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第十八章
夏平芜一愣,抬眼看辅导员:
“老师,能够为和平尽力,已经是我们的荣幸。
“而且,春山一直照顾我,她也很辛苦的。”
她站起身,侧着身子绕过,抬眼就看见门口站着个人。
明春山朝她摆了摆手,笑嘻嘻的:“我让她们先自习了,阿姊你还要再去讲两句吗?”
夏平芜摇头,迎了上去:
“不用了,我们去吃午饭吧。
“去吃黄焖鸡。”
……
校庆晚上,师生们都围坐在一起,台上有校长激情洋溢地讲话,夏平芜不希望坐在第一排接受目光的洗礼,于是两个人偷偷摸摸坐到了最后排。
烟花已经在四方预备,学生们脸上都是喜悦,准备着在暗夜里狂欢。
燃烧自己的青春理想,绚丽那些爱与希望。
夏平芜却只是盯着。
她忍不住想,如果自己还在那个时间点,还在十年前,是不是还会和这些人一起欢庆。
可她不是。
甚至她被告知,自己是失忆,而不是只有十八岁。
明春山去学校后门摆摊的小卖部买了两瓶电解质水过来,递了一瓶给她,夏平芜慢慢拧开水瓶,却听明春山突然开口:
“阿姊,上次任务,你最后说的是……她知道师母,是不是?”
这几天春山一直没提,她以为她没有听清楚。
夏平芜旋开瓶盖,盯着里面轻轻晃动的液面,慢慢点了头:“是。”
她想起那些在教师工作间看到的书籍,侧头看明春山:“那家伙对我说,可以救师母。”
她和明春山四目相对:“所以,师母到底是怎么死的?”
……
又是这个问题。
明春山张了张口,而夏平芜立刻看出了她的欲言又止,探究地往前倾了倾额头:
“还有抵抗派,是不是和师母有关?
“你不愿意告诉我,是不是担心我徇私枉法?”
当然不是。
但明春山不知道怎么解释。
不知道怎么把她心底那些隐秘的晦暗的腌臜说出来。
于是她沉默了。
烟花在此时绽放,她在追求阿姊前曾经看过很多指导书籍,书里说,应该在此时说点什么情话。
但她们之间的对话,又让她不知道说些什么。
在烟花落下,划过天边的时候,她终于开口,努力说着:
“我会陪着你的。”
夏平芜仰头喝了口水,不知道为什么,她喝得有点猛,有水珠滚落,她却仿若未觉。
这一句话,她也曾经对春山说过很多遍。
但十年后,显然也食言了。
“阿姊。”
夏平芜的思绪突然被这一声呼唤拉了回来。
她侧头,却撞进明春山紧盯着她的双眼里。
明春山抬起手,顺着她的下巴,缓缓向两边滑去,转成了托住她的脸颊两侧。
面前人仔细看着她的双眼,声音仿佛在蛊惑:
“你那天说的是真的吗?
“共享异能,可以靠亲吻?”
她们俩离得很近,夏平芜能看到,明春山的眼神仿佛一汪春水,注视得很认真,托住她下巴的手指也仿佛在点火。
那一瞬间,夏平芜丝毫不怀疑明春山话里的真假。
“你要试试吗?”
夏平芜掀起眼皮,漂亮的睫毛像一把轻巧的扇子,扑闪得人心口发麻。
她声音很浅,
“实话说,我也没试过。”
托住脸颊的手指猝然发紧,夏平芜却恍若未觉,睁大眼,翕动着唇瓣:
“所以……
“你要亲吗?”
浅淡的瞳色不自知一般望过来,清澈之余,带着毫不设防的信任。
一瞬间,便是呼吸一顿。
而后,明春山仿佛被摄了心魄一般,指腹压下,俯身吻了下去。
夏平芜下意识闭了眼,而后只觉得眼睛上薄凉一片,一触即离。
她听见明春山轻轻叹了口气,在对她说:
“阿姊,我该拿你怎么办才好。”
那一刻,仿佛早已退去了的热潮又一次滚滚而来,烫得她整颗心都剧烈了起来。
头顶,烟花猝然又炸开。
再睁开眼时,烟花四散坠落,照亮了明春山的发顶。
夏平芜抿唇笑起来,轻轻慨叹:“春山,你竟然都有白头发了。”
明春山“啧”了一声:
“阿姊,你明明比我大七天,你怎么说得出这个话的。”
“我今年十八岁。”
夏平芜强调,而后没忍住,弯了眉眼,伸手揉乱了明春山的头发,
“不过你也是,都要三十岁的人了,怎么还和小朋友过不去。”
“二十八。”
明春山纠正着,心里却知道她在说毛溪青和纪捷的事情,
“你也是,竟然和小朋友打架。”
正说着,明春山的视线就随着夏平芜的动作起来,看见她走近自己,温凉的手指抚摸到了自己的脖颈之上。
她的声音突然有些抖:“阿姊?”
夏平芜俯下身子,拂起面前人的头发,声音蓦然低了下去:
“春山,你受伤了?”
明春山受惯了伤,那天只顾着阿姊到底被那只异兽干扰了什么,甚至连脖颈上受了伤都没有注意到。
如今被这一碰,便有酥麻感如同触电一般蔓延了全身,明春山的声音更抖了:
“别担心,阿姊,这只是小伤而已。”
夏平芜站直身子,静静注视着明春山:
“春山,你知道的,我不喜欢我们之间有任何隐瞒,我也不希望和你之间都需要揣测。”
是这样……吗。
明春山已经不太记得,上一次和阿姊这样认真地聊天是在什么时候了。
总是她出任务,阿姊在家里等着她;她做好每一顿饭,阿姊在餐厅等着她;她洗完澡,将自己身上所有的战斗痕迹抹掉,阿姊在床上等着她。
明春山有点恍神,脑子却在迅速转着。
之前能够维持那样的平静,大概是因为她藏得很好。
所以,阿姊到底为什么会向她提出离婚呢?
“抵抗派……一直查不到具体的成员,也不知道她们现在到底在做什么。”
明春山突然收紧力道,牢牢攥住夏平芜的手腕,
“但最近,出现了好几只还留存神智的人类异兽,楚瑜的确怀疑过她们。”
夏平芜攥紧了水瓶。
明春山还在继续:“甚至怀疑……抵抗派的首领,就是明姨。”
“明姨?”
夏平芜当然记得明姨。
只是她对明姨的印象,还停留在不久之前,她和师母一起检查冰火洞的时候。
而现在……
夏平芜突然回忆起了上次任务所察觉到的熟悉感,她突然顿悟:“上次我们去的目的地,是不是就是冰火洞附近?
