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后成夫君妹妹》
3. 003
前世十七岁时,灼玉偶然一次误入了容顷视线中。
那矜贵的王孙公子不知吃了什么迷魂药,许诺说要娶她为妻。
然而吴国王宫谁人不知两位公子是王后的宝贝疙瘩?王后怎会愿意儿子娶个低贱的舞姬?
灼玉招惹不起容顷。
彼时义兄也正受吴国长公子倚重,且因英武被广陵翁主瞧上,欲招他为入幕之宾。可义兄心里似乎有一个爱而不得的女子,兄妹都因权贵爱慕面临苦恼,索性结成假夫妻。
容顷是正人君子,失落地祝福了他们二人,并劝广陵翁主别再纠缠,给她带来一段短暂的安宁时光。
然而好景不长,假婚没一年,义兄在一次剿匪中战死。
容顷才熄灭的心便重燃了。
王后疼爱幼子,见他痴恋灼玉,不想幼子再为情所困,很快就要松口让容顷娶个寡妇。而灼玉也因没了义兄的庇护对容顷心生动摇。
可王寅怕她飞上指头报复她,让他拿在王后跟前当差的婶母进谗言,说她定有克夫之命。
又逢赵相薛邕的门客来访吴王,王寅听闻容濯与灼玉义兄似乎有些仇怨,心生恶计,提议让吴国王后设计将灼玉送给赵国门客带离吴国。
那门客果真对她这重身份感兴趣,将她带回了赵国。
灼玉就这样辗转被送到傀儡太子容濯身边,成了他妻子。
重活过来竟提早遇到容顷。
如今他青睐于她的流言四起,王后恐不会坐视不理。
灼玉能肯定这回的流言定也与王寅脱不了干系。因为容顷对她关照,他不敢再当面为难她,便反过来利用容顷对她的青睐来对付她。
灼玉恨他恨得牙痒痒。
-
流言传出后,容顷大抵是被王后训诫了一顿,未再来过翁主府,只托广陵翁主多照拂灼玉,并给她传话称损坏她名声,实在对不住。
卑贱的舞姬在权贵如云的王宫就如名花中一野草,谁会在意野草的尊严与名声?灼玉真挚谢过容顷。
然而迎恩宠易,送恩宠难。
广陵翁主虽还偶尔关照灼玉,灼玉却在别处遇了麻烦。
这日众舞姬歇息时,素樱当众嗤道:“不是很能耐么?我看你是早知道公子在旁,趁机让贵人留意到你有多特别呢!王乐长是被调离翁主府,可我怎听说他的婶母是王后宫里人,他如今啊,已被王后重新调回来,总有回来的一日,你呀,好日子到头了!”
经素樱一番讥讽,旁的舞姬也一反近日热络。多疑的,认为灼玉心机颇深;捧高踩低的,对她冷言冷语;不愿惹事的,更是远着她。
就连一向和她交好的几人,无人时也不愿与她说话。
灼玉冷静地承受着一切。
翁主府大宴宾客这日,她终是撑不住了。她寻到王寅,可怜巴巴道:“那日我是被鬼怪乱了心魂,求您原谅我,帮我在王后那美言几句,把我调去二公子宫里好不好?”
她小心地奉上玉佩。
王寅两指揉捏八字胡,看到美玉的那刻眸光倏地亮了。
他细长的眼眯成细缝,藏起思量,正色问她:“你一舞姬怎会有这样好的玉?莫不是偷窃得来的?”
灼玉目光闪烁,无甚底气:“是一个贵人赠我的。”
王寅眸中闪过怀疑精光。
“哦,是哪一位贵人?你不说的话,我也不大敢收啊,万一是赃物我岂不又得被你连累了。”
灼玉犹豫再三,终是支支吾吾地小声告知:“是……是今日一位客人送的,不过他让我别声张。”
王寅不依不饶:“哪一位?”
十几岁的少女尚且稚嫩,被追问得实在没法,咬了咬牙,壮着胆指了指:“是、是那一位。”
王寅颔首,话锋一转:“好,念在相识一场,玉我先替你保管着,回头我让婶母劝一劝王后,但不一定能成,若是不成,玉我到时还你!”
