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昭锐利的目光扫过林溪和王博,语气不容置疑:“包括你林溪,这里不是你能待的地方了。”
他刻意加重了“能待”二字,眼神在林溪右手尚未熄灭的幽蓝火焰和悬浮的令牌上短暂停留。
林溪却像钉在原地。右手掌心的令牌微微震颤,冰凉的触感中透着一丝奇异的躁动。她没看秦昭,目光紧紧锁在崔乐言脸上,
秦昭眉头紧锁,刚想强硬拒绝,崔乐言冰冷的声音带着浓浓的嘲讽响起:“秦狗家的人,除了会赶人,还会什么?”
他抱着手臂,飘在林溪身侧,眼神却警惕地扫视着弥漫着甜腻异香的古籍区深处,鼻翼仍在不易察觉地翕动。
“你!”秦昭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明显的怒意,“我不管你是何方神圣,再敢出言不逊...”他的手按在了腰间的枪套上,但林溪敏锐地注意到,他另一只手的手指在衣袋里似乎捏住了什么东西,一股极淡的、类似寺庙香火但更凝练的气息悄然逸散。
崔乐言冷哼一声,身形似乎虚化了一丝,显然对那气息有所忌惮,但嘴上依旧不饶人:“怎么?被戳中痛处了?”
“够了!你们俩三岁吗?”林溪突然打断他,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让剑拔弩张的两人都微微一怔。
她深吸一口气,那甜腻的异香似乎更浓了,熏得她头昏脑涨,但右眼眼眶深处却传来一阵尖锐的刺痛,仿佛有东西在灼烧她的神经。这痛楚反而让她混乱的思绪强行集中起来。
她看向秦昭,眼神带着恳求,却也有一丝不容忽视的坚定:“秦哥,我知道规矩。但我有权利知道发生了什么,尤其是在...这东西找上我之后。”她晃了晃手中的令牌。
就在这时,刚才汇报的那名特别调查组队员,又急匆匆跑了回来,脸色比刚才还要难看,手里拿着一个透明的物证袋,里面装着几粒极其微小的、近乎透明的晶体。
“秦队!法医初步提取到了!口鼻处确实有细微结晶析出!而且...而且那香味...”小陈的声音带着压抑不住的惊惧,“那香味好像就是从骨头和那朵红莲里散发出来的!靠近那朵红莲的人,都感觉头晕目眩,恶心想吐”
崔乐言猛地转头,目光扫过那物证袋里的盐晶,又望向古籍室的方向。
他脸上的戏谑和嘲讽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沉的凝重,甚至...一丝忌惮?
“红莲蚀骨,难道是那东西也跑出来了?”他低声喃喃念叨。
秦昭瞳孔一缩:“什么?说清楚!”
崔乐言没有立刻回答秦昭,反而死死盯着林溪,语气前所未有的严肃:“林溪,把你那破手串扔了!它挡不住这个,反而会害死你!”他指向林溪的口袋。
林溪一愣,下意识摸向口袋里的手串。入手却是一片滚烫!那原本温润的木珠此刻竟像烧红的炭块,烫得她指尖刺痛!她痛呼一声,猛地将手串掏出。
只见那串父亲卜卦求来的护身手串,其中一颗珠子竟已布满细密的裂纹,颜色也变得焦黑,正散发出阵阵焦糊味和一种被邪异力量侵蚀的衰败气息!
那丝曾经存在的、能安抚她的微弱正气,早已荡然无存。
崔乐言眼中闪过一丝“果然如此”的了然,语速极快地对秦昭道:“这红莲本是精怪,歹毒无比,以活人血肉魂魄为引,在他们极致的痛苦和恐惧中种下种子,化骨为玉,怨气凝结成新的红莲!那析出的盐晶,是死者被榨干的生命碎片!那异香,既是诱饵!它在吸引更多‘养分’靠近!”
