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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飞蛾的纠葛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第31章 梦里的师姐


    主殿内。


    各峰的长老齐聚在此,宗主温移大致扫了眼,见所有人来齐,她挥手展开了一幅图卷。


    众人的目光被吸引过去,很显然,这是一份地图,上面详细地划分了人妖魔三族的领地。


    温移双手背在身后,望着这幅图卷,道:“自千年前的大战后,三族划分了各自生活的领地,约定不再进犯,但这种相安无事的日子只持续了几百年,魔族狡诈至极,近些年一直蠢蠢欲动,私底下不断想方设法扩大领地,甚至跑到离我们见神宗最近的绝云城作乱。”


    最后一句话里隐约的怒意让各长老心中一震,但更多的,是对这种情况的担忧。


    无人明说,但她们心中都清楚,这几年魔族势力愈加庞大,如若放任下去,恐怕到最后集三大仙门之力也难抵抗魔族。


    温移:“我已经向另外两大仙门的掌门传信,一旦魔族在各处有异动,她们会和见神宗一起剿灭作乱的魔族。”


    听到这话,长老们稍稍放下心,但温移的下一句话又让她们纷纷露出担忧的神情。


    “绝云城的动乱已经查清,隐藏在城中的阵法和那两头高阶魔兽,恐怕是魔族圣女的手笔。”


    星沉峰的赵长老惊骇道:“怎么会那魔族圣女突然跑来绝云城,一无所获,只为了威慑我们”


    整个魔族中,除了魔主外便是圣女和底下的三护法实力最高,而这圣女恶名昭著,谁都知道她心狠手辣,为了利益无所不用其极,做的每件事都有相应的目的,可这次跑来绝云城设下阵法,放了几只魔兽,除此之外什么都没得到,实在让人怀疑。


    殿内静默着,却有几道目光不约而同地望向了杜镜意。


    杜镜意脸色阴沉,实在受不了这些探究的视线,站出来冷声道:“哪里是一无所获她设下的阵法蚕食了城中人的各种情绪,以此为养料,一部分壮大魔兽的魔气,放任魔兽在城中作乱,另一部分许是被她带回了魔族,供那些魔族修炼。”


    姜汐昼勾唇笑道:“杜师妹别着急,我们之中只有你对那圣女甚为了解,长老们忧心宗门安危,第一个想到的自然是问你。”


    这番话说得道貌岸然,明面上是为宗门考虑,实则每句话都在往她的痛处戳。


    杜镜意冷冷地盯着她,怒意上涌,总是苍白的脸色因为这番话多了一丝不正常的红。


    瞧见她气成这副模样,傅离染看向温移,转换话题:“对外和两大仙门联手,对内宗主肯定还有其它想法吧?”


    温移点头,“不错,我打算后面让宗中修为较高的学徒下山,和另外两大仙门的门徒一起除魔除邪,这样她们也能提前对魔族有一些了解。”


    “修为较高的学徒”


    “对,”温移想到什么,指明道,“你师妹就可以。”


    闻言,傅离染抿了抿唇,未置一词。


    *


    定下应对魔族的办法后,众人纷纷离开主殿。


    傅离染和苏于晗走在一起,与主殿隔着一段距离后,苏于晗忽地停下,在两人周围施了一层隔音罩。


    她的语气不似往日那般亲和,带了几分长辈的严肃,“说实话吧。”


    傅离染:“不知苏峰主所言何事?”


    “我看着你长大,你别跟我装,”苏于晗盯着她,“我和你师尊交好,答应了她要帮着照顾你,之前你莫名其妙收纪时钰进照影峰我还能睁只眼闭只眼,现在牵扯到魔族,你必须说清楚。”


    “纪时钰是不是跟魔族有什么关系?”


    傅离染皱眉,立即反驳:“没有的事,您别乱猜。”


    苏于晗打量她几眼,半信半疑,“那次她受下魔兽的一爪,我替她把过脉,她的身体对魔气的反应很不对劲。”


    瞧着眼前人的神情,她又问:“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既然如此,又为何让她进照影峰”


    傅离染沉默片刻,道:“您和师尊关系好,肯定清楚她的为人。”


    苏于晗看着她,不明白怎么突然扯上傅槿,下一刻却听到她说:


    “您不用过多怀疑,我做的一切,不过是谨遵师尊曾经的嘱托。”


    *


    未名峰。


    玉遂安带着纪时钰转了一圈,试炼场上新一批进宗的学徒们正在习剑,看着她们,纪时钰不由想起当时的自己。


    玉遂安感慨:“我也是能当师姐的人了,等这些学徒进了未名峰,都得恭敬地唤我一声‘师姐’。”


    纪时钰看着她美滋滋的样子,忍俊不禁:“你成了师姐后,她们可是会向你讨问剑术的,对了,除了去星沉峰上剑道课,在未名峰上你没学到别的东西吗?”


    玉遂安无奈地耸耸肩,“不多,杜师姐偶尔讲些药草、医术之类的,我会过去听听。”


    说到这,她似是想到了什么有趣的事,笑道:“不过,都说医者仁心,但杜师姐最常说的便是救人之前要先看看这人是善是恶,若是恶人,便放任她死掉。”


    纪时钰不解道:“若素不相识,怎么分辨出那人是善是恶”


    “这我就不知道了,杜师姐总是奇奇怪怪的,说的也尽是我们听不懂的话。”玉遂安摊摊手,转而说起另一个话题:


    “你听说了吗?宗主说过几日要宴请另外两大仙门的学徒,为的是共同商量除魔一事。”


    纪时钰点头表示知晓,来未名峰的路上她听到不少同门在讨论这事。


    如此也好,集三大仙宗之力除去魔族便不会再有无辜的百姓受害,她记得上次绝云城中的情形,那些百姓惊恐的神情、原本热闹的商摊被摧毁殆尽,这一切全是因为魔族。


    后面她们又闲聊了些别的,逛了逛整座未名峰,等纪时钰回到寝屋时天色已经暗下去。


    她拿起洗好的外袍,敲了敲师姐房间的门,等待片刻,里面无人应答。


    纪时钰微微皱眉,拿出传音符一问才知师姐今晚不回照影峰,她在传音符中简单同师姐说了声,而后直接将外袍放进房中,再退出来关好门。


    回到自己的寝屋内,纪时钰躺在床上,或许是因为白日的奔波,困意和倦意很快袭来,她在不知不觉中沉沉睡去。


    梦中,她似乎来到了熟悉的桃林,桃花开得鲜妍,灼灼其华,纪时钰在桃林中穿梭着,心中提起几分警惕。


    上次入梦时,她被各种魔气怨气纠缠着,困在原地难以挣脱,那种心悸的感觉她到现在还忘不了。


    不知道这次的梦又是什么?纪时钰缓步走在桃林中,周遭熟悉的环境让她的心稍稍平静,但她的手依旧放在佩在腰间的剑上,没有完全松下戒备。


    直到她瞧见站在桃树下的人。


    傅离染阖着双目,抱臂靠着桃树的树身,从叶间透下的斑驳光影洒在她的脸庞上,一片静谧美好的景象。


    纪时钰不受控制地往她的方向走去,不到片刻便站在了她的身旁,可傅离染像是毫无察觉般,仍旧闭着眼眸。


    纪时钰忍不住看向她,或许是因为她闭着双眼的缘故,目光肆意又带着眷恋地一寸寸描摹着身旁人的容颜。


    视线最终不自觉地落在那红润的唇瓣上,就在此时,原本阖着双眸的人忽然睁开眼,静静地看着自己。


    纵然身在梦中,纪时钰的心还是因为她的这一眼抖了抖,她故作镇定地和眼前人对视,放在平时,师姐肯定不喜欢这般肆无忌惮的眼神,可这里是幻梦中。


    她有点想知道,这个幻梦中的师姐会是怎样的。


    “师姐。”纪时钰又往前走了几步,两人的距离愈来愈近,但傅离染依旧没有任何反应。


    梦中的师姐似乎没办法和自己互动,纪时钰站定,没再往前,心底划过一丝失落。


    然而下一刻,师姐带着凉意的手轻抚上她的侧脸,纪时钰下意识地屏住呼吸,感受着轻柔的触碰。


    但此刻不像是简单的抚摸,那只手缓缓向下,指腹有意无意地蹭过她的唇瓣,纪时钰浑身颤了颤,彼此之间的距离再度缩近,近到她能看清师姐眼中自己的倒影。


    “师姐。”她又唤了一声,语气带着毫不掩饰的爱恋和颤音。


    周身暖香浮动,纪时钰凭着本能想要靠近,就在将要碰到之际,梦忽然醒了。


    纪时钰猛地醒来,还没来得及想通这个莫名其妙的梦,惊愕地发现梦中的人此刻竟站在床边。


    “师……师姐”


    傅离染盯着她几秒,淡淡嗯了声。


    眼前人并不像那次着了梦魇般惊惶,反而面色潮红,不知方才陷入到什么梦境之中。


    胸腔里的那颗心还未平静,纪时钰坐起身,将自己裹在被子里,低声问:“师姐不是说今晚不回照影峰么?”


    “事情解决,自然就提前回来了。”傅离染看她的神色,愈发觉得不对劲,伸手想要去探探她额间的温度。


    不料纪时钰却像惊弓之鸟似的立即往后躲开,傅离染一怔,伸出的手停在空中,有几分尴尬。


    纪时钰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动作太过了,于是挪回原位,身子往前倾了倾,主动将额头抵在她手心中。


    “师姐,我没事,刚刚只是做了个梦。”


    她额间的温度有些烫人,可看样子也不像是发热,傅离染心中一动,忽然想到什么,默不作声地收回手。


    梦里她的手也是这样,带着一丝凉意,此刻这抹微凉骤然离去,纪时钰心中平白无故地多了几分失落。


    她拢了拢被子,调整好语气问:“师姐怎么突然来我房中”


    傅离染沉默着,目光却仔仔细细地打量着她。


    这样带着探寻的视线无疑让纪时钰心中一紧,她面上故作镇定,大大方方地接受眼前人的打量,掩在被下的手却攥紧了床单。


    片刻后,傅离染终于出声:“我在外面听见你唤了一声‘师姐’,以为你有事找我。”


    其实准确来说,当时她听到了并不是呼唤,更类似于轻喃,只是修为攀升后五官敏觉,一句呢喃也被她听在耳中,加之心中有些担忧,她再三犹豫之后,进了房间。


    听到这一回答,纪时钰神色僵滞,原本是梦中的轻唤,竟然喊出了声。


    接触到眼前人探究的目光,纪时钰敛下眸子,掩在被子下的手逐渐收紧。


    师姐会继续追问她梦中的内容吗?