“冰火洞太靠近边缘,信号很难把控,是不是因为这个,探测台才失灵的?”
“是。”
明春山牢牢盯着夏平芜,压低声音,
“而且如果是她统领着抵抗派,也很有可能想要捉住你。”
“捉住我?”
夏平芜重复了一遍。
“是,她们很可能并不了解你的后遗症的严重程度,一心只想把你当做战斗的工具。”
明春山一字一顿,
“所以你不能和她们走。”
原来是为了这个。
夏平芜抿紧唇:
“你放心,你为异能局效力,我不会让你难办。”
不料,夏平芜话音刚落,明春山立刻接话:
“异能局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她刚说完,立刻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叹了口气,隐晦地张望了眼还在喧闹着的四周,压低了声音:
“现在你的病还需要异能局的药,等到你的病好起来,我就申请调去山顶防卫,离异能局远远的。”
夏平芜也松快似的挑了挑眉,温和了几分:
“要是我的病好起来,可就要和你一起参加战斗了。”
她语气清淡,像以前无数次安抚着闹脾气的她一样,可明春山听了这话,胸口却蓦然一窒。
事情当然不是这样。
等到药物真的发挥作用,阿姊就再也和异能局无缘了。
她盯着面上泛笑的阿姊,心底却空空落落的。
如果阿姊知道了这些事情,还能接受得了吗?
也许,她是不是应该早一点和阿姊说?
思绪之间,明春山压住夏平芜的手背:“阿姊,你已经很辛苦了,我希望你可以、自由一点。”
“春山。”夏平芜侧头,望进明春山真挚的眼睛里,未出口的话又咽了回去。
改成了:“如果那个时候,你找到了合适的继任队长,再说吧。”
明春山要说什么,夏平芜玩笑似的晃远了眼,道:“毕竟,毛溪青她们可指着你领导呢。”
“就算她们拦着我,我也要走的。”明春山攥紧夏平芜的手,“我们是最好的青梅青梅,其她人都得往后排。”
“大家都会变的。”夏平芜下意识接话,却被明春山打断:“我不会,我肯定不会。”
……
校庆之后,夏平芜又接连睡了几天。
她现在能清醒的时间逐渐变多,乔观也确认没什么问题,大家心思纷杂、表现出来的却都是开心。
这一次,夏平芜刚苏醒,就给阮烛筠拨了电话:“筠筠,你最近有没有空?我想和你见一面。”
自从上次的事情,半山腰的所有店家都暂时停业,等待异能局抓住异兽,因此,见阮烛筠只能在家里。
她又不会做别的菜,只下了一碗面,又把每一种口味的营养液都挑了一瓶,在家里等着阮烛筠。
阮烛筠来得不太快,最近异能局的事情太多,后勤队也忙得脚不沾地——
但还是比明春山要早。
阮烛筠刚进门,看见客厅摆着的东西,面上的喜色就敛了几分。
她坐下,吃了口面条,问夏平芜:“怎么了?家里的营养液要过期了吗?”
“……我不太知道你喜欢什么口味的。”夏平芜说这话难得有点心虚,她和阮烛筠只是客观上的熟稔,但实话说,她主观了解并不太多
这样的关系,贸然问这个问题,会不会不太好……
但夏平芜还是问了:“我和抵抗派,会不会有什么关系?”
阮烛筠在挑选营养液的手指几不可闻地顿了顿,而后立刻继续:“明春山也和你说了吧,她们可能要抓你。”
夏平芜点头,语气小心了几分:“明春山也和我说,抵抗派的首领可能是师母身边的明姨……”
“那和你有什么关系?”阮烛筠掀开盖子往嗓子里灌,“你天天躺在床上,难不成还能睡梦中思维交流不成?”
她斜眼环视客厅,语气半真半假:“有人对你说不中听的话了?”
“没有……”夏平芜话音刚落,阮烛筠就按住她的手:“平芜,你不要考虑别人的人,也不要管明春山那些说‘为你好’的言语。”
她望着夏平芜,忍不住想起纪念日那天,她和平芜在竹林里走着。
那个时候,有些未说出口的话。
于是她继续说:“我会永远在你身边的,平芜。”
下一刻,大门就又被人解锁进入,是明春山,她扫了眼屋里的人,快步走过来:“既然都在,我有件事要和你们说。”
阮烛筠把营养液往她那里推了推,自己则离夏平芜又近了几分:“怎么了这么着急?”
“实验室回报,那家伙的踪迹找到了。”明春山说得又快又急,“最新一次出现,在冰火洞洞口附近。”
冰火洞洞口?
阮烛筠当然知道冰火洞,那只异兽出现在那样的边缘处也并不令人意外。
只是……
阮烛筠打量了一番明春山,又看了眼身边的夏平芜,托着下巴,饶有兴致地接话:“你愿意带着平芜一起去?”
“当然愿意了。”明春山手掌向前,掌心一展,露出手里的一架仪器,“实验室最新研发,只要电池容量足够,可以一直暂时屏蔽异能波动。”
这当然是给平芜用的。
但是素来把平芜管得这么紧的明春山竟然愿意拿出这个东西来让平芜冒险,这让阮烛筠很出乎意料。
……
实话说,明春山并不愿意。
但楚瑜找了她,并且给她重新看了那段健身房的监控录像。
那只异兽紧紧盯着夏平芜,张嘴说要“血”。
“她要夏平芜的血,你有什么看法?”
依旧是宽阔的工作间里,浓重的窗帘遮盖了屋里所有的陈设,只留下那张闪着微微荧光的电脑屏幕。
屏幕后的人轻笑着,饶有兴味的语气,
“想必,她们也已经知道了吧。
“知道夏平芜的血、可以用来净化异兽?”
上位者微微抬眼,似笑非笑的目光落在桌前的明春山身上。
明春山身子没动,依旧直挺挺地站在那里,只垂下了眼,安静着没说话。
她能感受到上位者的视线一直落在自己的身上,甚至上下扫视着,仿佛在看着唾手可得的猎物,玩味而冷漠。
下一刻,她的耳边传来一阵熟悉的玻璃瓶敲击声:
“只是,我想知道,夏平芜到底有没有主动接触过她们?”
明春山沉着声音,依旧低着头:“阿姊一直卧床,这一点、监控机器可以帮我作证。”
她的声音里缓慢地透出了几分恳求:“阿姊不会参与任何事情的,我保证。”
“你保证?你拿什么保证?”
上位者微微抬起眼来,仿佛能透过明春山低下头的弧度里一眼望进她的情绪,
“不要忘记,我明明可以直接杀了夏平芜,或者加大剂量抽她的血,是你求我,我才同意用加强抑制剂、把她还给你。”!!!