灼玉乖巧点头,欣然退下。
但毕竟年少藏不住事,即便她分外恭顺,王寅仍能敏锐地看到她那双清稚眸子里藏着不忿。
但王寅对此不屑,掂了掂手中美玉,眼中漫上得意阴狠。
-
吴地近海,风总是缠绵又湿润,携着无数潮湿的情愫。
灼玉赤足走向空地正中的漆盘,身穿料子极佳的曲裾深衣,曲裾裙缠绕着纤细腰身,衬得人袅娜多姿。
这一幕何其熟悉。
绫罗曲裾、朱漆木盘,盘中供人欣赏的美丽的舞姬。
还有高楼上矜贵的贵人。
和着罄音在漆盘上起舞时,灼玉不合时宜地想起一事。
今日是前世她初见容濯那日。
似乎被什么牵引着,她不觉抬眸,越过长袖望向高楼。
高楼上锦衣华服看得人眼花,王侯子女傲然而立,目光赞赏但带着睥睨,看着下方起舞的舞姬们。
华服中有一抹清冷的月白色。
灼玉目光滞了滞。
叮——
击罄之声再起。
极清脆空灵的一声,似送葬的乐声,又似可招魂的仙音,直敲进灼玉心里,让她心浑然一颤。
灼玉有些不知今夕何夕。
她微微一顿。
随后高楼上那个月白的身影亦是一顿,似有所感地望过来。
灼玉一颗心倏然提起,又在看清少年公子那刻落下来。
那是容顷。
平易近人的吴国二公子容顷,而非若即若离的赵国二公子容濯。
叮——
又一声空灵的罄音。
灼玉如获新生一般醒转,踏着鼓乐之声翩然起舞。练这支舞已一个多月,她因舞技出众被广陵翁主选作宴上领舞的舞姬,即便这是因为她练舞最为刻苦,舞技也最纯熟,但有容顷在前,无人认为她实至名归。
含着对前世命运不服气的一股傲劲,灼玉这支舞跳得极卖力。
这舞堪称惊艳。
高楼上方,容顷的目光迟迟无法移开,他身侧一紫衣少年笑道:“来广陵前就听说公子顷春心萌动,护一舞姬护得极紧?我还当是流言呢。”
容顷收回目光,正色:“那还是个小女郎,不得冒犯。”
少年摇头感慨:“你和执玉果真师出同门,个顶个的清正。”
提到友人,容顷顺势问道:“听闻执玉上月病得厉害,他幼时虽体弱,近年在公子铎敦促下勤习射艺马术,怎一场雨都淋不了?”
紫衣少年眼中又浮露看好戏的神情,神秘道:“哪是因为淋雨?他是三月廿八淋的雨,原本无事,可四月初四正午突然病了,半日内病逝急剧恶化,我瞧着都快魂魄离体了!”
“四月初四?”
容顷不合时宜地想到,四月初四正是他偶然经过翁主府,救下那被恶仆按入水缸的舞姬那一日。
紫衣少年继续道:“他只病了一日,第二日就莫名好了。我看啊,这病大有来头。啧啧,那日我过去看他,你猜发生了何事——
“斯文矜持的公子濯说梦话了!连唤好几声‘求你,别走’,像被女郎抛弃了,眼尾还落了一滴泪!”
容顷诧异:“过后他如何了?”
紫衣少年耸耸肩:“醒来后他冷着一张脸不理人,且来吴国之前他已彻底好转,却仍拒绝前来,我看啊,这是害了单相思的病!”
容顷不欲多过问旁人的私事,只一笑置之,目光落到下方。
看着漆盘上翩然起舞起舞的灵动少女,“单相思”几个字忽然在他心中荡过一圈,留下余音。
容顷肃了肃神色,收回目光,虽还未生出绮念,心底却忍不住与执玉生出同病相怜之感——这般下去,说不定过两三年,他也要病了。
他朝下方望了过去,正好一曲奏毕,众舞姬退下。
王寅忽然出现,带着几个健壮仆妇,不容分说地将灼玉押走。
“那恶仆竟还作祟!”
容顷温和面容倏地覆了霜,二话不说便匆匆下楼。
其余人见容顷罕见地动怒,也各怀心思地跟着下去看戏。
-
空旷的大殿前人头攒动。
王寅跪在下方,言辞振振:“那舞姬用这玉佩贿赂奴,让小的托人将她送入二公子宫中。她自称有公子顷撑腰,奴哪敢不应?但见这玉不像一个舞姬能有的,就多问了她几句。她称是今日贵人所赠,并指了安阳侯。可奴记得侯爷来翁主府后未私下见过任何舞姬,不敢私自揣度,怕万一是误会,这才斗胆持玉托翁主问问侯爷。”
哪知安阳侯一见到玉佩便面色大变,虽未说什么,只让他们速速寻来那舞姬,但真相已不言而喻。
想是那舞姬偶见玉佩自侯爷身上掉落,萌生了贪欲将玉佩私藏,被追问后又仗着王寅不敢寻贵人深究,索性称是安阳侯本人所赠。
王后神色不豫,尤其听到王寅说出舞姬仗着二公子为所欲为的这些话,更是震怒:“我儿出于善念帮了她一次,竟敢仗着我儿作威作福!”