    第32章 宴席


    窗外时不时传来几缕风声,室内却一片寂静,纪时钰半敛着眼睫,等待着眼前人的质询。


    而傅离染目光淡淡地看着她,并没有开口的打算。


    焦灼的情绪在心底蔓延,身旁人良久的沉默让她摸不准究竟何意,纪时钰重新看向她,动了动唇,像是准备说什么。


    但傅离染先一步打断了她:“既然没事,我便先回房了,过几日宗主会宴请其她宗门的人,到时候你和我一起去,如果宴会上宗主让你随她们下山除魔,我会帮你回绝,你记住不要多言。”


    纪时钰轻声道:“师姐,我之前下山做过几次任务,而且如今修为提升,已经有实力除魔。”


    傅离染依旧摇头,“记住我说的,你在传音符里说灵根有问题”


    见她说起别的,纪时钰便知这件事没有回旋的余地。


    她默了默,应道:“嗯,有些不对劲。”


    听见她的回答,傅离染似乎并不意外,淡声道:“若是觉得不对,可以再去巨石那里测测。”语毕,她转身离开。


    这批新进宗的学徒还未测灵根,巨石只有每四年测灵根之际才会开启,正好可以跟着她们再去测一次灵根。


    待傅离染出去后,纪时钰的心逐渐平静下来,想到那个混乱的梦和师姐不同往常的反应,她起身走到窗外,望向外头皎洁的月色,睡意全无。


    翌日清晨。


    妍丽明媚的少女们聚在巨石前,期待地等着接下来的测灵根。


    作为负责领她们入宗的师姐,薛即愿见惯了这种场景,脸上没什么表情。


    但下一刻,她瞧见不远处朝这边走来的人,眼中闪过一丝诧异。


    纪时钰行礼,说明来意:“薛师姐,我再测一次灵根。”


    薛即愿瞧了她几眼,拒绝道:“巨石测出的结果不可能出错,纪师妹,灵根是先天决定好的,后面不会改变。”


    薛即愿可能以为她现在修为提升,对以前测出的结果不服气,所以才会赌气要再测一次。


    但她只是想确定身体是否出问题,纪时钰没办法跟她言明原因,坚持道:“薛师姐,宗中似乎没有规定一名学徒只能测一次灵根吧。”


    确实没有这样的规定,薛即愿皱了皱眉,片刻后松口:“先等新进宗的学徒测完。”


    纪时钰应声,而后和她站在一块,敛眸不语。


    场上的少女们开始逐一去巨石前测灵根,趁着这个间隙,薛即愿微微侧目。


    身旁人面色沉静,敛着眸子,曾经好奇张望,将所有情绪表现在脸上的人,如今也学会了隐藏最真实的想法。


    薛即愿不觉得惋惜,反而认为这样很好。在见神宗内,不过多地显露锋芒,才能走得更远。


    约莫半个时辰,场上的学徒们均测完了灵根,薛即愿朝那处扬了扬下巴,纪时钰很快会意,足尖轻点,旋即在巨石前站定。


    她记得四年前站在这里的忐忑激动,也记得得到结果后的失魂落魄,也许是心境变化的缘故,此刻再度站在巨石前,她心中只有坦然。


    纪时钰慢慢将手放在巨石上,灵力阵阵波动,巨石开始变化。一抹灰沉之色逐渐显现,而后遍布整块巨石,她瞬也不瞬地盯着,此刻的灰沉色明显意味着她还是下等灵根。


    不远处薛即愿也关注着,觑见的这一幕在她意料之中,巨石存在数千年,在测灵根上从未出过差错,而且灵根本就是先天命定,怎么可能改动


    纪时钰显得很平静,依旧将手放在巨石上,盯着其中的变化。


    灵力再次波动,忽然,她眼尖地发现有一丝亮色破开了暗灰,像水流般缓缓覆上原本的灰沉色,最后定格。


    这……薛即愿心中一震,她一直密切地关注着这边,此时瞧见这种情况,立即纵身跃至巨石前,稍一挥手,一股灵力将其覆住,随即命令下面的学徒:“离开此处。”


    她的动作太快,那些围观的学徒还未看清发生了什么,懵懵地离开了。


    “薛师姐”纪时钰不确定地喊她。


    “我看到了,”薛即愿语气肯定,望着她的眼神带着不解和探究,“测出的结果是中等灵根。”


    说完,两人陷入一阵沉默中,纪时钰垂眸看向自己双手,不明白为何是这种结果。


    先前提高境界的过程中,她隐约地感觉不对劲,今日的结果彻底证实了这一点。


    如薛即愿所言,后天无论做出何等努力都无法改变灵根,这也是为什么那么多人测出下等灵根后便直接离开,绝了修道的心思。


    可她的灵根,怎么会突然提高品阶……从下等灵根变为中等灵根,纪时钰并不觉得高兴,反而心中惴惴不安。


    她看向薛即愿,希望能得到解释,可薛即愿复杂地看了她一眼后也是摇摇头:“我从没见过这种情况。”


    薛即愿拍了拍她的肩膀,叮嘱:“这件事你不要跟旁人声张,至于灵根为何会进阶……”


    她沉吟片刻:“你师姐见多识广,或许你应该去问她。”


    纪时钰默了默,点头应道:“嗯。”


    她们没发现,暗处有一块黑影悄然移动,听完二人的对话后重新隐于黑暗之中。


    *


    自那日重新测灵根后,纪时钰待在照影峰,数日未出。


    她本想问傅离染灵根的事,但这几日要准备宴席,傅离染忙得压根没回照影峰,她不想在这节骨眼上打扰师姐,便把灵根一事搁置下来,独自在峰上修行。


    就这样练了几天术法,宴席那日,玉遂安主动来找她,说要和她一起去。


    有好友作伴,纪时钰心中的紧张减轻不少,加之玉遂安机灵活泼,不到片刻她们便顺利找到安排的位子。


    宴席定在主殿,两人就坐后环顾四周,坐在东南方向的几名学徒身着黑白衣袍,各自背着一把长剑,而她们对面的学徒穿浅白色外袍,两肩和袖口都绣了几道红纹,手中持着类似乐器的各类灵器。


    玉遂安悄声告诉她,那两拨人分别是问清宗和鸣隐宗的门徒,纪时钰看向另一处,三大仙宗的长老和峰主在那边攀谈,傅离染也在其中。


    纪时钰收回视线,盯着面前的酒菜。她和师姐的位子隔了这么远,而且来了好一会也没见师姐往这边望,说不定师姐压根不知道她已经到了。


    她又往那边看了看,傅离染依旧在和其她长老攀谈,完全没朝这里分出一眼。


    纪时钰心中闷闷的,低头吃菜,旁边的玉遂安倒是乐得*自在,一会吃这个,一会又拉着她让她尝尝那道菜。


    见状,纪时钰忍不住轻笑着摇摇头,玉遂安从储物袋里取出一样东西,推到她面前,“喏,送你的。”


    是一个小小的兔子吊坠,兔子用玉雕刻成的,栩栩如生。纪时钰望向她,很快便听到她的解释:“那只妖兽是你帮我制服的,任务完成后应得的灵石你也只取了一小半,我前段时日下山瞧见这个吊坠,猜着你可能会喜欢,便买来送你算是表示谢意啦。”


    知晓缘由后,纪时钰笑了笑,收下兔子吊坠。


    她确实很喜欢兔子,以前在纪家村的时候每每看见可爱的兔子都走不动道,而娘亲总会在这个时候露出宠溺的笑,陪着她一起看。


    纪时钰摩挲着手中的吊坠,脑海中浮现的美好回忆让她有些恍惚。


    而她的神情举动全被另一个人收入眼底,傅离染刚移回目光,耳边传来一句打趣的话:“你时不时往她那边看做什么?”


    方才应付那些长老便费了不少心力,傅离染此刻没心思同她斗嘴,默然不语。


    谢无诀不以为意,换了个话题问:“你以前从来不在剑上挂任何东西,怎么今日瞧见剑鞘上多了个剑穗”


    傅离染淡淡道:“你问这个做什么?”


    “我觉着挺好看的,也想买一个。”


    闻言,傅离染眼中浮上一抹笑意,“买不到,是我师妹亲手做的。”


    谢无诀一怔,多看了她几眼,不知是不是错觉,刚才竟然在这人身上看到了几分得意。


    谢无诀撇撇嘴,“这有什么?改天让纪师妹也给我做一个。”


    眼中的笑意淡去,傅离染抿了口茶,“这也得看她愿不愿意。”


    谢无诀挑眉一笑,“我现在便去。”说完,她离开位子,往纪时钰那边走去。


    见她竟然真的跑去问了,傅离染放下茶杯,视线轻垂,不知落在何处。


    杯中茶水的热意渐渐散去,直至彻底冰凉都没再被动过。


    谢无诀过去的时候,纪时钰和玉遂安正看着面前的酒盏,她们二人都未饮过酒,虽然心中好奇,但也不敢贸然尝试。


    瞥见她们眼底的好奇,谢无诀一笑,随即熟练地斟上酒,道:“不试试吗?这酒可是问清宗送来的佳酿,不仅可以解愁,还能增长修为。”


    “哪有那么玄乎”玉遂安嘴上不信,手却已经接过了酒杯,尝了一口。


    没想到先是浅浅的几口,然后便成了一杯接一杯,纪时钰瞧见她喝成这样,立马想要夺下酒杯制止。


    玉遂安晕乎乎拍开她的手,不让她拿走酒杯。


    纪时钰皱了皱眉,随后目光不满地看向谢无诀。


    谢无诀却将另一杯酒推到她的面前,声音带了几分醉意,“能不能增长修为不一定,但解愁是真的。”


    纪时钰垂眸看着清亮的酒水,里面倒映出自己紧蹙着眉的样子。


    第33章 师姐,我心悦你


    子时,宴席结束,温移和另外两宗的长老们已经商定好对付魔族的计策。


    送过问清宗和鸣隐宗的长老,等傅离染再次回来时,那里已经没了纪时钰的身影,不仅如此,连谢无诀和玉遂安也跟着不见了。


    傅离染拿出传音符,施以灵力传音后,约莫一刻钟都没得到回复。


    她微微蹙眉,御起灵剑往照影峰而去。


    灵剑在高空中穿梭着,微凉的风吹去心中的几缕不安,按理说纪时钰在散席之后应该回了照影峰,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发出的传音久久没有回应。


    傅离染凝起灵力,灵剑飞行的速度陡然加快,不到片刻,灵剑在寝屋前降落。她敲了敲门,半晌无人应答,很明显纪时钰也不在寝屋内。


    傅离染蹙起眉,心念微动,直接放出灵识,强大的灵识瞬间笼罩住整座峰府,上下探查一遍。


    最后,她是在桃林发现纪时钰的。


    记忆中,这人每次来桃林都是为了练剑,可这次傅离染远远便瞧见她的身旁没有玄铁剑,周遭也没有任何使过术法的痕迹。


    纪时钰躺在桃树下,背靠着树身,脸无意识地偏向另一侧,像是沉沉睡去的样子。


    见状,傅离染不自觉地放轻脚步,慢慢来到她身边。


    发丝凌乱了几分,贴在脸侧,眸子紧闭,清秀的眉宇不安地耸动着,最异常的是她的脸庞,一片绯红。


    傅离染俯下身,手背轻轻碰了碰她的侧脸,感受到几分灼热,也是靠近了些的缘故,她闻到眼前人身上传来淡淡的酒香。


    “你喝酒了?”


    耳边模糊的声音和脸上那抹微凉让纪时钰徐徐睁开眼,迷糊地应了声:“嗯”


    声音发软,像是在撒娇,傅离染不动声色地收回手,放缓语气:“怎么喝了这么多”


    脑袋昏昏涨涨地疼,纪时钰有些难受地皱了皱眉,看清眼前的人,轻声唤道:“师姐。”


    “嗯,”傅离染动作轻柔地替她将那几缕发丝理至耳后,“我带你回寝屋。”


    说完,她蹲下身子,准备抱起纪时钰,不料就在刚伸出手时,眼前人忽然主动揽住她,带着一丝热意的脸庞埋在她的脖颈间。


    被抱了个满怀,傅离染身子僵了僵,她不习惯和旁人这般亲密,本当立即推开的,或许是因为眼前人醉得太深,手悬在空中没有选择推开,而是缓缓垂下,任由纪时钰紧紧抱着。


    “怎么了?”耳边是轻柔的声音,鼻间满是熟悉的淡淡清香,醉意让纪时钰没及时觉察到傅离染的僵滞,她心中一颤,反而抱得愈来愈紧。


    此刻是身在梦中么?只有梦中的师姐才不会推开,任由自己抱着。


    问出的话迟迟没得到应答,不过也是,喝醉的人怎么会给出回答,傅离染不再犹豫,解开她环住自己脖颈的手,而后揽住她的肩,另一只手穿过膝窝,将她打横抱起。


    短暂的失重,纪时钰下意识攥住身旁人的衣襟,淡淡的桃花清香包围着她,舒适又令人安心。


    感受到衣襟前传来的拉扯,傅离染微微垂眸,重复了一遍:“我送你回寝屋。”


    她的手臂有力,步伐也很稳,纪时钰安心地靠在她怀中,抬眸看向近在咫尺的容颜。


    月色如银霜般撒下,她如玉般的脸庞沐浴在月色之下,一如往常的冷淡神色,却因着月光的缘故平添了几分虚幻的温柔,纪时钰一错不错地盯着她,明明近在咫尺,却又好似天上月般遥不可及。


