死的可不止你一人,而是这殿中的所有人!” “言贼,你卑鄙!” 半刻,而那个人却还未出现。 一刻钟前,明桷得知她已中计,便杀出重围,那些官兵并不是她的对手,藏身于宫角处,可她虽逃的了一时,却不能将十万禁军弃之不顾,今夜守卫减少时她就应该想到,那些守卫潜伏暗处就等着林魏的出现,将其一网打尽,言轼早已得知今夜她的动向,不过是在陪她演戏,那些主力军在边境未归的消息,怕也是言轼用来迷惑众人的把戏罢了,就等着请她这个君入瓮罢,想到此处,她心下一惊,言轼既能堪破她的计谋,便肯定早已猜到明礼所在何处,恐怕明礼早就被抓入宫中了。 大殿内,言轼将谋反的禁军士兵就地处决,众人惶惶不安,哀声遍地。 直至的的一声惊呼,众人才发现明桷的到来。 只见一女子,手拿长剑,一路朝着大殿内走来,遍地血腥,步步走向身穿黑色狐绒大衣的男人,直至眼前,她举起长剑指向男人脖颈处,气氛剑拔弩张,身侧士兵万剑指向她,她却不为所动,剑上之血滴落而下。 她眼眸寒冷,眼里像覆盖了层冰霜,缓缓开口“言轼,如今可实现了你的少年之愿”。 她在心中自嘲一笑,她本以为那个将整个南楚地域收于腹中,谋略她明家帝位后,步步为营而徐徐图之的人,是那个善于算计的微生祉,可她怎会想不到,能让微生这样的人甘愿臣服之人,又岂是令人摆布的人。 这一切,都是他言轼演的一出大戏。 片刻,少女剑直向男人脖颈处刺去 。 “阿姊!” “桷丫头!” “女君!” 刹那间,明桷的剑落地,男人脖颈却只微微细痕,他笑道“阿桷,我知你不舍他们的性命,如今你已沦为玩物,认输吧。” “如今阿礼在我手上,你们明家的江山已经倾灭,阿礼的命,你来抉择。”言轼继续说。 良久,她却还是静待,灯芯微颤随而熄灭,同时与之覆灭的还有南楚王朝。 亡国篇最后一章撸~[撒花]我们下个章节再见。 关于桷去茗堰山的之前事情的时间线 ①明桷五岁时明礼出生。 ②六岁时,母亲闻裳受伤昏迷。 ③七岁时闻裳去世,明宗将她送至茗堰山。 ④十岁时明宗来茗堰山接她。 ⑤十五岁时回南楚。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章 少年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