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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003

作者:卧扇猫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前世十七岁时,灼玉偶然一次误入了容顷视线中。


    那矜贵的王孙公子不知吃了什么迷魂药,许诺说要娶她为妻。


    然而吴国王宫谁人不知两位公子是王后的宝贝疙瘩?王后怎会愿意儿子娶个低贱的舞姬?


    灼玉招惹不起容顷。


    彼时义兄也正受吴国长公子倚重,且因英武被广陵翁主瞧上,欲招他为入幕之宾。可义兄心里似乎有一个爱而不得的女子,兄妹都因权贵爱慕面临苦恼,索性结成假夫妻。


    容顷是正人君子,失落地祝福了他们二人,并劝广陵翁主别再纠缠,给她带来一段短暂的安宁时光。


    然而好景不长,假婚没一年,义兄在一次剿匪中战死。


    容顷才熄灭的心便重燃了。


    王后疼爱幼子,见他痴恋灼玉,不想幼子再为情所困,很快就要松口让容顷娶个寡妇。而灼玉也因没了义兄的庇护对容顷心生动摇。


    可王寅怕她飞上指头报复她,让他拿在王后跟前当差的婶母进谗言,说她定有克夫之命。


    又逢赵相薛邕的门客来访吴王,王寅听闻容濯与灼玉义兄似乎有些仇怨,心生恶计,提议让吴国王后设计将灼玉送给赵国门客带离吴国。


    那门客果真对她这重身份感兴趣,将她带回了赵国。


    灼玉就这样辗转被送到傀儡太子容濯身边,成了他妻子。


    重活过来竟提早遇到容顷。


    如今他青睐于她的流言四起,王后恐不会坐视不理。


    灼玉能肯定这回的流言定也与王寅脱不了干系。因为容顷对她关照,他不敢再当面为难她,便反过来利用容顷对她的青睐来对付她。


    灼玉恨他恨得牙痒痒。


    -


    流言传出后,容顷大抵是被王后训诫了一顿,未再来过翁主府,只托广陵翁主多照拂灼玉,并给她传话称损坏她名声,实在对不住。


    卑贱的舞姬在权贵如云的王宫就如名花中一野草,谁会在意野草的尊严与名声?灼玉真挚谢过容顷。


    然而迎恩宠易,送恩宠难。


    广陵翁主虽还偶尔关照灼玉,灼玉却在别处遇了麻烦。


    这日众舞姬歇息时,素樱当众嗤道:“不是很能耐么?我看你是早知道公子在旁,趁机让贵人留意到你有多特别呢!王乐长是被调离翁主府,可我怎听说他的婶母是王后宫里人,他如今啊,已被王后重新调回来,总有回来的一日,你呀,好日子到头了!”


    经素樱一番讥讽,旁的舞姬也一反近日热络。多疑的,认为灼玉心机颇深;捧高踩低的,对她冷言冷语;不愿惹事的,更是远着她。


    就连一向和她交好的几人,无人时也不愿与她说话。


    灼玉冷静地承受着一切。


    翁主府大宴宾客这日,她终是撑不住了。她寻到王寅,可怜巴巴道:“那日我是被鬼怪乱了心魂,求您原谅我,帮我在王后那美言几句,把我调去二公子宫里好不好?”


    她小心地奉上玉佩。


    王寅两指揉捏八字胡,看到美玉的那刻眸光倏地亮了。


    他细长的眼眯成细缝,藏起思量,正色问她:“你一舞姬怎会有这样好的玉?莫不是偷窃得来的?”


    灼玉目光闪烁,无甚底气:“是一个贵人赠我的。”


    王寅眸中闪过怀疑精光。


    “哦,是哪一位贵人?你不说的话,我也不大敢收啊,万一是赃物我岂不又得被你连累了。”


    灼玉犹豫再三,终是支支吾吾地小声告知:“是……是今日一位客人送的,不过他让我别声张。”


    王寅不依不饶:“哪一位?”


    十几岁的少女尚且稚嫩,被追问得实在没法,咬了咬牙,壮着胆指了指:“是、是那一位。”


    王寅颔首,话锋一转:“好,念在相识一场,玉我先替你保管着,回头我让婶母劝一劝王后,但不一定能成,若是不成,玉我到时还你!”