    “师姐,师姐……”纪时钰低声轻唤着,傅离染脚步一顿,不明白她为何突然出声,但还是颇有耐心地应了一句又一句“嗯”。


    她耐心轻柔的回应驱散了那种遥不可及的感觉,纪时钰凝眸看她,鬼使神差般伸出手,指尖轻轻触上她的脸。


    柔腻的触感,像一片云,又似一块上好的冷玉。


    傅离染这次彻底停下步伐,垂眸定定地看着怀中人。


    她看见怀中人醉意朦胧的眼,平日里的清澈被迷离取代。


    可那人的指尖仍在大胆地触碰着,却又带着一丝克制,触后稍稍分开些许,复而又碰上。


    傅离染呼吸一滞,揽住她肩膀的手逐渐收紧。


    “师妹。”她忍不住提醒一声,但似乎无济于事,喝醉的人完全没有平日里乖巧听话的样子,根本没听进她隐忍的提醒。


    傅离染闭上眼,在心底告诉自己纪时钰只是喝醉了,才会做出这些逾越的举动。


    纪时钰瞧见她阖着眼眸,略带不满地嘟囔,颇有几分无理取闹的意味:“师姐你看看我。”


    傅离染轻轻叹息,重新看向她,眸中满是无奈。


    纪时钰却心满意足地笑了笑,沉溺于师姐此刻的温柔,她瞬也不瞬地看着眼前人,或许是醉酒的缘由,那些压抑的、小心翼翼藏起的爱恋漫上心扉,趁着理智沉沦的这刻逐渐满溢。


    进照影峰时她的想法很简单,提升修为,追随着师姐除魔卫道,可不知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她的所有目光都放在了这人身上,师姐总能轻而易举地牵动她的每个情绪。


    她想靠近师姐,想长长久久地和师姐在一起,更想师姐只对她一人特殊。


    纪时钰情难自禁,醉意上头让她说出了那句压抑心中已久的话:“师姐,我心悦你。”


    纪时钰盯着傅离染,却只看到了她沉默的薄唇和迅速褪去温柔的眉眼。


    下一刻,她被迫脱离了眼前人带着清冽气息的怀抱,不等纪时钰站稳傅离染便收回了手,醉意上涌,纪时钰趔趄几步,不小心栽倒在地上。


    尖锐的石子划破了掌心,鲜血顺着汩汩而出,染上白蓝色的学徒服,突如其来的刺痛让纪时钰清醒了几分。


    但她此时顾不上这些,愣愣地抬眸望向傅离染。


    方才还温柔地抱着她的人此刻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即使发现她的掌心被划伤,依旧视若无睹。


    月色倾泻,留下一地的清晖,傅离染神色冰冷而淡漠,那些温柔像是从未存在过。


    掌心的疼痛不断刺激着僵滞的神思,纪时钰同她对视,却在她脸上看到了接近于二人初见之时的神情。


    像看陌生人一样的,疏离至极的眼神。


    心后知后觉地漫上一阵刺痛,纪时钰彻底清醒过来。


    第34章 我对你只有同门之谊


    纪时钰缓缓起身,体内的灵力无声运转着,那几分醉意彻底散去。


    她上前一步,伸出手,似乎还想挣扎着解释一句,但傅离染后退半步,躲开了她的动作。


    纪时钰愣怔看着落空的手,师姐以前从不会躲开她,当初二人初见之时,自己贸然拉住她的衣角,她也没有甩开。


    傅离染站在距她几步远之处,眉尖紧蹙,眸色冷淡地盯着她。


    明明前一刻她们还那么亲密,纪时钰看了眼傅离染,视线垂下,落在两人相距的几步,无言沉默着。


    “清醒了”傅离染眸中情绪不明,薄唇微动。


    见她不语,傅离染并不像往常那般就此作罢,冷声追问:“你刚才说的可是醉后的胡话”


    纪时钰微微抬眸,与师姐相处几年,她自然明白这话背后的意思。


    只要她称方才是醉意上涌,失口胡言,她们或许就还能和以前一样。


    纪时钰扯了扯嘴角,勾起一抹苦涩的笑,可说出的话无法收回,这份藏在心底的情意就算此刻不言明,终有一日也会逐渐显露。


    她不喜欢自欺欺人。


    纪时钰看向她,动了动唇:“不是醉后的胡言,是……我的真心话。”


    傅离染沉默着,眼前人的回答和她心里隐约的猜测不谋而合。如果是这样,之前的一切都有了解释,用灵力探查时莫名的颤抖、总是跟随着自己的赤诚眼神,还有这人做梦后潮红的面色。


    傅离染抿紧唇,看向她的眼中多了一丝失望,“我曾经同你说过,修道之人当摒弃多余的杂念。”


    杂念……这个形容让纪时钰心中闷痛,她僵立在原地,垂在身侧的手骤然收紧。


    被划破的掌心因为用力的缘故再度开始渗血,一片黏腻,摒弃这些杂念……其中的意思再明显不过,是要她放下心中的情意么?


    纪时钰往后退了几步,脸上因醉意升起的红晕早已退却,只留下若有似无的苍白,唇瓣无声嚅动着,锥心的痛让她说不出一句话。


    傅离染眼神复杂地看着她。


    “师姐对我真的没有丝毫别的感情吗?”纪时钰眼眶微红,竭力忍着声音里的颤抖。


    傅离染默然片刻,冷淡道:“我对你,只有同门之谊。”


    同门之谊……纪时钰闭了闭眼,咽下满腔苦涩,犹记初进宗时师姐赠她木剑,引她向道,拜进照影峰后,旁人口中淡漠疏离的人对她总是独一份的耐心温柔。


    也正是因为这份耐心与温柔,让她以为自己对师姐来说多少是有些特别的。


    其实也没猜错,师姐对她确实是特殊的,可这种特殊仅仅是因为她们师出同门,仅仅是因为她是傅离染的师妹,再无其它。


    她是傅离染的师妹,也只能是师妹。


    纪时钰的眼神彻底黯淡下去,心口阵阵的疼痛让五感趋近麻木,她站在原地久久未动,直到第一抹霞光漫上天际,自天边慢慢覆下。


    眼前早已没了熟悉的身影,纪时钰动了动身子,脑海中一片混乱,她不清楚自己是怎么回到寝屋的,简单施了个清洁术后,她躺在床上。


    阳光透过窗沿洒进屋内,有些刺眼,提醒着她已经到了新的一天。


    日月交替,周而复始,只需闭眼睁眼便到了新的一日,但她心底清楚,经过昨晚她和师姐的关系再也回不到从前。


    *


    星沉峰。


    纪时钰带着妖兽内丹往正清阁的方向行去,正清阁负责分派任务,她和玉遂安完成的那个任务便是从这里接下的,之前因为一些事耽搁,她还没来得及上交妖丹。


    交过妖丹后,身上的玉牌亮了亮代表任务完成,接着一块令牌被递到她手中。


    纪时钰仔细看了看,手中的这块令牌正是此次任务的奖赏,也就是剑阁的通行令,有了它便能进入剑阁挑选本命剑。


    她看了几眼确定无误,而后离开正清阁,准备回峰上继续修炼。


    突然,一人拦住她的去路。衣袂飘动,天碧色的衣带束住腰身,唇边盈着浅淡的笑意,就这么挡在不远处,打量着她。


    纪时钰简单行礼,“姜师姐。”


    姜汐昼看了眼她离开的方向,心中了然,“你是去正清阁交还任务吧?”


    纪时钰应了声“是”,不明白此人忽然拦住自己的意图。


    姜汐昼点点头,眼神一瞟,恰好瞥见她掌心的划伤,语气关切地问:“怎么受伤了?”


    纪时钰不动声色地将手拢在袖中,淡淡道:“修炼过程中难免有些小伤。”


    姜汐昼一笑,似乎完全不在意她的冷淡,步伐迈动,绕着她转了一圈,“可我瞧着,不像是剑刃划伤的。”


    纪时钰默默同她拉开距离,“多谢姜师姐关心,我还有事需回照影峰,若姜师姐没有别的事,我便先回去了。”说着,她绕开姜汐昼,抬步便走。


    “慢着,”姜汐昼悠声,略带冷意地盯着她,“师姐还未问完话便急着离开,傅离染便是这么教你的吗?”


    听她提起傅离染,纪时钰半敛着眼眸,不得不停下脚步,问:“不知姜师姐还有何事?”


    “最初见到你时,你只是一个灵根未开的凡人,没想到嘴里竟嚷嚷着要进见神宗,我当时觉得你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纪时钰皱了皱眉,听着她继续道:


    “不料你竟然真的进了见神宗,还拜入照影峰成为傅离染的师妹,”姜汐昼眼中盈起不甚真切的笑意,“更没想到下等灵根竟然也能修炼至结丹期。”


    纪时钰:“我资质愚钝,姜师姐说的这些不过是运气好罢了。”


    任谁也能听出这是谦虚之辞,但没想到姜汐昼颇为赞同地颔首,道:“确实是运气好,傅离染无论对自己还是对旁人要求都很高,要不是你早先和她有交集,她怎么会同意一个下等灵根拜进照影峰。”


    前面的话还不明显,但这番话妥妥的轻视和打压,纪时钰冷下神色,反驳:“师姐选谁依据的是当时比试的结果,并非你口中的有无交集。”


    姜汐昼勾唇冷笑:“是吗?我曾经问过她为何选择你,她没有说,如果真的是根据比试的结果,你觉得她会迟迟不答吗?”


    纪时钰深吸了口气,面色平静,“姜师姐今日跟我说从前的事有何用呢?无论是什么原因,我已经拜进照影峰修习剑道,必定会追随着师姐,除魔卫道。”


    姜汐昼低低道了句“好”,忽地伸手,纪时钰心中一惊,当即要往后躲开,但姜汐昼修为比她高出不少,动作自然更快。


    肩膀被轻轻拍了两下,纪时钰保持着后撤的身形,略带警惕地看着她。


    但姜汐昼只是拍了拍她的肩,很快收回手,温声道:“有这份除魔卫道的心便很好。”


    不等纪时钰言语,她主动侧身让开去路。


    “不是说有事回照影峰吗?回去吧。”


    纪时钰并未觉察到其它异常,狐疑地看了她一眼,随即转身离开。


    在她远去之后,姜汐昼面无表情地摊开掌心,汹涌的灵力慢慢汇聚,转瞬间上面残留的东西便被彻底抹去,像是从未存在过一样。


    *


    夕阳沉下,天边镀上一层金辉。


    纪时钰回到照影峰后练了几个时辰剑术,直至此刻才收起剑,打算进屋休息。


    洗漱过后,她盘腿坐在榻上,像往常的每日一样开始呼吸吐纳。


    灵气在经脉间畅通无阻地运行着,逐渐充盈灵府,纪时钰渐渐静下心,正欲将那些灵气转化其中时,突然,一抹剧痛自灵府处传开。


    突如其来的剧痛一下子打断了运气的过程,气血翻涌,纪时钰蓦地咳出一口血。她眼中闪过一丝惊诧,当即默念清心诀,同时辅以灵力,企图将紊乱的气息引回正途。


    但越是动用灵力,灵府间的剧痛越强烈,以至于最后她完全没办法保持打坐的姿势,狼狈又痛苦地倒在地上。


    冷汗簌簌落下,剧烈的疼痛让她神思混乱,昏昏沉沉间,纪时钰下意识地想寻求心中信任依赖之人的帮助。


    她忍着剧痛起身,跌跌撞撞地来到傅离染房门前,不知是轻是重地敲了几下门。


    里面半晌无人应答,纪时钰猜到几分,垂着眉眼轻轻一推,门轻而易举地打开了,房中空无一人,唯余沉沉的夜色。


    师姐不在照影峰纪时钰无力再想,转回房中,拿出传音符。


    指尖颤颤巍巍地凝起灵力时,她却怔了怔。


    不知是何原因,给师姐的传音像是被一层隐约的屏障隔开,她又尝试几次都没能成功。


    电光火石之间,纪时钰想到一种可能,心慢慢往下沉。


    手无力地垂下,捏得发皱的传音符从指间滑落,悠悠扬扬地落在冰冷的地上。


    纪时钰躺回床上,蜷缩着身子,生生忍着灵府间的剧痛,无声的煎熬下,她的意识逐渐模糊,时而想到第一次跟师姐传音的小心翼翼和欢喜,时而又想到滑落在地的传音符。


    就这样不知过了多久,体内的疼痛逐渐平息,暴乱的灵力也渐渐恢复正常,像是从未出现过。


    翌日清晨。


    云烬迟正在试炼场中指导学徒剑术,稍一抬眼,瞧见熟悉的身影朝这边走来。


    “纪师妹。”云烬迟主动打招呼,却在看清她的脸色时一惊。


    纪时钰面色苍白,下唇因为昨晚的剧痛被咬破,整个人看起来并不太好。


    “纪师妹,你这是怎么了?”云烬迟有些担忧她的状态。


    纪时钰却只问:“师姐她去哪了?”