明春山蓦地抬头,嘴唇瞬间抿成了一条直线,肩膀立刻绷紧:
“让阿姊参与战略工作也是您亲自要求的,在第一次战斗中让阿姊人工探测的也是您下的决定。
“您就是想借此检测我的用药结果,是不是?”
上位者眼中兴味的色彩愈来愈烈,甚至眉眼都带上了笑,又一次上上下下打量着明春山。
这次的视线倒是比上次有温度多了。
但这是不是友好,明春山吃不准。
所以明春山的脸色更沉了沉:
“您已经得到了结果,不是吗?”
“所以,也向我证明夏平芜的忠诚吧。
上位者唇角的笑意扩大,望着明春山的眸光更加幽深,
“带她进冰火洞,用她的手揪出抵抗派,让我相信你们。”
……
冰火洞之所以气候多变,依靠的都是它多变的地形,就连探测台也只能覆盖它的洞口,直到这些年,才研究出袖珍探测器。
袖珍探测器与苍蝇差不多大,工作时也会发生苍蝇振翅般的嗡鸣声,本次任务将由它在最前方带路,将实时检测数据反馈在眼镜之上。
它还没被研制完成,但因为任务紧急,只能临时从实验室里放出来。
于是此刻,眼见着袖珍探测器已经尽数投放完毕,战斗队全员立刻进洞,开始任务。
刚入洞时是一阵曲折的羊肠小道,洞内光线灰暗,也极其安静,所幸袖珍探测器在实时汇报探测结果,倒也没有给队员太大压力。
队伍里偶尔传来窃窃私语的声音,明春山也没管,只悄声和夏平芜说:
“你要是有哪里不舒服,记得告诉我。”
夏平芜点头:
“放心好了,实验室新的仪器我也好好带在身上的。”
与此同时,身后突然有人喊她:
“夏副,你知道吗?”
她缓了脚步,侧眸回头看:“知道什么?”
纪捷挨近她,小声解释:“夏副,她们是在说,虽然探测台探测不到,但冰火洞这些年来竟然一直没有滋生过异兽。
“据说,是因为上一任战斗队队长在里面放了什么东西,夏副您一直跟着上一任队长,肯定知道什么吧?”
实习生又来和阿姊说话。
是她的错,纪捷明明都受伤了,应该让实习生休息的。
明春山腹诽着,刚想伸手引开话题,却被夏平芜的回望了一眼。
紧接着,夏平芜并没有转过眼去看纪捷,而是似笑非笑望着她:
“看起来你们明队更希望你问她,她可是上一任队长的亲女儿,问她不比问我更快。”
明春山手指一僵,意识到小心思早就被不留情面地揭穿,但也没恼,只嬉皮笑脸地立刻接话:
“上一任队长剿灭冰火洞的时候太早,我和阿姊也不知道。
“到时候进去有机会就知道了,现在都不要闲聊,提高警惕!”
她的尾音很大,语音在整个道壁里四处回响,仿佛还能随着羊肠小道往里延续到山洞之中——
就在此时,山洞之中传出了一个清脆的声音:
“咔擦。”
众人还没反应过来,紧接着,接二连三的“咔擦”“咔擦”声传了过来。
“这是什么声音?”
“不知道啊,探测器没有检测出任何异常,前面应该是空的啊!”
“探测器……探测器的光灭了!”
夏平芜抬眼,冷静指挥着:
“不要怕,大家挨近一点!
“探测台最后回报的信息显示,里面是超低温状态,各位今天的战斗服都是超强御寒的设置,请注意——”
她话没说完,手腕却被明春山攥住,后者也顺势接上了她的话:
“以搜集信息为主,不要恋战!”
“是!”
回应声又齐又响,夏平芜却突然抬起手,树指在自己唇上:
“肃静。”
她声音更低,提醒着众人:
“注意听,有声音。”
放出去的探测器数量很多,不停传来接二连三的“咔擦”“咔擦”声,众人对视着没明白夏平芜的意思,刚想出声询问,夏平芜已然又开了口:
“探测器的体积很小,工作声音也很小,可为什么碎裂的声音却这么大?”
话音刚落,众人立刻面面相觑。
就在此时,不知是谁最先喊了出来:
“快看!碎片的残骸飞了回来!”
说时迟那时快,只见不远处有无数尖锐的碎片飞一般窜了出来,越往外氧气越足,隐约还能看见那些残骸带出的火星!
众人顿时四下躲避,夏平芜立刻举枪去挡,手腕被攥住的地方却一紧,明春山挡在她面前,异能的威压毫无顾忌地四下荡漾开!
所到之处,碎片就地湮灭,不留痕迹。
明春山冷哼一声:“就是些破铜烂铁的碎片,瞧瞧把你们吓成什么样子。”
眼前的队员们顿时低头缩成了鹌鹑,下一刻,却突然接二连三尖叫了起来——
因为她们看见,明春山脚下的地面忽而平地卷起了风,围绕着明春山缓缓升起,甚至包裹住了她身后的夏平芜,一时间,后者蜷曲的长发登时四下飞舞起来!
这妖风来得太出乎意料,又带着莫名的拉扯感,就连夏平芜也根本没反应过来,反手攥住明春山的手,只顾得上高喝了一声:
“是陷阱!
“春山,闭上眼睛,拉紧我!”
而后,夏平芜就什么都听不到了。
直到重新感觉到重力,预计中的疼痛感并没有传来,她才发现自己的身体正被人牢牢圈住。
下意识的,她试探着喊了一声:“春山?”
而后,眼前场景一转,身体即刻被人从上压到了身下,头后被人轻柔托住,夏平芜看见那双和以前几乎别无二致的眼睛正极尽温柔地望着自己。
耳畔的嘈杂晕眩音消退,她听见明春山哑着声音,在对她说:
“阿姊,你刚刚最先喊我,你果然还是担心我。”
“好好说话。”
夏平芜嗤了一声,错开眼,盯着熟悉的洞顶花纹,停了好半晌,寂静之中,天地似乎只剩下单调而狂乱的心跳音。
不知道是谁的。
片刻后,她收回目光,转而盯着明春山,从被她压着的身下抽出手来,慢而轻地掐住明春山的下巴。
她的眉眼很淡,专注盯着明春山的时候不辨喜怒,声音也轻描淡写一样:
“不然电池电量可不一定够。”
明春山的表情一下子就变了。
她立刻翻身下来,矜持地端坐在夏平芜身侧,半天没说话。
片刻后,兴许是沉默压得她不舒服,便见她手指微动,有些许的异能从指尖盘旋而出,在夏平芜身侧稳稳绕了一圈:
“阿姊,你冷不冷。”
立刻有袭来一阵暖意,夏平芜心下一软,刚想说话,与此同时,却听见明春山在小声解释:
“不知道那设备会不会录音录像,我们还是回卧室比较好,那里没有摄像头。”
夏平芜没吭声,错眼看她,刚想说话,耳边却突然卷起了一阵风。
她眉眼一沉,立刻将明春山拽过来,变故太快,只顾得上提醒了一句:
“又来了!”