正好灼玉被押入偏殿,王后冷目看向仆妇,仆妇窥探到主子喜怒,抬腿要往灼玉后膝一踢。
“跪下!”
“住手!”
安阳侯倏然出声打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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妇人,拂开众仆妇来到灼玉面前。
“孩子,此玉你从何得来?”
灼玉抬起脸,似乎被他的威严吓到,实则趁机打量。
这位侯爷会是她的亲人么?
她端详安阳侯,安阳侯亦打量她的眉眼,不知是否是先入为主之故,竟真叫他看出几分熟悉感。
怕是他吓着这孩子,安阳侯目光放温和又问了一遍。
灼玉心里有了些数。
她转身,怯怯地看向王寅。
王寅还未从安阳侯微妙的态度中窥探到什么,只以为这是上位者的风度,略带得意地回看她。
他觉得自己赢定了。
然而对上灼玉胆怯目光中幽微的恶意,王寅后知后觉想起一月前责罚那丫头时,她险些把玉佩给了他。
又因安阳侯日前才护送众公子来吴国,他笃定她的说谎时忘了补这一漏洞,才会当众揭穿她。
但安阳侯竟真认得这玉佩,所以……王寅倏地明白。
这丫头是故意露出破绽!
甚至极有可能被惹怒他并献出玉佩的那日就在给他挖坑!
见他总算反应过来,灼玉眼中明晃晃地掠过恶意的笑。
但一转向安阳侯,她又是怯生生的了,声音也忍不住打颤:“这是我知事起便带着的玉,我不记得谁给的……可这确实是我的玉,并非偷来!是这人一直和我过不去,从我这抢了玉佩,还反过来诬陷我!”
她眼眸干净,无辜时似盛满天大委屈,让人无法不相信。
王寅彻底明白了,懊恼已来不及,只能叠声喊冤:“是她赠我的!”
安阳侯看向王寅,面色微冷地打断了她:“住口!”
随后他朝吴王往后客套拱手,郑重致歉:“有些私事不便言说,容本候与这孩子私下询问几句。”
问些什么?
无非是块随身的玉佩从何得来,是否是其余她认识之人所给的。
灼玉不急着回答,试探地确认他不是她的仇家更与她的亲人无仇怨后,才如实说出幼时走丢之事。
大多都对得上。
安阳侯难掩激动,叉着粗壮腰身在殿中走来走去,但仍不敢轻易断定,索性提笔写信。
-
长安赵邸。
青铜百花灯上三十灯烛悉数点燃,偌大殿宇内煌煌如白昼。
内宦趋步入内,脚下无声,来到云龙纹绘漆立屏前。
“公子濯可歇下了?”
恭谨询问声后,一道如隔清风的平静声线:“进来吧。”
内宦绕过朱漆屏风。
屏后,容濯白袍玉冠,临窗而坐,手持一卷竹简。
内宦恭谨低眉,目光落在轻握竹简的那只手上,骨节分明的手似一节玉竹,如玉白皙,但比玉色清冷。
“念吧。”
主子主动提出,内宦这才敢代为阅信,解开书函上系绳,小心取出盒中缣帛,字句清晰地念道:“本侯月前于广陵翁主府中偶遇一身负玉佩的少女,初步确认,许是赵王遗失之幼妹。本欲送至邯郸,却听闻公子濯将返赵国,望公子顺道来定陶接应。”
内宦念完信件毫无波动。
对面人亦是,握着竹简的长指轻点了两下,暂未回应。
良久,殿中漫起无奈的轻笑。
“第几个了?”
这一笑,他萦绕周身的疏离散去几分。内宦因此放松不少。
“虽说安阳侯每次都说这回约莫是真,但这次有玉佩为证,且侯爷称那少女眉间有几分姜夫人的影子,善水却怕水的性子也极像!”