    云烬迟愣怔一瞬,语气稍显迟疑:“傅师姐这几日要去别的峰上授课,不回照影峰。”


    “她没跟你说吗?”


    纪时钰眼睫轻颤,心逐渐冷下去。


    第35章 疏远


    天清气朗,和煦的微风吹拂而过,新进宗的学徒们齐齐聚在未名峰的试炼场上,每人手中一把木剑,正上着剑道课。


    原本负责教导她们剑术的长老身体抱恙,温移找不出合适的人选替代,本来有些头疼,没想到傅离染主动找她,提出可以代替长老授课,温移当即应下。


    傅离染负手而立,目光淡淡地扫过她们,方才她简单演示了一遍剑招,少女们机敏聪慧,现下便开始练起了剑。


    她随意地看了几眼,忽然,视线定格在角落里的那个少女身上。


    眉眼认真,出剑的姿势也很标准,旁边的人时不时嬉笑一句,唯独她专心练剑,不理会那些嬉闹。


    傅离染想到了什么,眼神微凝。


    似是觉察到那道视线,少女抬眼,主动走过来,言行间是难以掩饰的仰慕,问:傅师姐,有一处剑招我不明白。”


    得知今日是傅离染授课后,她们心中都怀着几分期待,而且若能得到她的指点,肯定会在剑道上有所精进,少女抱着这样的想法,大着胆子主动向她请教。


    傅离染的目光落在她的脸上,脑海中却再次浮现那道身影。


    纪时钰也是这样,练剑时无比专注,不受外界干扰,向自己请教问题时带着一丝小心,似乎怕冒犯到自己,那双明亮清澈的眼眸总是充斥着信任依赖,


    面前人垂着眸子,半晌不语,少女不知所措,迟疑着唤了一句:“傅师姐”


    脑海中不断浮现的思绪骤然打断,傅离染回过神,敛去多余的想法,启唇指点她剑术。


    她们站在一起,靠得不算近,从这个角度看不清傅离染的神情,但能明显地看到少女脸上不加掩饰的仰慕。


    纪时钰半边身子隐在树后,扶在树上的手慢慢攥紧,心中一片苦涩。


    原来师姐在未名峰给这些学徒授课,师姐告诉了云烬迟,照影峰上其她的学徒也知道,只有她不知道,还傻乎乎地跑去问别人。


    以前师姐总会提前跟她说的,无论是闭关还是要去别的峰上授课,她们之间的传音也畅通无阻,从不会出现像昨晚那样,传音被阻隔的情况。


    纪时钰眼神微黯,再抬眸之际,那少女手持木剑使出剑招,而傅离染就在她旁边,耐心又具体地指导。


    瞥见这一幕,莫名的酸涩涌上心头,难受不已,纪时钰在心底告诉自己这不过是简单的授课,师姐细心负责,对宗中的学徒一视同仁,她们提出的每个疑惑自然也会耐心解答。


    理智压抑着,情绪却在疯狂上涌,叫嚣着。师姐此时会是怎样的表情?温和的,目带笑意的,抑或是带着几分欣赏之色,像当初对她那样的……对师妹的欣赏。


    纪时钰垂在身侧的手止不住地轻颤,她原本打算看一眼便离去,但现在她改变主意了。


    纪时钰从树后走出,身形彻底显现在众人面前,因为那场四峰比试,这些学徒中有认识她的,她一出现周围便响起窃窃私语声。


    那名少女也停下手中剑,看向她,周遭的视线与她而言都不重要,纪时钰一瞬不瞬地望着傅离染,默然不语。


    傅离染顺着众人的视线,也望向了她,两人的目光蓦地对上。


    眼前人面色苍白,发丝微乱,失了平日里的温润稳重,那双眸子中似乎含着千言万语,唇瓣却抿得泛白,一言未发。


    傅离染轻蹙起眉,转开目光,明明瞧见了她不正常的脸色,依旧没过问一句。


    视而不见的态度让纪时钰心中隐隐作痛,这回的对视没有往日的温情,她只看到师姐眼中若有似无的冷淡疏远。


    明明前一刻已经想好了要说的话语,真正到了此时,将要说出的话如潮水般闷在心间,加之眼前人漠然的态度,她更难开口。


    方才还充满着各种低语的试炼场陡然安静下来,学徒们似乎也觉察到场中氛围的不对劲,纷纷停下剑招,目光在两人之间来回。


    见她们停下练剑,傅离染拧起眉,沉声道:“现在是剑道课,你们不练剑,停下做什么?”


    那些学徒如梦初醒,支支吾吾应了一声,继续练起剑招,而傅离染说过这句话后便抿唇不语,视线微垂,没去看仍站在那的人。


    数次的视而不见与回避,难堪之余,更多的是恼火,纪时钰径直上前,赌气似的恭恭敬敬地行了礼,声音僵硬:“师姐,我有事找你。”


    自她成为傅离染的师妹后,她们之间便免去了这些虚礼,现下的行礼让二人的关系看起来疏远至极,像是回到她没有拜进照影峰的时候。


    傅离染终于将目光转向她,语气冷淡:“何事?”


    纪时钰察觉到周遭的视线,道:“需要和师姐借一步说话。”


    “现在是剑道课。”


    纪时钰一愣,随即明白这话背后的拒绝之意。现在是剑道课,师姐不会贸然离开试炼场。


    沉默片刻,纪时钰转身,她没有就此离开,而是站在一棵树旁,似是打算等剑道课结束。


    傅离染没管她,跟学徒们讲起下一式剑招。


    约莫半个时辰,剑道课结束,学徒们纷纷离开试炼场,站在原地久久未动的纪时钰终于抬起头,缓步往这边走来。


    “现在能说了吗?”她的声音不似往日的清澈,带着一丝嘶哑。


    傅离染动了动唇,依旧是那冷淡的两个字:“何事?”


    纪时钰定定地看着她,忍着心间翻涌的情绪,“师姐为何不告诉我这几日要去别的峰授课”


    对于她隐忍不发的情绪,傅离染淡淡道:“我同云烬迟说过了。”


    纪时钰皱了皱眉,不明白她的意思,“你为何不跟我说呢?”


    傅离染却反问:“跟她说不是一样的吗?”


    她告诉了云烬迟,却不愿同自己说半句话。可笑的是,昨晚痛苦难捱之际,她的潜意识里一直在等着师姐回来,今日一早才从别人那里得知师姐不回峰的消息。


    这怎么会一样,怎么能一样?


    纪时钰深深地凝望着她,眸中浮上一层痛意。


    “如果没有别的事,你……”


    “昨晚我的传音,师姐收到了吗?”纪时钰头一次打断了她,语气带着一丝固执。


    傅离染默然不语。


    长久的沉默,纪时钰已然明白,神色僵滞地退后几步,像是有一把利刃,将她的心生生地剜了又剜。


    她忽然失去了所有力气,径自转身离开,不愿再多问一句。


    那人的身影完全消失,良久,傅离染抬眸望着她离去的方向,神色复杂。


    *


    心绪起伏不定,灵力也跟着紊乱起来,纪时钰不管不顾地往前走去,她不清楚该去哪里,只想立即离开此处。


    忽然,她停住脚步。熟悉的痛楚自灵府开始蔓延,直至寸寸经脉间,纪时钰捂住心口,有些脱力地倚靠着树身。


    和昨晚如出一辙的疼痛,她颤抖着指尖,尝试再次凝起灵力,用灵力压制,然而结果也和昨晚一模一样。


    越发地使用灵力,灵府间的绞痛便越发剧烈,纪时钰半跪在地上,一抹腥甜迅速地从喉间涌出,染红唇角。


    诡异的疼痛再度席卷而来,她这次没给任何人传音,慢慢蜷起身子,似乎这样能减轻几分痛意。


    纪时钰意识到自己的灵府出了问题,心底想着忍过这阵疼痛后便去落月峰。


    轻薄的衣衫被冷汗浸湿,剧痛像是一波又一波的潮水,几欲将她淹没,意识在浮浮沉沉间逐渐模糊,突然,她听到耳边响起一句急切的声音:


    “纪师妹!”


    瞥见倒在不远处的人,谢无诀当即到她身旁,靠得近了才发现纪时钰脸色惨白,眉尖紧蹙,唇瓣因剧痛而不自觉地颤抖。


    谢无诀担忧不已,“纪师妹,你这是怎么了?”


    纪时钰无力回答她,仅存的清醒散去,彻底陷入昏迷。


    *


    再次睁眼,周遭是陌生的陈设,一股淡淡的药香萦绕在鼻间,久久不散。


    纪时钰从床榻上坐起身,一开口才发现自己声音嘶哑不已,正好此时谢无诀端着药碗进来,看她一眼后,倒了杯茶递给她。


    温热的茶水入喉,那抹干涩感瞬间好了很多,纪时钰轻声问:“我怎么在这?”


    谢无诀重重地把药碗往桌上一放,冷笑道:“你说为什么在这?来我们落月峰的非死即伤,你知不知道你差点没命了。”


    “我的灵府似乎出了问题。”


    瞧见她面色平静,谢无诀的声音掺了一丝怒意:“既然当时有所察觉,为何不求助我和你没交换过传音符,你至少能传音给傅离染啊。”


    眼前人的反应并不在她的意料之中,纪时钰眼神黯淡,半晌,哑声道:“我……没办法给她传音。”


    谢无诀一愣,心中的怒意消了大半,“为什么?”


    想起傅离染那时的冷淡,纪时钰心口猛地一疼,闭了闭眼,不愿说出缘由。


    谢无诀倒是着急起来,催促她:“到底怎么回事?”


    耐不住这人在身旁晃了又晃,纪时钰疲惫地揉了揉眉心,只道:“我惹师姐生气了。”


    闻言,谢无诀不以为意,“傅离染不是那么小气的人,你好生低头认个错,她便心软了,还有,这和能不能传音有什么关系?”


    纪时钰苦笑着摇了摇头,语气带着一丝绝望:


    “师姐她不愿意再理我了。”


    第36章 她不会让师姐为难


    这句话之后,不管谢无诀如何追问,眼前人都保持着沉默。


    她没办法,重新拿起一旁温热的药汤,递到纪时钰面前,“先喝药吧。”


    纪时钰接过碗,眉眼轻垂,不声不响地将药一饮而尽。难言的苦涩在嘴中绽开,和她此刻的心情一样。


    谢无诀打量着她的神色,叹道:“既然你不愿意提,那便说说别的事,比如……你的灵根。”


    纪时钰看向她,却见她起身到屋外,恭敬地迎了一人进来。


    “师尊,她的情况……”


    苏于晗对谢无诀稍一颔首,道:“你先出去,我自会跟她说清楚。”


    在她面前,谢无诀敛了嬉笑的神色,应声退到屋外,关好门。


    顾及宗中的礼仪,纪时钰打算起身行礼,苏于晗朝她摆了摆手,示意不用。


    苏于晗坐在床边的木椅上,神色从容平静,问:“像今日这般的剧痛是第几次”


    纪时钰如实告诉她情况,苏于晗沉吟片刻,忽而伸出手握住她的手腕,紧接着一股强大又温和的灵力慢慢涌入。


    “凝神静心,你也调动灵力。”纪时钰听后照做,凝起灵力。


    两人修习的均是正道术法,同出一源的清正之气,因此那股灵力涌进经脉间后并未遭到排斥,相反,浑身充斥着一股暖意。


    一刻钟后,苏于晗松开她,眼神变了变,先前都只是猜测,今日探查过后,几乎可以确定。


    “最近新的学徒进宗,你可有跟她们一起去测过灵根”


    纪时钰惊讶于她的敏锐,如实道:“测过,不知是何原因,从下等灵根变为了中等灵根。”


    苏于晗听过她的话,心*中了然,叹道:“和我猜想的一样。”顿了顿,她看向纪时钰,眼里带了几分怜惜。


    “世人只知灵根分上中下三等,且一出生便决定好了灵根的品阶,其实不然,我曾在古籍上看到过一种极为罕见的情况,是进阶灵根。”