明春山闻听此言,几乎想也没想,当即伸手死死抱住夏平芜。
狂风之下,夏平芜的长发从帽子里飞出来,蜷曲着直往明春山脖颈上飞舞。
风在四周盘旋,吹得人满眼满耳都是嘈杂,电光火石之间,上一次来到这里的所见所闻尽数往夏平芜的脑海里灌——
印象里,从羊肠小道里下来,直接就是洞内,那里气温极低,而且没有任何食物和水,一切只能靠自力更生。
但是她确信,根本没有什么风!
思绪之间,仿佛有什么线成功搭上,夏平芜转回头,厉声在说:
“这里不是我们上次来的地方,我们很可能是……”
与此同时,围绕在两人身侧的异能绕了个圈,主动向前缠进了那阵风里。
更*大的气流陡时爆发,但终于从她们的身侧远离,急剧盘旋之下,竟然离了两人一段不远不近的距离,仿佛一整个圈,将二人围在了里面。
总算暂时安全了。
夏平芜抱胸:“你刚刚不还和她们说,你不知道师母的陷阱吗?”
“她教了那么多,我哪里知道是哪个。”
明春山往夏平芜的身侧贴了贴,讨好的语气,
“好吧,看在她还是教了点东西的。”
夏平芜盯着周围不断盘旋的气流,懒得搭话。
一旁的明春山忍不住又看了她一眼,贴近了些:“阿姊……”
“我没事。”夏平芜没躲,反倒主动转移了话题,指着四周的漩涡对明春山道,“你知道为什么你按照师母教的办法做了,却没能够把我们两个放下来吗?”
“为什么?”
明春山随口应着,而后从身后搂紧了夏平芜,顺便悄悄将下巴搭上了夏平芜的肩膀上。
夏平芜伸手按住她的脑袋,斜眼看她:
“你竟然问我为什么?”
她的声音压低,带了点威胁:
“你怎么一点都不着急?”
“我不着急,因为有阿姊在。”
此时的明春山嘴特别甜,听得夏平芜相信,这家伙说不定回去就给自己买一条电动狗尾巴,要每天在她面前甩来甩去。
这还不够,明春山甚至用发顶蹭了下夏平芜的脖颈,亲昵问她:
“以前每一次,有阿姊在都没有关系。”
“……因为你刚刚在通道里使用的异能和师母的陷阱共振了,而且刚刚还使用了第二次,所以我们不仅陷了进来,还被彻底困住。
夏平芜轻叹了口气,补充道,
“也因此,我们和其她人分开了。”
说到此处,她伸手拧了拧联络耳托,标志着联络耳托工作的嗡鸣声却一直没有响起,她斟酌着:
“说到其她人,虽然按照那条道走下去就是我们之前去的地方,并不担心她们迷路,但希望她们不会遇见麻烦的异兽……”
“不会遇见异兽的。”
明春山突然笑起来,温热的呼吸闹得夏平芜耳廓发痒,她看着夏平芜俏皮眨了眨眼,解释着,
“我刚刚用异能的时候感觉到了。
“那只异兽,跟着我们跑进来了。”
……!!!
这一下,夏平芜直接一把将明春山推开,她往后退了几步稳住身形,眼神瞪得要吃人:
“知道你不早说?”
“不用担心,她又不知道怎么出去,现在肯定被风刮得直转哩。
“当然不能让她影响我们两个人……”
明春山没说完,又被夏平芜瞪了一眼,口风立刻一改变成了啧啧赞叹,
“说起来,我母亲竟然挺厉害的,竟然能想出这样的陷阱启动方法。
“来人只要动用异能就会被卷走,普通人则直接摔进冰洞里。”
夏平芜却不这么想。
只见她面上的情绪又一次淡了些,恢复了之前那副无波无澜的样子。
而后,她转回头,不经意一般地四处看了看,维持着抱胸的姿势没动:
“你忘记了一点。
“师母让使用异能的所有生物被卷走,但是,被卷去哪里呢?”
明春山一顿,只见夏平芜从腰间拔出把短刃来,刃尖直立,缓步往前走去。
前者下意识去拉,就听夏平芜声线平缓,伸手落刃:
“要解答这个问题,我们就必须发现,如果师母的陷阱对异能者和异兽才有效,那如果我不使用异能……”
随着夏平芜的刃尖缓缓落下,眼前的风壁如同一层薄纸,被应声划开。
盘旋的风声如同被人按下了“暂停”键,迎面而来的是滚烫的热浪。
夏平芜的声音含着笃定,错觉间竟然能听出笑意。
她道:
“春山,这里是冰火洞的‘火洞’啊。”
重力拉扯又一次袭来,这次两人都有准备,明春山攥住夏平芜的手,平稳落到了地上。
……没平稳成功。
没办法使用异能避开,明春山只能徒劳地跳着脚:
“阿姊!你没说这里这么烫啊!早知道我们就在风里面待着了!”
“在里面待着不知道还有什么等着咱呢。
“这里好,威胁很明显,就是热。”
夏平芜无所觉一般,与明春山拉开了点距离,开始拔背后的长枪。
明春山还在嬉皮笑脸扒拉着夏平芜衣袖,就见后者表情平稳,放下长枪之后,开始解自己的外套。!!!
明春山一下子哑了火,眼神乱飘:“阿姊,你在干什么?”
她又退了两步,然后继续跳脚:“这里……这里不行,而且你还在经期,我们回家再……”
“说话太多会耗散身上的水分。”
夏平芜已经脱到了里面穿着的常服衬衫,这件衬衫又薄又透气,紧急时做止血带也很好用,她每年都会去买,所幸习惯到现在没有变,
她将其她衣物叠好放到一边,然后脱了鞋,踩上去,抬眼看向明春山:
“你也脱。”
明春山的视线已经抬起来研究顶部的花纹了,没想到火洞和冰洞竟然长得一模一样,难怪刚刚和阿姊掉进来的时候那么熟悉,但那个时候真的一点都不热……
说起来,从背后抱阿姊真舒服,阿姊身上香香的……
阿姊刚刚是不是和她说话了,说什么来着呢……
思绪越来越嘈杂,可夏平芜重复的声音如同石破天惊,一下子镇住了明春山。
是的,面前的夏平芜正在耐心重复:“明春山,脱衣服。”
兴许是火洞太热了,夏平芜看见一刹那间,红晕从明春山的脸颊一直飞到全脸,然后紧接着是脖颈,直到裸露的所有胸口。
……?