    灼玉乖巧点头,欣然退下。


    但毕竟年少藏不住事,即便她分外恭顺,王寅仍能敏锐地看到她那双清稚眸子里藏着不忿。


    但王寅对此不屑,掂了掂手中美玉,眼中漫上得意阴狠。


    -


    吴地近海,风总是缠绵又湿润,携着无数潮湿的情愫。


    灼玉赤足走向空地正中的漆盘,身穿料子极佳的曲裾深衣,曲裾裙缠绕着纤细腰身,衬得人袅娜多姿。


    这一幕何其熟悉。


    绫罗曲裾、朱漆木盘,盘中供人欣赏的美丽的舞姬。


    还有高楼上矜贵的贵人。


    和着罄音在漆盘上起舞时,灼玉不合时宜地想起一事。


    今日是前世她初见容濯那日。


    似乎被什么牵引着,她不觉抬眸,越过长袖望向高楼。


    高楼上锦衣华服看得人眼花,王侯子女傲然而立,目光赞赏但带着睥睨,看着下方起舞的舞姬们。


    华服中有一抹清冷的月白色。


    灼玉目光滞了滞。


    叮——


    击罄之声再起。


    极清脆空灵的一声,似送葬的乐声,又似可招魂的仙音,直敲进灼玉心里,让她心浑然一颤。


    灼玉有些不知今夕何夕。


    她微微一顿。


    随后高楼上那个月白的身影亦是一顿,似有所感地望过来。


    灼玉一颗心倏然提起,又在看清少年公子那刻落下来。


    那是容顷。


    平易近人的吴国二公子容顷,而非若即若离的赵国二公子容濯。


    叮——


    又一声空灵的罄音。


    灼玉如获新生一般醒转,踏着鼓乐之声翩然起舞。练这支舞已一个多月,她因舞技出众被广陵翁主选作宴上领舞的舞姬,即便这是因为她练舞最为刻苦,舞技也最纯熟,但有容顷在前,无人认为她实至名归。


    含着对前世命运不服气的一股傲劲,灼玉这支舞跳得极卖力。


    这舞堪称惊艳。


    高楼上方,容顷的目光迟迟无法移开,他身侧一紫衣少年笑道:“来广陵前就听说公子顷春心萌动,护一舞姬护得极紧?我还当是流言呢。”


    容顷收回目光,正色:“那还是个小女郎,不得冒犯。”


    少年摇头感慨:“你和执玉果真师出同门,个顶个的清正。”


    提到友人,容顷顺势问道:“听闻执玉上月病得厉害,他幼时虽体弱,近年在公子铎敦促下勤习射艺马术,怎一场雨都淋不了?”


    紫衣少年眼中又浮露看好戏的神情,神秘道:“哪是因为淋雨?他是三月廿八淋的雨,原本无事,可四月初四正午突然病了,半日内病逝急剧恶化,我瞧着都快魂魄离体了!”


    “四月初四?”


    容顷不合时宜地想到,四月初四正是他偶然经过翁主府,救下那被恶仆按入水缸的舞姬那一日。


    紫衣少年继续道:“他只病了一日,第二日就莫名好了。我看啊,这病大有来头。啧啧,那日我过去看他,你猜发生了何事——


    “斯文矜持的公子濯说梦话了!连唤好几声‘求你,别走’,像被女郎抛弃了,眼尾还落了一滴泪!”


    容顷诧异:“过后他如何了?”


    紫衣少年耸耸肩:“醒来后他冷着一张脸不理人,且来吴国之前他已彻底好转,却仍拒绝前来,我看啊,这是害了单相思的病!”


    容顷不欲多过问旁人的私事,只一笑置之,目光落到下方。


    看着漆盘上翩然起舞起舞的灵动少女,“单相思”几个字忽然在他心中荡过一圈,留下余音。


    容顷肃了肃神色,收回目光,虽还未生出绮念,心底却忍不住与执玉生出同病相怜之感——这般下去,说不定过两三年,他也要病了。


    他朝下方望了过去,正好一曲奏毕,众舞姬退下。


    王寅忽然出现,带着几个健壮仆妇,不容分说地将灼玉押走。


    “那恶仆竟还作祟!”


    容顷温和面容倏地覆了霜,二话不说便匆匆下楼。


    其余人见容顷罕见地动怒,也各怀心思地跟着下去看戏。


    -


    空旷的大殿前人头攒动。


    王寅跪在下方,言辞振振:“那舞姬用这玉佩贿赂奴,让小的托人将她送入二公子宫中。她自称有公子顷撑腰,奴哪敢不应?但见这玉不像一个舞姬能有的,就多问了她几句。她称是今日贵人所赠,并指了安阳侯。可奴记得侯爷来翁主府后未私下见过任何舞姬,不敢私自揣度,怕万一是误会,这才斗胆持玉托翁主问问侯爷。”


    哪知安阳侯一见到玉佩便面色大变,虽未说什么,只让他们速速寻来那舞姬,但真相已不言而喻。


    想是那舞姬偶见玉佩自侯爷身上掉落,萌生了贪欲将玉佩私藏,被追问后又仗着王寅不敢寻贵人深究,索性称是安阳侯本人所赠。


    王后神色不豫,尤其听到王寅说出舞姬仗着二公子为所欲为的这些话,更是震怒:“我儿出于善念帮了她一次,竟敢仗着我儿作威作福!”


