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情况?
兰时漪以为自己听错了,清渊山的弟子,怎么可能有动凡心的?一定是她幻听了。
她转过头,看着那背对着自己的外门洒扫弟子,脑中的声音犹在响起。
那声音和他刚才打招呼时的声音一模一样,但不同于刚才的礼貌恭敬,心声里满是怀春少年的羞涩。
【她说我是世界上最善良的男人,有世界上最明亮的眼睛...从来没有人夸过我的眼睛好看,她真好。】
好什么好!
夸你两句,你就不知道东西南北了?怎么这么好骗!
“你——”兰时漪震惊又愤怒。
清渊山的弟子一向恪守无情道,怎么就出现了这样的败类叛徒?还是个男子。
世间男子想要求仙问道,本就比女子艰难。
一来,人间女子为尊,男子卑微如泥,能平安活着就已是不易,更别提有机会修仙。
二来,男子在修行天赋上就不如女子,修行起来更加困难。
此外妖界、魔界,还有不少邪修会专门抓天赋灵气的凡人男子或者男妖,炼化为炉鼎,供其玩乐修炼。
眼前这个外门的洒扫弟子就是凡人出身,能突破重重阻碍,拜在清渊山门下,可说是天下幸运男子中的翘楚了。
若是他能再刻苦一些,说不定日后也能成为像她师尊那样的大神,即便是男仙也没人再敢小觑。
可这样好的机会他不珍惜,却偏偏——
兰时漪气愤不已,颇有种怒其不争的感觉。
“兰师姐,我怎么了?可是有何吩咐?”洒扫弟子转过身来看着她,一脸疑惑和无辜。
竟然还装傻。
兰时漪更加生气,正要开口,背后突然有人轻巧地唤她:“小师姐?”
“小师姐,你跟他说什么呢?”尤绯把玩着一把碧翠的玉笛,脚尖点着树梢尖上的青叶,轻巧地落在了她的身旁。
尤绯是掌门的得意门生,天资卓绝,为人又热情爽快,在宗门内很受欢迎。
“没什么。”兰时漪暂时不想将这件事公开出来,隐瞒道。
但她刚说完,就听到脑中响起尤绯宠溺又腻人的声音。
【这笛子成色真不错,送给小荔他一定会喜欢,上次我走的时候,他还拉着我的手直哭呢,唉,真是粘人的小妖精~~~】
兰时漪乌黑明润的眼睛瞬间睁得老大,跟见了鬼一样,不可置信地看着尤绯。
尤绯你可是掌门的小骄傲啊,怎么也叛变无情道了?
一个洒扫弟子动凡心也就罢了,掌门最得意的徒弟尤绯竟然也动了凡心,貌似病情还不轻,这可不得了。
情况紧急,她必须赶紧告诉师尊,根本不管尤绯在后面疑惑的呼喊。
她沿着石阶小路,提着裙摆一路跑,沿途撞见不少弟子。
“兰师姐安。”“师姐安。”“小师姐安。”
弟子们都礼让她,站在石阶旁,排成一排,微微低头行礼向她打招呼。
于此同时,一道道不同的声音,或开心或悲伤或幽怨,纷纷灌入她的脑海中。
【今天秦师姐教我剑法时,碰到了我的手,好暖~】
【被爱的前提真的是漂亮吗?】
【救你的人明明是我、替你疗伤的也是我,为什么你还是不肯看我一眼?】
兰时漪既震惊又惊恐,捂着耳朵,内心几乎崩溃。
疯了!疯了!整个师门都疯了!
她原以为清渊山是被天界仅存的一股清流,却没想到这股清流竟然早就被污染,而她竟然还惘然不知。
‘看来这下师尊不出山是不行了。’兰时漪加快脚步上山。
清渊山是一座海上仙山,孤立于茫茫大海之中,高耸无比,直通天与海。
传闻,天地初开时,世界只是一片汪洋,是凭空出现的普慈圣君断浪劈海,创了这清渊山,然后才诞生了第一批上古大神们,成了众仙家口中的育神之地。
慈玉神尊裴玉贤也是诞生于清渊山的第一批上古大神之一,只是后来不知为何,上古众神纷纷陨落,只剩他一神存世。
但不久后他也在清源山顶沉睡了,这一睡就是万年。
当他醒来时,清渊山已经自然形成了清渊一派,他并未驱赶,只是独居在清源山顶。
清渊掌门感念他的慈悲宽厚,拜他为清渊老祖,给他在山顶建立上灵仙府,并且第一次在众人口中有了尊号‘慈玉’。
裴玉贤对此反应冷淡,他依旧避世,终年静静地待在白雪皑皑的清源山顶,千年又万年,看着旷大而凉薄的月亮。
唯一一次出山,是在二十年前,在人间捡到了才出生不久的孤儿兰时漪,将她带回了清渊山,收为弟子。
清渊众人惊羡不已。