这么纯情,夏平芜总觉得自己在面对怀春少女。
夏平芜很耐心,试图引回她的注意:
“春山,如果你再那样捂着,这次就轮到我背着你出去了。”
脸红只是一刹那,明春山当然知道夏平芜不可能在这个时候和她亲昵,更何况是十年前的夏平芜。
她立刻反应过来,乖乖开始脱衣服。
然而,理智理解是一方面,气氛还是太尴尬,就算明春山背过身去也无法缓解,她只能没话找话:
“阿姊,这里和冰洞布局一样,我们是不是也能一起走出去。”
夏平芜应了一声,然后顿了顿,叹了口气:“春山,幸亏我们来的是火洞。”
明春山没有穿衬衫的习惯,里面是加厚长衣,再脱就得裸着上半身了。
她没有裸露羞耻,但是对着夏平芜总有点不好意思。
她只能忍着不适,转头看夏平芜:“怎么了?”
夏平芜又叹了口气,伸手抚摸了下自己的额头:
“虽然感觉不强烈,但我身上有点发冷。
“我感觉可能是要发烧了。”
明春山立刻蹲到她面前:“阿姊,我背你吧。”
这样子实在太像是哈巴狗了,夏平芜没忍住想笑,半弯下腰拍了拍她的后背,温笑:
“你穿这么厚,背我不得热坏了。
“春山,你把长衣脱了,和我交换吧。”
穿……穿阿姊的衣服!
明春山的耳朵又红了。
……
被明春山背着的时候,夏平芜总有点恍神。
像很多年前一样,她们一直肩并肩走着,似乎还会往下走很久很久。
夏平芜盯着明春山脖颈上的伤口,开了口:
“春山,这次的紧急任务,你为什么会答应这次带我过来呢?”
她看见明春山的动作微微顿住,不由得轻抿起唇,继续问:
“我没有别的意思,但是……是不是有人强迫你?”
“夏!平!芜!”
夏平芜没来得及听见明春山的回答,耳畔突然响起了熟悉的呼唤。
更加气急败坏的样子。
这次她反应很快,立刻攥住明春山的肩膀:
“春山,那个声音又来了。”
明春山也立刻明白过来,下意识屏住了呼吸。
洞四周有许多条一模一样的羊肠小道,又只有一条通往出口,她们只能依靠上次的经验,在洞口仔细观察,企图找到正确的道路。
本来就生存极限的环境下,如果还有异兽存在……
明春山骂了一声,烦躁道:“这家伙怎么从风里下来的!
“阿姊,她还说了什么吗?你别着急……”
她担心夏平芜会像上次一样失控,夏平芜却已经伸出手,直接捂住她的嘴:
“别说话。
“她在说,想见师母吗?想的话,就跟她走。”
明春山当即皱眉,含含糊糊地喊:
“怎么跟你走啊!你哪条道上的啊!”
那个奇怪的声音没有再说话,与此同时,替代她的是耳边联络耳托熟悉的嗡鸣声。
夏平芜刚想说话,耳边就顿时炸起了毛溪青的声音:
“明队!听得到吗!夏副!听得到吗!”
怎么突然连上了?
夏平芜来不及多想,立刻应声:“听得见,你们那边情况怎么样?”
毛溪青的声音里有显而易见的喜悦:
“我们所有人正在冰洞里,有一条小道突然开始冒热气,请问是否应该前进!”
热气?
似乎是因为这个词的原因,夏平芜感觉到明春山抱着自己的手掌有些发热。
她立刻强迫自己回转思绪。
毕竟,她敢保证,在十年前的冰洞,她和春山压根没遇到热气。
正在迟疑间,纪捷的声音突然传了过来:
“请允许我进去探路!”
“师母的陷阱已经启动,谁也无法料到贸然进去会发生什么……”
夏平芜陈明利害,便听纪捷的声音更坚定了:
“明队说得对,实习生也是队伍里的一员,理应承担责任。
“所以,我申请主动进去探路。”
夏平芜还没来得及反对,明春山已经背着她往后退了几步,应声:
“好,你过来吧。”
而后,联络耳托便响起给纪捷绑上安全绳,让她独自走进去的窸窸窣窣声。
事已至此,别无她法。
夏平芜只好重新看向面前的通道,提醒明春山:“我们回到刚刚异兽的话题。
“春山,你能感觉到吗?”
四周再次陷入寂静,明春山侧耳听了片刻,侧头问:“什么?”
夏平芜压低了声音:“那只异兽在逐渐靠近。”
第19章 第十九章
明春山立刻警觉起来,握住夏平芜腿内的手不自觉紧了紧:“该往哪里退?”
“我们退不掉的。”夏平芜缓缓俯身,伸长自己的手臂,覆盖住明春山的手背,“春山,借我点异能。”
她的唇瓣抚过明春山的耳侧,声音很轻,仿佛无人可觉:
“小心点,别惊动对面,也别惊动洞壁。”
如果异能释放太多,也许洞壁会坍塌,她不确定。
充盈的感觉重新溢满全身,探测的异能顺利被释放,夏平芜在低声和明春山共享信息:
“只有面前的洞能感知到,但位置无法确定。
“她没有移动,她好像……在等我过去。”
腿上被禁锢住的力道又是一紧,夏平芜低头看去,便见明春山也仰头看她,眼底有自得的光:
“不用担心,阿姊现在在我背上,我不会让你过去的。”
夏平芜失笑,习惯性伸手摸了摸明春山的发顶:
“好吧,那我就靠你了。”
明春山顿了一下,而后悄悄转回头,掩饰住微红的脸,声调努力保持着平静:
“……我们就在这里等着吗?还可以做什么?”
耳畔即答:“春山,你知道师母为什么专门用火洞来关住异兽吗?”
……
寂静无声的火洞里,忽而传来了剧烈的奔跑声。
还夹杂着明春山带着急促喘息的劝阻:
“阿姊,这样做的话,你的身体承载着的异能太多,你会受不了的。”
与此同时,无数明红色的光芒正源源不断的自四面八方涌来,与夏平芜指尖蓝色的微光交融,迸发,在无数火树银花之间,猝然直冲进了洞穴之中——
夏平芜声调依旧很轻,却带着掩饰不住的轻快:
“我们只是在转移火洞里本来就有的能量,不会让洞内倒塌。
“而师母之所以选择火洞,就是因为异兽最怕火,无论是枪炮的火,还是火洞里的火。
“所以,我们这么做,一定可以逼她出来!”