    纪时钰一愣,从未听过这种说法,但想到自己的情况,迟疑着问:“我……是进阶灵根”


    苏于晗点头表示肯定。


    纪时钰垂眸看了看自己的双手,如果是这样,那是不是意味着她有可能从中等灵根变为上等灵根。想到这种可能,她眼神微亮,心中不免多了几分向往。


    苏于晗注意到她的反应,皮笑肉不笑道:“你别高兴太早,进阶灵根可不是什么好事,且不提进阶的契机和时间未知,更重要的是拥有进阶灵根的人容易被魔气侵蚀,一旦你沾上分毫的魔气,便会堕入魔道,永无回头之路。”


    这番话无疑是一泼冷水,纪时钰心中的那点向往瞬间消失殆尽。


    苏于晗掌心一翻,一抹黑气聚在上面,极为明显。


    “这是方才我从你体内探查出的,你仔细想想近日有没有去过什么地方,沾上了魔气。”


    纪时钰皱了皱眉,看着那缕黑气,回想这几日去过的地方。她一直待在宗内,不曾下山除妖,在宗中的大多数时间也都在照影峰上修炼,怎么会沾上魔气


    见她沉默着,似乎也不清楚原因,苏于晗拢起掌心,那缕黑气瞬间被强大的灵力消解。


    “你近日多加注意罢,进阶灵根的体质本就容易招惹魔气,所以这缕黑气一进入你的体内便引起了灵府的暴动。”


    纪时钰点头,轻声道:“多谢苏峰主。”


    苏于晗微微颔首,心里想到的却是几日前傅离染的话,她想,她知道傅槿走之前嘱咐的是什么了。


    待苏于晗离开房间后,外面响起几句交谈,很快谢无诀便进来,眼神担忧地看着她。


    纪时钰反过来安慰她:“谢师姐,我之后会多加注意的,你别担心了。”


    谢无诀睨她一眼,拿出传音符施了个法诀,道:“以后有事可以传音找我。”


    纪时钰心中一暖,轻轻嗯了声。


    “这件事,你还没告诉傅离染吧?”


    纪时钰表情僵了僵,低声道:“不用告诉她。”反正那人不愿意搭理她,还隔断了两人之间的传音,她的情况如何,想必那人也不会在意。


    赌气般的念头,纪时钰很清楚这种想法极为幼稚,可她就是想知道,师姐会不会主动来问她,会不会还有那么一点关心她。


    心间情绪翻涌,纪时钰面上却分毫不显,谢无诀看了她几眼,表面上应着“好,不会同旁人说”,心里想的却是要找个机会跟傅离染言明。


    不管二人间发生了什么矛盾,孰轻孰重,想必傅离染还是分得清的。


    与此同时,未名峰上。


    杜镜意悠悠倒了杯茶,瞥了面前人一眼,语气算不上欢迎:“你怎么突然跑到未名峰授课,还有时间和我喝茶”


    傅离染没说话,自顾自也倒了杯茶。


    茶香四溢,她捏紧杯沿,茶水的热意传到手中,甚至带着一丝烫,傅离染却像毫无察觉般。


    手中的焦灼感和那时内心的感受一样,前几日还明媚温润的人,出现在自己面前的时候却脸色苍白,像是受伤了。


    以前纪时钰总会跑到她身旁,主动诉说着发生的一切,这次丝毫不提自身的情况,反而倔强执拗地问出那几个问题。


    傅离染放下茶杯,拿出传音符,目光微凝。指尖悬在传音符上方,仅需轻轻一点,那道阻隔便会消去,可她迟迟未动,或许说,不清楚该如何选择。


    杜镜意抿了口茶,余光观察着对面人的一举一动。


    眉尖紧蹙,素来淡然无波的眸中浮上几分心事,茶水一口未动,反而盯着一张传音符不知在想什么。


    杜镜意差不多猜到眼前人的意图,直截了当道:“说吧,你找我想问什么呢?”


    傅离染薄唇紧抿,默然片刻后,简略说了几句。


    听过她说的,杜镜意算是明白了她为何会来找自己。


    “你问我也无用,我当初也没有和宗中的师妹相恋。”


    傅离染冷眼看她,起身拂袖欲离去。


    杜镜意喊住她,颇为玩味道:“怪不得你突然跑来未名峰,一住便是几日。”


    “但是,”她语气一顿,“傅离染,你有没有想过,这些举动会让她多难过”


    傅离染身形一僵,神色间多了几分迷茫,默然半晌,她没有回答杜镜意,径直御剑离开。


    看着那杯凉透的茶水,杜镜意轻轻叹息,收起茶盏。


    *


    苏峰主帮她取出那缕黑气后,纪时钰觉得整个人好了许多,只在床上躺了半日便御剑回到照影峰。


    暮色渐沉,今日的修炼还未开始,纪时钰带上玄铁剑来到桃林,打算练一个时辰的剑便回去休息。


    灵力随心而动,凝于指尖,紧随着凌厉的剑风,发出轻微的破空声。


    纪时钰将最近学的几套剑法过了一遍,等她练完,归剑入鞘之时,天色已经彻底暗了下去。


    她简单施过清洁术,朝寝屋走去,玄铁剑被握在手中,剑鞘上挂着的雪白剑穗随着步伐轻轻晃动,在夜色中有些明显。


    约莫一刻钟后,寝屋就在前方不远处,纪时钰还没走近,在看清那道身影之际瞳孔一缩,停住脚步。


    她默不作声,傅离染察觉到她的气息,主动转过身,凝眸看着她。


    纪时钰一动不动,保持着几步远的距离,似乎不愿意走近。


    傅离染眸底情绪不明,主动走近,瞧见她的脸色比那时好了很多,问:“你受伤了?”


    这无疑是一句关切的话语,纪时钰慢半分地抬头,对视间实实在在地瞧见了师姐眼中的关心。


    “没有。”回了两个字后,她不像往日那般继续自然地接着说,而是默然。


    这股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面对这样的她,傅离染有些无措,她早已习惯了纪时钰絮絮叨叨说着趣事的样子。


    静默片刻,傅离染垂下视线,目光落在这人紧握的玄铁剑上,正欲问她的剑术练得如何,那抹雪白的剑穗刺眼地跃进视线中,难以忽视。


    几乎是一瞬间,傅离染眸色微沉,问:“这是什么?”


    纪时钰顺着她的目光看去,有些慌乱地将剑掩在身后,然而为时已晚,也无济于事。


    傅离染不清楚她究竟是何时起了这样的心思,亲手做剑穗送给自己,美名其约是同门间的关心,实则私下佩戴一模一样的剑穗。


    傅离染看向她,眸中满是失望,“你记得当时是怎么跟我说的吗?看见别的峰上同门之间互赠剑穗。”


    所以她当时才会收下。


    隐秘的小心思被揭露,纪时钰有些难堪,捏紧剑穗,避开了傅离染的目光。


    傅离染凝眸看她几秒,手心一翻,未影剑出现在手中。


    余光瞥见她的动作,纪时钰猛地抬眼,心中浮现出一股不好的预感。


    “师姐……”


    傅离染没看她,盯着未影剑上雪白的剑穗,下一刻,伸出手慢慢地将它解了下来。


    心像是被一只手揪紧,纪时钰已然明白她要做什么,无力阻止,只能眼睁睁看着面前人解下剑穗,递给自己。


    “拿走。”偏冷的语气。


    纪时钰眼眶微红,盯着她。得知自己的情意后便避之不及,故意疏远,她真想问问傅离染,这份情意就那么让人难堪吗?


    纪时钰攥紧手,顿在原地敛眸不语,唯有泛红的眼眶证明她此时极不平静。


    看见这样的她,傅离染动了动唇,心中闪过几分隐痛,最终却什么也没说。


    僵持片刻,纪时钰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上前拿走剑穗,随即转身离开,她没有回寝屋,而是朝着与寝屋相反的方向。


    她不想让师姐为难,也不会让师姐为难的。


    第37章 让她们的情谊彻底分崩离析


    自那晚不欢而散之后,接连几日傅离染都没见到纪时钰。


    她以为纪时钰只是一时赌气,直到这一天,傅离染推开房门,发现其中空无一人,像是好几日没人住的样子。


    不仅如此,和纪时钰有关的东西都被带走了。


    傅离染眼中闪过一丝错愕,走进房内,唯有木桌上展着纸张。


    她缓步走近,原以为是纪时钰留给自己的话,展开一看才发现竟是当年的那张字,纸张的边缘微微泛黄,上面的墨迹未花,依然清晰。


    傅离染心中一颤,指尖慢慢抚过上面的字,她们的名字挨得那般近,她翻到背面,反复看了几遍,没有发现任何留下的话语。


    纪时钰没有说明去了何地,默不作声地搬离了照影峰。


    她去哪了?傅离染皱起眉,心下闪过几分慌乱,紧接着拿出传音符,指尖欲落下之际却又停住。


    最近宗中没有发布任务,她不可能贸然离宗,那么只能是跑去别的峰府。想到这里,傅离染的神色恢复平静,收起了传音符。


    她知道近段时日的举动伤到了纪时钰,脑海中相应地浮现那人红着眼眶,一脸受伤的模样,傅离染眉尖紧蹙,心间情绪起伏不定。


    翌日,傅离染特意找到云烬迟,询问她纪时钰的近况。


    云烬迟听罢也有些惊讶:“纪师妹她竟然不在照影峰么?”


    没想到面前人完全没发现这件事,傅离染抿了抿唇,默然不语。


    云烬迟看了眼她的神色,不知为何,眼前人明明是一副平静的表情,她却从其中咂摸出几分不高兴的意味。


    “对了,”云烬迟忽然想到,“纪师妹可能去落月峰了,我看她跟落月峰的谢师姐挺熟的。”


    “她们二人熟识”


    云烬迟点头,又道:“是啊,你闭关期间谢师姐也总是来找纪师妹呢,谢师姐为人爽朗,几句话便逗得纪师妹展颜。”


    傅离染默然,说到谢无诀,她确实想到一些事,四峰比试时是谢无诀在场下陪着纪时钰,纪时钰难受晕倒也是谢无诀及时发现她,带她到落月峰医治。


    如果不是谢无诀后面传音跟她说清一切,她压根不知道前些日子纪时钰的灵府出了问题,还以为只是单纯的受伤。


    心中莫名的闷沉,傅离染微微抬眸,对云烬迟道:“你去忙自己的事。”


    云烬迟会意,转身离开。


    半晌,傅离染拿出传音符,指尖凝起灵力,毫不犹豫地解开了那层隔障。


    如果纪时钰再遇到危险,她希望第一个赶到的人,是她。


    *


    落月峰上。


    两道身影走在药田旁,纪时钰环顾四周,不仅没看到有人在修炼,就连峰上的学徒都鲜少看见。


    她目带疑惑,问:“落月峰的学徒平时在何处修炼”


    谢无诀往那个屋子努了努嘴,“我们又不修剑道,在那里铸造灵器便是修行。”


    纪时钰依稀记得先前拜进落月峰的两人原本是练剑的,迟疑着问:“那赵、沈两家的少主就没有丝毫不满吗?”