他指着古籍区深处,声音冰冷刺骨:“里面的东西还没‘吃饱’!那朵红莲...还没完全绽放!现在进去,就是给那花增添肥料!秦警官,你手下那些‘特别’的人,扛得住这咒力的侵蚀和怨灵的撕扯吗?”
秦昭脸色铁青,一言不发。这崔乐言话语中透露出的恐怖信息,以及小陈描述的靠近红莲队员的反应,都印证了事态的严重性远超预估。
他看着林溪手中那串焦黑断裂的手串,又看向她掌心依旧散发着幽蓝光芒、仿佛不受影响的太常寺令,眼神复杂难明。
“那...那怎么办?难道就放着不管?”队员小王声音发颤。
“管?当然要管!”崔乐言嘴角勾起一抹近乎残忍的弧度,看向林溪,目光灼灼,“但不是靠他们这些凡夫俗子,也不是靠那些破烂法器。”
他的视线最终落在林溪紧握令牌的右手上,那幽蓝的光芒似乎感应到了什么,微微跳动了一下。
“解铃还须系铃人...或者说,解咒还须...。”崔乐言的声音带着一种奇异的蛊惑,“林溪,想救里面可能还没死透的人,想阻止这红莲彻底绽放、咒力扩散出去祸害更多人吗?想的话...”
他微微俯身,凑近林溪耳边,冰冷的气息拂过她的耳廓,声音低得只有她能听见:
“...就用你的血,浇在那令牌的獬豸纹上,然后...跟我进去。”
“只有‘太常寺令’的镇邪之力,配上林家血脉的引,才能暂时压制那朵‘红莲’,找到那妖孽的的核心!否则,等它完全盛开...”他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对那力量的厌恶“...这方圆几里,怕是要变成一片生魂绝灭的‘红莲鬼蜮’了。”
“队长,王博不见了”
“什么?”秦昭和林溪同时发出惊呼。
林溪的心脏狂跳起来,右眼的刺痛和掌心的冰凉形成诡异的对比。她看着手中幽蓝的令牌,獬豸纹的大口仿佛正无声地咆哮。
用血?进去?
她握紧了令牌,幽蓝的光芒在她眼底闪烁,也映着她苍白脸上逐渐浮现的、一种近乎认命的决绝。
算了,来都来了,不管怎么样救她导重要。
崔乐言站在林溪侧后的地方,一直在观察林溪,见她如此严肃起来不由得笑了起来,就好像是小孩见到心爱的玩具一般,更像是见到许久未见的朋友那般。
秦昭腰间的枪口虽然没有抬起,但按在枪套上的手背青筋毕露。他的目光锐利如鹰隼,在崔乐言和林溪之间来回扫视,最终定格在林溪脸上:“林溪!这不是儿戏!你现在很危险!跟我走,外面有专门处理这种事件的…”
林溪摇了摇头,缓缓抬起右手,幽蓝的太常寺令依旧稳稳悬浮在掌心之上,冰冷的触感却奇异地压下了右眼的部分刺痛,更让她感觉到一丝安心。
“怎么做?”她看向崔乐言,声音没有丝毫波澜。
崔乐言眼中闪过一丝意外,随即脸上的笑容被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取代——有审视,有一丝微不可察的赞许但更多的是冰冷的专注。
“用刀,或者…随便什么尖锐的东西,划破你的食指,滴在獬豸的口中。”他指了指令牌背面那张牙舞爪的神兽纹。
林溪溪毫不犹豫,伸出左手。没有刀,她目光扫过地上镜子碎片,她毫不犹豫地将尖锐的断茬狠狠刺向自己的右手食指指腹!
此时右眼又突兀的疼了一下,但是林溪顾不上这些。
“嘶…” 细微的痛感传来,一滴饱满的、鲜红中带着一丝奇异金芒的血珠迅速沁出。
几乎在血珠出现的刹那,崔乐言的喉结再次极其轻微地滚动了一下,眼睛里的血雾再次翻涌,但又很快被压制下来。
林溪没注意到他的异样,她的全部心神都集中在指尖那滴血和令牌的獬豸纹上。
她屏住呼吸,将滴血的指尖稳稳地按向令牌背面那獬豸大张的、仿佛能吞噬一切的血口!