虽然惊讶从来不问世事的慈玉神尊怎么突然就收了徒弟,又疑惑兰时漪究竟是何等的天资,才能被上古大神选中为徒。
但他们更多的还是羡慕,羡慕还是襁褓婴儿的兰时漪,有这样一段好仙缘。
有上古大神为师,一路为她保驾护航,成仙不知道得有多顺畅。
顺不顺畅兰时漪不知道。
但自她有记忆起,就是师尊陪在她的身边,照顾她的衣食住行,教导她学艺修行,从咿呀学语的小婴儿,一点点长成了如今的大人模样。
一路向上,不知多少阶梯,兰时漪终于来到清源山顶。
山顶寒气逼人,盛大的太阳成了一轮模糊白灼的日晕,光芒一晒,寒气凝成了水汽,瞬间云蒸雾绕起来。
雨雾随风缓缓轻移,朦胧一片的白茫茫,忽然撞出一片阴艳浓红——是山顶生长了千百年的高山杜鹃花。
开得漫山遍野,一树一树汇成了林,枝干湿冷得发黑,虬劲又扭曲地向上生长,叶片浓绿苍厚,
但比叶片更浓得是开了满树的高山杜鹃花,密密匝匝地盛开着,红得像树干里挤出的血,从氤氲清白的薄雾里流淌了出来,满树满地都被染红了。
偌大的上灵仙府就隐匿其中,在阴白缠绵的雾气与冷艳清魅的红林中若隐若现,重檐庑顶飞翘,檐角悬挂着的铜铃随风摇动,碰出明悟空灵的声响。
兰时漪熟练地穿梭过花林进了仙府,穿过水月廊、眷池,就是裴玉贤的居所镜花溆。
镜花溆依水伴花,但里面装饰极少,除了一些仙纱轻幔和氤氲的仙雾之外空空荡荡。
“师尊、师尊、不好了!”兰时漪忙不迭得跑了进去,语气焦急。
“何事?”一道低沉的声线回应着她,空荡的房间内,那声音轻柔、和缓,恍若一蓬轻烟。
兰时漪拨开仙纱轻幔,隐隐绰绰的仙雾中一人坐着背对她,衣袍宽大逶地,黑发浓如烟墨随意地披散着,如黑水河流,潺潺的、蜿蜒地、流淌到地上,流淌到她的脚边。
一旁摆放着一面巨大的落地铜镜,铜镜中映出一张清艳绝俗的脸。
慈玉神尊不知道活了多少年,却仿佛被时光遗忘,容貌依旧年轻。
一双狭长冷厉的丹凤眼,眼梢微微上挑,浓如烟墨的眸子冷冷亮亮,清孤倦漠却又带着几分沉郁,颇有种凶杀之气,在氤氲雾气的拥趸中,显出几分阴魅冷峭来,美得叫人失神,亦叫人心惊。
有这般凶冽的美人脸,本体又是蛇,难怪仙界一直流传着,慈玉神尊是一尊傲慢又刻薄的凶神传说了。
但只有兰时漪知道,她的师尊有多少,根本不像传闻中的那样。
“师尊,我刚才、”兰时漪一个滑跪,来到正在打坐的裴玉贤身边。
她双手压着他逶地滑凉的衣袍,因为跑得太急而气喘吁吁。
正在打坐的裴玉贤缓缓掀眸,眼尾的睫毛长而浓密,像一簇被打湿的黑色芦花,低低地压下来,纤薄锋利的丹凤眼却凝着温柔的笑意,看着她,耐心地等她说完。
“师尊,我刚刚在山下——”兰时漪调整好气息,正要说出她能听见他人心声的事,一抬头,神色猛然骤变。
师尊的头顶上方不知何时,竟然出现了一团黏黏的雨丝一样的浓雾。
浓雾中有一个人,和她师尊长得一模一样,却以一种极为羞耻的姿势倒在冰凉的地上,额间细汗密布,眼尾流淌出旖旎的绯红色,绮丽媚态令人神魂倾倒。
宽大的衣袍一层层褪至腰间,冷白病态的肌肤颓艳泛红。
汗水打湿了他的墨发,丝丝缕缕濡湿地黏在他的年上,凸起的喉结不住的上下吞咽滚动,他整个人更如同烧得神志不清一般,不断呢喃喘息着:“漪儿~~~漪儿~~~”
宽大堆地衣袍之下,一双修长的双腿不知何时已经化为了原形。
一条粗长的黝黑蛇尾带着蓬勃的潮气钻了出来,硕大的诡魅蛇影迅速膨胀伸展,无边无限地蔓延开来,瞬间将整个房间占满。
看不见尽头的蛇身不断的扭曲交缠,密压压的黑鳞烁着幽幽冷亮的森光,濒死般的紧绞着、纠缠着、挤榨着…
鳞片间发出不断摩擦蠕动的黏稠声响,不断榨攫出**的半透明粘液,浓如黏浆,顺着光滑如许的蛇鳞,浓稠黏腻地往下淌。
潮湿的气息、低靡的滚烫,仿佛蒸腾出一蓬荒淫无形的热气,扑向兰时漪的面门。
兰时漪心中骇然大惊,目瞪口呆跌坐在地。
眼前这一幕深深黄透了她的双眼,让她内心发出一声无助的尖叫。
啊啊啊啊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