    “当然不满,她们吵着闹着要离开这里,”谢无诀忽然狡黠一笑,“但她们都已记入名册中,怎能随意更换峰府所以只能打发她们离开见神宗了。”


    “可她们也是通过了入门比试,凭实力挤进前几名的,怎么能儿戏般地让她们离开宗门”纪时钰皱起眉,觉得此番行径实在是古怪至极。


    谢无诀盯她几眼,冷笑:“落月峰从不收有二心的人,她们当时答应得好好的,愿意来此铸剑,真正来此后便改了主意,世上哪有那么好的事。”


    闻言,纪时钰不再多言,每个峰都有各自的规矩,她毕竟不是落月峰的人,不好置喙。


    一刻钟后,两人来到一片空地,谢无诀指着此处,道:“你想练剑可以在这里,峰上的屋子很多,你随便挑一间。”


    纪时钰点头,随即从储物袋中取出玄铁剑。


    谢无诀眼尖地瞧见上面的剑穗,轻笑道:“这剑穗傅离染也有一个,你对她是不是……”


    纪时钰却取下了剑穗,摊开左手,里面是另一个剑穗,语气苦涩:“现在没有了。”


    谢无诀罕见地一愣,她记得傅离染明明很珍视这个剑穗,为什么……


    觑着眼前人的神色,她隐约猜到二人之间的矛盾,很快谢无诀调整好表情,提议道:“一个人练剑多没意思,这样,我来试试你的剑术。”


    话音刚落,她随意从屋中拿了柄还未铸好的断剑,笑眯眯道:“开始吧。”


    纪时钰没有推脱,抽出玄铁剑,下一刻配合着身法径直攻去。


    剑招行云流水般使出,两柄剑相击,发出清脆的碰撞声,剑风凌厉,于谢无诀而言却像平日里的轻风,她看得清纪时钰的每一招,接得游刃有余,还时不时道一句“好剑”。


    纪时钰微微蹙眉,蠢蠢欲动的好胜心被激起,直接使出高阶剑招。她的身法愈来愈快,几乎在空中留下残影,虚无的剑气逐渐凝实,等着最后的一剑。


    这一高阶剑招是傅离染以前教她的,修习此剑难度不低,需要足够的灵力和对剑道的悟性,她记得,那个时候师姐几乎是手把手地教她,极尽耐心。


    想到傅离染,纪时钰心中隐隐作痛,逐渐凝实的剑气忽然散了几分,以至于最终没发挥出应有的威力。


    谢无诀分出些许灵力,接下这招,而后便瞧见这人神色恹恹,不用猜也知道在想什么。


    谢无诀叹息,提出过招的原意是让纪时钰暂时放下那些,没想到适得其反,倒是勾起了回忆。


    “你刚才在想着什么?”


    纪时钰以为她不满自己的出神,低声道:“抱歉。”


    谢无诀拍了拍她的肩,半是提醒:“出剑时分心可是大忌。”


    “我明白,”纪时钰犹豫片刻,终是问出,“这几日她有没有问过我的去向”


    她搬离照影峰已有三日,师姐肯定察觉了。纪时钰忍不住地猜测,傅离染会在意吗?会……过问吗?


    谢无诀瞧见她眼底的期待,有些不忍心,但在这种事上也没办法说谎,如实道:“这倒是没有。”


    闻言,纪时钰的眼眸垂下,那点不该有的期待彻底散去。


    她原以为,揭露心中的情意后两人顶多不会像以往那般亲近,没想到换来的是刻意的疏远和锥心刺骨的漠视。


    她的行踪师姐不在意,她搬离了照影峰,师姐也不过问原因,以往师姐的冷淡漠然都是对着旁人的,对她一向是耐心柔和,这是纪时钰第一次见识到,也切身体会到那人的无情。


    “纪师妹。”谢无诀突然叫她。


    纪时钰忍着心间的颤抖,稍稍抬眼,她清楚面前人可能会安慰她,不成想听到的是劝阻的话。


    “你放下这份情罢,我认识傅离染这么多年,她专于修炼,压根不会把心思放在情爱之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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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室内的熏香散发出若有似无的一丝甜腻,不同于以往的清新淡雅。


    床榻上凌乱不已,隐约残存着方才纵情的旖旎。


    姜汐昼坐在床边,悠然倒了杯茶水,等着床上那人缓过来。


    她看向拢在被子里的人,眼中流露出一丝真切的笑,少了平日里的薄凉。


    “这次的奖励,满意么?”


    酥麻欢愉的感觉渐渐褪去,南宫仪脸上的潮红却未褪尽,她眉眼低垂,半个身子依旧裹在被里,素来高傲自负的南宫家大小姐此刻竟有些羞怯,低低应了声:“嗯。”


    姜汐昼倾身靠近,贴心地将那杯茶水递到她嘴边,“不是渴了喝吧。”


    南宫仪诧异地看她一眼,这次的她过于温柔,无论是方才还是现在。


    在姜汐昼的耐心告罄之前,南宫仪连忙就着她的手,饮下茶水。


    姜汐昼满意于她的听话,勾起指节轻轻刮了刮她的脸,不吝夸赞:“你这次做得很好,有南宫家的支持,我们星沉峰的修炼资源不会比别的峰差。”


    南宫仪很清楚她的温柔从来是有条件的,只有自己完全按着她的心意,她才会多出几分柔和。


    但这丝毫不影响她沉溺其中。


    南宫仪顺着眼前人的心意道:“我早就拜进了星沉峰,帮星沉峰也是帮我自己。”


    “你明白就好,”姜汐昼起身,背对着她,“其实不止这一个原因,上次各峰比试的责任不完全在你。”


    南宫仪明白她是在给自己整理的时间,连忙穿好衣物,问:“师姐这话是”


    “你比不过那纪时钰情有可原,我已经查过了,她是罕见的进阶灵根。”


    短短一句话在南宫仪心中掀起了惊涛骇浪,不仅是因为纪时钰的特殊体质,更多的是,姜汐昼竟然有手段查到这么隐秘的事。


    南宫仪凝视着姜汐昼的背影,她早已见识过这人的狠辣,如今盯上了纪时钰,恐怕下一步便是……


    “我曾听闻,当初傅槿离开见神宗的时候给傅离染留下了几句话,现在结合此事我才真正地猜到了。”


    姜汐昼慢慢转过身,直视着已然穿好衣物的人,走近几步,俯首她耳畔低声:“傅离染究竟为何对纪时钰多有照拂,还同意她进照影峰,就在这一点上,你去稍加旁敲侧击一下,我要让她们的关系彻底分崩离析。”


    南宫仪心中一震,这个女人的心机深沉、手段狠辣让她畏惧,但这种深谋远虑和实行计策的魄力又让她深深仰慕和向往着。


    所以她心甘情愿地听从,也希望着眼前人能施予更多的温柔。


    南宫仪勾起唇,没有过多的犹豫,“放心吧,师姐。”


    “我待会便去,绝对会按照师姐所说的,让她们二人的情谊彻底破裂。”


    第38章 决绝离开


    雪白的剑穗静静躺在手心里,纪时钰盯着这两根一模一样的剑穗,心中五味杂陈。


    忽然,斜后方的林子里传来一声响动,她迅速收起剑穗,眉眼微沉,“谁?”


    纪时钰伸出手,正要覆上剑鞘,一个身影毫不避讳地从林中出来,在她不远处站定。


    “怎么是你?”纪时钰皱了皱眉,语气不善,却也没再准备拔剑。


    南宫仪挑眉问:“我都已经从南宫家回来了,这么长时间,你还没考虑好吗?”


    原来又是问比试的事,纪时钰以同样的借口拒绝她:“你向宗中上交比试贴后,自然会有人安排好。”


    听起来她绝不会私下比斗,南宫仪叹了口气,似是惋惜:“那好吧,我只能去找别人切磋了。”


    纪时钰看她一眼,正疑惑着她为何这么快松口,下一刻便听得她道:“不过你怎么跑到落月峰住着,和傅师姐闹矛盾了?”


    纪时钰眉头紧锁,不明白她问东问西的是何意,冷冷道:“关你何事。”


    “确实和我没关系,但你和傅离染有矛盾也是意料之中的事,”南宫仪轻轻一笑,忽然放低语气,“你前些日子去测灵根,发现变为了中等灵根,你就没觉得不对劲吗?”


    纪时钰心中一震,脸上的神情不再平静,惊诧地看着她。


    南宫仪怎么会知道这些事,当时测灵根的结果只有她和薛即愿真正瞧见了,南宫仪是从何处探查到的消息


    纪时钰的表情紧绷一瞬,复而转为镇定,不动声色道:“你在乱说些什么?”


    话都已经挑明到这个份上,南宫仪不明白她还在装什么,不耐道:“我说的是与否你心里清楚,我只是想告诉你,对于入门比试的结果我已经释然了。”


    说的这,她颇为古怪地笑了一声,“你信不信,就算那时你没参加入门比试,傅离染也会同意你拜进照影峰。”


    纪时钰冷眼看她,“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呵,我告诉你,傅离染对你多有照拂,收你进照影峰只是因为那句嘱托,她的师尊傅槿,在离开见神宗之前曾嘱咐她要将身怀进阶灵根的人收进照影峰,磨炼心性,好生引导,就是害怕你这样的堕入魔道,成为正道的祸患。”


    这段话包含太多信息,纪时钰愣怔在原地,一时无言。


    见她模样怔然,南宫仪心中愈发畅快,继续道:“我说当初她为何对你多有关注,纪时钰,如果你真的只是下等灵根,傅离染压根不会看你一眼。”


    听到这番话,纪时钰不自觉地回忆起她们相处的点滴,从引荐她来见神宗,到赠她木剑,再到照影峰上修炼的日日夜夜,如果真同南宫仪所言那般,师姐一早就知道她是进阶灵根,容易沾上魔气……所以才不让她进璇天境试炼,还在宗主挑选学徒下山除魔时帮她回绝么。


    纪时钰又想到,上次她怀疑灵根有异,师姐对此的反应淡淡的,只让她再去测一次灵根,就像是早就知道结果一样。


    她以为师姐对她的照顾是因为纪家村的初识,她以为师姐同意她拜进照影峰是真的看中了自己的心性,不在乎灵根的品阶。


    原来是因为尊师的嘱托,原来是早就清楚她并非下等灵根,而是罕见的进阶灵根。


    如果怀有特殊灵根的不是她,傅离染一开始便不会关注她,更别提后来的关切举动。


    之前的疑惑在此刻骤然明了,纪时钰终于明白为何傅离染会在两人不熟识的时候便赠她木剑,还同意她来照影峰练剑,为何又力排众议,收她进照影峰。


    什么剑道上悟性高,心性坚韧,都是骗她的,仅仅是因为傅槿的嘱托,害怕身怀进阶灵根的人堕魔,成为魔族的助力,所以带她修习正道术法,提前将堕魔的可能扼杀。


    那傅离染对她的好,有几分是真,几分是假呢?


    心间泛开密密麻麻的尖锐刺痛,让人几近窒息,气血翻涌,纪时钰后退几步,吐出一口血。


    她神色木然,像是没察觉到喉间的腥甜,脑海中依旧在不停地回想,似乎要将过往的记忆翻天覆地,只为找到一丝证明,证明南宫仪说的都是假的。


    可惜没有,记忆中傅离染对她进璇天境时的反应,让她不要下山除魔的叮嘱,这些细枝末节,无一不在印证南宫仪的话。


    怎么会这样?纪时钰不敢相信,也不愿去相信,她眉头紧锁,表情显而易见的痛苦。


    空气中飘着淡淡的血腥气,南宫仪没想到眼前人会有这么大的反应,停下了话语,没再刺激她。


    “我不相信。”纪时钰抬眼盯着她,声音轻颤。


    “你肯定是骗我的,肯定是,我要去找师姐问清楚,你说的都是假的。”她自顾自地念叨着。


    南宫仪站在原地,不敢轻举妄动,这样的纪时钰让她感到陌生,甚至还有一丝害怕。


    下一刻,她便瞧见纪时钰直接御剑,转瞬消失在眼前。


    南宫仪皱了皱眉,心里并没有预想的快感,她没想到纪时钰对傅离染竟然有这么深的感情,也不知道突然离去会做出什么事。


    不过这些都跟她没关系,反正她已经完成了师姐的任务,南宫仪敛下眼帘,离开落月峰。


    *


    周遭的草木郁郁葱葱,学徒们聚在一片空地上,神色认真地听着傅离染讲解出剑需要注意的地方。


    傅离染挑了把木剑,随手一挥,丝丝缕缕的剑气溢散出来,她略施灵力,那些剑气立即凝聚,下一刻随着她的心意打在树上,树身立马印下一道深深的痕迹。


    这已经是她收力的结果,傅离染看向周围的学徒,正欲出言让她们开始练习,一抹熟悉的身影突兀地挤进视线之中。


    傅离染的视线很明显地一顿,有不安分的学徒顺着她的目光悄悄看去,忽然到来的人面无表情,刚刚才把灵剑收进储物袋中,似乎是急忙赶来的样子。


    傅离染直觉她有事找自己,侧目对学徒们简单说了几句,而后和纪时钰一起走进密林深处。


    一路上,身后的人一言未发,等到和试炼场有段距离后,傅离染停住脚步,转眸看她。


    纪时钰依旧没什么表情,从前眸中的温顺清澈消失不见,尽是麻木。


    等待片刻,傅离染主动开口询问:“有事找我”


    纪时钰缓缓抬眸,看向她。


    她最美好的记忆,一个是和娘亲生活的那段日子,另一个便是遇见傅离染之后。她珍惜在照影峰上修炼的日夜,也珍惜着每次和师姐相处的时刻,可现在有人告诉她,这些她悄然珍藏的时光都是在谎言和欺骗之下的。


    嘴里的腥甜味愈来愈重,纪时钰呼吸起伏片刻,忽地不知怎么问出口。


    瞧见她唇色发白,脸色似乎很不好,傅离染伸手想去探纪时钰的脉搏,可眼前人却错身退开一步,躲开了她的触碰。


    傅离染一怔,但这次眼前人没有解释,也没有主动找补,再度靠过来,仍旧和她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


    心头闪过一丝隐痛,傅离染极力忽视这股异样,耐心发问:“你怎么了?”