听到这里,落在竹简上的长指忽地抬起,许久未曾落下。
容濯鸦睫半垂,温润眉间似竹上落雪漫上几分疏离。
萦绕数日的残梦被勾出。
是个奇怪的梦,醒后记不起任何画面,只有窒息的心痛纠缠不散,但在此刻原本拼凑不出半点画面的残梦忽而凝出几段零碎的片段——
茫茫江水。
怀里失去生机的少女。
握着竹简的手收紧又松开,容濯以一声轻笑挥散残梦。
“荒谬。”
内宦思忖着这句笑语的意思:“公子意思是派一个人去即可?但君上牵挂小翁主多年,甚至因此疑心王后,您少时也曾与小翁主兄友妹恭,若不亲去接人,君上恐又要误解。”
“兄友妹恭?”
容濯慢慢卷起竹简,在手心悠然转了一圈,忽地为那个荒谬的梦境寻到一个让它不那么荒谬的缘由。
“谁说我不去?我不过在想,或许,这次是真的。”
4.004
江波浩渺,渔歌悠远。
灼玉立在栈桥上,回首望向远处广陵王宫巍峨的宫阙。
这一次她又要离开吴国了。
容顷来为她送行。
“那恶仆诸多罪状被翻出,被阿母下狱斩了。其婶母也彻底失了宠信,这次你也算是帮阿母除了蛀虫,阿母特让我赠礼转达谢意。”
其实阿母是藉由安阳侯对灼玉的态度判断她或许身世非凡,不想日后因灼玉对吴国有怨带来不必要的麻烦,才想亡羊补牢。但也未免太过虚伪,因而除去转赠阿母的临别礼,容顷又问:“你在吴地,可还有别的牵挂?”
灼玉难得没有客气,道:“公子顷可否帮我照拂义兄?”
阿姊走前说过要她凡事多跟义兄商议,这次为了躲避王寅、避免因容顷青睐而被王后针对,她连跟义兄商量都不及便擅自做决定。
眼下更等不到义兄回来。
但因为前世义兄的死,灼玉到底忍不住提前担心。
容顷欣然应下来。
关于灼玉的身世,他虽有诸多困惑,但知分寸地没过问,只道“天涯何处不相逢”,并拜托安阳侯关照她。
随安阳侯一道北上的一众郎君见他亲自来送人,纷纷起哄:“公子顷如此舍不得,不如一道同去!”
容顷脸皮薄,正色制止了他们的戏谑,匆匆与她告别。
容顷走后,灼玉又见了偷偷溜出来送她的素樱。
素樱有些不放心:“竟不说是去见谁,会不会把你卖了啊?”
灼玉望着江畔船只:“那位侯爷人很好的。只是因为代友人寻人,才不敢擅自断定,又担心我空欢喜一场,暂时也没与我说要去见谁。不过侯爷说了,就算我不是他们要寻的人,他们也会给我寻个好去处。素樱,要是这次我真发家了,你跟我混吧?”
她笑意干净真挚,并非戏言。
素樱却摇头:“即便你成了千金贵女,能让我靠着享福,可我有手有脚的,多没骨气!我家人也都在吴国,我可舍不得离开,这福你自个享吧。瞧着吧,我自己也能往上爬!”
灼玉看着她,透过她看到了自己,她目光忽而辽远,微笑道:“好啊,那我等着你飞黄腾达。”
素樱又开始觉得她陌生了。
自从她那日被王寅按入水缸之后就像变了个人似的。
依旧生龙活虎,但比从前冷静许多,也圆滑许多,偶尔眸中甚至露出她们这个年纪不该有的哀伤。
想到这,素樱难忍好奇:“莫非你打他那日就想好用玉佩扳倒他了?让我当众和你作对也是想让他相信你已走投无路而放心栽赃你?
“可……你怎么知道安阳侯会来还认得玉佩,竟像未卜先知。”
灼玉眸光一转,她眼中让素樱觉得陌生的哀伤消失了。
她歪了歪脑袋,明眸微睁,狡黠道:“你怎知道啊,我就是未卜先知,不然哪能做到那么凑巧?”
“不说实话!”
素樱乜了灼玉一眼。
她没追问,只隐隐有种直觉,这个曾跟她挤在一间陋室的同伴,或许真的要飞上枝头变凤凰。
她挥了挥手:“走吧走吧,走了就千万别再回来,要让我亲眼看着你锦衣玉食,我会嫉妒到发疯的!”