她当然知道她的想法,但她不是担心这个。
明春山还要再劝,脖子却被人圈紧,耳畔响起兴奋的呼唤:
“我听见她在尖叫了!她马上就要坚持不住了!
“春山,多亏有你,我一个人肯定没办法跑这么快。”
她笑了一下,尾调高扬:
“要是宁旋的作战飞行器在就好了。”
明春山的脚步顿了一下,但夏平芜没注意到。
她肩上扛着两把长枪,正在等着任何异兽的踪迹,争取露头就秒——
“春山,我看到了!”
“啊——”
与此同时,联络耳托传来了一阵刺耳的尖叫声,纪捷似乎被惊吓到了极点,几乎破音:
“报告!有好多火!有好多火!”
“纪捷?纪捷!汇报位置!”明春山和毛溪青同时开始询问,可联络耳托的信号开始断断续续,纪捷的声音也越来越模糊。
耳边长枪的子弹还在嗦嗦直发,背上却突然一轻。
明春山有些烦闷地按了按联络耳托,侧头便见夏平芜跳下了自己的背。
后者将一柄长枪交到明春山的手上,脸上有兴奋的光:
“春山!我明白了!
“毛溪青说有火气,纪捷又说有火,这说明,刚刚纪捷和异兽在一条道里!
“而这条道,肯定是连接冰洞和火洞的!”
这推断证据不足,但明春山理所当然信任夏平芜,她接住枪,接话:
“那就是我们刚刚的异能误伤了纪捷,只要救了纪捷,往回走就能和队伍集合。”
夏平芜重重点头,简单活动了下自己的手脚:
“没错,而我刚刚看到异兽逃到隔壁的道里了,你去救纪捷也不会撞上那家伙。
“快,分头行动,就这样办!”
思绪太快,明春山卡了一下,立刻否认:
“不行,异兽太危险,只靠枪战胜不了,你不能去。”
夏平芜按住明春山的肩膀:
“火洞里的火太强了,要是被纪捷因为躲避回撤带回了冰洞,冰洞会坍塌的。”
她的声音很坚定:
“而且这只异兽只有我能看到,我必须去。
“春山,我答应你,只紧跟,不贸然攻击。”
“那也不可以。”
明春山的声音很坚定,她抬手,攥住夏平芜的手腕,而后将后者拉近,
“我们可以启动共感,虽然靠我单方面维持的时间不会太长,但我一定会尽快杀死异兽的。”
两个人的距离一下子拉近,额头相贴,有浅淡的异能光束在流动。
明春山在建立共感。
也因此,夏平芜几乎立刻意识到,自己果然又发烧了。
太激烈的争吵,连续不断的任务,已经不是她十年后的身体可以经受得住的了。
鸦羽样的睫毛垂落,沉默了也不知道多久,夏平芜终于轻声开口:
“好,那我们交换任务吧。”
二人分开之前,夏平芜听到明春山说的最后一句话是:
“阿姊,冰洞太冷,你又在月经期,记得要保暖。”
……
“纪捷?纪捷——”夏平芜慢慢走着,仔细听着周围的动静。
可周围安静至极,只有凛冽的风声,磨得人耳尖发疼。
虽然明春山已经去了另一条通道,但夏平芜依旧不敢轻举妄动,只放慢了脚步,仔细地探听着周围的动静。
就在这时,有人的声音乍然而起,朝这里奔了过来:“明队?前面是明队吗!”
夏平芜没多想,只高声回道:“是我,夏平芜!”
前来的人堪堪停住脚步,迟疑起来:“是夏副?”
夏平芜此时也认出了声音:“乔观?是乔观是吗?你过来了,那有没有见到纪捷?”
“我没有看见纪捷!”那人影脚步一缓,突然又下定了什么决心一样,往前走过来,“夏副,你身上有没有受伤?”
眼前终于出现了乔观的身影,夏平芜当即摇头,快步迎上去:“我没什么事,你怎么样?”
她说着,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乔观,见她没什么事,这才松了口气:“前面是只有一条路吗?这样的话,纪捷应该就在这附近,可能是昏倒在什么隐蔽的地方,所以我们都没有看到。”
她转眼,仔细看着两边的情况:
“这样,我们俩一人一边,看看能不能找到纪捷。”
乔观应声,慢慢往另一边而去。
两个人往前行进着,一时间,谁也没有说话。
先发觉不对劲的是夏平芜,她侧头,打量着黑暗里朦胧的影子:“乔观?你怎么落后我那么多?是有哪里不舒服吗?”
“没有,我没事。”
乔观压着声音,语气有点喘,
“我可能是有点累了,就让我和您保持这样的距离吧,一前一后,也好预防突然的袭击。”
这理由的确很充分。
夏平芜没多想,一时间也没找到什么漏洞,于是扭回头,重新扬起了声音:“纪捷——你在哪里——”
她喊完便立刻停下来仔细地停着,观察着周围的回音。
也许纪捷还有一些意识,但只是无法出声回应,这样的话,她哪怕只是发出一点点动静,自己也是能听到的。
抱着这样的希望,夏平芜保持着呼喊的频率,注意着耳边的任何一点小动静。
耳边的风声依旧,乔观在不远处摸索着——
既然她有些疲惫,夏平芜没有让她出声,只让她和她一起注意周围的动静。
就在此时,风声哑了几分,有什么破空的声音朝夏平芜飞来!
她下意识俯身一躲,紧接着,又是接二连三的破空声包围了她,夏平芜就地一滚,不忘朝乔观喊了一声:“小心!有东西!”
破空声刹那而止。
夏平芜没有立刻直起身子,只仔细瞧了瞧那攻击物,努力辨别着——
通道里光线很暗,但她也很快回忆了起来。
这东西,是之前洞口处飞溅的碎片。
乔观立刻来到了她的身边,迭声问着:“夏副,您怎么样?”
“一点发热而已,没什么事情。”
夏平芜摇头,她慢慢站起来,又慢慢打量着乔观,突然开口,“不过,我刚刚就感觉有点不太舒服,这一闹突然让我有点站不稳。”
她顿了顿,露出了温和的笑来:“你能不能来扶我一下?”