    纪时钰盯着她,很想问一句:


    师姐,你对我的好只是出于别人的嘱托吗?


    但她并未这般直接地问出,缓声道:“前几日我按照师姐所说的,又去测了一次灵根,结果竟是中等灵根。”


    闻言,傅离染淡淡嗯了声。


    纪时钰紧盯着她,不放过任何细微的表情,纵然如此也没在她脸上看到丝毫惊讶。


    “这是为什么呢?”


    听到她平静的发问,傅离染眼底闪过一丝疑惑,按理说,苏于晗为她医治的时候应该已经告知她真相。


    如果没有,由自己来告诉她也无妨。


    傅离染淡声道:“从下等灵根变为中等灵根,品阶提升,你可能是罕见的进阶灵根。”


    “只是可能么?”纪时钰眼中没有任何情绪,“师姐知道的可真清楚。”


    傅离染微微蹙眉,眼前人一向听话乖顺,从来不会用这种带刺的语气和她说话。


    “曾在古籍看到过罢了。”


    纪时钰唇角扬了扬,眼中却没有丝毫笑意,“真的是在古籍上看到的,而不是别人告知师姐的吗?”


    对话愈发地古怪,傅离染直接问她:“你想问什么?”


    纪时钰却将话题转到最初:“师姐觉得进阶灵根好吗?”


    “有利有弊,好处是能提升灵根的品阶,助于修炼,弊端则是提升的契机难寻,有的人可能终其一生都无法进阶。”


    颇为中肯的分析,却依旧不愿指明那一点。


    心中百般滋味难言,纪时钰一错不错地看着她,道:“如师姐所言,进阶灵根罕见,那若是以后再出现进阶灵根,师姐是不是也要将她们一齐收进照影峰内,像对待我一样,赠她们木剑,悉心引导,一切的一切都只为了不让她们误入邪道,成为铲平魔族的阻碍。”


    傅离染猛地抬眼看她,眸中浮上一丝愕然。


    瞧见她的反应,纪时钰已然明白,苦笑道:“师姐曾安慰我说下等灵根也有修道的可能,在各峰挑选学徒的时候师姐选了我,声称是看中我的心性和剑道上的悟性,其实并不是对吧,都只是因为那句莫名其妙的嘱托。”


    她闭了闭眼,轻声道:“尊师重道,师姐对那句嘱托上心也正常,可为什么,你为什么要骗我呢?”


    “你知不知道,那时的我因为这几句简单的夸赞高兴得睡不着,我以为我真的得到了你的认可,我拼命地日夜练剑,只为了你的那句‘进入门比试的前三才有机会拜进照影峰’。”


    眼前人的质问接踵而至,傅离染保持着沉默,她没办法辩驳,因为事实确实就像纪时钰说的那样。


    直到纪时钰问出:“师姐,如果我堕入魔道,你会毫不犹豫地杀了我吗?”


    傅离染拧着眉,沉声打断:“你胡说八道什么?”


    静默一瞬,她平复心绪,像是对纪时钰说,又像是对着自己说:“你心性纯良,不可能堕魔,不要乱想。”


    “好,”纪时钰点头,问出最后一句,“如果我不是进阶灵根,没有特殊的体质,你会默默关注我,力排众议让我进照影峰吗?”


    她瞬也不瞬地看着傅离染,这个问题才是她最关心的,只要傅离染颔首,或者轻轻嗯一声表示肯定,她可以当那些欺瞒不存在,她们依旧是关系亲近的师姐妹。


    一秒,两秒,直至良久,傅离染沉默不语,纪时钰眼底的期盼随着她的默然逐渐沉下去,最后彻底消失。


    她知道了师姐的答案:不会。


    几度隐忍的泪水此刻再难压抑住,顺着脸庞滑落,锥心刺骨的痛让纪时钰的唇瓣不自觉地轻颤,脸色迅速变白,整个人趔趄几步。


    傅离染想伸手扶住她,被她再次躲开。


    “师姐放心,我不会再打扰你,也不会堕入邪道,若真有那一天,不用师姐动手,我会自行了断。”纪时钰近乎漠然地留下这句话,头也不回地离开。


    傅离染怔愣地看着她决绝的背影,心如刀割。


    第39章 迷障


    半个月后,一行人进入望川城,寻了一处客栈住下。


    望川城临近人族和魔族的分界,城中鱼龙混杂,她们追杀的那个魔族便是混进了城中,而后消失不见。


    “查到了吗?”说话的女子是鸣隐宗的池音,一根长箫衔在腰间。


    “没有,”玉遂安脸色不算好,“那魔族当真是狡猾,恐怕现在已经伪装起来混进普通百姓中了。”


    纪时钰站在一旁,听着她们的对话,怀中抱着一只雪白的兔子。


    自她离开见神宗,下山除魔已有半月,这只兔子是除魔途中偶然遇见的,受了伤,她一时心软便收留了。


    起初玉遂安提出由她来照顾兔子,毕竟她在未名峰多少跟杜镜意学了些医术,奇怪的是,这兔子压根不让她近身,只愿意被纪时钰抱着。


    或许是因为纪时钰最先发现了它,众人并没有将这个异常放在心上。


    这次的除魔任务是三大仙宗一起执行的,分为几拨人,她们这里由池音带队。池音看了眼外头的天色,瞧着其她人神色疲乏,她轻叹道:“大家先回房休息吧,今天的追查到此为止。”


    听到这话,众人纷纷散去,玉*遂安和纪时钰并肩上楼,玉遂安有些头疼地诉苦:“追查术对这魔族竟然不管用,完全搜查不出她的踪迹。”


    纪时钰沉吟片刻,她们原以为这魔族只是低阶,未曾料到会有现在这般棘手的情况,这次任务中的其余魔族都被她们铲除,唯独这个,追了大半个月连影子都没见着。


    “明日继续查罢。”


    玉遂安无奈地点点头,“也只能这样了。”说着,她瞥见纪时钰怀中模样可爱的兔子,伸出手想去碰碰柔软的兔毛。


    纪时钰没有异议,不料,在她的手触碰到的前一刻,兔子倏地睁眼,从纪时钰怀中跳了出去。


    玉遂安的手随之落空,她恼道:“真是一只忘恩负义的兔子,还是我治好了它脚上的伤呢。”


    纪时钰轻轻笑了笑,道:“它可听不懂你的话。”她们检查过,这兔子并非妖物,灵智未开,是一只普普通通的兔子。


    闲聊几句后,纪时钰回到房中,兔子正趴在木桌上,一只耳朵耷拉着。


    纪时钰施了个清洁术,而后坐在木桌前,她靠近后兔子却换了个地方趴着,离她远远的,像是在责怪她方才同意旁人的触碰。


    纪时钰一愣,随即笑着摇了摇头,肯定是她看错了,这只是普通的兔子,怎么会有情绪。


    她并未多想,默然片刻后拿出剑穗,指尖轻轻摩挲着。


    离开见神宗的半个月里,她有些后悔那日的冲动,不管出于什么原因,她能有如今的修为和际遇都是因为师姐,她不该那么冲动,说出置气的话。


    想到师姐当时的错愕和怔然,纪时钰心中难受至极,她宁愿师姐冷声反驳自己,也不想看到她默不作声地承受着自己的质问。


    愁绪涌上心头,纪时钰轻轻叹息,忽然,方才走远的兔子主动靠了过来,柔软的兔毛蹭到她的手背,有些轻微的痒意,像是在安慰她。


    纪时钰顺势摸了摸兔子,柔软的毛和兔子可爱的模样让她心中的愁闷少了几分。她不再去想,收起剑穗后躺在床榻上。


    兔子也像之前的每晚一样,过来窝在床头,纪时钰只需稍稍抬眼,便能看到它。


    “你说,师姐为什么不主动联系我?”纪时钰垂下眼眸,离开见神宗大半月她没有收到任何传音,记得先前傅离染明令禁止她下山除魔,可现在她偷偷接下除魔的任务,师姐那边也没有任何动静。


    扪心自问,她希望傅离染在乎她,更希望这份在意不是为别的,只因为她这个人。但这一点于她而言已然是奢求,那些置气的话,冲动的质问更是将她们的关系推向了难以挽回的地步。


    自言自语半天,纪时钰忽地发现床头的兔子正望着她,那双红宝石般的眼睛在黑夜中尤为显眼。


    心中闪过一抹异样,但这是一只未开灵智的兔子,怎么可能听得懂她说话纪时钰敛下多余的思绪,翻过身渐渐睡去。


    在她熟睡后,原本趴在床头的兔子跳下床,淡淡的月光透进房中,映出床边逐渐显现的身影。


    一袭白衣,似乎同月色融为一体,银霜般的淡淡月光衬出她冷淡疏离的眉目,方才趴着的兔子转瞬变作纪时钰口中念叨的人。


    傅离染走近几步,目光落在熟睡的人脸上,清丽的容颜,眉眼间残存着一丝愁绪,青丝柔顺地披散着,有几绺被轻风拂到侧脸,比起之前,她的面容明显清减不少。


    傅离染凝眸看着她,俯身想替她将那缕发丝捋至耳后,然而指尖径直穿过,无法触碰到她。


    这里的她是分出的一抹灵识,没办法真正碰到纪时钰,傅离染缩回手,视线却依旧停在眼前人脸庞。


    纪时钰接下除魔的任务后,她第一时间便得知,恰巧璇天境中出现异常,她抽不开身,只能分出一抹灵识化作普通的兔子跟着纪时钰。


    其实还有一个原因,她怕直接过来后,纪时钰会刻意躲着她,化作可爱的兔子便能避免这种烦恼。


    想到方才这人的自言自语,傅离染心中一痛,无法否认的是,一开始的照顾确实是出于师尊的嘱托,但后来她真的将纪时钰当作了自己的师妹,也是真心地关切。


    她不想纪时钰知道实情后滋生负面情绪,毕竟无论是谁,如果提前知道自身灵根特殊,以后有可能斩杀魔气堕入邪道,都不可避免地会恐慌。


    所以她选择了隐瞒,只希望纪时钰能专心修炼,可傅离染没想到最疼爱的师妹有一天会说喜欢自己,更没料到她知道了隐瞒的那些事,两人的关系彻底被推远。


    这些事到底是怎么被透露出去的傅离染蹙紧眉,看向纪时钰的目光中带着担忧。


    这一路上,她大概清楚了她们除魔的情况,前面都比较顺利,唯独这个逃窜的魔族……


    不知为何,傅离染心中隐约有几分不好的预感,一抹灵识无法维持太久,消散之前她最后看了眼熟睡的人,决定一解决璇天境的事便赶来这里。


    雪白的兔子跳回床头,慵懒地趴着,那双红宝石般的眼睛虚虚闭上。


    翌日清晨。


    三大仙宗的学徒们齐齐聚在客栈门口,玉遂安凝起灵力,再度使用追查术,众人的目光紧盯着,期待着这次能有进展。


    灵力丝丝缕缕缠绕着,浮在空中逐渐飘远,玉遂安紧闭双眸,嘴里无声地念着法诀。


    约莫一刻钟后,原本平稳的灵力忽然开始剧烈抖动,众人眼神一亮,紧紧盯着,只见一缕几近于无的黑气慢慢冒出,逐渐变得明晰。


    “是那魔族,追!”池音带上灵器,和鸣隐宗的学徒率先追了出去。


    纪时钰握紧玄铁剑,正打算跟上她们,脚边突然传来窸窣的声响,她垂眸一看,是那只兔子,红色的眼睛盯着她,似乎想跟着她一起。


    纪时钰抱起它放在另一边,轻声说了几句,尽管它听不懂。


    “你就待在客栈里,别乱跑。”


