默认冷灰
24号文字
方正启体

11. 第 11 章

作者:雪顶青提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梁今越震惊地退后了一步。


    所以她还是没有活下来吗?


    “当啷!”


    后面传来金属落地的声音。


    梁今越回头看去,方才隔断麻绳的,是匠人常用的裁纸刀。


    双脚重新落到地面,梁今越的头脑是前所未有的清醒,看着眼前呆立在原处的男人,重复问道:


    “徐青山……是你什么人?”


    “你……”


    他嘶哑地开口,声音干涩道:


    “你认识我叔父?”


    还好还好,不是看见冤魂了,眼前这人是徐青山的侄子徐锐。


    “我是大理寺评事,梁今越。”梁今越抹了把脸脸上的灰:


    “如今正在在调查你叔父徐青山的案子。”


    “大理寺……姓梁?”


    他仔仔细细地打量了一下梁今越的脸,似乎是在确认她说话的真假。


    “梁评事,”


    徐锐似乎信了她的话,


    “我知道一些关于我叔父,还有……周师傅的事。但这里不是说话的地儿。”


    他警惕地看了一眼门外,


    “跟我去我住的地方,那里安全。”


    他佝偻着背,挪蹭着向外走去,示意梁今越跟上。


    梁今越连忙起身跟上。


    两人一前一后,沉默地穿过文思院废弃的后巷。


    月光照在他们的身上,再一次死里逃生的梁今越低头看向地上的影子,没忍住笑出了声。


    徐锐顿住,一脸莫名地看向她。


    梁今越笑着摇头,鼻子突然有些酸。


    她突然发现,地上的两道影子,矮一些的像牛,高的那个像马。


    徐锐住的地方离这不远,在这条路西边的巷子里,那里有一排极其简陋的小院,低矮的土坯墙上,院门歪斜。


    徐锐走到自家院门前,破木门发出“吱吱啊啊”的喊声。


    徐锐的脚步停顿了一下,看向门板后的折页,他今早出门前刚上的油,怎么又不好使了?


    他将门关上,在梁今越疑惑的目光下,重新打开:


    “啊啊啊,娘,娘你别生气了,呜呜呜我只是想试一试……”


    “画啊!接着画啊!你是不是要学你那个短命的爹和姐姐?被那些吃人不吐骨头的贵人看中,然后不明不白地没了?!”


    门外,徐锐伸出的手如同被烫到般猛地缩回,本就苍老疲惫的脸,瞬间惨白如纸。


    梁今越站在他身后,也震惊得说不出来话。


    里面哭得像木头门的孩子是徐青山的女儿?


    可将作监的名册上,徐青山如今并没有活着的子女。


    她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声音有些不稳:


    “那孩子……是徐青山师傅的女儿?”


    徐锐浑身一震,嘴唇张了张,到底没有开口。


    “徐作头,”


    梁今越正色沉声道:


    “琼林宴那日,我在琼林苑东苑主殿一根裂开的柱子内部发现了一具骸骨,经仵作验定,那骸骨……就是令叔,徐青山。”


    徐锐猛地抬起头,那双总是有气无力耷拉着的眼睛瞬间瞪得溜圆。


    无人注意,门内越来越近的脚步声已经消失。


    “柱子里面?”


    妇人的声音在门边响起。


    梁今越回头望去,是那日把她关在门外的老妇人,原来她就是徐青山的妻子,秦素衣。


    “果然……他果然是被……被那些人……”


    后面的话被巨大的哽咽堵住,秦素衣用袖子掩住脸,肩膀剧烈地耸动起来,压抑痛苦的呜咽声从指缝里断断续续地漏出。


    破败的院门外,梁今越的心里翻江倒海:


    “抱歉……”


    秦素衣用力抹去脸上的泪水,抬起头盯向梁今越,神情戒备;


    “你又是什么人?”


    梁今越:“我……”


    “这位是大理寺来帮叔父查案的梁大人。”


    徐锐扶着秦素衣坐在屋内的木头凳上,向她介绍道。


    “姓梁?哪个梁?”


    “‘栋梁’的‘梁’。”


    梁今越着秦素衣的像是蒙上一层雾般的灰色瞳孔,脚步往前送了送,半蹲下来与她平视道。


    “是梁大将军的那个梁吗?”


    “如果您说的是北燕军梁戍将军的话,那是我的母亲。”


    梁今越骄傲点头。


    秦素衣突然把脸贴近,努力去看梁今越的脸。


    梁今越被她的动作吓了一跳。


    怎么突然激动起来了,她娘竟然还会在外面结仇?


    “婶母这些年接连遇到打击,哭坏了眼睛,现在看不太清人。”


    徐锐在一旁解释道。


    想要后退的梁今越僵在原地。


    秦素衣有些别扭地抿了抿嘴:


    “我是个没出息的,只要一想到他们,眼泪就止不住。”


    “这有什么”


    梁今越抓住秦素衣的手,放在自己的脸上。


    “每个人都会有流眼泪的权力,这没什么好羞耻的。”


    感受到面颊上干燥温暖的手指,梁今越定了定神:


    “您见过我母亲吗?试着摸摸看,我和她长的很像。”


    秦素衣的情绪平静下来,手指在梁今越的面部骨骼处轻按。


    她和徐青山因画相识,只是对方擅长岩彩,而她更擅长工笔画。


    “我娘家就在江城的太白山脚下,之前梁将军凯旋回城,还接过我丢给她的帕子呢。”


    说到这里,秦素衣的脸上的表情鲜活了些,她动了动手指,在按到梁今越眼眶处停了下来,“咦”了一声。


    “梁大人的骨相还真和将军分毫不差,可……怎么不像是个男子。”


    女子眼眶均呈圆形,而男子的眼眶倾向于方形,她这辈子画人无数,这点断是不能认错的。


    梁今越:“!!?”