一声极其轻微、却又仿佛烙铁烫入寒冰的声响骤然响起!猛地在令牌上炸开一圈细密的、肉眼可见的暗红色涟漪!
嗡——!
整个令牌剧烈地震颤起来!原本内敛的幽蓝光芒骤然暴涨,化作一道刺目的光柱冲天而起!光柱中,无数细小的、扭曲的古老符文如同活物般游动、咆哮!
令牌背面的獬豸此刻竟仿佛活了过来,自头顶射出两道凝若实质、充满无尽威严与凶戾的暗金色光柱,直直射向古籍区深处那甜腻异香的源头!
“吼——!!!”
一声低沉、威严、仿佛来自远古洪荒的咆哮,并非通过空气传播,而是直接在所有能感知到灵异存在的的脑海中轰然炸响!那是一种绝对的、不容置疑的镇压之力!
空气中那股弥漫的、令人作呕的甜腻异香像是被一只无形巨手狠狠扼住。
突然一声尖锐的爆鸣声,自古籍室传出。林溪只觉得一股巨大的、无法抗拒的力量传来,她被猛地向前一拽!
林溪连滚带爬的跌进了古籍室。手中幽蓝的光芒勉强照亮前方一小片区域。
周遭空气粘稠得如同胶水,每一步都像踩在腐烂的淤泥里,吸进肺里的每一口都带着令人作呕的甜腻腥气。
林溪右眼的剧痛在这诡异环境中被无限放大,视野边缘疯狂闪烁着扭曲的血色重影和蠕动的黑影,每一次心跳都像重锤砸在太阳穴上
她感觉自己快要被撕裂,耳鸣声尖锐得几乎刺穿鼓膜,喉头涌上一股浓烈的铁锈腥甜。
“忍住!令牌的力量在保护你,但也吸引了所有残留的怨念!”崔乐言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林溪咬紧牙关,几乎将下唇咬出血来,才勉强压制住呕吐和昏厥的冲动。
“嗬…嗬…”
一阵令人毛骨悚然的、如同破风箱般艰难喘息的声音从前方的黑暗中传来。
紧接着,一个扭曲的身影,贴着地面,以一种完全违背人体工学的、蜘蛛般的爬行姿态,猛地从一堆倒塌的书架后扑了出来。
是保安老汪!
不,那已经不能称之为“人”了!
他全身的皮肤呈现出一种诡异的碧玉光泽,布满了细密的裂纹,裂纹中渗出暗红色的液体像一朵莲花般纹在他身上。
他的头颅以不可思议的角度扭曲着,嘴角撕裂到耳根,露出黑黄色的牙齿,喉咙里发出那可怕的“嗬嗬”声。
腐烂的利爪之下,王博脸色死灰,胸口微弱起伏,丝丝缕缕淡白的生命气息正被那怪物体表的红莲纹贪婪地抽取。
“导…导儿!”林溪的惊呼卡在喉咙里,只能发出嘶哑的气音。
她想冲过去,但灌铅般的双腿如同扎根在地,连抬手指的力气都仿佛被抽干。巨大的恐惧和虚弱让她全身冰冷,思维停滞。
“废物!把令牌举起来!”崔乐言厉喝道。“你想看着他被吸干吗?!”
“啊……”林溪无法顾及那几乎要撕裂灵魂的剧痛,用尽残存的所有意志和力气,一点一点,极其艰难地将令牌向上抬起!
那碧玉骷髅似乎感应到威胁,发出一声充满怨毒的尖啸,舍弃了脚下的王博,碧玉利爪带着腥风,直抓林溪面门!速度快如鬼魅!
太近了!林溪瞳孔骤缩,死亡的阴影瞬间笼罩!她只来得及将刚刚抬起寸许的令牌,本能地、颤抖地横在身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