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如浓稠的墨汁浸透整座城市，沈安惟蜷缩在床头，反复删除又重新输入的指尖在屏幕上微微发颤，犹豫半小时后，他终于深吸一口气，在对话框里敲打。
你睡了吗。手机屏幕在寂静的房间里骤然亮起，新消息提示音像突然炸开的烟花，沈安惟盯着跳动的对话框，还未从发送消息的忐忑中回过神，对面的输入框已经弹出闪烁的光标，不到十秒，周钰的回复就跃入眼帘，连带着手机震动的酥麻感顺着掌心蔓延到心口。
没，怎么了。
没事，随口一问。
嗯。
沈安惟盯着“嗯”字后面那个句号，仿佛看见周钰敲击发送键时的冷淡神情，手机屏幕渐渐冷黑屏，映着他发怔的倒影，最终暗成一窗外的月光透过纱帘斜斜切在床沿，将散落的聊天记录照得忽明忽暗。
沈安惟想：靠，我他妈在干嘛，脑子坏了？算了，玩把游戏。
沈安惟的发梢还沾着刚冲完澡的水珠，他坐在床上，跟祁轩宁打着电话说：“陪我打把游戏，快点。”
“惟哥，你不是很早睡的吗，今天怎么？”浴室蒸腾的热气还未散尽，沈安惟抓着半干的发梢瘫倒在床上，冰凉的手机贴着泛红的脸颊。水珠顺着发尾滑进领口，他不耐烦地用肩膀夹住手机，指尖已经开始划拉游戏图标：“陪我打把游戏，快点。”声音裹着刚出浴的沙哑，尾音像被揉皱的纸团。
祁轩宁压低的笑声混着电流钻出来：“惟哥，你不是十点准时关机的养生达人吗？今天太阳打西边出来了？”键盘敲击声突然急促，他像是被什么呛到，又笑得上气不接下气，“该不会是……失眠想我了吧？”
“你废话真的很多。”
祁轩宁傻笑说：“嘿嘿，来来来，单挑！看小爷怎么干趴你。”
“我还没输过。”祁轩宁开了个房间，把沈安惟拉进来，就开始了激烈的挑战。
水晶爆破的蓝光骤然照亮沈安惟气红的脸，他猛地坐直身子，发梢未干的水珠顺着脖颈滑进睡衣领口，手机屏幕上“失败”二字刺得他眼眶发烫。
“祁轩宁，你他妈是不是开挂了！”他把手机举到嘴边嘶吼。
“惟哥，我可不是那样的人。”祁轩宁捂着嘴偷笑道：“哈哈，你输的好惨。”
“你绝对是开了，不然我也不会输。”
祁轩宁突然一本正经的乱说：“你是不是谈恋爱，吵架了，这老影响心情了！”
沈安惟没好气的回道：“我谈你妈，是有点心情不好。”说完没再理祁轩宁发的什么，边吹干头发边想：我为什么心情不好，难道，有人可以控制我的情绪左右？额，他妈的被祁轩宁那个傻子传染了。
-
晨光透过半掩的窗帘，在地板上投下细长的金斑。沈安惟被客厅传来的呼唤惊得一抖，睫毛扑簌簌颤动着从混沌中挣扎出来。他像只刚睡醒的猫，顶着炸毛的头发懵懵坐起，睡衣领口歪斜地露出半截锁骨，眼睛还蒙着层水雾，茫然地朝着声源望去。
“惟惟起床吃早餐了！”带着笑意的催促声又飘进来，混着煎蛋在锅里滋啦作响的香气。沈安惟胡乱应了声，却没半点动弹的意思，反而像被床封印住似的又软塌塌倒回去，他摸过枕边的手机，冰凉的屏幕亮起，拇指机械地划动视频，窗外的鸟鸣渐渐清晰，可他就蜷在还带着体温的被窝里，看着手机屏幕蓝光映得眼底的困意愈发浓重。
沈安惟磨蹭许久终于下床，他无力的拿着牙刷刷着，洗漱完后沈安惟变的精神了点，他看着镜中乱糟糟的头发，无声的咆哮着，回了房间拿出来夹板来，随便的夹了两夹，带上了一个十字架耳钉。
晨光斜斜掠过铺着碎花桌布的餐桌，沈安惟捏起餐盘里的三明治，金黄酥脆的面包胚被烤得恰到好处，咬下去的瞬间，温热的芝士混着培根香气在舌尖漫开，生菜叶的清爽和溏心蛋的绵密层层叠叠。
“怎么样，好吃吧？”江宁双手撑着餐桌探过身来，围裙上还沾着几粒面粉，眼睛亮晶晶地盯着沈安惟的反应“我可是照着网上教程折腾了半小时，特意给溏心蛋掐着秒表计时的！”
沈安惟配合的露出笑容说：“很好吃，那你辛苦了。”他咽下最后一口在明治“我去上学了。”
“那好我也要去公司，我送你吧。”
“妈，不用，学校很近的。”沈安惟往门口退了半步，却被江宁一把揪住后衣领，他无奈地转身，正对上母亲不容拒绝的眼神，那双和自己如出一辙的杏眼，此刻正瞪得圆圆的，带着不达目的不罢休的气势。
“快点！”江宁扬了扬车钥匙，另一只手已经把他的校服外套披在他肩上，“磨蹭什么，等会儿路上堵车，你迟到我也迟到！”她不由分说地把儿子往门外推，沈安惟被推着跌出家门，迎着扑面而来的晨风。