    这都能摸得出来?文思院果然是卧虎藏龙。


    她干笑两声:


    “哈哈,您真是说笑了,我不是男人还能是什么?是穿着裤子的云?”


    一声轻笑突然响起。


    秦素衣身体猛地一僵,下意识地看向里间那扇看不出本来颜色的旧布帘子。


    沾着颜料的手轻轻掀开了一道缝隙,探出一张消瘦的小脸。


    那是个约莫十五六岁的少女,皮肤带着一种常年营养不足的黄,圆溜溜的眼睛小兽般的好奇地望向堂屋里陌生的人影。


    秦素衣像被烙铁烫到一样,猛地从地上弹起,踉跄着扑过去,用身体死死挡住布帘的缝隙,


    “你出来做什么?快回去睡觉!”


    少女被母亲突如其来的呵斥吓了一跳,她咬着下唇,倔强地没有立刻退回去。


    梁今越忍不住开口:“这孩子……”


    徐锐站了起来,本就佝偻着的背压得更低了:


    “大人,这孩子是……”


    “是徐青山的遗腹子……”


    秦素衣的声音响起。


    本就有所猜测的梁今越听到她承认后,还是倒吸一口凉气。


    遗腹子?!!


    说出了积压在心底多年的秘密,秦素衣似乎轻松了不少:


    “当年……他在琼林苑出事前,就就预感不妙,匆匆回来交代了几句,又走了,结果,就再也没回来。官府来人,只说他是‘逃役’,我当时已经快临盆,听到这消息,肚子当场就发作了。”


    她眼中泛起泪光,回忆着那段黑暗无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a?"":e(parseInt(c/a)))+((c=c%a)>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825864|17551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光的日子:


    “就在这破院子里,孙把头、李婆婆、还有彩画坊的王婶,他们这些老匠人和姐妹们,他们知道了消息,偷偷给我请了稳婆……”


    秦素衣说着说着,眼角开始止不住地流眼泪:


    “采苓这孩子命大活了下来,可当时官府还在追查,一旦知道他还有个遗腹女谁知道会怎样?会不会被灭口?又或者当作罪眷发卖?”


    她抬起头,眼中闪烁着泪光:


    “大家伙一起撒了个弥天大谎,对外只说我受惊过度,胎儿没保住,这十五年来大家一齐守着这个秘密,就是怕她重蹈她爹和她姐姐采薇的覆辙!”


    “采薇……也是因为画画?”梁今越的声音干涩。


    徐锐痛苦地点头,哑声道:


    “采薇是采苓的姐姐,比我小几岁。她继承了叔父和婶娘的天赋,十二岁那年,被来文思院巡视的一个什么大官看中,说要带进府里当个‘清客’,结果进去不到三个月……就说是‘失足落井’了!连尸首都没让人见全乎!”


    梁今越默默听着他的话,袖子下拳头攥得死紧。


    秦素衣猛地抬起头,像是下定了某种绝心,破釜沉舟道:


    “梁大人,青山他没有逃役,他是是被那些黑了心肝的畜生活活逼死的!”


    徐锐震惊地看向她:


    “婶娘,你……”


    “当年琼林苑工期催得紧,上面拨下来青金石料,亮得晃眼,可到了一到了我们手上,分量颜色哪里都对不上,顶顶好的西海货变成了劣等石料,这是欺君的大罪啊!”


    “他去找管事的理论,一次,两次……等来的只是一句:‘贱役匠户,也敢质疑上官’!后来,连我们应得的工食钱也被克扣拖欠,大家饿着肚子爬架子,画梁画得手都在抖。”


    秦素衣眼中迸射出刻骨的恨意:


    “青山气不过,他说要写状纸,直接递到将作监李大人那里,就算拼了这条命,也要为大家伙讨个公道!”


    徐锐面色痛苦:“要是当年我们忍一忍,或许就……”


    “忍?”


    秦素衣扭头看向他,声音陡然拔高:


    “那可是御用贡料,若是不告,等将来上头怪罪彩画褪色不正,第一个掉脑袋的,就是我们这些干活的匠人!告了,或许还有条活路,不告……就是等死!”


    她转回头,摸索着握住梁今越的手:


    “那天晚上……我记得清清楚楚。天阴得像要塌下来,青山揣着写好的状纸,说要去找李大人值夜的同乡递话。他临走前……”


    秦素衣吸了吸鼻子,


    “……临走前还跟我一起给在肚子里的孩子想名字,刚想出一个,便说听见外面的梆子响……出门后就再也没回来。”


    “第二天,监工就宣布,徐青山不满工钱,卷了细软逃役,还派人来搜了我们的住处,说是找赃物。”


    秦素衣的牙齿咬得咯咯作响,


    “可我们只是一群匠户,连衙门口朝哪边开都不知道,拿什么去告官?拿什么去喊冤?只能……只能这样认命!”


    帘子后的采苓跑了出来,抱住秦素衣,无声的流泪。


    梁今越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发现任何安慰在这样沉重的苦难面前都苍白无力。


    “秦姨”


    梁今越站起身:


    “我梁今越在此立誓,必穷尽所能找出证据,查明真相,还逝者公道!”


    她的话掷地有声,秦素衣透过朦胧的泪眼去看,仿佛又见到了她少女时期见到的那位身穿战甲打马过街的少年将军。


    秦素衣原本暗淡无神的眼中迸发出惊人的光芒,她重重的地抹掉挡在眼前的眼泪,握着梁今越的手:


    “好孩子,你是梁将军的后人,我又怎能不信你。”
(←快捷键) <<上一章 投推荐票 回目录 标记书签 下一章>> (快捷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