    语毕她转身欲走,不料兔子一下子扑进她怀里,像是打定主意要跟着她。


    眼看池音她们的身影越来越远,纪时钰有些着急,但怀中的兔子也不知怎么安放好。


    玉遂安缓步走近,她方才使用追查术耗费了不少灵力,不打算和她们一起追出去,提议:“要不给我暂时看管”


    纪时钰觉得这个主意可行,想抱起兔子递给她,谁知兔子像是赖在她怀中,紧紧地扒着她的衣襟。


    “这……”看到这一幕,玉遂安不免愣住。


    纪时钰微微皱眉,再不跟上去就晚了,她想了想,别无它法,指尖凝起在兔子身上轻轻一点。


    兔子身形一僵,而后便栽倒在纪时钰怀中,一动不动。


    她松了口气,小心翼翼地将兔子放在床上,随即御剑跟上其余人。


    与此同时,见神宗内,傅离染倏地睁眼。


    分出的那抹灵识归位,意识中仅存的最后一眼是那人御剑离去的背影,她立马察觉到不对,将璇天境中清出的魔气简单封存起来后,直接往望川城赶去。


    *


    幽深的密林被浓重的迷雾笼罩,那缕黑气最后消失的地方便是此处。


    没有过多的犹豫,池音捏紧长箫,和其她学徒一起走进密林中,纪时钰恰好赶到,跟着她们进去。


    一进去便感觉到各种浊乱的气息,纪时钰调动灵力护体,手中紧握着玄铁剑,不敢分神。


    越往里走,周遭的迷障越重,为防意外,池音让她们尽量聚在一块,众人警惕地观察着四周,边继续往密林深处行去。


    纪时钰处在中间的位置,前后都有其余宗门的学徒,脚下的路一片湿滑泥泞,稍微不小心便有可能栽倒。


    跟着她们一起往前走,突然,一阵莫名的心悸传来,纪时钰捂住心口,蓦地停住脚步。


    也正是因为这一停,等那股心悸感褪去后她发现前后的人竟然都消失了。


    纪时钰施以灵力传音,没得到回复,她扬声喊了几句,周遭静悄悄的,压根没有任何回应。


    心中生出一股荒谬感,她“噌”地一声抽出剑,汹涌的灵力波动,飞出的数道剑气融进迷障中,不仅没能破开,周遭的迷障反倒愈来愈浓厚。


    纪时钰深吸了口气,打算试探着往前走,可下一刻,她惊骇地发现整个人被一股无形的力量被困在原地,根本没办法行动。


    此刻的境遇,和那次梦魇中一模一样。


    第40章 堕魔


    意识昏昏沉沉,周遭的迷障向这边汇聚,似是要将她笼罩其中。


    隐隐约约中,一道嘶哑的声音靠近她,带着几分诱惑:“知道你的境界为何提升得慢吗?”


    纪时钰心知这道声音不怀好意,默念着清心诀,避免自己沉沦其中。


    “因为你适合修魔。”原本的一道声音分作数道,在她耳边轰鸣,无孔不入。


    纪时钰的下颌绷紧一瞬,淡蓝色的灵力运转着,体内为数不多的清正之气竭力护住心神。


    它继续诱哄:“若你执意修习正道术法,境界只会止于元婴期,你甘心吗?届时你的同门都会超过你,比试上你再也无法胜出,你的好师姐也不会再把目光放在你身上。”


    这番话似乎产生了些许影响,纪时钰的心神动摇一瞬,但很快镇定下来。


    见普通的诱哄无用,它似乎失了耐心,周围的迷障迅速聚拢,丝缕的黑气从浓重的迷障中浮现,向这边而来。


    脚下像是生了根,纪时钰无法离开,像是魇着一般也没办法发出声音。那些黑气涌至脚边,逐渐向上,不顾一切地疯狂涌进她的四肢百骸。


    撕裂般的疼痛在经脉间展开,像是要把整个人碾碎,纪时钰痛苦地皱紧眉,默念的法诀却不再发挥作用,那些涌进的黑气直接阻断了灵力的运转,渐渐的,将最后一抹清正气息蚕食殆尽。


    她没有任何办法阻止黑气的涌入,纪时钰心中多了几分绝望和无力,她能明显感觉到自己的灵府从一开始的推拒到现在的主动接纳黑气。


    普通的修士绝不会这样,按理说灵府是会排斥黑气的,可她……纪时钰痛苦不已,修炼了数年的灵力逐渐消散,被另一股力量所取代,原本明澈的灵府充盈着各种混杂的气息,变成了她不认识的样子。


    恐慌和无助爬上心间,浑身上下传来阵阵剧痛,纪时钰抿紧唇,清楚地知道一股混杂的气息正在一步步侵入她的身体,可她无力阻止,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修炼的一切被无情摧毁。


    魔气入侵,她会堕魔吗?纪时钰不知道,意识浮沉间,她忽然想起刚拜进照影峰的时候。


    彼时的她,一心想着提升修为,只愿有朝一日能除去妖魔,像宗中其她师姐那样除魔卫道。可现在,魔气疯狂地钻进她的体内,她可能再也无法继续那时天真的想法,可能再也回不了见神宗。


    还有师姐,如若堕入魔道,师姐又会怎么看待她


    心一点点沉下去,纪时钰绝望地闭上眼,她不知道这些魔气会把她的身体变成什么样,也许……是她自己都陌生的模样。


    *


    客栈中。


    玉遂安打量着陷入沉睡的兔子,眼神疑惑。不知为何,这只兔子已经睡了半个时辰,纪时钰施下的术法压根没有这么久的效果。


    她正欲细看,突然,强大的剑气破开客栈的门,玉遂安吓得一激灵,看清来人后她立刻站起来。


    “傅师姐,你怎么来了?”


    傅离染眼神冷冽,平日里齐整的发丝凌乱些许,分明是匆然赶来的样子。


    “她们往哪个方向去了?”


    玉遂安隐约感受到她的焦急,话不多说,连忙指了方向。


    见状,傅离染当即御剑往所指的方向而去,等玉遂安追到客栈外时,她的身影早已化作一个虚点,消失在天际。


    她匆忙的样子让玉遂安有些担心,池音她们是出什么事了吗?


    而此刻,队伍中有学徒跑到领队的池音面前,慌忙道:“不好了师姐,见神宗的纪道友不见了。”


    她们刚刚穿过迷障,正停下步伐清点人数,别的学徒都在,唯独纪时钰消失不见。


    莫名其妙少了一人,池音不打算带着她们继续深入密林,当机立断道:“大家在附近找找,不要再往前。”


    语毕,池音眼中浮上几分担忧,此次任务由她负责,若莫名少了一人,回去后她不好向另外两宗交代,更何况消失的人还是见神宗的纪时钰。


    片刻后,学徒们搜寻了一圈,仍未发现纪时钰的身影,池音也觉得奇怪,当时她留意过,纪时钰的位置处在队伍中间,穿过迷障后前后左右的人都没事,唯独她竟然凭空消失了。


    周围的雾气又开始聚集,池音准备带剩下的人先退出密林,就在此时,一个身影御剑赶来。


    灵剑降落之际带起了一阵疾风,清透的剑身映出那人冷冽的面容,池音认得她,连忙上前问好:“傅师姐。”


    “她在哪?”傅离染没心思同她客套,直截了当问。


    池音明白这个“她”指的是谁,犹豫片刻,向眼前人说明了实情。


    “你是说,她在这里凭空消失了?”傅离染紧蹙着眉,凝起灵力在周围简单探查一番,没有发现纪时钰的丝毫气息。


    她心下一沉,闭上眼,直接放出灵识。强大的灵识瞬间笼罩整片密林,但密林的迷障颇多,纵使用灵识也要耗费不少时间。


    “你们先回去。”


    得到这句话,池音才放心地带着学徒们先行离开。


    她们离去后,林间又恢复了静谧,傅离染薄唇紧抿,前些日子她分出一抹灵识化作兔子,现下又使用灵识大范围地探查,多次的使用灵识是一种极大的消耗,但她此刻顾不上那些。


    偌大的密林静悄悄的,静得她有些心慌。


    傅离染控制着灵识一寸寸地搜寻,一刻钟后依旧没发现纪时钰的任何踪迹。可这片林子除了迷障、怨气多之外并无别的异常,纪时钰无缘无故消失只可能是有人暗中动了手脚。


    心中焦灼、懊恼各种情绪掺杂在一起,她应该早点来的,如果她在纪时钰身边,暗中窥探的人肯定无法得手。


    那晚纪时钰突然表明心意,她的第一反应便是拒绝,她以为师妹是将信任依赖之情误当做了别的,所以她故意疏远,希望彼此都能冷静下来。


    刻意的回避疏远,傅离染看着纪时钰对她的态度逐渐变冷淡,看着那个全心全意信赖她的人变得不再事事都告诉她,看着曾经句句有回应的人开始主动躲开她,看着纪时钰心灰意冷地搬离照影峰,两人的关系越来越远。


    她想,师妹应该已经冷静下来,认清了这份情意,可她却夜夜辗转反侧,无法冷静。


    纪时钰在落月峰的那段时日里有谢无诀帮忙照顾,这本该是一件很好的事,傅离染心中却生出一股莫名的情绪。


    她害怕纪时钰永远不会再回照影峰,害怕纪时钰会亲手做剑穗送给谢无诀,害怕那两人的关系会取代她们之间的情谊。


    傅离染不清楚这些情绪因何而生,数年以来她再次感到了迷茫,她不知道对师妹疏远的举动是对是错,任由事情发展下去。


    可在这些举动之后,每一次纪时钰遇到危险她都没能及时赶到,包括这次。


    自责感涌上心头,夹杂着一丝刺痛,傅离染睁开眼眸,搜寻的范围逐渐缩小,她却依然没能寻到纪时钰的踪迹。


    怎么会这样?过多的消耗让她的唇色苍白,傅离染握紧剑鞘,其实此刻只要有一件和纪时钰相关的东西,她便能轻易地寻到那人的气息,可惜剑鞘上挂着的剑穗早就被她冷漠地归还回去。


    唯一一件和师妹有关的物什,被她亲手还了回去。


    傅离染气息微乱,灵力也跟着紊乱几分,她最引以为傲的术法在此刻也有了逐渐崩坏的趋势。


    她想像往常那般静下心,却怎么也做不到,密林的大部分都被灵识探寻过,眼看灵识即将搜寻完整片密林,傅离染攥紧手,掌心里一阵刺痛。


    突然,有一抹极其微弱的气息出现在搜寻的范围中,微弱得让人难以察觉,却极为熟悉。


    傅离染记下那处,左右不过几十里的距离,她立即调动身法,约莫半刻钟,她来到那抹气息出现的地方。


    这里是一处断崖,周遭被迷雾笼罩,白茫茫的一片。


    傅离染默念法诀,强大的灵力以她为中心向周围四散而出,将浓重的迷雾破开了些许。


    迷雾逐渐褪去,前方的景象变得清晰,在看清的那一刻,傅离染的瞳孔猛地一缩。


    熟悉的人此刻正背对着她站在断崖边,仅需往前一步便会坠下去。


    傅离染不清楚她此时的状态,不敢贸然喊住她,悄然往那边走去。


    一阵风拂过,眼前人的发丝被风轻轻扬起,在清风消失之际又慢慢落回。


    傅离染不动声色地缓步靠近,就在二人间的距离仅有十余步时,眼前人忽然动了。


    傅离染心中一紧,想要冲过去抓住她,但纪时钰站在崖边,动作比她更快,稍微往前一步,整个人立马坠下断崖,消失在眼前。


    “师妹!”傅离染眼睁睁看着她从自己面前消失,伸出的手落空,连她的半片衣角都没碰到。


    纪时钰的状态明显不对劲,像是被人操控了般,但傅离染此刻无暇多想,她冲到断崖边,往下一看,底下是无穷无尽的黑暗,道道罡风呼啸着,像是要将人撕碎。


    没有过多的犹豫,傅离染纵身一跃,坠入深不见底的黑暗之中。【你现在阅读的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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