“……当然可以。”乔观答应着,脚步却在原地迟疑了片刻。
她打量着夏平芜,语气变得更加犹豫:“夏副,我虽然没拿医疗箱进来,但带了一些紧急用具,我给您先处理一下吧。”
她慢慢走近一步:“万一小事拖成大事,我跟明队也不好交代。”
不知道是不是提起明春山的原因,夏平芜果然顿了顿。
而后她慢慢蹲下身子,解开自己脚踝处的绑带,露出遮挡严实的脚踝来。
此时,那里正出现了一道淡淡的划痕,隐约可以看出血迹。
乔观几乎是飞扑过来,而后才稳住身形,颤抖着声音:“夏副,这碎片不知道是从哪里来的,很可能会有不干净的东西沾在上面,保险起见,我给您稍微挤出来一点血吧。”
夏平芜没拒绝,乔观便直接动手,果然,见到有一连串的血珠溢出来,她便用极小的管子封装好,而后又帮夏平芜把裤脚理好。
夏平芜一直望着她的动作,见她处理完,这才道:“谢谢你,我感觉好点了,我们继续分头行动吧。”
乔观却站起来,几步上前背对着夏平芜,低头看着地面的碎片:“我再检查一下碎片,看看上面有没有沾上别的东西。”
夏平芜应声,视线淡淡地落在她的背上,语气却是担忧的:“是啊,这些零件到底是从哪里飞进来的?不知道其她人会不会也被它攻击了。”
乔观没说话,只听见轻轻的摩擦声响起,而后,夏平芜看见乔观一直绷紧的肩膀松懈了下来,而后退后了几步,俯身在她的面前:
“夏副,刚刚是我没能及时察觉危险,我心里实在过意不去,接下来的路,还是我背着您吧。”
夏平芜默了一会儿,终于还是没有拒绝,慢慢爬上了乔观的背。
果然如同夏平芜第一次见乔观所想的那样,乔观的背很坚实,也很稳妥的样子。
被她背在背上也几乎没有任何的不适,甚至于乔观走得很稳,让夏平芜几乎没有感觉到自己走在陡峭的羊肠小道上。
四周都很安静,夏平芜也没有急着再寻找纪捷,一时间耳畔只能听见两人绵长的呼吸声。
但就在这个时候,夏平芜开了口:“乔观,这些年,一直都是你负责为我体检,把我的血液样品送给实验室检查的吗?”
半晌,乔观应声:“是。”
夏平芜慢慢叹了口气,继续道:“那我的血,有没有什么异常呢?”
第20章 第二十章
乔观回答得利索了些:“夏副的‘换血’治疗收效很好,异能一直控制在很低微的含量,不会引起夏副的异能紊乱症状。”
夏平芜应声,语调平稳:“那有没有发现什么新的功能呢?”
乔观一卡。
就听夏平芜继续道:“比如说,对异兽有什么帮助?”
乔观没有吭声。
片刻后,乔观接话:“是因为健身房的事情吗?我也听说了一些,您知道,异兽都是没有神智的,那些话,很可能是谁诱导她说的,就是想要扰乱我们的……”
“也扰乱你?”夏平芜的语气陡然沉了几分,“让你拿着碎片攻击我,取走我的血?”
乔观的手臂骤然使力,但她只稳稳地把夏平芜托住,继续道:“夏副,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夏平芜反问她:“你觉得,是我想多了?”
“不,这是很合理的推测。”乔观声音极稳,“毕竟,我在您的身后,也取了您的血。”
夏平芜语气放缓,重新恢复了刚刚温和又波澜不惊的语调:“乔观,不知道你知不知道,我有一种天赋——就算没有检测台,我也可以看到不寻常的东西?”
乔观沉默。
夏平芜继续道:“我想活下去,我还没有找到纪捷,春山也在一个人战斗。”
她伸出胳膊,不知道什么时候,她已经将袖子拉了上去,露出苍白的手臂。
而那上面,此刻正有一道狠厉的牙印,有鲜血从上面涌出
夏平芜递到乔观的面前:“如果你想要,我愿意给你,和你一起、活下去。”
乔观浑身一颤,她紧紧抱着夏平芜的大腿,尽全力让她稳稳地被自己背着,不至于因为自己的大动作而被摔下去。
她抖着声音:“夏副,我想要活。”
夏平芜只用自己另一只勾着乔观脖颈的手,轻轻拍了拍她的胸口:“那我们就是盟友了。
“你让我活,我让你活;你告诉我你知道的所有事情,我可以让你长长久久地活下去。”
乔观没说话,直接张开了嘴,把夏平芜的小臂牢牢含在了嘴里。
她像饿了很久,贪婪地吸食着夏平芜的血液,夏平芜能感觉到自己小臂的皮肤被紧紧拉拽起——
但这样的感觉只持续了几秒,乔观立刻松开嘴,断断续续地道:“将血印藏起来吧……夏副,相信我,这么多可以撑完这一个月了。”
夏平芜侧头看了看乔观的脸色,把手臂伸回来,而后把衣服牢牢地裹了起来。
紧接着,乔观慢慢开了口:
“夏副,你的血液可以净化。”
乔观顿了顿,继续道:“可以净化……被污染的生物。”
夏平芜重复了一遍:“生物?”
“异兽,异能师,还有……平民。”
平民大量接触浓雾也会被污染,夏平芜知道这一点。
但她更想知道:“楚瑜知道这件事?”
乔观点头。
夏平芜不解:“她想做什么?”
“她在让实验室研究,期望研发出一模一样的东西。”乔观顿了顿,强调道,“夏副,现在的抑制剂的研发,你的血液功不可没。”
夏平芜随口应着,继续道:“只有抑制剂吗?”
说着,她又喃喃自语:“不过,像她这样这么在乎异能师和异兽分野的人,的确很难想象她会拿我的血救人。”
这么说着,乔观却没有立刻回答。
夏平芜以为是因为她嘀咕楚瑜的事情被听见了,于是别开眼睛,道:“谢谢你和我说这些。”
“别的事情,现在也不是说的时候。”乔观犹豫着,突然刹住脚步,“夏副,你看那里……是不是纪捷?”
果然,阴影处,终于出现了一个模糊的身影。
乔观把夏平芜放下来,检查完纪捷的情况,比了个“OK”的手势,站起来:“夏副,你把她带出去,我去找明队。”
夏平芜已经套到了想要的信息,也不再装走不动路,活动了几下脚踝,利索地把纪捷背起来,一扬下巴:“我这里大概没什么危险了,你——”
她上下打量一番乔观,还是没有多问,只道:“你小心,我很快就到。”
*
踏出过道的时候,夏平芜没忍住压了压衣领。
冰洞还是那么冷。
肩膀上昏倒的纪捷立刻被毛溪青接过去,紧急医疗箱被启动,夏平芜在一旁看着,伸手进去抹出几粒退烧药。
而后她向对身后的人伸手:
“给我足够的子弹,再给我一把麻醉弓。”
纪捷似乎受伤不重,在急救下眼睫毛已经开始扑闪扑闪,夏平芜没管她,自顾自装好装备,回身往另一条道走:
“我去接你们明队,你们继续找出口,记住,最好不要使用异能。”
在夏平芜快要进洞的时候,她隐约听见纪捷在和毛溪青对话。
声音太小,她只能听见纪捷在问:
“夏副送我回来的?那和异兽作战的人……是谁?”