-
校门口的梧桐树沙沙作响，沈安惟冲着后视镜里挥手的江宁扯出个敷衍的笑。待车子拐过街角，他瞬间敛去所有温度，眉峰压得极低，校服领口松散地敞着，清晨的阳光斜斜打在他侧脸，却融化不了眼底结的霜。
祁轩宁看见他向他挥了挥手，跑过去说：“惟哥，遇到了你一定是迟到了。”他笑得露出虎牙，故意用肩膀撞了撞沈安惟的胳膊，却换来对方冷飕飕的一眼。
沈安惟冷着脸说：“有病。”
祁轩宁丝毫不在意对方的冷淡“不过陆老师看今天是运动会不会对我们怎么样。”他突然压低声音，神神秘秘凑过来“听说隔壁班那几个校队的，为了抢跳高名额都快打起来了。”
“嗯。”两人并肩往教学楼走去，祁轩宁喋喋不休地说着战术，沈安惟偶尔吐出几个字回应，两人走到教室门口。
陆毅博早等后多时，皮笑又不笑的说：“运动会也想让我生气吗？”
祁轩宁尴尬道：“陆老师，你就大人有大量放我们进去吧。”
“今天运动会就不罚你们了，进去吧。”祁轩宁僵笑着连声道谢，后背贴着门框蹭进去，沈安惟刚抬脚跨过门槛，就被拦住了，沈安惟不解的看着陆毅博。
陆毅博调侃道：“耳钉这么好看，谁买的。”
沈安惟冷漠的看了他一眼说：“自己。”眼神像一把刀“没什么事，我可以进去了吧？”陆毅博“嗯”了声，让他们回到座位上坐好，广播传来声音：下午2点半，请高三的同学们准时来足球场报到。
祁轩宁在隔壁组探出头来说：“惟哥，下午我们溜出去看他们比赛吧。”
“随便。”沈安惟懒洋洋的趴在桌子上，没有睡觉，而是盯着对面楼。
陆毅博拍了拍黑板说：“我们继续上课。”沈安惟半撑着脑袋，笔尖悬在笔记本上方迟迟未落，他无聊的转动着笔，直到陆毅博突然叫他名字，粉笔头向砸他来，沈安惟察觉到了，他偏头躲了过去。
“沈安惟，上来解这道题。”陆毅博的声音像浸了冰，话音落地的瞬间，教室里骤然安静，连同学窸窣声都戛然而止，空调出风口的冷气卷着粉笔灰，在两人之间凝成无形的硝烟。
沈安惟双手撑着课桌缓缓起身，他故意放慢动作，校服下摆扫过堆叠的课本，阳光斜斜切过他半垂的眼睑，将眼底的漫不经心镀上冷光，他慢悠悠吐出两个字：“陆老师，我不会。”
“不会就在外面在站着吧。”沈安惟在原地站了一会，直到被别人在身后轻轻推了他一把，才慢条斯理地转身，他冷漠的看了他一眼，沈安惟就在外面站了一下午，下课铃声一响。
祁轩宁就走了出来嘲笑道：“笑死我了，累不累？”
“你说呢，换你站一下午。”
他揽着沈安惟的肩膀“没没没，走，去食堂。”祁轩宁好像突然发现“哎哎哎，惟哥，你居然带了耳钉，好酷！”
沈安惟摸摸耳朵，骄傲的说：“那当然。”
-
下课铃如潮水漫过走廊，沈安惟被祁轩宁拽着跌进人潮。食堂门口蒸腾的热气裹着的甜香扑面而来。
沈安惟的校服衣角被蹭得皱巴巴，正要开口抱怨，祁轩宁突然拽得他一个趔趄。
“快看！周钰！”祁轩宁的声音里带着兴奋的颤音，手指死死攥着沈安惟的手腕，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隔着重重人影，周暮然还是一个人坐着吃饭，发梢垂落的碎发挡住侧脸，骨节分明的手指捏着竹签轻轻搅动汤底。
“走！过去打个招呼！”
两人坐在旁边，沈安惟看着周钰抬起的眉眼，突然觉得食堂里喧嚣的人声都模糊成了背景音。
祁轩宁露出娇羞的样子：“钰哥哥，下午的比赛，我们会偷溜出来，为你加油的。”
周钰轻轻的笑了笑：“谢谢你，但是这样不好吧。”
“没事，你不用担心。”沈安惟斜倚在斑驳的瓷砖墙面上，周身气压低得仿佛能凝成寒霜，祁轩宁还在喋喋不休，周暮然偶尔溢出的轻笑，像根细针不停扎在他心上。
他垂眸盯着地面瓷砖的缝隙，喉结剧烈滚动了两下，将险些脱口而出的质问又咽回肚里，在他身上切割出明暗交错的纹路，衬得那双盯着两人互动的眼睛愈发猩红，仿佛下一秒就要将面前亲昵的场景灼穿。
他突然起身拉着祁轩宁说：“走了。”
祁轩宁疑惑道：“干嘛这么快，那个钰哥抱歉哈。”周钰识趣的点点头，沈安惟在前面阴沉着脸，往出口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