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下城见不得人的勾当多得去了,形形色色的人聚在一起,彼此吸食着,整个建筑弥漫着硝烟,腐烂的气味从下水道里冲上天来。
有些人在身居高位的时候,就越不容易得到满足,贪婪就比其他人更重更深点,也正是因为这样的延续,他们贪心不定。
在这暗沟之下慢慢凝聚起来,成了痛苦的源泉,苦难的人不得不在这不公之下挣扎着,最终没入这无尽的深渊。
有道古文曾这般描述道,人性的另一面是贪婪无厌的,那确确在在是如此,阴潮的地底是见不光的,人心中的**也是见不到底的。
地下城聚集了许多大富商们,一个两个都想从里面捞出“水”来,然后这水就越搅起浑……
这里没有是谁的地盘,只认买卖与交易,钱多谁说得算,但也没有人试图把整个地下场买下来。
这是众人的利益,谁买了就是公敌之众,打乱了这利益的平衡,那一场腥风血雨也离得不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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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辆黑车没入那石界之后——那是地下城的派头。
地下城的买卖与其它地方是有差别的,白天就是正常的街道,到了夜里就成了当勾当的地方。
夜景的买卖也非同一般,不需要小贩的吆喝顾客,主打一个“有缘上客”,一层层酒场之后,才是真正的交易……
郁沽之根据谢子岙给的地址来到了一家暗场。
暗市其实是开辟在地下城中心区的不属于各家的黑买卖,凡是来地下城的人都要去那一躺,找个领路人再去,否则就会在这诺大的地下城迷失方向,再不济首尾分离那叫一个不幸。
而暗场相当于暗市的一处赌博,庄家出注,买家则另下一次,然后由此赢个胜负,再出去。
这只是符合了那些有些赌瘾的大富商们,当然也乏有些投机取巧的人去送命,到头来人财两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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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次两注,开开开——”
“呦,手气不错啊——”
“再来再来——”“来来来——”
一群人围着桌子你一言我一言地,唾沫星子都快朝脸上射了。
郁沽之只是面无表情地略了过去,很快他就找到目标的暗场——那边是个隔间,人不多,太概是主要是来谈事的,玩几把当是意思意思就行了。
在他进去的时候,那外头带路的人面露难色,似乎在犹豫着什么,黑暗中有双眼睛凝视着这些。
奇怪的是当郁沽之进去的时候,里面有道破布帘,正巧不巧遮住了后面的人,此时此刻有种身在审议室的感觉,让人忍不住一滞——
“二爷来了?”
那声音从布帘后传来,带着点沙哑,有点奇怪,但郁沽之并没有太多在意,必竟那些富商的怪癖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了。
反而他直奔主题:“那几年的事,你知道多少?”
帘后似乎顿了一下,半响才回过音来:“哈,二爷有所不知,那事可用不着大费周章的……”
“唉……地下城是的主导人原原本本就是干的这肮脏的买卖,行的尽是苟且偷生的勾干……你不过只是其中一个微不足道的一环而已。”
郁沽之心底一惊,猛地抬眸,瞳仁之下暗涌着波涛,死死盯着那帘下,手指下意识一缩。
可帘后的人却又是看清他的小动作的一般,接着上句说:“郁家的参与也是理所应当的,不然你真以为他们是怎么进来的?暗市有暗市的规定,你以为那些高门人户背地里又算的了什么?”
“不过是用完了便弃了,抖了衣襟收拾一两下就仍站在那高处,囫囵而去就真当他是云端了?”
“一个庶子就算再不得宠,那这地下城的门他踏得进来吗?”
“你真的能扮好这个角色吗?”
“你知道多少事,明白多少人,就算你学得再像,演得再好,假的注定成了不了,你能保证当年没人说漏嘴,还是知情的人已经不复当初了?”
“你是谁?”