……
是了,异兽。
她刚刚为了和乔观周旋,单方面关闭了对着明春山的共感。
不过根据春山那里共感传来的消息,她还没有碰上异兽——
但,应该就快和对方碰上了。
夏平芜的身体彻底陷入黑暗的时候,她抚上眉心,轻声提醒:
“春山,我感觉到了,她在你右前方。”
她能听见明春山下意识握紧长枪的动作,愈发缓慢的脚步,和……
“就是现在!”
连续的射击声传来,加上消音器的枪口并不嘈杂,夏平芜屏住呼吸,仔细感受那边的一点一滴。
没有动静。
没有重物坠地,没有异兽嘶吼。
她听到的只有明春山压抑着的呼吸声。
夏平芜加快了脚步。
为什么和她料想的不一样?
她对自己的本事很有信心,可在无边的黑暗和沉寂里,她开始担忧起来。
是她感知错了呢?
还是……乔观?乔观其实早就被敌方收买了?答应过去,只是为了前后夹击?
心乱如麻之际,忽而有两个声音重叠了起来。
她听见那边的明春山终于开口,语气里尽是不可置信:
“怎么……是你?你为什么还活着?”
与此同时,夏平芜的眼前是一片强光——
明春山的随身手电滚落在地上,晕出一片一片的光。
明春山单膝跪在光影交叠处,满身都是血。
“春山,你怎么样?那家伙呢?”
夏平芜跪扑在明春山身前,还没等查看清楚情况,耳边突然一动。
手电无风自动,夏平芜回头的时候,便看见道壁忽然如同有生命一般涌动了起来。
一层一层,仿佛带着黏液一般,有东西从里面爬了出来。
先是一张莫名熟悉的无脸面孔。
而后,忽而有了四肢,身体。
夏平芜觉得这家伙有点眼熟。
身后的明春山似乎突然醒神过来,伸手推她:“阿姊,快走。”
她的语调很急:“这家伙……是之前应该死掉的那只……”
夏平芜立刻就听懂了。
这不是新的一只,也不是上次在健身房见到的那只,而是……
很可能和她的失忆有关的、害得春山浑身是血跑来见她的那一只。
“夏……平……芜?”
异兽看过来,那两只眼睛似乎是新长出来的一样,转动的时候显得有些困难,她似乎在迟疑着打量着夏平芜,声音很含糊,
“怎么……又冒出一个夏平芜?”
这话如同一记重锤,立刻敲在了夏平芜的头顶。
又。
她立刻明白,旋即回头去看明春山,明春山身上还穿着她的衬衫,其上已经血迹斑斑,似乎还有新的血液在往外涌。
春山穿着她的衣服,被异兽认错了。
思及此的这一刻,夏平芜浑身都凉了。
她觉得身上残存的寒气都开始往骨缝里渗透,下意识的声音仿佛是从齿间溢出。
她在说:“春山,对不起,都怪我。”
明春山不知道伤到了哪里,明明之前共感的时候没有发现任何踪迹,但此时已然有些摇摇欲坠,跪不住的样子。
夏平芜看见明春山似乎想抬起手,拉住她说什么,可身后异兽的腥臭味已经越来越近,她来不及多问,直接转回了身。
异兽似乎被这动作吓了一下,而后顿了顿。
夏平芜起身,架好了枪。
异兽立刻兴奋起来,她张大嘴,含含糊糊在说:
“来啊,来啊,你以为这样就能打败我了吗?”
“我不知道你们之间是怎么战斗的,但我知道,春山有枪,但还是被你伤到了。
“既然这样的话,”
夏平芜话没说完,有磅礴的蓝光突然暴起,女人飞身跃起,长枪横摆,重重击向了异兽——
“你一定没尝过我的异能吧!”
蓬勃的蓝光猝然击向了异兽的口腔,后者发出吃痛的叫喊,牙关瞬间紧咬。
而此时,长枪已至,狠狠砸在了异兽的上颔之上!
锋利的牙齿立刻崩裂,可这还没完,弓被随意甩开,蓄势待发的麻醉针带着万钧的力气精确地刺向了异兽的眼睛!
麻醉剂瞬间被注入,异兽挥来的利爪立刻一顿,没过几秒,便软软地耷拉了下去。
夏平芜踉跄着落地,而后立刻解下衣服给明春山裹上:
“别怕,我马上带你出去。”
明春山却反手攥住夏平芜的手腕,哪怕声音已经开始显出了几分虚弱,也在坚持道:
“阿姊,快走,离我……离我远……”
夏平芜已经把她背上了后背,闻言随口答道:
“放心,把你带出去而已,就像上次一样。”
明春山似乎在身后又说了什么,可惜夏平芜没有听到。
因为她背着明春山没走几步,后面又有*了动静——
麻醉针剂量太小,很难彻底弄倒那家伙。
她摸不准那家伙的速度,如果那家伙可以在墙壁里移动,她很可能还没来得及逃回冰洞就会被拦住。
枪也坏了,她更没想到那家伙会长出四肢手脚,带来的麻醉弓肯定不够。
现在喊毛溪青过来?通道太小,遇到麻烦很可能谁也逃不掉。
夏平芜迟疑,但她也知道,能给她犹豫的时间不多了。
她没有弄清楚明春山受了什么伤,若是耽误最佳治疗时间……
背后忽然有滚烫的热意。
是明春山在流血。
夏平芜眉眼一敛,喊了声:“春山?”
没有回应。
夏平芜心里一紧,下意识伸手摸到了腰间的短刃。
耳畔忽而又响起了熟悉的声音:
“夏平芜,不要走,我终于找到你了。”
夏平芜将昏迷的明春山的身体往上抬了抬。
那声音越来越近:“夏平芜,上一次来冰火洞,你到底为什么会变成那个样子,你不想知道了吗?”
到后来,声音里已经是压抑不住的兴奋:“跟我走,我带你看,我带你看真相……”
夏平芜抽出短刃,冷着声音开口:
“然后呢?你要把我和春山都杀死在这里?”【你现在阅读的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