    正好灼玉被押入偏殿,王后冷目看向仆妇,仆妇窥探到主子喜怒,抬腿要往灼玉后膝一踢。


    “跪下!”


    “住手!”


    安阳侯倏然出声打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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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妇人,拂开众仆妇来到灼玉面前。


    “孩子,此玉你从何得来?”


    灼玉抬起脸,似乎被他的威严吓到,实则趁机打量。


    这位侯爷会是她的亲人么?


    她端详安阳侯,安阳侯亦打量她的眉眼,不知是否是先入为主之故,竟真叫他看出几分熟悉感。


    怕是他吓着这孩子,安阳侯目光放温和又问了一遍。


    灼玉心里有了些数。


    她转身,怯怯地看向王寅。


    王寅还未从安阳侯微妙的态度中窥探到什么,只以为这是上位者的风度,略带得意地回看她。


    他觉得自己赢定了。


    然而对上灼玉胆怯目光中幽微的恶意,王寅后知后觉想起一月前责罚那丫头时,她险些把玉佩给了他。


    又因安阳侯日前才护送众公子来吴国,他笃定她的说谎时忘了补这一漏洞,才会当众揭穿她。


    但安阳侯竟真认得这玉佩,所以……王寅倏地明白。


    这丫头是故意露出破绽!


    甚至极有可能被惹怒他并献出玉佩的那日就在给他挖坑!


    见他总算反应过来,灼玉眼中明晃晃地掠过恶意的笑。


    但一转向安阳侯,她又是怯生生的了,声音也忍不住打颤:“这是我知事起便带着的玉,我不记得谁给的……可这确实是我的玉,并非偷来!是这人一直和我过不去,从我这抢了玉佩,还反过来诬陷我!”


    她眼眸干净,无辜时似盛满天大委屈,让人无法不相信。


    王寅彻底明白了,懊恼已来不及,只能叠声喊冤:“是她赠我的!”


    安阳侯看向王寅,面色微冷地打断了她:“住口!”


    随后他朝吴王往后客套拱手,郑重致歉:“有些私事不便言说,容本候与这孩子私下询问几句。”


    问些什么?


    无非是块随身的玉佩从何得来,是否是其余她认识之人所给的。


    灼玉不急着回答,试探地确认他不是她的仇家更与她的亲人无仇怨后,才如实说出幼时走丢之事。


    大多都对得上。


    安阳侯难掩激动,叉着粗壮腰身在殿中走来走去,但仍不敢轻易断定,索性提笔写信。


    -


    长安赵邸。


    青铜百花灯上三十灯烛悉数点燃,偌大殿宇内煌煌如白昼。


    内宦趋步入内,脚下无声,来到云龙纹绘漆立屏前。


    “公子濯可歇下了?”


    恭谨询问声后,一道如隔清风的平静声线:“进来吧。”


    内宦绕过朱漆屏风。


    屏后,容濯白袍玉冠,临窗而坐,手持一卷竹简。


    内宦恭谨低眉,目光落在轻握竹简的那只手上,骨节分明的手似一节玉竹,如玉白皙,但比玉色清冷。


    “念吧。”


    主子主动提出,内宦这才敢代为阅信,解开书函上系绳,小心取出盒中缣帛,字句清晰地念道:“本侯月前于广陵翁主府中偶遇一身负玉佩的少女,初步确认,许是赵王遗失之幼妹。本欲送至邯郸,却听闻公子濯将返赵国,望公子顺道来定陶接应。”


    内宦念完信件毫无波动。


    对面人亦是,握着竹简的长指轻点了两下,暂未回应。


    良久,殿中漫起无奈的轻笑。


    “第几个了?”


    这一笑,他萦绕周身的疏离散去几分。内宦因此放松不少。


    “虽说安阳侯每次都说这回约莫是真,但这次有玉佩为证,且侯爷称那少女眉间有几分姜夫人的影子,善水却怕水的性子也极像!”


    听到这里,落在竹简上的长指忽地抬起,许久未曾落下。


    容濯鸦睫半垂,温润眉间似竹上落雪漫上几分疏离。


    萦绕数日的残梦被勾出。


    是个奇怪的梦,醒后记不起任何画面,只有窒息的心痛纠缠不散,但在此刻原本拼凑不出半点画面的残梦忽而凝出几段零碎的片段——


    茫茫江水。


    怀里失去生机的少女。


    握着竹简的手收紧又松开,容濯以一声轻笑挥散残梦。


    “荒谬。”


    内宦思忖着这句笑语的意思:“公子意思是派一个人去即可?但君上牵挂小翁主多年,甚至因此疑心王后,您少时也曾与小翁主兄友妹恭,若不亲去接人,君上恐又要误解。”


    “兄友妹恭?”


    容濯慢慢卷起竹简,在手心悠然转了一圈,忽地为那个荒谬的梦境寻到一个让它不那么荒谬的缘由。


    “谁说我不去?我不过在想,或许,这次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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