山高水远,她们就此别过。
灼玉目送素樱远去。
她的确想过,若真飞黄腾达了,至少带走两个与她要好的同伴。
倒不是心善,只是想做些善事抵消内心的不安。否则总觉得上天能让她重生,也能轻易收回。
一行人很快登了船。
灼玉自幼善水性,阿姊从前就常说她像一尾鱼,可如今一上船,看到茫茫江水便浑身发软。
她宽慰自己,总会过去的。
曾死过一次的阴霾,不会仅是把插在她旧伤上的刀,而要像这次除去王寅这般,助她斩断荆棘。
前世陈媪死前让她拿着玉佩去找安阳侯,称他们得知她身世定会妥善照料,那戴着幂篱的女子也说过她父兄曾去吴国寻她,可曾被抛弃的阴霾实在太深,因而最初安阳侯问起玉佩时,出于戒备,她只承认那是她的玉佩,其余事都谨慎回答。这样无论好坏,她都有转圜的说法,再不济也能扳倒王寅,给他扣一顶栽赃的帽子。
整个过程中灼玉都无比冷静,然而如今得知的确有家人在苦苦期盼着她,她反倒有些不知所措。
但只要不用再次面对容濯,其余人和其余关系,她都可以习惯。
-
此行相去千里,从温暖潮湿的吴地往北,风逐渐干燥。
重生将近两月,在吴国时因为身份卑贱,日日担心贵人两指一捏就把她捏碎,灼玉不曾好好睡过。
甫一松懈,淤积已久的疲倦伺机而动,刚入梁国地界灼玉就病了。
病势不算猛烈,但断断续续的发热十分损耗心力。
不过病中她竟想起更多幼时之事,她被抛回那段旧梦里。
两道高墙围成长长窄道,灼玉踉跄地跑着,越往前跑,身子越缩越小,最后竟矮得视线离地只两尺。
她像团圆滚滚的糯米,脚下没劲,跑两步就要摔。
思绪也退化成孩童的思绪。
前方有两道瘦高身影,一个穿墨衣,一个穿白衣,墨衣的稍高壮,跟头熊似的,背影透着戾气乖张,好像随时要吃小孩。白衣裳的那一个则清秀如竹,让她不自觉想亲近。
“松松!”
她下意识叫住那道清秀身影,但一开口竟连话都说不清。圆滚滚的身子也“扑通”摔在了地上。
疼……但灼玉很乖地没有哭,只是撒开丫子坐在地上,手用力攥着衣摆,使出吃奶的力气朝前方高喊。
“松、松!”
那两个小少年终于止了步,熊一样壮硕的黑衣少年转过身看她,叉着腰极不耐烦:“烦死了你!”
嘴上虽说烦,但他还是迈开腿大步朝她走过来,高瘦身影像一座会移动的大山朝灼玉来。
“哭包!”
他伸手要把她从地上拉起。
灼玉别过头,气呼呼“哼”了一声,慢腾腾地侧身,脸都不想对着他:“不要!这个松松长得灰!”
“不识好歹!这么大了还不会说话,松、松、松!”
熊一般的小少年被气走了。
他拉了拉身侧的白衣少年:“你要管她就是背叛长兄!”
白衣小少年起初一直没回头,仿佛周遭一切与他无关。灼玉又唤了一声他才停下脚步,无奈地回身。
干净的月白袍角越走越近,伴着清冷疏离的药香。
灼玉现在太矮了,要仰着头才看得到他。即便仰着头,睁大了双眼,也依旧看不清他的眉眼,只是心中的喜悦却是显而易见的,她伸出小手,拉了拉走到跟前的那片月白袍角。
“长松!”
白衣少年叹了口气,蹲下身来握住她的小手前后看了看,确认没有伤口之后,他再度直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并不十分亲近。
纠正她说话的口吻却温和耐心:“是兄,不是松。且我是二王兄,方才你嫌黑的那一位才是长兄。”
灼玉极用力地点头,脑袋上的发髻跟着一颤一颤,认真学着他所教的腔调唤他:“二松松!”
“罢了。”
白衣小少年叹了口气,没再纠正她,灼玉很是高兴,朝他挥舞着肉乎乎的一双小手:“二松松,抱!”
但他冷淡地负着手,没有要抱她的意思,直到灼玉扁起嘴快哭了,他终是俯下身将她牵起来。
灼玉得了满足,揪着他洁白的袖摆告状:“大松坏!二松好!”