郁沽之的脸已经冷得不像话了,对面每说一句话,他的脸色就沉下一分,虽然换作旁人当然不会懂得这哑谜,但他懂,不仅他懂,对面的人也懂。
但问题在于当年知情的人,他早就解决掉了大部分,也确确实实留下几个内幕,至于“知情的人已经不复当初”这事,他想过,却也是不信的。
他从不信命。
所以当所有事以掩耳不及迅雷之势涌上来的时候,他总是一个人挡下,他不是不信周围的人,而是怕了,但总是不说,强撑的。
——因为他,从不信命。
自打谢子岙告诉他,地下城传来消息的时候,郁沽之就隐隐觉得不安,走的时候拿了枪支,弹甲装没装满也无暇顾及了。来的路上脑海里总是冒出那句几个月前的话——
-谢家那边,别去
这句没头没尾的,当时他动身去谢家的时候从聊天框里冒了出来,主要是那时郁沽之是秘密前往的,这事只有接头人谢子岙才知道,但那发过来的消息却又是真真切切的。
那时郁沽之曾一度以为那人在自己身边插了几个眼线,但思来想去也想不通,这种低级的错误那个人会犯吗?
如果那边危险,他交待在那了之话,郁家整个继承权不都只是郁炀之的吗?他们争了这么久,不就是为了这么吗?
后来去了谢家压根啥事也没有发生,他就以为郁炀之只是单纯想诈一下他,再挑拔离间,简直可耻至极。
从那时起,他对郁炀之的印象又差下了一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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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况完全脱离了掌控,这也怪不得郁沽之问出那句“你是谁?”了,因为知情的人从始至终只有谢子岙一个。
谢子岙是谢家独子,于十六年前失踪,下落不明,也是当年和他一起逃出来的,因为离得近,顺手便带了出去——还有一个原因就是曾经有人告诉过他,人身于苦难,但心却不由苦难而生,有些人和事无需巨细,循心即可。
当时听的时候只觉得文雅得很,欢欢喜喜地点头,打心眼里地崇拜。
场面一度紧绷,郁沽之下意识地摸了摸枪口,随后握紧枪身,就这样藏在衣袖之下。
帘下的声音继续说道:“我是谁?难道你猜不到吗?——九、六、七、五?”
“9675——拍买价——”
“9675,不值钱的东西,我可不会养……”
“9675,你被卖了……”
“……”
“你猜那雇主最后怎么死在路上的……”
“!”郁沽之整个有种说不上头的热气,手下动作已经完全不带思考的了,掏出来就对帘子打了几下。
“砰——”“砰砰”
枪声划过,外头吵闹的声音戛然而止,一时间世界好像停止了转动,但欲想而来的叫声并没有随之到来,就好像只有他一个人自言自语。
帘后仍循环着那句——“……你猜猜猜那那……雇雇雇主……最后怎么死死死死在路上上上上的……”最后像是机器报废了一般,里面传来烟气,然后“嘟”地一响,戛然而止了。
郁沽之迅速上前,掀开了布帘,此时外头涌动,似乎是来察看情况的,脚步声越来越近。
帘子被掀开的时候,门也被人打开了,在帘子的后面空无一人,在对面的椅子上只放了一个手机,上面插着扩音器,冒着烟,下头的手机倒是没什么损坏。
暗场的负责人一看是郁家那个二爷,下意识松了一口气,他还以为是有人闹事,但看见人了,心头就剩下一个“闹事就闹事,只要不炸了他这小本买卖就行”。
负责人忙得上前赔罪,可郁沽之一心都在于那个手机里的东西,一打开发现不用密码,也挺空白的,界面上只有一句说——
你的事我都知道,猜猜他知不知道?
负责人赔笑完后一抬头就看见他们二爷的脸好像更臭了,心头一惊,就见二爷直直地朝门外走,心再一次提到心眼子上了,两只眼睛瞪得大大的,再就时那“阴晴不定”的祖宗已经离开了。
负责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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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去后,郁沽之就让人去查了一下内存卡,果不其然是空号,到家时整个人都是阴沉的。
他没回郁家老宅,上次也就是象征性地回去一趟,再加上他现在心情不好,不想见那两个老不死的叭叭。
之前搬出老宅的时候就在公司边上买了个房,不大不小,是二人房,单人房对他来说不舒服,总有种落寂感。
那部手机他带了回来就锁在了柜子里,这些见不得光的东西,他总是藏得很好,可就算是藏得好又有什么用?
看,这不还是被扒了出来,一滴都不剩。
“猜猜他知不知道?”就像一个紧箍咒,一直围绕着他,那个“他”是郁炀之。
从郁沽之一看到这条消息的时候,他第一个想到的就是郁炀之,为什么呢?
他不知道,他就是不想让他知道,可能是仇人之间的“羞耻”,不想被对方抓到什么把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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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夜月光很亮,如多少的夜晚一般,郁沽之望着夜色竟不由走了神。
也许我等不到“黎明”了……
他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