……
这些片段时隐时现,像是旁人转述的,也像亲身经历。
灼玉烧得糊涂,没有分辨的余力,只能确定在她走失前的几年里,那位疼她的兄长的确存在过。
而这些年残存记忆中丢弃她那个“阿兄”或许是她幼时认错了。
又是一夜混沌。
夜半意识回转,耳边有个陌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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苍老的声音道:“是这位女郎?”
有只苍老的手捧住灼玉的脸,粗糙指腹从她眉间拂过,像品鉴玉器般触抚。即便睡意昏沉,灼玉也能觉察有道审视的目光落在面上。
但当一个舞姬被人审视时,多半都带着品评货物的意图。
多年的认知让灼玉不安,迷糊地将眼皮撑开一道缝。她对上一双苍老中噙着和蔼的眸子,在她睁眼的那一瞬,那双浑浊的眸中掠过错愕。
“这、这的确有几分像!”
灼玉想问她像什么,但脑子晕得厉害,强制睁眼非但没让她彻底清醒,还带来更大的困倦。
耳畔声音忽近忽远,忽而是沉冷稳重的男子,忽而是苍老妇人,半睡半醒间灼玉只隐约听清几句。
“您真确定?”
“旁人或许不能,但老奴自姜夫人入宫后一直随侍身侧,小翁主也是老奴接生,并带到了五六岁。这小女郎一睁眼,眸子和幼年时如出一辙!”
“那么想必不会有错,公子濯天明便能赶到,届时……”
后面的话灼玉便听不清了,她彻底陷入了沉睡中。
后来又不知过了多久,灼玉再度清醒几分,只觉头脑昏沉、意识散乱、身下起伏的船只晃荡。
凡此种种像极前世那日。
那日陈媪将她带上船,拿着令牌宣布容濯已将她作为弃子扔掉,或许还打算给她灌落胎药。
“女郎,喝个药吧。”
苍老但陌生的声音浮在耳边,一切顿时变得更逼真。
灼玉猛一激灵,眼还未彻底睁开,身子已先坐起,手也本能地往左右一挥,斥道:“不,我不要喝!”
耳边传来药碗砸在船边上的声音,还有仆妇乱的惊呼,灼玉凭着本能,赤着脚朝外奔去。
仆妇不敢大力阻拦,轻易被她推开,追在身后担忧呼唤。
“小翁主!”
她们在喊什么小翁主,但灼玉只知道自己是一个舞姬,一旦碰到“公子”、“翁主”、“王上”这样高高在上的称谓,便意味着不是要被送来送去,就是得罪了贵人马上要遭殃。
她的脚步更为仓惶。
逃到了外头,风吹得意识回笼几分,灼玉定了定神。
船不知何时已靠了岸,日头初升,茫茫江上晨雾弥漫,她似身在一处虚无缥缈的天地,如梦似幻。
远处栈桥上,阵列着一队兵士,玄甲加身,气势凌然。
但灼玉总觉得他们马上要高喊什么“格杀勿论”,朝这边放箭,而她会被仇刃拉下水,被江水淹没。
她身后的仆妇刚好追上来,慌乱地拉住她的衣摆。
溺毙的恐惧冲来,不安淹没理智,灼玉似惊弓之鸟退了一步,随后提起裙摆,跳上栈桥。她常年练舞,身姿轻灵,仆妇有所顾忌并不敢用力拦她,让灼玉轻而易举上了岸。
“翁主!”
船上众仆顿时乱成一团。
嘈杂声响引来岸边众兵士的注意,不知发生了什么,玄甲骑兵往两侧散开。似船行途中两岸后退的青山,青山退开后,月白色的修长身影犹如濯濯长河出现在了眼前。
灼玉停下,怔怔望着前方。
白衣公子长身玉立,广袖随风扬起,似浓雾中翩然振翅的白鹤,矜贵姿态中透着隐隐疏离。
他还是这个鬼样子。
无论何时,都是一副安静端坐云端、不染尘埃的出尘姿态,灼玉看着就来气,然而身后仆妇催魂般的声音越追越近,死亡很快又要追上她了。
似冲出蛛网的蝴蝶,又似扑向烛台的白蛾,她奔向了他。
栈桥尽头的公子静静凝着她,不曾有何反应。待她走近些才徐徐朝她迈两步,比从前还疏离。
但灼玉管不了太多了。
她不顾一切地扑到他怀里,他人没动,但清冽雅香环住了她,熟悉的气息带来久违的安心。
灼玉一时竟忘了陈媪转述的那些残忍话语,带着怨气和委屈,用力地抱住他,哭道:“你怎么才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